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武无长生》:一、林家公子
一、林家公子
江南府余杭城,林家便坐落于此。
城内四下的茶馆酒肆里,仍不时能听到有说书人醒目拍桌,然后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一代豪侠林鸿岳的故事。
为红颜马踏九龙寨,保天子剑挑岳阳城,因道义挂印离上京,每当说书人讲到这些令人血脉喷张的桥段时,台下便轰然传出一片叫好之声。
大丈夫当如是也!
待等说书人离了场,酒至微醺的醉汉们便一个个有意无意的走到了桂花巷旁,他们不约而同的望着那高挂林府牌匾的宅院长叹一声。
子孙无德啊。
曾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林家,竟然也会落到今天这番境地。
现任家主林子淼资质平平,四十五年的光景仍无望踏破通玄,只恐怕穷尽一生武艺也逃不过凡夫二字。
林子淼的独子林雨轩则更加不堪,虽颇有才情饱读诗书,但奈何天道有缺,注定武艺毫无建树可言。
想来就算是一代豪侠林鸿岳那般的人物也猜不到,自己的林家竟会落得一个后继无人的下场。
此时林雨轩的卧房内,忽然传出一声闷哼。
卧榻上一个模样俊俏的公子哥猛然坐起,他喘着粗气,脸上的汗珠沿着额头鬓角顺流而下。
“东西呢?”公子哥惊呼一声,赶忙抬起了一双秀气的手,待等见到左手食指上一枚古朴的戒指后方才长舒一口浊气。
接着公子哥狐疑的看了看周围,越看脸上的疑色便越发浓烈。
整间卧房古生古色,透过卧榻前的一袭薄纱向外看去,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子,桌子上的香炉似乎已经熄灭。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公子哥沉思起来。
伴随着回忆,脑海里一段段走马灯似的记忆碎片轰然涌上,这些突然爆发出来的纷乱记忆,引得公子哥哀嚎一声便倒在了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子哥的耳边忽然传出了几缕若有若无的呼唤声:“哥!”
他挣扎着张开了双眼,眼前是一位面容俏丽的女子,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公子哥眼角忽然流下一滴清泪,嘴里喃喃一声:“云裳?”
说完之后公子哥双眼一闭,便再次昏厥过去。
林云裳看见昏过去的自家哥哥忍不住啜泣起来,而站在她身旁的中年男子的抬起手摸了摸林云裳的脑袋安抚道:“云裳放心,郎中已经看过了,雨轩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几日。”
林云裳应和一声,可却仍不肯离开公子哥的床榻,只是呆呆的坐在床榻边看着公子哥的脸庞。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了卧房。
卧房外此时已是天光大明,中年男子望着宅院内的假山,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蒋先生。”中年男子压低声音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接着一个江湖郎中打扮的人便立刻凑了过来,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见过林先生。”
林子淼摆了摆手,继续问道:“可敢确认?”
“此事万不敢欺瞒,公子卧房内香炉所燃的定是摄魂香,也亏得公子福厚,若是常人……”江湖郎中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
林子淼不动声色,反而冲着身旁的江湖郎中言道:“有劳蒋先生了,只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先生定要守口如瓶。”
江湖郎中点了点头,接着退了下去。
林子淼的视线越过假山,接着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
那里是林家支脉的居所。
日落月起,傍晚时分这位林家宗脉的独子林雨轩终于转醒,在他所躺的卧榻旁还趴着一名清秀的女子,不过现在似乎已经睡去。
林雨轩看着林云裳的侧脸,下意识的伸出拇指摩挲了两下戒指,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他的本名叫做林云凡,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
60年代全国大饥荒,他家里揭不开锅,于是双亲便将林云凡送到附近的深山里当上了道士,因祸得福的林云凡就此结下了一段仙缘。
林云凡跟随老道士修行了半辈子的长生诀,但奈何天地灵气越发匮乏,深山老林早已无法支撑他们继续修行。
接着没几年,老道便驾鹤西去。
而林云凡在老道仙逝后,于红尘中浑噩了几载时光,最终耐不住长生的诱惑,便跟着一帮修士结伴去探索了一处秘境。
这一路可谓是多灾多难。
同行二十五人,最后能抵达者不过三人,而幸存的三人又为了那所谓的仙人遗宝大打出手。
林云凡不善武力,尽管夺得了一枚古怪的储物戒指,但却最终被人以宝剑贯胸惨死当场。
待等林云凡再次睁开双眼,他便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脑海里那个林雨轩的记忆已经尽数被他吸纳,二十年来的纷乱记忆或多或少的影响了林云凡的心境,他扭头望向身旁趴着的这个俏丽女子,忍不住升起一丝怜爱之情。
“今我承你命,定当全你所愿,放下余恨,早些去吧。”全新的林雨轩一边伸出手轻抚着林云裳的发丝,一边小声喃喃道。
似乎是被林雨轩的动作所惊醒,趴着的林云裳嘴里呢喃了两句,惹得林雨轩哑然一笑。
第二天,林雨轩大病初愈的消息便传至整个余杭城。
这位林家大公子虽不懂武艺,但其才学德行在江南道上还颇受赞赏,一时间各路名帖纷纷如雨寄到了林家。
只不过林子淼以林雨轩天生体弱,此番大病初愈更是急需静养为由,谢绝了一切前来叨扰的访客。
接下来林子淼更是命府中一干人等,不得靠近林雨轩的卧房打扰大公子静养,这一点甚至连林云裳也没有例外。
林雨轩对于这份清净自然满意的紧,一来是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林雨轩的记忆,二来则是让他能静下心来好好研究前世自己用命换来的这枚戒指。
当晚,林雨轩盘膝坐在卧榻之上,摆出一副一个五心朝天的架势。
接着伴随林雨轩的呼吸吐纳,整间卧房似乎也跟随着某种规律震颤起来。
但这种吐纳并没有进行多久便停滞下来,林雨轩缓缓的睁开双眼,眼神里带着一抹苦涩。
他本以为这种古生古色的世界里天地灵气应当更加充沛一些,但却没有想到这里的灵气似乎比起被大肆开发后的地球还略有不如。
老道传授的长生诀,本就是一门靠着吐纳掠夺天地灵气弥补自身的法诀,但现在天地灵气如此稀薄,恐怕不等自己长生功成,便要因岁月而老去。
若只是如此,大不了厚积薄发,也不算希望全无。只可惜他附身这个林雨轩生似乎天道有缺,整个身体如同漏斗一般,先前吸纳的灵气居然无法在体内长久留存,此时竟已经开始一点点的悄然外泄。
难道前世不能得求长生,这一世仍要与长生失之交臂?
林雨轩微微苦笑,拇指下意识的摩挲了两下古戒。
只希望这枚遗迹中带出的古怪戒指能成全自己吧。
林雨轩凭借着刚刚积攒起的些许灵气,将神识灌注到了戒指之中。
二、长生之谜
盘坐在卧榻上的林雨轩眉头紧皱,想不到自己夺来的这枚古戒之中,似乎还蕴藏着不少秘密。
方才林雨轩神识潜入古戒之中,便立刻感觉如同置身于另一片天地一般,只不过这方天地被浓厚的雾气所笼罩,隔雾相望,只能隐约瞧见一些轮廓。
林雨轩小心的释放出一股灵气作为试探,但想不到才刚刚碰到浓雾的瞬间,这股灵气便跟随着浓雾一同消融散去。
似乎如果想一窥这储物戒指的全貌,便必须以灵气作为支撑,但这这枚戒指中的一方天地何其庞大,就算倾尽林雨轩前世的修为恐怕只能开拓不过十分之一。
卧榻上的林雨轩微微收势,眼下他这副身体根本不适合修行,而本以为能寄托希望的仙人遗宝,似乎又是个吞咽灵气的大户。
一时之间,饶是林雨轩两世为人也仍有些不知所措。
“咚,咚,咚。”忽然卧房门前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林雨轩有些诧异,自林子淼发话之后,他所在的这所宅院已经一天没有来过人了,更何况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
“何人?”林雨轩低声问道。
“轩儿,是我。”门外一个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说到。
听声音林雨轩便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林子淼无疑,只不过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父亲,林雨轩难免有些局促起来。
他从卧榻上缓缓站起了身,接着拉开了卧房的房门。
果不其然,站在房门外的正是林家的家主林子淼,此时他仍身穿一身锦袍,手中还托着一个檀木所制成的盒子。
“轩儿,身子如何了?”林子淼并没有进屋,就站在房门这轻声问道。
林雨轩虽然有些局促但还不惊慌失措,他按照记忆里的状态,躬起身形,微微拱手说道:“已无大碍。”
林子淼点了点头,接着将手中的檀木盒子放到了林雨轩的手上。
“匣中有郎中开的药,轩儿服下后便早些休息。”说完之后,林子淼便转身离开。
林雨轩关上房门后,看着眼前的檀木盒子面露狐疑。
自己附身的这位大公子一生舞文弄墨,对于这文玩之物自然也有所了解,眼下这檀木的香气分明是檀木中最为贵重的小叶紫檀。
想当初余杭府尹赵天玺为制一个紫檀笔架便花费白银三百两,而眼前这个小叶紫檀的盒子,恐怕跟那笔架只高不低。
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郎中开的药方,竟需放在如此贵重的盒子之中。
林雨轩小心翼翼的伸手打开檀盒,接着一股不亚于檀香木的清香扑鼻而来,在盒子的正中央一块朱红色的果实流光溢彩。
这哪里是什么郎中的药方,分明乃是一颗摄取了天精地华的灵果。
怪不得林子淼要选用檀木盒装裹此物,不然此物外露的时间再长一些,说不定整个林府上下都会感受到这阵阵的清香。
林雨轩盖上盖子,并没有急于吞咽。
这颗果实内的确蕴含着部分灵气,但灵气之物对于并非修真问道之人来说,只能当做滋补身体之用。
林雨轩大病初愈不假,但显然犯不上用此等贵重之物,而林子淼作为一家之主,再是宠溺林雨轩也断没有如此奢靡之理。
纵然林子淼是林家家主,但林家支脉也有大小三位执事,他们没道理会眼睁睁看着林子淼如此胡来。
林雨轩微微思索,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古戒。
林子淼此番寻来这灵果,想来定不是要为自己治病这般简单。
林雨轩天道有缺,莫非林子淼想要靠着天材地宝滋补其身,好让林雨轩能学习武艺,恐怕这林子淼仍有心让自己继承家主之位?
可惜啊,林雨轩苦涩一笑,一只手在盒子上轻抚一下。
天道有缺乃是定数,林雨轩这副躯体无论吸纳多少灵气内力,恐怕也只能逍遥几日,若稍有懈怠便前功尽弃,最终与凡夫无疑。
林雨轩抬起手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虽然灵果他自己吞噬并无大用,但说不定可以借助灵果内蕴涵的灵气,破一破这仙人遗宝里的禁制。
想到便做,林雨轩食指轻抬再次挑起了檀木盒,对着灵果微微吸气,而那枚灵果便迅速的枯黄萎缩,直至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另一边古戒的一方天地之中,一股青色的灵气骤然奔涌,青气碰到浓雾之时便立刻溶解,片刻后神识前的浓雾竟被这股青气融化开了些许。
浓雾散去的地方露出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页信纸与一本小册子。
林雨轩神识微凝,很快古戒便闪过一丝流光,那张信纸居然便出现在了林雨轩的手中!
林雨轩伸手合上檀木盒,接着眼睛便落到了那张信纸之上。
信纸上的字是用毛笔所写,而且笔锋锐利字字如刀,看的林雨轩心中澎湃,也不知这逝去的仙家究竟何等修为,竟然能从他的手迹上看出雄山峻岭之感。
信纸不大,上边也仅仅记录了短短的一句话。
若有缘者,此戒中千般大可自用,但需切记,得之于天,方需还之于天。
得之于天,需还之于天,难道这枚古戒的取舍之间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但很快林雨轩哑然一笑,就算再有玄机,他又能如何?
面对灵气如此贫瘠的世界,眼前的古戒便已经是他长生的全部希望了。
接着林雨轩微微晃了晃手,那本小册子也忽然出现到了他的手中。
接着八仙桌上的烛光和窗外的月色,林雨轩小心翼翼的翻看了起来。
待等半个时辰过后,林雨轩才长舒一口气将小册子与信纸一同回到了古戒里,同时眼中烁烁放光。
小册子里所记录的乃是那位前辈对于这枚古戒的研究,开篇第一句话便写到,这枚古戒并非那人自己锻造,而是他偶然得之。
根据这位先辈所说,这枚古戒之中除了蕴藏着数不胜数的符箓丹药之外,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涉猎繁杂的各种典籍!
他于册中感慨道,一生修道求真也有五百余载,本以为长生至此,世间焉有不懂之学?
但等他亲眼见到古戒中所藏之典籍时,才方知世间万千变化,他所明悟者,不过冰山一角,九牛一毛尔。
更关键的是,尽管这位前辈未曾窥得古戒全貌,但根据他的推断,这古戒之中的典籍之中,一定有一本记载着所有修真之人毕生所求之物!
长生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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