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气惊天》——蒙欣

第一章 帮派之战

黄昏，夕阳。

并蒂山脉云玄宗山脚下的珠山镇，街道上的青石墙面，倒映着金黄的阳光，刺人眼目。

街道两旁，各站立着上百人，有的靠着青砖墙站立，有的蹲在铺面前，有的三五个人聚在一处，有的数十人合在一起。

街道上铺面早就关门，街心没有半个人影，只有躺倒着的上百人，鲜血横流，大部分躺倒的人在街心爬动着，有人手被斩断，有人脚被砍瘸。

叶欢靠在青石墙上，身边的于东紧挨着叶欢，两人肩膀靠在一处，低头耳语。

左首边的叶欢身形匀称，肌肉略鼓，长发飘逸着散落两肩，皮肤古铜，双眉似剑，双目若刀，紧紧的盯着长街之上。

于东的身形更为强壮，此刻他身上早被鲜血染红，光着的上身肌肉喷薄，唇牙紧咬，浑身杀意凛凛，两手捏拳，拳头上沾着血肉，注视着长街对面。

“阿东，你动手时注意，对面那名拿长刀的，他的长刀有些古怪。”叶欢的声音很低：“还有那个拿柴刀的，他的左手比右手快，而且特别是反手刀，最重要的，那个覃和，一定要想办法避开他。”

“欢哥，你为什么每次动手都收着？”阿东抖了抖拳头上挂着的血肉，望着街的另一面。

叶欢正待开口，长街上原本沉默的对峙忽然爆发出阵阵高呼，紧接着对面街上的人们拿着斧头、柴刀、木棍径直冲了上来。

与叶欢一侧的上百人同样呼啦呼啦的呼喊着冲了上去。

叶欢冲出去后，一名光头男子举着柴刀一看叶欢，连忙闪开，寻着另外的人动手去了，叶欢上前几步，遇到他的人均是故意错开与他对峙，奔几步后，他脚下便不动，静静的看着身边刀光斧影，血肉横飞的场面。

场面上时间越打越长，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而叶欢，不管是哪一方的人，只要有人遇到生命危险，他都会上去帮一把。

忽然，于东的背后，正是叶欢所说的那名左手执柴刀男子高高跃起柴刀竖砍，对着于东的左肩直接劈下。

于东与前面三人对战，忽然意识到后方一股凌厉的气息呼啸而至，他一个闪身，硬拼着挨了前方一人一脚后，身子一侧。

“唰”

于东的左臂被长刀擦中，哗啦一块血皮被擦掉，鲜血渗出。

顾不得左臂鲜血淋漓，于东身子一弓，极速旋转，单脚扫踢，将前面三人一脚扫倒后，顺势右脚扫向身后。

“砰”的一声，于东的右腿踢在举长刀的男子腿骨上，只听啊一声惨叫，那男子小腿被于东踢的脆断。

一个鲤鱼打挺，于东正要抢步上前再攻击时，一个人影闪了过来，于东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被踢得倒退七八步，胸腔里的血顿时上涌，直接从嘴里喷了出来。

“覃和！”于东从带血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后，浑身警惕的看着七八步外黑衣男子，那男子脸颊消瘦，身形颀长，眼窝深陷，面无表情的看了于东一眼，猛然暴起，三个单脚跳跃瞬间来到于东身前，右脚如毒蛇吐信，径直踢向于东的咽喉。

更可怕的是，那只脚的脚尖处，一柄刺目的小尖刀赫然出现。

死亡的威胁让于东顾不得身体上的痛楚，强行将身体扭动，想要躲避覃和这一脚。

于东不慢，但覃和更快，还不等于东躲开，覃和带尖刀的右脚脚尖已经伸在他的脖颈处，尖刀的刀尖入肉半寸，细微的血珠从尖刀入肉处渗出。

但是，覃和带尖刀的右脚却停止了攻击，就那样覃和一脚停顿在于东的咽喉处，一脚立在地面。

叶欢的手，死死的握在覃和的右脚脚踝上，手上青筋暴起，用力十足。

覃和的脖子上，同样血管鼓出，咬牙切齿，可见也是十分用力。

覃和盯着叶欢，叶欢看着覃和。

此时于东已经从覃和脚尖尖刀处挪开，他奋起一拳向覃和砸去。

覃和冷笑一声，任凭叶欢握着自己的右脚，身体猛然旋转，左脚离地，砰的一声踢在于东小腹处。

于东倒飞倒地，小腹剧痛传来，鲜血再喷出一口后，他缓缓爬起，单膝跪地，嘴边挂着丝丝血线还在向下滴落血珠。

叶欢将握住覃和右腿的手猛然一抬，往前一送。

覃和在空中几个倒空翻，落在地面，离叶欢五步之遥，死死的盯着叶欢。

叶欢对覃和勾了勾手指，说话的声音很轻：“想杀他，先杀我！”

覃和看了看叶欢，看了看半蹲在地的于东，忽然一转身，跑向另一处战场。

叶欢转头盯着于东问：“怎么样？”

“死不了！”于东说。

……

夕阳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弱，微黄的灯光预示着夜晚的降临。

月光渐渐爬起，在归家的路上，于东左臂包着一整块白布，渗着鲜血，但却是满面兴奋的倒退着、跳跃着，右手里的布袋子被他抛起又接住，里面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

看着眼前于东那副兴奋的模样，叶欢面带微笑：“阿东，我替你数了，今天你打倒了十八个，比上次少了五个。”

于东哇哇叫了几声：“我知道，我知道，我袋子里的钱有数……”

说着，他忽然收敛了所有情绪，停下雀跃的身形，站在叶欢身前面对着叶欢：“欢哥，今天要不是你救我，我早死在覃和脚下了。”

叶欢随意的笑了笑，拍了拍于东肩膀，说：“自家兄弟，应该的，走吧，回家。”

于东摇头道：“欢哥，我还有话说。”

叶欢愣了一愣：“什么话？”

于东说：“我加入落日帮了。”

叶欢浑身一颤，道：“你还是加入了？”

于东想了想：“明天再说吧，对了，明天晚上吃完饭，比今日稍微晚一点，在和平镇，缥缈帮和落日帮为了三天前那个铺面的事，约了一场。”

叶欢说：“行，明天喊我，据说缥缈帮有四大金刚，我们明天若是还帮落日帮撑场子，你记住最好不要同时与四人对战，我总感觉他们四个人每次打你都有留手，不知道为什么。”

于东说：“放心，欢哥。”

两人走了许久的碎石大道，转而走向小路，一路上两人边走边聊，一直用了一个时辰，才走到了一处白墙青砖的一层小石屋前，于东朝叶欢挥手：“欢哥，明儿见，我先回去了。”

“自己伤口好好处理，我走了。”叶欢说完，顺着小路，借着月光，穿过密林，越过小溪，大概又走了半刻钟，这才来到一座青砖石屋前。

隔着木窗看着其中一间房间里亮着的灯光，叶欢撇了撇嘴，径直在院子的井里挖了几桶水后，倒入竹篱笆院子里的大木桶中，脱了带血的上衣，光着膀子噗通跳进木桶里。

灯光熄灭，石屋里走出一个男人，也是长发披肩，和叶欢长得竟然一模一样，只是那眉宇之间略显老成，他缓步走到木桶边上，看着叶欢一瓢一瓢的水淋在身上，沉声问：“又去打架了？”

叶欢没理会他，继续洗澡。

“叶欢，你宁愿去打这种无聊的架？也不肯修炼？”

叶欢随口答道：“修炼什么？”

和叶欢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怒喝：“你说修炼什么？我花了整整十六年，才从虚空之中找到我魂体离身而后转世的你，你告诉我，你不修斗气，不入斗者？”

叶欢忽然将手中的木瓢往澡桶里一扔，同时迎上男子愤怒的目光，同样怒喝道：“叶惊天，你不要老是拿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来拉近我们的关系，你是你，我是我，你是纵横万里星空的惊天斗圣叶惊天，我呢？我是云玄宗的杂役弟子，凡人叶欢。”

叶惊天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是，我承认，从斗者、斗师、大斗师、斗灵、斗王、斗皇、斗尊、斗宗、斗圣直至斗帝，斗者修炼非常耗费资源，但是你想过没有，不修斗者，我曾经那些恩怨，一样会找到你头上的，你不明白吗？”

叶欢怒喝道：“修炼？我凭什么修炼？我叶欢不过是大孤村的一个穷小子，父母是最普通的种地农民，经常卧病在床的兄长和十二岁的小妹都等着我拿的这份钱去养活，你告诉我，就靠云玄宗杂役这一百铜板，加上我去替帮派撑场多赚的一百多铜板，我拿什么钱去买修炼的资源？”

叶惊天说：“你只要愿意，我可以提供你修炼至斗灵境的资源。”

叶欢冷笑：“你的仇敌、对头，尽是斗圣、斗帝，你告诉我现在你只能帮我修至斗灵境，然后呢？难道后面的修炼资源，要我卖肾卖肝、卖血卖肉去换？”

叶惊天无语道：“等你修炼至斗灵境，自然会有办法找到资源啊。”

叶欢嗤之以鼻：“叶惊天，天都大陆六大洲，最顶尖的斗气修士，也不过是斗王境。”

叶惊天忽然转身，一屁股坐在小院里一旁的木凳上，自嘲般的笑了笑，自语道：“随你吧，你以为你逃得脱命运？”

叶欢再不理会叶惊天，自顾自的继续洗起澡来。

夜，渐渐变凉。

第二章 木秀于林

天都大陆，纵横亿万里，分六州。

洵州、海州、崖州、渤州、乾州、闽州。

崖州东，绵延万里的并蒂山脉中，云蒸霞蔚，云吞雾吐。

围绕着并蒂山脉依山而建的是崖州第一宗门，云玄宗。

万里并蒂峰连峰。

宫殿房屋在笔走龙蛇般的山峰间错落而坐，有的宫殿与山峰一起，高耸云端；有的宫殿与山谷一处，卧地千里。

云玄宗乃当世排名前十的斗气修行门派，门下弟子以百万计，主峰两座紧紧相挨，云玄峰和天玄峰。

云玄峰上，坐落着云玄大殿，云玄宗宗主聂怀远住在此峰之上；而天玄峰上，住着的则是云玄宗唯一的护宗法王莫亦空。

正是因两峰对峙而立，齐齐插入云端，所以此地得名并蒂山脉。

紧挨云玄、天玄两大主峰有七大副峰，分别是月华、紫玉、缥缈、拂柳、落日、泗水、贺兰。

围着并蒂山脉绵延万里，是云玄宗杂役弟子们居住场所。

依靠着云玄宗的赫赫威名，云玄宗招募了上百万杂役弟子。

百万杂役平日不得上七大副峰和两大主峰。

除了百万杂役弟子，云玄宗还有十万外门弟子，三万内门弟子，再就是七峰选定的亲传弟子，到了亲传弟子这一层，就只有两三千人了，每峰几百亲传弟子。

而两大主峰，并无弟子；但也可以说，云玄宗上下百万弟子，均是归属主峰。

百万杂役弟子围住在并蒂山脉最外围，久而久之，由于杂役弟子之间的互相需求，形成了几段繁华的街道，后来越来越多的杂役弟子在街道上买卖货物，而且有的杂役将自己的父母亲人接到街道上来做生意，竟形成了一个个小的集镇。

绵延万里的杂役居住场所里，最为热闹的也就是五所由杂役弟子自发形成的小集镇：扶风镇、梅园镇、白沙镇、珠山镇、和平镇。

在云玄宗，杂役弟子一切吃喝皆由宗门统一安排，需要花钱的地方不多。

统领百万杂役弟子的是宗门的杂役处，各峰有任务，便统一下发到杂役处，由杂役处统一协调调动这百万杂役。

云玄宗是大宗派，百万杂役，依山而建无数的石屋，给每个杂役弟子一间，只不过位置不同。

叶欢的石屋在密林深处，依山傍水，养身修行倒是好去处，但每日要起早贪黑出门干活，那就十分不便，穿过溪流，走小路，穿密林几乎要花半个时辰，叶欢才能走到大路上来，唯一让叶欢感觉好的，便是这石屋很宽阔，一间足足抵山外四五间。

除了外出劳作和打架，叶欢并不常出山，吃自己种的菜，前面小溪里捉几条小鱼，想吃肉的时候去后山弄些野鸡、野兔。

石屋前叶欢搭了竹篱笆，围成小院。

大石屋被叶欢隔成了几间，有的做厨房，有的做卧室，有的做成了书房，有的则做成了厕所。

叶欢爱看书，从小偷偷在私塾外听私塾先生上课，后来与先生熟了，经常借些书来看，来云玄宗时，私塾先生还送了他一筐书，让他感动不已。

这片深山离山外太远，走出去需要半个时辰，杂役弟子中也没几个愿意住这边来，所以这附近几间石屋虽大，却空无一人。

唯一的例外就是半年前十五岁的壮硕少年于东，主动要求搬到离叶欢四五里外的一间石屋居住。

日头渐渐偏西，忙累了整整一天的叶欢回到了住处。

进门后叶欢直接入了厨房，抄起水缸里养的小鱼和地上的几枚土豆，开始捣鼓晚餐。

叶惊天很自觉的坐在土灶边生火。

两人各忙各的，一句话没说。

做好晚饭，两人将一盘土豆、一盘小鱼摆在竹篱笆小院里，就着晚霞，自顾自的开始吃饭。

刚吃了一会儿，叶欢便听见不远处的小路上有脚步声传来，他皱了皱眉，看了叶惊天一眼，叶惊天吃着饭，低头不语。

不一会儿，手臂上还绑着白纱的于东出现在小院门口，他脚步一顿，看了一眼叶惊天，又看了看叶欢，径直说道：“欢哥，时间差不多了。”

叶惊天忽然将手里的碗使劲往桌上一砸，筷子一扔，站起身扭头便走回屋子，砰的一声将木门关紧。

于东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叶欢，道：“欢哥，叶天哥是不是生气了？”

叶欢朝关门的屋子翻了翻白眼，将刚吃完的碗和筷子放下后，对于东道：“走吧。”说完他扯着嗓子对屋里大喊：“把碗洗了。”

将于东一扯，两人齐齐出了竹篱笆小院。

“欢哥，叶天哥似乎不高兴每次我来找你去打架，几乎每次都发脾气。”

“你不用多想，是我自己跟他有点矛盾。”叶欢一边疾步前行。

“欢哥，你不是说天哥从小感染风寒，身体不好，你才把他接到这边来居住的么？既然他身体不好，欢哥你还是多让着点他，以后再有约斗，我等你去我家喊我好了。”

“唔，他从小感染风寒，身体情况一直起起伏伏，好的时候还能帮家里干点农活，不好的时候就需要卧床休息。”叶欢说：“别说他了，今天对阵缥缈帮，你记得我昨天跟你说的，四大金刚那里，你要小心些。”

于东在自己健硕的身体上拍了拍：“放心，欢哥，一切都听你的。”

“一切听我的？那为什么我叫你不要加入帮派你还是加入了？”叶欢一边走，一边随意的说。

于东面带难色：“欢哥，像我们以前那样打一场，不过才二十个铜板……”

叶欢说：“你不是每次都打倒很多人么？打倒一个五个铜板，你哪次不赚大几十上百的？”

于东有些尴尬的道：“哎，那还是太慢了啊！欢哥，要不你自己组织帮派吧？这样我就不用加入落日帮了，可以跟着你混饭吃。”

叶欢疾步快走着摇头道：“组织帮派？我一没背景，二没钱，去帮人站站台撑个场面，稍微出些气力可以，想组织帮派？你也太高看我了。”

于东还没开口，叶欢又说：“你打的时候最好还是留点手，都是杂役弟子，混口饭吃不容易，以你的身手，只要不遇到覃和那样的高手，大多数人都拿你没办法。”

于东道：“欢哥，我想挣钱，想风风光光的把阿梨娶进门。”

“那也不用这么拼命啊？虽然你不杀人，但现在你在杂役帮派里已经算小有名气了；对于你我这种没背景没后台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书上写的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

“书上的话都有道理，欢哥你说的是哪句？”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于东听着沉默了片刻，忽然转移话题道：“欢哥没想过把家里的爹娘、妹妹都接过来镇子上住么？你家在大孤村，离云玄宗有半个月脚程呢，太远了。”

“没想过，也不想接他们来，毕竟，云玄宗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我现在的收入，养我哥已经很吃力了。”

两人一路聊着，一会儿奔跑，一会儿快走，穿树林、越草丛，走上碎石大道后，便能看见不少人流都在往和平镇的方向涌动。

黄昏，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