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狐志异》：第二章 相遇

第二章 相遇

清晨，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卧室，柔柔软软的打在叶轩的脸上，十二岁的年纪，初有少年的俊俏与秀气，带着一丝还未褪完全的稚气。“轩儿，起床洗刷吃饭了。”门外传来母亲的催促声。

“知道了。”他慵懒的回应，以手拨开床前的印花床帏，流苏上的银色铃铛在相互碰撞下发出悦耳的轻响。这本是小姨的闺房，自从出嫁后便成了他的客房，虽然小姨待字闺中时，轩时常惹她生气，但出嫁前小姨还是哭着把大部分东西都留给了他，还告诫他要一直保持下去。他现在一想也是无可奈何，自己上无大哥，下无弟弟，大伯以打猎为生，杀生太多，结果一辈子生了四个女儿，一个表姐三个表妹，从小便扎堆女娃娃堆里，也没人当他是个男孩。

吃罢早饭，他便无事可做了，适应了大城市里的快节奏，到了这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不由得，他忽然想到了后山，远远看去，它还是一点没变，薄雾缥缈，随后淡淡散去，阳光照进林子里成了一束束的光柱，宛如一块块会发光的白玉。细看之下，当初未开采的小路现在已经被砌上了一米左右宽的台阶，一直向着林子深处蜿蜒而去。虫鸣鸟语，微风花香，使人微醺，他一路走走停停，随手采摘，倒也破煞了不少美丽的风景。

草丛窸窣，黑影一闪而过，速度之快，让人无法用肉眼捕捉。下一秒，她立于巨树的枝桠上，及腰长发在微风中飘动，一身朴素青衣遮住了那纤细的身躯，反而更让人想入非非，加上那已显露冰山一角的倾国之色，有种古风美雅之感。她低头看着远处那个一边走一边搞着破坏的家伙，眉头一皱“哪里来的乡野小子，这么粗鲁！”女孩手指虚空一点，朱唇微启，“看我给你点颜色瞧瞧。”

叶轩走着走着便又彻底迷失了方向，倒是不用太过于担心，族里人肯定会寻找自己，而且还有神通广大的老祖宗，只是一想到会被母亲教训，心里还是会害怕。他甩甩头，既已无可奈何，何不放下，又开始了他的破坏之路。这时前面草丛传出一阵阵树叶摩擦类的声音，抱着好奇的心态，叶轩悄悄的摸过去，蹲下身子轻轻拨开草丛，想看个究竟。迎面看到的是一副拱鼻子大獠牙，体型如同成年家猪一般，那根本就是一头活生生的成年野猪，那对泛着戾气的大眼紧盯着他，长长的獠牙下流着口水，后蹄不停的蹬地，俨然一副要将他吃掉的模样。

“不能动，不能，，不，，”叶轩吓得动弹不得，嘴里默念着，眼看着它就要冲刺过来了，他也不顾什么了，撒腿就往后跑。

一人一兽就这样在林子里追逐，最后他实在是跑不动了，又恰好被倒下的树枝绊倒，只好靠着树干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同样累的还有那头野猪，它估计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跑，差点累死自己，不过一切都会结束了。少女坐在树枝上摇着双脚，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刚想说声活该以表示自己对他之前行为的不满，却发现他胸前挂着一块白玉，有点眼熟，四周花纹修饰，玉牌独刻一个“轩”，女孩猛然间记起了什么，身形微动，从树枝上消失了。

“完了完了，这下要被这畜生玩死了。”惨兮兮的叶轩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以他的年纪，反正是对什么也都无所畏惧的。野猪休息了会，便朝他猛冲了过去。

完了完了，这下惨了。

闷沉的两声过后，便没有了下文。

紧闭着双眼好久都没有感觉，他偷偷的睁开双眼，只见它四脚朝上的躺在大树旁，嘴里吐着白沫。相比之下，大树就比较惨了，整个拦腰而断。面前的女孩，一席青衣，比自己还要小的模样，姣好的容貌，静静地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眼里流露出的感情让人有点背后发凉。

寻寻觅觅这么多年，曾幻想过会以何种方式再见，却不曾料到会如此。四目相对，女孩脸上的红晕散开，一直延伸到耳根子。她低下头，玩弄衣角以分散注意力，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踢走脚下的小石块，不远处的倒霉猪时不时抽搐了下脚。

“那个，，，，”叶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不过酝酿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口道：“你好厉害，这么强！”

“哦”女孩依旧低着头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尴尬的气氛继续着，两人默契地玩起了不说话游戏。

一个纨绔公子，一个刁蛮公主，相遇了反而会手足无措，也算是奇景了，不久后尴尬的气氛被远处草丛的声响打破，他暗松口气，自告奋勇地去看看是什么，却根本没记性，忘记头一遭的状况，结果现在又重新上演了一遍，野猪倒地前的哀嚎，引来了大规模的野猪群，那种能踩死人的规模。

“跑”他顾不得与它们对视，转身下意识般拉住她的手，狂奔而去，并未有余暇去感受手里的那一份柔软和女孩更加红透的脸颊。

想来还是要感谢你们这群畜生。

一路在森林里跑来跑去，竟最后歪打正着找到了回家的小路上，远眺风景正美时，可惜有人并未有时间驻足慢慢欣赏。叶轩刚一放慢脚步，这群畜生就会迅速拉近与自己的距离，害得他不得休息半刻，好在女孩一路上也能跟上自己的脚步，奇了，自己从小善于奔跑，母亲说这是老祖宗加持的效果，给自己一个逃生的本事，从小爱闹事的自己，依靠这本事，倒是避免了许多麻烦。

“这不是轩子嘛，怎么？一回来就去后山，你母亲知道又要教训你了。”村庄与后山隔着一片庄稼地，正在地里干农活的三伯看见疾步的轩子，取笑道。等看到身后的女孩时才惊奇道：“轩子，这女孩是谁家的？”

“三伯，来不及解释了，快跑。”叶轩远远的喊，加上三伯有点耳背，他可能没听到。“你说什么？”三伯放下手里的锄头，探着脑袋想仔细听听这小子要说什么。

“我说快跑！”叶轩以极快的速度与他擦肩而过，“快跑。”

“年轻就是好啊。”三伯以为他在逗自己，“想当年的我也是这样子吧。”就在他沉浸在年少时的美梦中时，地面的震颤强行将他拉了回来。

“俺娘嘞，地震了？”他往后山方向看去，这一看便差点吓破胆。在不远处黑压压的脊背，黑鬃毛，长獠牙，在迅速的接近，震感也越来越强。

“野猪，，，群！”

两人站在叶府门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叶轩是真的累，而女孩只是象征性的学他喘几下，要不会让人奇怪的。“总算是逃出来了！”他拍了拍胸口，经过这事，至少最近几天是不会独自去深山了，太刺激了。想起来，不用怎么担心三伯，他年轻时可是赫赫有名的武状元，年少轻狂时，也赤手空拳打死过老虎，虽说如今上了年纪，对付几只不入流的野猪，还是绰绰有余的。

村外，几头倒霉的猪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四腿不时的会抽搐下。三伯俯身拿起锄头，浑身骨头咯吱做响：“好久没这么尽兴了。”他一转身才发现自己的庄稼在打斗中被野猪破坏的一塌糊涂。

“臭小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看我不去告你的状。”一想到叶轩母亲教育这臭小子的情景，他开心的笑了，连带着满脸的皱纹也一起颤抖起来。

真是人老心不老。

第三章 当年

“你叫什么？”叶轩平静下来，开始注意这个女孩，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年纪，可爱的面容，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一般。她只是低着头红着脸，也不言语，玩弄着衣角。

“莫不是个哑巴？”他心里想，莫名的一阵冲动，伸手过去，轻轻的掐了掐她那弹指可破的脸颊，女孩抬起头，正视着自己，大大的眼睛，好像要说什么。

据说喜欢一个人，眼里会有星空。

正午的阳光热烈了起来，午饭的香味引诱着一个个不安分的胃，他突然被人整个从后边提溜起来。

“臭小子，不学好。”来者气势汹汹，老者一旁笑脸相看。

“三伯你。。。”

“你是谁家的丫头？”轩母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安静立于一侧的女孩，气质不凡，像是大家闺秀。

“妈，她好像是个哑巴。”叶轩悄悄伏在母亲耳边说道，“是我从后山捡的。”

母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回去我再跟你算账，事情你三伯都跟我说了。”

“三伯他。。。”叶轩还想解释下，但话到嘴边，也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孙玉俯下身子，拉住她那一直攥紧衣角的手，温柔的像个慈爱地年轻母亲，虽然她也很年轻，但自打生下叶轩后，脾气越来越火爆，孙玉时常自责对丈夫和儿子太过于严苛，但转身看到臭小子淘气和丈夫，那种感觉瞬间荡然无存，这女孩倒享受着叶父和轩轩得不到的待遇。

“胡小小”过了好一会，女孩才慢吞吞的开口道，说完便没了下文。

“走吧，先回家。”孙玉拉着小小的手，起身。不知为何，自己对这女孩非常钟意，这莫名的感觉在她心中萦绕不去，说不清而道不明，“这件事得回去告诉老祖宗，臭小子看你闯的祸。”

他一摊双手，表示这件事还真不怪自己，自己可没诱拐无知少女，相反可是救了她的命。

这年头，唯独好人难当。

叶府大厅内，大家围桌坐下，轩母亲密的拉着小小的手在一旁，不停地用筷子给她夹菜，“来来，饿了吧，多吃点。”不过一会，她面前便堆满了不同的菜肴，这等可遇而不可求的待遇可让父子俩艳羡不已，“妈，我想吃鸡腿。”轩指着那一堆小山似的饭碗。“自己夹。”母亲一瞬间变脸，下一瞬间又温柔的催促小小，“吃，这个好吃，多补点，别太瘦了。”

“那个，我吃饱了。。”小小受宠若惊，孙玉的盛情太过于强烈，她吃饭现在实在是吃不动面前这座不会减少的小山。

“那怎么能行，不要害羞，就像在家一样，吃个这个。”

午后的阳光终于不再那么刺眼，倾斜的光线照进祠堂里，散淡于叶氏列祖列宗的牌位上。老人坐在一侧，在光线所不及的地方。她回忆着，这一生，也许就这样结束了，怎么结束呢。若不是当年他选择让自己活下来，当初解脱的就是自己了么？这么多年，看着人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死去，真是狠心啊你。

“进来吧。”枯哑低沉的嗓音有气而无力，断断续续，让人觉得这声音的主人在下一秒几乎就会入土为安一般。

檀香缭绕的大门被缓缓推开，轩母带着两个小家伙走了进来。“老祖宗，轩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娃，本村却没有这娃的家室，您老看这。。”轩母恭敬的行了下辈的请安礼，开口说道，“要不我派人去邻村打听？或许。。”不等她说完，老祖宗便抬手打断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去忙吧，我有话对他俩说。”

“嗯”就算是轩母，也不敢违抗老祖宗，“那我就在外边侯着，如果轩儿不听话，您唤我即可。”

木门轻闭，将那金黄的日光稍微遮挡了些，老祖宗回过身看着这两个跪坐在蒲团上的小家伙，叹了一口气，心里想，一切都是天意，如今你们还是走到了一起，天命不可违，你啊，当初自恃能逆天改命，现在看来，可笑啊。

“你母亲还好吧。”老祖宗看着女孩那颇有祸水红颜的容颜，与记忆里的某人相似。

“嗯，母亲一直无恙。”小小没想到此人居然认识母亲，于是开口问道：“您认识我母亲，那你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事情吗？”她眼睛一亮，充满希望一般望着眼前这个老人。

“你母亲么？”老祖宗回想了下当年，悠悠的说：“也算是老相识了，有些事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晓的。”

她还想追问，毕竟这是她遇到的唯一一个能知晓父亲事的人。但是老祖宗已经将轩母呼唤了进来。

“你好好安置下她吧，她母亲估计几天后会来寻她。”临出门，老祖宗将一块墨玉塞到小小手里，“这勉强算是对后生的见面礼吧。”

后来小小跟叶轩一起研究过这漆黑的“石头”，没什么发现。不过好歹是老人家给的，于是她便放在了身上。

自从小小来到叶府，轩母对叶轩的呵斥次数明显变少了，倒不是他变乖了，收敛了他淘气的品性，而是轩母根本就无视了他。“小小啊，这粉红色主题怎么样，喜欢不？有什么不习惯的，告诉阿姨。”母亲对其的关怀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一开始还非常羡慕的某两人，如今一致的幸灾乐祸一般的看着，这份爱太沉重了。

最后还是叶枫看孩子可怜，悄悄提醒她：“玉儿，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个女儿，可人家刚来这里，你这么热情难免会吓到孩子的。”

孙玉嗔了一眼，“哪有！你看她和我多亲，来小小抱一个。”小小看着她一脸期待的表情，心里拒绝身体还是伸出纤细修长的胳膊，环绕住轩母的腰。

“嘿嘿，好幸福。”

是个人都能看出人家的不乐意吧。

叶枫看着这两人，轻叹一口气，手扶脑门，“都不容易啊。”

“妈”叶轩跑进卧室，一进门便傻了眼，“妈，你怎么又把小姨那套东西装上了，我不是说不喜欢了吗？”轩母一脸的无所谓，端坐在柔软的公主床上，还用手示意小小也一并坐上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我给你换了个新地方，这个闺阁我让小小住下了。”

“哦？那我住哪，好不好，大不大？”他到不怎么在意房间被强占，反正这屋子他本来也不怎么喜欢。

“很大哦，比这个大多了，风景还美。”轩母明显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保证你满意，到时候你在屋里怎么折腾我都不管，怎么样？”

“真的，这么好？那我去！”

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事实还证明，永远不要相信女人的话，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那个所谓的理想天国在顶楼，本是个储物间，有个天窗，正如母亲所说，不仅通风透气，还有好风景，又在顶楼，就算他把顶楼拆掉别人都不会听见什么声响，唯一的缺点就是奇冷。小轩气呼呼的想去找母亲说理，转念一想母亲肯定也不会向着自己，“顶楼就顶楼吧，至少自由点。”这样一想，其实还不错，于是乐呵呵的逛到了祠堂外。“老祖宗，我妈她太过分了”小孩子受了委屈，想找个人倾诉，他首先便想到了奶奶，不过奶奶信佛，最近正在闭门苦修，不见人。于是他就想到了老祖宗。叶轩推门进去，祠堂大厅并没有老祖宗的影子。此时内室传来了声响，叶轩悄悄地踮脚走过去想捉弄下老祖宗，等他Duang的一声跳将进去时才发现了一个叶氏家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