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杨柳岸》——陈青山

一、

上班的第一件事是打扫卫生，你们是不是一样？

“当所长有什么了不起？当所长就能不扫地喽？”孙兰拿着拖把嘴里嘀咕着上楼了，

我扫楼下的几间屋外加一个大院子，两天没来院子里落满了树上的毛絮，脚踩上去毛絮飞的老高，得先洒点水，我从屋里拿盆的时候看见赵所长正拿着毛巾擦桌子，

“还要水吗？”我问他，

“你先使我等会再用”他朝我挥挥手，

我打了盆水把院子洒了一遍，要等着晾一下再扫，我把屋内的地先拖一遍，桌子用毛巾擦干净，墙上有灰的地方用扫把拉一下，窗户也要擦干净，上次局里来检查说过了，要360度无死角，边边角角的都要擦干净，门边、门框、防盗窗、桌子腿都要擦干净，要用手指摸一下看不到灰才行，窗户擦得发亮了但我不确定没有灰，我伸出指头在窗户边上摩擦几下，缩回手来看灰的时候听到孙兰嗲声嗲气地说：

“赵所长，今个下乡吗？”赵所长已经从屋里出来，俩人站在走廊上，赵所长正笑眯眯地看着孙兰，

“想下乡吗？”

“想”

“想的可很？”

“滚！”

“咳！”我故意咳嗽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我的手指说：“春天是发情的季节！”

“狗嘴吐不出象牙！”孙兰嗔道，

“哦，今天要下乡，有个彩礼纠纷要去处理一下，你俩抓紧扫地扫好咱就走。”赵所长说。

车出了院子又拐头上了主街，今天集市上人挺多，农忙完了没什么事，三三两两的说着话出来闲逛。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姨打来的，给我介绍对象让我见面，

“今天要下乡没时间，”我在电话里说，

“没时间也不行啊，那头和人家说好了今天中午见面，”姨在电话那头有点着急，“

那我看看能不能请掉假，”

“嗯，那你请个假。”

“今天有事还不好请假，我先试试吧。”

我挂掉了电话把手机装到兜里。“停车，我下车。”车停住了我从车上走下来，孙兰转过头对我说:

“我跟你一起去，给你帮帮眼？”

“你不去!”赵所长回了她一句，“你去干啥？去给人家搅黄!”

“我给他帮帮眼怎么能给他搅黄呢？”

“我还不知道你的!”

“滚！”孙兰瞪了他一眼。

看着车逐渐远去一辆大巴车停到跟前，是农班车，车上快坐满了，我从后面找了个座位坐下，司机喊“我们走了！”车抖了一下，开动了。两边的房屋开始往后退，挂着的招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后掉，路边一个卖豆芽的过去了，一个猪肉摊过去了，一个卖鱼的正把鱼拿到盘子上要秤，鱼老是蹦，卖鱼的一手拿着秤，另一只手抓起鱼朝地上一摔，又拿到盘子里，鱼不动了，

“车怎么停了？”

“熄火了看不见吗？！”一个乘客向另一个乘客解释车怎么停了，“

不是老司机吗？”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啊！”

“后边还有一个”司机说，“大家坐好，咱去接来就走！”，

车又抖了一下向后倒去，卖鱼的已经秤好了把鱼放到袋子里，猪肉摊有生意了围了几个人，卖豆芽的老奶奶正看着我们的车朝车里的人笑，豆芽筐在她腿边上堆得老高呢，几个字又飘回来了。

“师傅你这倒车技术可以啊！”车里有几个人笑，但司机没有答话，有人拍了下车门车停住了，一只脚踏上来

“我刚才给她姨送点东西，”是一个中年妇女，

“你快上来吧！”司机有点不耐烦的说。

车慢慢加速，离集镇越来越远了，车里开始热闹起来，坐的临近的几个伸着头互相攀亲戚拉家常，坐在后面的那个大概发现了什么又指给另外一个人看，有两三个人堵在车后面的玻璃那朝外看，

“这不知道谁家的狗？”

“挺好看的”

“跟着我们的车人肯定在我们车上！”

“哎，这是谁家的狗？”有一个人朝车内喊了一声，坐在前面的也都过来看，一只小狗正跟在车后边跑，舌头都伸出来了，估计跟了一段路了，

“小花！”一个女人尖叫起来！我们都吓了一跳，“这是我们家小花啊，她怎么跟来了？”女人有点着急了跺着脚两只手挥舞着，

“司机！快停车！”女人喊，

“不停，”司机慢悠悠地说，“我这一脚刹车都够你的车票钱了。”

“这可咋办？她这跟着跑可会累死啊?”女人显然是没了主意，

“不会的，累了她就不跑了”车里的人开始劝她，

“对对，小狗认家，自己能回去。”

“我这是刚才出门忘了锁门了，他爸回来见不到小花该着急了！”

“那你打个电话啊？”

“对对，你给你家打个电话说一下不就行了！”大家都给她想主意，

女人开始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电话。车继续行驶，路两边的引水沟像两条飘带，不停在车两旁摆动，远一点是成片成片的麦地，刚拔节的麦苗绿油油的铺满大地，在青绿中间偶尔能看见一条白色的道路曲折蜿蜒伸向远方，能看见村庄，白黑相间的建筑以及建筑上偶尔发出的亮光，车里又热闹起来。

“买票了，买票了，”前面卖票的小姑娘喊着售票，车里的人都慌忙从口袋里掏出钱举向小姑娘，

“收我的”

“收我的”

“来来，这是我们俩的”

“不，他叔，你给你自己的，我有！”

“咋得？这两个票钱我还给不起啊？”

“不是！不是！”

车里闹哄哄的乱成一团，小姑娘站在前面一动不动，就像一根定海神针，

“谁给谁的！给别人的我不收！”小姑娘命令道，

“对对，谁给谁的，谁给谁的。”人群安静下来，伸出去的手都缩了回来，

“都坐好，我到谁那收谁的钱”小姑娘说，

“好好”众人的眼睛跟随着小姑娘从前排走到了后排，

“一共23个人，69块钱，”小姑娘对着前面说，

“好你记上吧，”前面的司机搭话，小姑娘走到前面在一张纸上写下来。

“看，到大桥了，”有人喊了一声，

车头慢慢的抬起来，桥顶缓慢的朝下退，能看到桥对面的时候车子上了桥顶，桥两边的河里停满了船，运石子的，运沙子的，运水泥的，排出去很远，一些船排在码头下，几个运沙子的码头正在卸船，岸上的装卸车来回穿梭把卸下来的沙子往外拉，还有些船排到更远处的闸口下面，闸口正在放水，水花翻腾着，能细微的听见水的轰鸣声，车头低了下去，继续向前走了一会车停下了，

“就在这停啊，都下了。”司机在前面喊道，

“不进城了？”

“不进了，里面这两天不让进”。

下来车姨的电话也到了，问我到哪了人家都等半天了，现在在饭店呢你快过来，我打车直奔饭店。

二、

屋里坐了三个人，姨正和其他两个在说话，看我进来朝我摆摆手和其他两个姑娘说：

“来来，过来，这是我侄子今天上班，专门请假过来的”

我说对对，今天要下乡，领导不准假的硬说才说好，

“你天天下乡吗？”一个姑娘问，

“也不是，主要看有没有活”，

“哦”

“来来，别说那了，我给你们先介绍一下，”姨指着坐在她一边的姑娘说，

“这个叫朱玲，怎么样？漂亮吧？”我这才仔细的看了看，是个高高瘦瘦的姑娘，模样挺漂亮，她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看别处，

“这是我同事，朱玲的姑，”姨又指着坐在另一边的人对我说，

“俺姑”我朝她喊了一声，几个人都笑起来。

“点菜了吗？”我问“今天我请客想吃啥说”，

“你不说也得你请客”我姨说“刚才等你的时候就把菜点好了，都是俺几个喜欢吃的，你去让他上菜”。菜很快上来了，姨招呼她俩吃饭，

“来吃虾”姨夹了一只虾放到朱玲姑的碗里，“这是咱的最爱！”

“嗯，嗯是的，我最喜欢吃”朱玲姑说，姨抬头对我说:

“给朱玲夹菜啊，透精的一个小伙子别学傻啊”，我赶忙夹点菜放到朱玲碗里，

“我自己来就行了”她笑着推托着，

“喜欢吃这个吗？”我问她，

“喜欢吃”她说，

“菜都喜欢吧？都能吃吧？”

“都行，我吃饭不挑”

“那就好，还是这样好养活”朱玲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挺上道的吗！”姨对我说，“是姨教我对人要有礼貌！”我解释说，

“那你俩留个电话”姨对我俩说，“以后你俩好联系”。

今天要开例会，赵所长拿个本本翻开，另一只手拿支笔不停的点着桌子，翻到了一页看着上面的字念：

“首先要讲下效能，县委现在又严查了，昨天通报了好几个单位，昨天我去局里开会于局长也说了，这次特别严，而且会越来越严，有的女同志爱摆弄一些小物件啊，通报的就是一个单位的女同志桌子上放了个玩具熊，写检查，单位再通报批评，还要在单位大会上念你的检查，你看多严？”

“你搁那敲啥？敲的心慌！”孙兰嚷了一句，所长拿笔的手不动了，

“我们要严格执行效能纪律，早起来早来一会，不要天天谁懒觉，孩子又不要你问，吃饭家来都给你做好，你就不能早起来一会？非要多睡那几分钟？下午下班一定要按时，到时间再走，”

“哈哈，这条能治住你！”孙兰幸灾乐祸地说，

“严肃点！”所长说，“我早走那不都是局里有事，他叫去我敢不去吗？谁想去局里啊？有好事吗？谁想去找挨熊啊？我走了你们也要守到点，现在农班车到晚上都有，所以不要着急；第二就是我们的环境卫生，这个一定要保持好，天天来到之后就打扫卫生，不都划分好了吗？谁把谁自己的弄好，局里来检查不合格的，局里罚到我们，我们就找你个人，上个星期我们是排名第二，还不错继续保持”。说到这所长又压低声音和我们说：“您可知道我跟局里面检查的几个关系还不错，有几回检查就有点小毛病，我也是跟他们好说歹说，我说我们不要求多好但是不能给我们弄的太差，不能让我们在局里面垫底，不能太难看！”所长又挺直了身子：“第三就是我们上次的彩礼纠纷案件，我们今天要到女方家去一趟，上次我们去男方家了解了一下情况，青山上次没去，卷宗先拿去看一下熟悉下情况”。

我们都分头把各自的工作做好，然后就开车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