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沉睡时》——转个小风车

序章

惊蛰过后，这里便没再下过一滴雨。

正午的太阳极烈，少年坐在树荫之下，身着一身褴褛衣衫，握着把小刀，正聚精会神地雕琢着手中的石头。

石上的人形已初见轮廓。

此时他身旁系着的小毛驴不安地叫了一声。

他抬头，看见一群人急匆匆地跑来，其中有人嚷道：“快跑快跑，凤台那边灾神和黑龙打起来了。”

路过的行人听见此话，俱是掉头便加入他们的队伍。

少年登时大惊，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牵起小毛驴便向人群冲过去。

“谁能帮帮她？”他拦住人便问。

可是没人答应，竟还有人反来骂他：“你傻了吧？那灾神害我们害得还不够多么？死了才好呢！”

人们行色匆匆与他擦肩而过，没有一人肯驻足停留。

此时天色顿时暗了下来，少年回头急视，见那远山之巅，黑龙在其间翻云，一蓝衣女子跨骑在龙首处，与之扭打正酣。

少年骑上毛驴，便向那山底冲去。

黑龙一个腾跃将女子摔下龙背，又狂嚎一声，冲着她口吐一道霹雳。

女子于空中稳住身形，脚尖在云朵上轻轻一点，正想避开，却眼角余光瞧见山底冲来的骑驴少年。

霹雳气势如虹，竟朝着少年直击而去。

“轰隆”一声，他于床上陡然睁开眼，急视周围，发现身处卧室之中，前番种种景象，不过一场夜梦而已。

第一章 奇人

此时整个地铁站空空旷旷的，虽说已临近地铁停运时间，但大厅里无论是乘客还是工作人员均是寥寥无几，这倒有些奇怪了。

焦悬坐在皮垫子不锈钢四条腿的小凳子上，瞧着安检入口那唯一一位乘客将包裹行李放进传送带。

那是位年轻妇女，身着老旧的衣裤，梳着两条麻花辫，用红色纱巾包住大半张脸，胸口背着个篮筐，筐里好像睡着个婴儿。

焦悬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那入鬃剑眉不自觉地一挑，眼角一颗不显眼的泪痣也跟着抖了抖。

“女士，请留步。”他蓦然起身，昂藏身姿拦在那妇女跟前。“您胸前框里装的是什么？”

那名妇女驻足不语，低头死死地抱住她胸前的篮筐。

见妇女不答，他略微敛容，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拿过来让我看看。”

“不给。”那妇女蓦然抬起头来，眼神里微有愠色。“里头是俺的娃！”

她话音刚落，焦悬登时眉一皱，伸手去抢。

他出了八分力，又是瞬间出手，本以为可以将那篮筐抢过来，可没曾想到那妇女竟然力气甚大，反应也快，一时没让他得手。

那妇女急道：“恁怎么能抢？忒不讲道理了！”

焦悬正想作答，却忽然耸耸鼻子。“什么味儿？好腥！”

他手下一松，“啊——欠——”，打了个喷嚏，妇女赶紧侧开头。

“交出来。”他忽然厉声道。

“交。。。交啥？”

“那根本不是婴儿！”焦悬身形一闪，抓住妇女的手往她身后一掰，又从裤子荷包里拿出副手铐。

“你口口声声说那是你的孩子，但你根本没有做母亲的自觉。刚刚我打喷嚏，你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自己侧开头，要知道，对于喷来的细菌，真正的母亲首先一定会让孩子避开。”

这一招擒拿术行云流水，妇女反应过来时双手已被拷住。

他抓过那个篮筐，从里面掏出一个大包袱。

“哇。。。不要拿走俺的娃。”妇女哭着撞过来，青年一侧身，妇女撞到地上。

“哇。。。恁们城里人都不是好东西，尽会欺负俺们无依无靠！”

焦悬不理她，径自打开包袱，发现里面还有一层包袱，他打开第二层，又发现还有第三层，他太阳穴抖了抖，接二连三开了七八层，终于看到最里头的那个东西。

他观察那物半晌，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特码告诉我这是你的娃？”焦悬太阳穴抖了又抖，手里举着一把痒痒挠——那东西通体银色，泛着金属光泽，似乎是铁制的。

“恁管俺，”妇女趴在地上一抬头，那遮住大半张脸的纱巾顺势滑下，露出一对龅牙。“俺乐意这么喊它。”

“.......”

此时焦悬陡然捂住口鼻。“什么味儿？怎么越来越浓了。”

他转头一看，一个黑衣大汉竟无声无息地走过安检入口。

他霎时扔了痒痒挠，那东西掉到地上啷当一响。

他拦在大汉面前，上下审视一番——那男人嘴戴口罩，头顶黑帽，一身黑装蔽体，身上勾着零星几颗野草种子。

他心下一惊，沉声道：“你从哪来，到哪去？”

此刻呼啸声由远及近，大汉抬眉远眺，看见站台处一节列车已经驶来，列车门开，里面空无一人。

大汉不语，侧身想绕开，他却死死拦住。

眼看列车门就要关闭，大汉皱眉怒道：“你。。。你。。。滚。。。滚。。。开。”

呼吸之间，一股腥气透过口罩朝着焦悬扑面而来。

就是他。焦悬心想。

他闪至大汉身后，瞬间捉住他的手，用了刚刚对付妇女时使出的那招擒拿术。

旋即他伸手进荷包，忽记起那手铐拷在妇女手上，登时眉间一皱，当机立断抽出腰间皮带，将大汉的手绑了个死结。

随后他扒开自己衬衫，从腋下抽出把手枪，抵向男人后脑勺。“我是警察，走，跟我回警局。”

大汉不动不语，只皱眉望着那节列车驶远。

那趴在一旁的妇女插嘴道：“欸，城里小子，恁——”

“啪”一声，大汉头一偏，竟撞掉了抵着他的手枪，那一下力甚猛，手枪离手，掉落在数米之外。

这一下手被撞得生疼，焦悬呲牙，大汉却在此刻回头看了他一眼，双目交汇，焦悬登时一愣——那男人浑浊的瞳孔凶光尽显，脸上竟然零星浮现出鳞片。

陡然，大汉双手挣开绑手的皮带，五指成爪向他抓来。

焦悬一个侧身险险避开，他凝眸观那大汉双爪，心中一阵惊疑不定，竟有些不敢置信。

大汉招招狠毒，他躲闪间翻了翻衣领，那上面挂着个小麦克风。“大齐，耿斌，速来援手。”

数息后，那大汉未见力殆，他却已有些疲软，可屡次召唤队友都未听到回答。

大汉忽然一声大嚎，声如洪钟大吕，震得焦悬愣了一愣。

这楞神的片刻，他出招便慢了一拍，待回神时已来不及避开袭来的一爪。

眼看五爪如锋迎面而来，却在此刻，“滋——”电光火石一闪，一把痒痒挠横挡在眼前。

“城里小子，恁赶紧旁边去把衣服穿好吧！”妇女举着痒痒挠和大汉僵持着，偏头向青年说道，“当着俺的面就扒衣服跨裤子的，忒木有素质了！”

焦悬回头，迎面一对龅牙，口水喷了他一脸，他狂皱起眉。“你怎么挣脱手铐的？！”

妇女不答，却手上用力，一下将大汉震退。

大汉倒退数步，稳住身形后怨毒地朝她看了一眼，又转头望向地铁隧道口。

随后他收起爪，脚一跺，倏而平地升烟，腾起一股浓雾罩住他全身。

“不好！”妇女惊道，她绰起痒痒挠就冲进雾里。

一声长吟，雾里陡然冲出一条黑龙，那妇女骑在它龙首，拿痒痒挠猛敲它脑门，黑龙哀嚎翻腾，在地铁站里游了一圈，低头冲入了隧道里。

焦悬一时呆愣原地，望向那隧道口迟迟不肯挪开目光。

这是幻觉吧！他心中疑惑。那大汉难道真的是条龙？

他恍恍惚惚将大敞的衬衫扣好，又提起打斗过程中已不知不觉落到脚踝的裤子。

皮带已断，他想找找看有无替代之物，却登时瞧见地下一副手铐，竟然软得如泥一般，被揉得不成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