《天弓天下》：第1章 英雄沦落

第1章 英雄沦落

正午，太阳高悬于澄清宽敞的空中，刺眼的阳光落在一道端庄严威武的门楼上，万分醒目、耀眼。只见，高耸外檐下，题着四个端正大字的牌匾——万箭学院。

在这样的烈日下，即使皮肤晒得爆裂，也没有闲人敢公然地站在这门楼下乘凉，只因为万箭学院是国家所创立的学院，由军司直接管理。

自建学500年来，学院培养出无数传奇人物，他们在帝国充当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其他国家抗衡的中流砥柱。所以，对国民来说，这学院仿佛象征的就是自己的荣誉、尊严以及力量。

这时，院里传来了阵阵声如洪雷的唱词声：“为了荣誉！为了正义！为了和平！我身化箭矢！向朝阳飞去！”

在一片黄土弥漫的射击场内，一个绑着小辫子，留着山羊胡的男子在检阅着面前的一群气喘吁吁的少男少女。这群人的背后，都背着一把木质的弓，以及箭筒。他们的神色紧张但却带着几分稚气。

他们的老师奇森坚韧有力的声音传向在场的每个人耳中，“很好！你们坚定的意志和洪亮的声音已经有了小弓的标准，下面来进行射击训练吧。”

刚刚做完体能训练的学生，咬着牙，站在太阳下暴晒着，还不时地喘着气。表面上看这群学生不动声色，内心却把这折磨人的老师臭骂几百遍。

“好，现在拿起你们手中的箭，瞄准老师身后的箭靶，进行训练。”

“是！”

他们老师缓缓侧开身，露出在他身后风尘滚滚里的箭靶。

在场的学生分成四组，每组十人上前射击。

一组的人往前迈一步，扎好马步，左手从后背将弓撩出，往前伸直，右手顺手从箭筒抽出箭，将箭羽固定在箭弦上，缓缓往后拉，侧过脸，让双眼汇聚于一点，当左手的点与目标及右手平行时，松开箭，让箭击向目标。

只见他们背部的肌肉抖了抖，箭便穿过漫漫的土尘“倏”“倏”地向箭靶射去。

老师的目光寻着箭靶望去，除了两个学生正中靶心以外，大多的人普遍8环左右。他们看了不动声色的老师一眼，纷纷退下去，各自捏了一把汗。那些成绩烂的学生更是不敢直视老师那怨怒的眼神，夹着屁股退下来并躲开他的视线。

现在是第二组，十个人往前迈一步，这时，老师目光落到了左手半垂无力的学生身上，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瞅着他，仿佛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一组中的两人走过来，望着左手无力的齐兵笑到：“哈哈，平时说大话咬到舌头了吧，看你这个残废人怎么射箭！”

这两人是一组中射中靶心和1环的人，其中一个叫提浪的正挤鼻弄眼朝笑着一幅伤残的齐兵。

众多女同学没有同情地望向他，而是围着一组中射中靶心的莫子谦和颜欢笑，求教一些射击技术。齐兵愤愤地哼了哼，表情有些难看，困窘。让人从眼中直接剔除的感觉真不好受。

“你还好吗？要不我给你找帝国最好的治疗师给你看看？”

迎面走来一个美若秋水的女同学，虽然相貌还没有长开，但是也分明地看出那一幅不食烟火的容颜。

此时，她正满脸忧虑地看着齐兵，让很多人都不舒服，尤其是齐兵死对头提浪，还有那一幅大哥哥模样的莫子谦。

即使她是帝国资格最老的弓箭手一族，又深得国王尊重，平时想接近她的男生前仆后继，但是在齐兵看来，她的宽慰之词比杀死自己还难受。

“不用了。”

齐兵一口回绝了待人如冰山的云子阑，要不是因为救她，自己也不会摔得左手骨碎。现在接受她对自己的怜舍，反倒是一种懦弱的表现。齐兵知道，这碎了的骨头，是没有人能治好的，要不是因为骨头碎，自己闭上眼睛都能射中靶心，还会在这忍受这等委屈？

齐兵转过脸，咬着牙，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失败，无能的样子。

见齐兵让他们的梦中情人受委屈，莫子谦走过来，以大哥般的口吻安慰着云子阑。

“子阑，别理他，他就是个废人，一辈子都射不了箭了，废物一个。”

齐兵咬着下唇出血，怒视着一幅假惺惺模样的莫子谦吼到：“老子用脚都能赢你，你才是废人。”

“二组的那人，你到底还练不练？”坐在树荫下的老师传来他那懒洋洋的声音，嘴里透着无尽的数落。

想当初自己刚来学院时，就射中靶心，这势力的老师别说有多兴奋，现在反倒变本加厉地讨回来似的。

“练！我用脚都能赢莫子谦！”

说罢，不顾众人嘲讽的表情，右手顺势从后背撩出弓，跨在左腿上，不得不说，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他的老师都感到惊赞。这等娴熟，恐怕只有满弓才能完成。

要知道，从小弓到满弓得需要多长时间的磨炼，多大的付出。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齐兵，觉得做这样的事情实在可笑可悲之极。齐兵不顾众多，单腿艰难地在地上站稳身形，闭上眼睛，似在掂量着自己与箭靶的距离还有风向。

在场的人都静寞以待，准备看这昔日的天才如何用脚射箭！

半会，齐兵像似刚睡醒般，背部紧紧收力，右手艰难地往后拉，他的右腿因为上盘用力过猛，而不断地抖动着。

“嘣！”弓弦发出闷响，齐兵右腿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向前一滑，弓箭在空中成一个抛物线向箭靶落去，在场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骨头碎裂的人如何完成这种高难度射击。

“哼！”他们的老师冷哼一声，知道下一秒他的弓箭会飞出墙外。

果然，毫无着力感的弓箭径直飞出了墙，落到学院的后头的果林里去。

“还用脚射！我呸！你以为你是天才呀？”

“这分明就是来搞笑的。”

这时，射击场上的学生传来无尽的说笑声、嘲讽声、奚落声。齐兵缓缓地退出了射击起始线，他知道，他的分数是全场最低的。

莫子谦向他比了个低下的手势，便看也不看他了，直接将他从视觉里抹除。

站在太阳底下的齐兵，烈日的暴晒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他的心忽热一下，又忽凉一下，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没等老师解散队伍，便有一个粗壮的中年人出现在眼前。他的目光辛辣，快速扫了一圈在场的所有学生，怒吼着鼻子，一个呼吸间就到了众学生的面前。期间，没人看到他的脚步是怎样挪动的。

他是万箭学院的院长，莱恩斯，皇弓级别。他披着红底的披风，披风的背后是箭矢的图腾，也就是这个国都，天师帝国的图腾。他的腰间佩戴着一块闪亮的方形钻石，这块钻石像拳头一般大小，举止间闪烁着零星的光芒。

皇弓级别的弓箭手往下依次是金弓、满弓、半弓、提弓、以及刚入门的小弓，还有提不上名的普弓；皇弓之上还有玄弓，以及传说中的天弓。

他们因级别不同，而佩戴的饰品不同。这些造价不菲的宝石不仅仅是装饰品，还代表着他们的身份和地位。

像齐兵这年纪的人，挺多算是小弓。不过，他们要接受帝国的所有考核才能算是一名合格的小弓，只有合格的弓箭手才能享有帝国的俸禄，参加国家的军队，这对他们来说，是至高的荣誉，一生的使命。没有任何官勋对于一个有志的年轻人来说，比死还难受。

但有时候，悲剧往往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只见莱恩斯的背后，有一个大妈模样的中年妇女出现在他们射击场里，她的盘起来的头发上，挂着一个水果，这水果被一根弓箭束着，她显得十分怨怒，却又看起来十分搞笑。本来十分严肃的场面，又引起一阵阵骚动。这让前头的院长倍感羞愤。

“这到底是谁干的？”农妇走到大家跟前，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

院长红着老脸巡视了一周，大伙的目光齐齐地汇聚到了齐兵身上。齐兵撇了撇嘴，没有想到刚才自己那一箭居然落到了果园的农妇头上，还好她没受伤，要不然……

齐兵越想越怕，这时怒气腾腾的校长走过来，盯着齐兵，吼到：“是不是你？”

第2章 支身冒险

大伙都被吓了一跳，齐兵连忙闭上眼睛，准备接受这雨水般的“炮轰，”希望对方看在自己多年的勤奋苦学上，饶了自己。

院长正色瞧了瞧齐兵，看着镇定的齐兵在强装着完好无伤的样子。院长似想到这位学生往日的辉煌，叹了叹气，对这孩子往后无助的命运感到十分的悲悯，但是他绝不能让这样一个包袱成为学院的耻辱，成为学院的笑话。如果换做没受伤之前，院长会笑呵呵地对他说：没事，本皇为你做主。

如今今非昔比，对于这样一片“枯枝败叶”，院长早想将他扫地出门，只是碍于没有一个恰当的借口。如今适逢他破坏了学院的规矩，于是就借此机会毫无余地地把他除去。

于是，他不得不作出一个决定，一个纠结了他很久很久的决定。

“齐兵，你已经违法了校规，给人民安全带来了威胁，所以，本皇不得不履行校长的职权，”莱恩斯拉长了声音，似怕齐兵听不见，当着农妇的面，说道：“本皇决定开除你的学籍，取消你的弓箭手资格。”

齐兵先是顿了顿，尔后这几句话便像晴天霹雳，在齐兵脑袋里炸开，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但是看着周围女同学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更加无比地确认了，自己被——开除了！

院长宣布这一切，默默叹了一口气，便转身走了。

农妇看了看齐兵，将箭拔下来，给了齐兵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带着几分惬意离开了射击场。

已经到了下课的时间，其他同学还是像往常一样，迅速地离开了射击场，齐兵这个人，这个人的位置，好像本来就不存在似的。

云子阑斜眼瞅了瞅齐兵，叹了一口气，不解地转过身离开了。只有齐兵一个人站在太阳底下，静静地站着。

他不怕失败，不害怕辛苦，只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一手将他拉扯大的母亲，即使站在太阳底下也觉得十分落寞、冰冷。

他回到住宿里收拾好衣物，不顾别人的嬉笑，一路忧心忡忡地走出学院，走出那个宏伟又壮观的学院门楼。只是，这一份荣耀不再属于他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茫然地往前走着。快到天师城城门时，隐隐间听到耳边有人唤他的名字。

齐兵回过头，看见小楼上一位妙龄女子，手里攥着粉红色的手帕，盈盈招展着，只是她的眼睛始终瞅着别的地方。刚才是她旁边的男子叫唤他，齐兵没听到，女子黄莺般的声音叫时齐兵才发现。

齐兵二话不说，转过身，走进小楼里，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木梯往楼上走去。

这是一个改装的戏剧小楼，窄小又灰暗的地方里堆着一些无所事事的中年人，他们磕着瓜子，饮着茶水，在谈天说地。

二楼相对而言会显得寂静文雅些，这些观众相对而言还比较优雅。

齐兵往那头冠橄榄叶发箍，银发卷曲的女子走去。

“齐兵弟弟，你这是要去哪呀？”

一旁的男子一脸发愁地打量着齐兵。齐兵什么也没说，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的许久没坐的位置，缓缓坐下。

“齐兵弟弟，到底出什么事了，别苦着一张脸不说话呀？”女子的眼神涣散，可她却分明对着齐兵说话。

“秋婉姐姐，说好的要照顾你们的，看来，是没希望了。”齐兵的眼睛望向阁楼下匆匆过往的人群，仿佛自己就像刚到这个城市一样的感觉，陌生！无助！

九岁那年，人生地不熟在来的路上被装可怜的乞丐骗了所有钱财，到此地时，无援无助，离家又远，最后落得睡街头的下场。

要不是当初这对兄妹救济了自己，恐怕现在还因没钱交报名费而在天师城里做杂役呢。现在想想，当初也多亏了秋婉将自己唱戏的钱接济了自己，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想来，自己和秋迪秋婉这对兄妹也算是苦命相连，都是来自的贫穷的丰壤国。秋婉从小便患有眼疾，十几岁就来到这陌生的城市谋生，凭着自己美丽的容貌以及甜美的歌声吸引了顾客，但却一直为昂贵的房租发愁。

这间破旧的小楼是他们营生的主要场所。齐兵承诺过要给他们置办一间金碧辉煌的戏剧楼，可现在看起来却是前途一片渺茫呀。

这时，秋迪拿来一个黑罐，齐兵知道，这是他最爱的坚果。

看着一脸担忧的两人，齐兵担心会影响他们的买卖，于是跟他们简单地说明了一下。

他们凝眉屏息地听完了齐兵讲完了经历，心里都不好受，为齐兵感到惋惜。虽说齐兵有很高的射击天赋，但是他的努力他们也看在眼里。

“齐兵，这也不是没有希望。”秋婉一如既往地从容，幽蓝的瞳孔静静地向远方瞄去，说着：“我时常听到这里听曲的人说，箭雨林住着一位神人，他能将死人救活。”

“箭雨林？”“死人救活?”齐兵听着冒出了冷汗，那种地方真的会有人住？而且还能将死人救活?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没错，箭雨林有一位玄弓弓箭手，叫做连战。传闻，他凭一己之力就能战胜四位玄弓手。”

齐兵看着一向不爱谈及他人家常的秋婉此时竟然说出这般骇人听闻的话，看来也不会有假。只是，他知道，去箭雨林的人，多半是回不来的，也没有人知道箭雨林的深处是怎样的。凭自己的修为贸然地去探索一个未知的森林，这是不是明智的？就算没死能见到传闻之人，也不见得能将人请出来，更别说替自己治病了。

齐兵在左右掂量着，看着秋婉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摸索着，找到茶壶，为齐兵倒了一盏。

“齐兵弟弟，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的……即使你不是弓箭手。”

壶中的茶水涤荡着清沁的茶香，就像秋婉那轻诉的话语。看着秋婉优柔的身躯缓缓地挪开，在走廊扶着墙轻幽幽地走着，齐兵的心里很不好受。他的拳头紧了紧。眼睛似天边燃烧的落日，一点点地点燃着，他下定决心，就算死，也要找到箭雨林中的那位神人——连战。

第二天早上，齐兵跟秋迪兄妹告别之后，便回到城中心买了点食物，半路却被人叫住。

齐兵回过头，原来是自己之前一直委托打造弓把的老板，齐兵刚准备去跟他道别的，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自己来找上门了。只是，木匠老板一直望着天，一幅妄自称大的模样。

“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齐兵和声悦色地问到。

“听说你要走了，我想过来拿我的东西。”这木匠老板还一直望着天，伸出小手板，向齐兵讨要着：“我的千年檀木弓在你手里吧？”

齐兵一脸严肃地盯着这木匠老板异于平常的表现，承认到弓就在自己手里。

他咳了咳，正色到：“天师万贸不再给这么好的弓给你，我要拿回来。”

齐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仔细一想这话里的意思，顿时火冒三丈，当场便将背后的弓抽出来，在地上砸断，给了他一个“不稀罕”的眼神，并说道：“把你的破木拿去，以后我回来，你跪着喊爹喊娘我都不会用你家的东西。”

看着自己的千年檀木弓砸在地上，断成两节，木匠老板久久地盯着，一幅肉痛的模样，对着齐兵哭喊着，无奈却不知道人去向何处。

齐兵想到再也不用这势力老板的木弓，心情就舒服很多。只是，要想进入箭羽森林必须得佩戴一些防身工具才行，要不然还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他在城里人迹寥寥的店铺买了一把普通的木弓，便趁着白天，支身赶往下个住所。

箭羽林在丰壤国之外，与南方的蛮夷族接壤，要去箭羽林，还要回到丰壤国，从丰壤国的险恶的山川攀爬而过，才能到箭羽林。

箭羽林有着反自然的生长现象，一般越干涸的地方，植物越难生长，可这里却是丛林茂密，一望无尽。许许多多的传闻从这里传出，要进入箭雨林，得做最坏的打算。

蛮夷一族要想攻打过来，还绕过箭雨林，从紫英帝国的方向进入。

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造就了紫英帝国。紫英一国是世界贸易中心，有时候他们也做蛮夷一族的买卖，所以，紫英帝国是最富有的国都，也是最混乱的国都。

不知不觉中，齐兵已经回到了丰壤国，那个养育他的国度，从小生长在这里的国度。为了避免让家乡的人认出自己来，齐兵穿着一套斗篷服，悄悄地走过自己的家乡，站在熟悉的山川上瞭望着自己家的小木屋，眼睛渐渐湿润。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回去，他还需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