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落》: 无头骑士
第一章 无头骑士
2017年9.4……
——好像也没有那么痛嘛。
少年心里只有这样想法,非要问为什么的话,少年看见了——自己灵魂被穿了一个洞,自己的生命走到终点。
也许一般人死前不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毕竟人生的走马灯实在和自己生命长度成正比,而终结来要的比他想的晚一些……
2016年7.4家中
——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什么也不想干啊。
已经正式放假4天的少年有一点提不起劲了。
时间可以冲淡激情,但这比想象的要快许多,少年已经想不起来了——最后一张考卷交之前的焦急,铃声响时的喜悦,整理书包时的期待,回家路上的期待,在家门口的期待……就连假期开始前自己列的“想做的事的清单”大概都因为嫌麻烦,被少年无意间抛弃在某个角落里了。
——不想起床,因为即使起来了也只是无意义地发呆,不想睁眼,因为眼前的一定是一个无趣的世界。
少年感到迷茫。虽说这确实是少年追求的慵懒悠闲的生活,但这不太对劲,这和自己追求的悠闲好像有什么不同,特别是最近发呆时偶尔看到秒针一下一下地走动,就会感到一阵不知所谓的彷徨。
“好浪费啊!”这是少年对彷徨最大的感想。但由时间引起的问题最后总是会被时间所解决,随着惊吓渐行渐远,空白仍然占据少年的大脑——大概对于成年人来说——不管是在休息还是在工作,这就是碌碌无为吧。
但是仍未从睡梦的树荫中走出的少年不知道,接下来的模糊,某种意义上来说才是真正的“浪费”……
——那东西本来应该在那吗?
就在早上的日常进行了大概3分之2的时候,少年终于注意到了,早起时眼前朦胧的白色渐渐淡下去后,凸显出来的那东西。
——眼屎没洗干净吗?
少年在用力揉了揉眼睛后排除了这个想法,因为越是揉,那东西就越清楚,简直是想宣明自己的存在一般。
——那是啥啊!?
震惊之余,少年走进了想看清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随着他靠近,那东西也开始移动,最后竟然直接隐入了墙里。少年只能退后几步才能看清那东西的真面目——那是一个欧洲骑士装扮的人型,全身都是半透明的白色,因为穿着盔甲看不出性别,双手做着拔剑的动作,大概比我矮一个头的样子。不过与其说是比我矮一个头,倒不如说那东西似乎没有头的样子,本应放置头和头盔的地方空空的只能看见对面的墙壁,颈部的切面也是半透明的白色什么也看不清。
——这该不会是熬夜熬出眼疾或是幻觉什么的吧。不妙啊,要是告诉爸妈的话,以后都没法当夜猫子了。还是先观察一阵子再说吧。
少年选择了沉默,一方面惧怕父母的批评,另一方面眼前出现幽灵一般的骑士身影什么的实在容易让人联想到幻想系小说里的情节,老实说白影确乎让少年活的更积极了一些。
然而尽管从结果上讲,这个选择并没有改变什么,但少年日后仍对这个选择追悔不已。
2016年7.5家中
——太好了……?还在。
少年醒来后的第一件事,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就是确认白影还在。
也许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也说不定,为了和平凡的他们不一样,大概什么都能接受吧。
少年觉得自己今天活得不太一样——也许是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向来不出门少年今天竟然去了体育馆。
“好像没有浪费了。”这是少年第一次看手表时的想法,这也是少年多年以来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时的想法。
——再观察一阵子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不过总感觉白影的手在移动是我的错觉吗,不过就算是幻觉也没理由一直不动就是了。
【晚安。】
虽然这么做很羞耻,但觉得这么做更让自己远离平凡,少年还是在满脸羞红的情况下说了出来。
笑了,就在这种满脸羞红的情况下,又是那种由衷的笑容。
——果然还是明天就告诉爸妈吧,毕竟也不是什么正常的现象。
带着这样的想法少年进入了睡眠的树荫,难得的没做什么梦。
也许是平常总是一副很累的状态,太累了吧。
2016年7.6家中
【无头骑士…无头骑士……啊,有了。】
——果然还是好在意啊,毕竟不人人都有的经历,查清楚了再处理掉吧。
少年带着告别之意,在网络上搜索了有关面前的白影的百科。
(无头骑士,英译“Dullahan”,又名“The Headless Horseman,Durahan, Gan Ceann”,是爱尔兰民间神怪传说中最著名的一位。关于无头骑士传说的来历,一说为其生前是一名勇猛的骑士,由于在战场上不幸阵亡,首级被敌人割去,因此每逢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便会骑着一匹同为亡灵的马出没于沉睡谷,四处寻找自己遗失的首级;而每当看见与自己生前长相相似者便会斩其头颅带回……
8月底9月初这段时期是无头骑士频繁出没的日子……
无头骑士畏惧金子发出的光芒——这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少年知道这么做很蠢,但内心的执着和不甘让他相信了不可信的神话,并从母亲的首饰盒中偷偷拿出了一枚金戒指。
——要是真的消失了怎么办?我是不是仍是那样……
少年不住地缩回自己捏着金戒指的手。
——要是没消失怎么办啊,那我之前产生各种各样的心理不是显得很傻吗?而且那东西要真是眼疾或是幻觉也不好办啊。靠,又不想被自己蒙在鼓里。
于是像是要去挤一颗明知道会留疤的青春痘一样,少年把手中颤抖的金戒指伸进白影内……
——没有消失欸。
——不过也是,我怎么会长得像一个中世纪的欧洲人呢。
——而且,白影出现的时间也不对。
——说起来带黄金辟邪什么的,怎么看都像是为了推销才捏造出来的传说啊。
——果然啊……
带着些许寂寞,少年确认了一开始就很明显的这样的事实。同时少年意识到,该看病了
第二章 医学救不了我
2016年7.5下午医院
少年忐忑地把自己看到白影的事情告诉父母,但与之相反,少年的父母只是单方面着急带他去看医生,并没有太多责怪少年的意思。
不过,其实只要仔细回顾过去就会发现,少年的父母很少表现出这之外的反应。
少年的父母很温柔,少年深深的了解这一点,但总是,少年在向父母坦白时会表现出抵触,拖延。为什么会这样呢?少年却完全无法了解,也许他只是仗着这温柔,在平凡中重复着这种无知的日常吧。
——应该只是用眼过度产生的幻觉吧,那个白影。
——过了一天都没什么不适现象,也不太可能会是什么大病就是了。(注意!这种对待疾病态度是不正常的。)
少年就这样比较乐观地来到医院,但没多久——大概从医院门口走到就诊室的时间,少年的心境就因为那稍微有点让人不适的空调温度和消毒水的味道而改变了。
像是“医生会不会说出什么不好的结果”这样的想法,开始频繁从少年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眼科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男性,这让少年在检查的时候多少放下了点心。
事实证明,少年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少年的身体并没有出什么问题,更重要的是少年根本就来错了地方。
【我检查过了,你孩子的眼睛除了有点近视,其他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不可能啊!我明明看见了一个白影!清清楚楚的!】
【有没有可能是,你没有睡醒产生的错觉……或者,突然看见强光也会看见暂时的影像。】
【可我到现在还能看见啊。】
【这样啊……眼睛应该是不会有问题了,我建议你们到精神科看一看,如果真是脑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比较麻烦了。】
——完了……
少年之后又被带到了精神科,市里面的精神科,大一点的市里面的精神科,全国最好的精神科……担着无意义的心,做着无用的功。
像之前说的一样——因为他们根本就来错了地方。
2016年7.7 上海某旅馆
【怎么会,不可能吧,没办法治……】
【儿子,别吓你老子啊。我也听说过的,现在的小孩不是流行一种叫中二病的妄想症吗,像是“邪王真眼”,“被选中的人”之类的……】
【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妄想就跑遍全国去看医生呢!!!我…真的看的见啊……】
【也是呢,孩儿他爸你看看你,没看见儿子比我们还难受吗?总之现在先安定一下,实在不行,我们就到国外去看病。】
【……】
少年的母亲无意撒谎,因为她确实这么认为。但她的话并不太真实——少年的父母要比少年更加难受,更快崩溃,也更难接受这个事实。
如果有人现在指出少年完全没有病,这一切只是单纯的妄想而已,那少年的父母想必会二话不说的接受它以结束这精神折磨。
少年对此没做什么反应,只是默默地把这一点看在了眼里。但毫无疑问,因为自己而对父母造成的伤害也是对少年精神最大的折磨。
这折磨像一把刀一样插在了少年的心头,等待血流干的那一刻。
——是啊,反正那白影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于是少年心里滋生了一个想法,一个谎言。
2016年7.9 上海某旅馆
【老爸!老妈!那影子没了!】
【真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一醒来就没了。】
【说起来,你这几天早起早睡的,会不会那影子就是你熬夜熬出来的?】
【也有这个可能。】
欢声笑语中,少年的心叮铃作响。
是啊,少年的父母太忙了,忙着高兴,忙着抱紧自己的儿子,忙着胡乱接受过于乐观的现实,太忙以至于他们没有注意到,少年逼真演技后面失去神彩的眼睛。
2016年7.10凌晨飞机上
太高兴了吗?还是单纯的想平复精神的伤痕?少年的父母在确认自己儿子大概是平安无事后便立即订了到香港的飞机票,去旅游。
在其中一位路人的眼里,这是一个奇怪的光景——异常兴奋的孩子般的父母,看上去高兴其实只是在赔笑的父母般的孩子,“真的是一路人吗,怎么看孩子不是亲生的。”这样的想法在路人脑海中一闪而过便和她一起隐去了。
——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总之老爸老妈安心了,我也可以安心一点了。
——说起来,这个白影对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嘛。
——医生也说我身体没有什么毛病,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话说这算不算超自然现象,毕竟医学没法,就当他是我看得见的守护灵好了……
这是骗自己,还是骗父母?少年不愿往这方面去想。
正好白影完全被前面的座椅给挡住了,少年也就当做它不存在,努力在不好的念头出现前再次入睡。他似乎是做到了,并做了一个自己没来得及记住的梦。
在梦中,少年身处一个无人之地,寂寞和寒冷侵蚀着自己,终于少年找到一束温暖的白光,但下一秒少年的视线一转便看见两副无头的身体正附身面向自己……
2017年7.15 晚上旅店
少年瘫软在了床上,不得不说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几乎忘记了一切的烦恼,用尽一切力气玩,在此期间他甚至会偶尔忘记那本来就看不太见的白影。
但是……
——都不在了呢?
父母去夜市后,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人。
少年有时十分钟爱这种环境,因为这环境里他可以做一些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事。
倒不如说这种环境的偶然出现会引诱他做一些事。
【为什么找上我呢,明明有那么多人?】
【虽然对我没什么影响,但总被人看着让人很不舒服啊。】
【对不起,你没有眼睛来着。不如说连头都没有。】
【哦!最近我游山玩水解锁了新的技能来着。】
【现在马上就给你画一幅素描,不然也没有人能看见你,万一哪一天突然消失也太可怜了……】
从到香港的第二天,少年便开始和白影说话。
起初是在睡前,后来是在上厕所时,最后只要是自己一人独处就开始说……
是习惯了吗?还是接受了?
不过没人看见,所有也没人能谴责他,或告诉他这不对劲,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直到最后一刻。
也许这才是医学所没能治好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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