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不存于世》免费试读_你的五七九
序章
夜，漆黑无比。
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低沉的黑云不时炸裂着电弧。
雷光下，一片奇形怪状，看起来扭曲而狰狞的高大林木，正顶着暴雨，恨不得刺穿头顶的雨云，树枝针叶如同炸毛了一样，横向肆意铺散着，以至于下面深厚的腐烂落叶几乎见不到一点光亮。
一阵暗淡的光芒掠过。
漆黑的雨夜里，一身铠甲散发出的光芒，成了此时丛林里最醒目的光源。覆面头盔下看不清面容，纹章塔盾，厚重的肩甲，斜挎的披风，闪耀着冷酷神圣辉光的华丽板甲，胸前还有庄严的天国之门纹章——云端笼罩的金色高耸大门图案；十字纹饰的裙甲和板链复合重靴，全副武装的装甲，却没有一点张扬的菱角，看起来就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而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实际也是如此。加上手里一把将剑柄都雕刻栩栩如生天使的长阔剑，使整个人的气势更显强悍。
这是一名天堂守卫。天堂守卫，百夫长。
然而此时，这位高贵强大的战士却狼狈无比。往日浑身闪烁的金光已经暗淡，乍看漂亮华丽的盔甲满是战斗的痕迹，还有些许划痕。腰侧一道半尺长的伤口，已经被雨水冲的发白。高速狂奔之中已然喘息不止，忍耐着虚弱感的同时，仍不忘用余光确认身后及两侧的动静。然而大雨浇灌的丛林里，视力被限制，摇曳的枝叶和灌木都极大的阻碍了他的视线。
“迟早会被追上。”战士思忖间，坚毅的脸色未见丝毫动摇，却流出了一点遗憾……“可惜，不能再守护圣女……嗯！？”战士突觉危机，一脚爆踩地面，如同炮轰般炸开了脚下的枯枝烂叶，拧身的同时，手中重盾急速后拉，堪堪挡住了一道急速飞射的流光。
随着“吭”的一声，战士持盾的手一停，一声低喝，便顺势单膝跪地，护住全身；刚稳住身形，瞬间又是一道流光砸中盾牌。战士被砸地浑身一颤，只是那流光打在盾上并未奏效，瞬间弹飞了出去。
不远处的黑暗雨幕中，一道套着半身连帽斗篷、穿着轻便铠甲的矫捷人影踏着树干，几个跳跃就落在了战士不远处，捡起了最初投射来的流光——竟是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被暴力投掷又被弹飞，也未见一点损伤。
“快而重......呃”战士已经是扶着重盾的手微松又握紧，调整了下姿势，才缓慢站起身来，呻吟了一声，随即爆喝：“雷佐尔！罪人！叛徒！我，凯什•阿伦斯——天堂守卫！绝不屈服！”
雷佐尔停在凯什十步之外，顺手把黑色长剑插在了地上，就抬头看着凯什。即便隔着雨幕，凯什仍能清楚地看到雷佐尔兜帽下的年轻脸庞，因为被雨打湿显得不怎么精神的火红短发，沉着带着复杂意味的双眼，以及抿紧的苍白嘴唇。
“凯什，不必如此。”雷佐尔沉默片刻，随即开口。“你知道......”
“够了！”凯什面颊涨红，脖子青筋暴起，咆哮着：“雷佐尔！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无从相信，唯有战友的鲜血真实无比！无论你有多少理由，我只知道，你杀了他们。今天你会杀了我，但我会等着你下地狱的一日！”
“那就不必多说了，凯什……”雷佐尔找回另一把长剑，左手插回剑鞘；右手反握长剑，并微微躬身，“你是——天堂守卫！”话语落下，两脚蓄力爆发，快速前冲！雷佐尔脚下的泥土落叶，乃至雨水都被拉起，形成一道龙卷跟在雷佐尔身后！
凯什在听到那句“你是天堂守卫”后就缩盾后退，双眼越过盾牌紧盯着雷佐尔，拔出长剑，严阵以待。他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只要天堂守卫尚未覆灭，他就绝不会停止猎杀！
眨眼间，雷佐尔狂奔而至。
凯什微微屏息，心中闪过念头。“雷佐尔...很强。力量、速度、耐力，都强于我...如此下去，我必死无疑。而且雷佐尔...军团乃至圣女是否知道一直在与我天堂守卫敌对的人是他？所以应该逃回去吗....面对雷佐尔逃跑......”一瞬间的思考并没有什么效果。眼看着雷佐尔已经冲到五步以外，凯什举盾发力，猛然前冲。雷佐尔躲闪不及——实际上他也无需躲闪。
雷佐尔轻踩地面，跳了起来，左脚踩在了大盾中心，右脚前踏，接力一蹬，就纵身翻到了凯什身后。接着长剑由上而下，刺向凯什颈部。凯什前冲之势不止，矮身跪地前滑并迅速把盾牌向身后甩了过去，挡住了雷佐尔的剑。一击不成，雷佐尔以远超凯什的速度回身，猛踹了盾牌一脚，而凯什发力不及，为了手臂不至于跟着盾牌被拉伤乃至脱臼，只好松手。
看着凯什打了个滚才爬起来，雷佐尔并未追击。没有了盾牌的凯什说什么都不是雷佐尔的对手，而逃跑的希望也及其渺茫。一时间，两人沉默在雨中对立。
“雷佐尔，圣女和兄弟们会为我报仇的，他们迟早会发现你，抓住你，给予你应有的审判。”见逃生无望，凯什的声音反而变得平缓。
“凯什，你该是知道真相的，至少也应该听说过一些。我从未从未背叛所有人，是你们背叛了我。我不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有任何错误，该付出代价的，绝不会跑得掉。”雷佐尔的声音平缓无比，只是被黑夜和冷雨渲染了一丝冷然。
凯什沉默。他是真的听说过，看到过。如果换了立场，凯什觉得自己怕是会疯....但那也是不存在的假设。
因为...
“雷佐尔，”凯什的声音带着喘息，“如果我是你，就会战死到最后。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忠诚，和战死。不论发生了什么，回归天国就是我的归宿。你不会杀死你曾献出忠诚的人，但你正在把她推向绝路。你的复仇并不是时候，而你的仇人......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和不得不做的。”
雷佐尔看着凯什，提起剑向着对方走去。他当然知道，这一切不完全怪某个人，而是权利倾轧和内忧外患的结果，或者——他要为之复仇的人们，还有更多，不过就是炮灰，牺牲品，和被人随意跺碎的尘埃而已。
所以哀伤，所以反抗，所以愤怒。
所以——
“回到你的天国吧，凯什。”雷佐尔已经走到了凯什身前，剑尖从凯什背后透出。坚固的铠甲好似没有造成任何阻碍，而凯什，也许是没反应过来，也许是体力不支，或许是他不想躲避...总之凯什死了，他没有留下更多的话语。
凯什砸在了泥土和腐叶里。
雷佐尔一动不动。
......
清晨，雨停了。
雷佐尔背着他的剑，离开了这片树林。不曾有人知晓，一个坚定、忠诚、可靠的战士埋葬在这里。雷佐尔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让老友的遗体不至被曝晒，并沉睡在他自己的盾牌上。
很多人，必须死。
还有些人，他们该偿付的代价决不只是生命。
只有一个人......他会把自己亲手交给她的东西，拿回来。
哪怕没有人会获得快乐，更不会有人可以抛弃枷锁。
所谓复仇...所为复仇。
不外如是。
第一章 埃索
埃索镇很美。
高耸的针叶林包围着小镇，石块垒砌的屋子错落有致。墙壁生者青苔，石阶还残留着水洼。不知什么奇怪鸟类的叫声在丛林中回响，被掺杂在微风拂起的“哗哗”声中。只有几百人的镇子，在高处一眼能看个通透。劳作的声音，透着水汽的屋顶和飘着浓烟的烟囱。镇子中央没多高的钟塔，正敲着悠长的晨钟。
作夜的大雨并没对镇子里的居民造成什么影响。猎户，农夫行走在街上。还有玩耍的孩子和操心家计的妇女，哦，还有，镇长也就是镇子最大的地主——卡尔·盖瑞森，正蹲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抽着不知道塞满什么树叶子的烟枪，带着和蔼的笑容，跟路过的人们打着招呼。
好吧，在这么个豆子都比它大的小镇子，老卡尔也没什么好显摆的了，像是贵族老爷那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对这些村夫村妇一样的家伙不屑一顾？算了吧。反正老卡尔还想过两年安生日子，然后就回归圣神的怀抱就行了...万一还能进天国看看呢?
老卡尔正一边随意跟匆忙来去的镇民们打着招呼，一边做白日梦的时候。他就没看对面二十多步、咕咕兽圈旁边刚翻过的草垛堆上仰躺着的雷佐尔，正用余光瞥着老头子。
话说咕咕兽...这东西一身羽毛翠绿，其作用就和鸡差不多，不过不能吃蛋，只能拿来吃肉。看着挺圆的，小眼睛也是圆圆的老是眯着，叫起来声音不大，咕叽咕叽的，估计就是它名字的由来。而现在在雷佐尔看来，老卡尔就和堆在草窝里的咕咕兽没什么区别，特别（特别）是他那一身惨绿的衣服......据说是从很远的埃桑城弄来的好料子，没什么可显摆的老家伙做成了衣裳就赶紧穿上了。
虽然这世界对颜色没什么看法，但是雷佐尔看着老卡尔用剩下的布料（据说）做出来的帽子，就浑身不得劲。帽子你非要和身上对齐什么....再说这镇子一圣略年到头温度变化都不大，弄得跟个咕咕兽似的....这是等人来烤了他？
发了一会呆，雷佐尔起身从草垛上跳下来，踢跑了正好蹭到脚底下的咕咕兽（鸡？），向老卡尔走了过去。
“昨晚儿上，干啥去咯？”老卡尔瞄了一眼雷佐尔，继续蹲着抽他的树叶子，也不抬头，操着一口乡下调子嘟囔了一嘴，还瞅了一眼被雷佐尔踢跑的咕咕。
“嘿，有事儿”雷佐尔带着一脸阳光的笑容（并吸引了很多街上大婶儿的注视），一边说了句废话。毕竟在老卡尔家借住呢——而且一住就是半年（还没交房租），但总得给房东点好脸色不是？
老卡尔像是呛着了，突然就咳了起来，把烟枪使劲往台阶上磕。“别抽了，老卡尔，这东西不好”说着雷佐尔上去就拍着老卡尔的后背给他顺气。
“你懂个什么，这是埃桑城贵族老爷们都抽的好东西，叫什么...”
“我知道，香树叶，好香树的叶不少钱一斗呢”
老卡尔咳的轻了，看着有点满意的样子，但雷佐尔还没说完呢，“香树叶抽点没事，但那是小小的细叶，你就把橡树叶捣碎了抽它也是橡树叶，好歹晾干了抽呢...”
老卡尔一口气没上来又憋回去了，死命地瞪着雷佐尔，又说不出来一个字，就感觉不用过两年，今天就能去见圣神了！
雷佐尔继续帮老卡尔顺气，等老家伙缓过来了，手臂不出意料的就被甩了开。结果被老卡尔瞪了好一会，雷佐尔也是带着无奈的表情回望，把老卡尔气的回身摔门就进了屋。
甩甩头，雷佐尔打算找个干点的地方补个觉。毕竟一夜没睡，而且浇了雨的干草垛有点潮。走了没两步就被人叫住了，顺着小路过来一个甩着亚麻色长发的姑娘，一脸惊喜地就跑过来了。
自打半年前雷佐尔来这个镇子住下，他就觉得自己特受欢迎。其中缘由简单的令人发指：强壮有力的年轻人，长得帅（至少比镇上其他毛小伙长得帅），还是佣兵，挎着两把剑还有盔甲（有武器不是佣兵还能是什么？），时常带着忧郁的目光（发呆？），偏白的皮肤和漂亮的红发，都透着一股子迷人味......至于孤身一人来的理由么，当然是遇到强大魔兽，队友失散，受了重伤什么的......
三百名天堂守卫可不是那么好埋的......
有些走神的雷佐尔被姑娘的大眼睛拉了回来。一般的长相（甚至带点雀斑），一般的活泼姑娘，却长着一双那么~清澈的大眼睛，强烈的注视让雷佐尔几乎不得不立刻回神。
“早啊，莫娜”雷佐尔随意打着招呼。“天气不错吧。”
“嗯？天气？不错？”大眼睛眨啊眨的，抬头看看根本没晴的天，再低头瞅瞅雷佐尔不走心的表情，想了一会才说：“雷佐尔，没睡醒？”
“呃？”反应过来的雷佐尔有点尴尬......“我就喜欢阴天噢哈哈...哈哈....哈”
怎么看都是傻笑的雷佐尔，没管后面莫娜的喊声，摆着手就走了。
在镇子里闲逛的雷佐尔，一边和熟悉的人打着招呼，一边仔细地看着镇子里的人和物...他很喜欢这个镇子。就在这镇子住下也不错，有时候他会这么想...
但可惜，不会是现在。
......
逛了多半天的雷佐尔坐进了镇子唯一一个酒吧里。
酒吧的名字叫......“埃索酒吧”。好吧，如果你想要消费的话，在埃索镇，只有铁匠、裁缝、和这儿了，这么说这地方叫村还差不多？其实没什么可比性，在埃索镇、埃桑城乃至教国，还有几个和教国比肩的帝国或者联邦什么的，以及成堆的小国小势力都挤在这片——伊安大陆。然后，在大陆上几乎所有超过一百人...一百智慧生物的地方，都会有这么一个叫“酒馆”的玩意，酒馆不光是喝酒的地方，如果你想还可以吃点东西，不过应该没有人和自己过不去...哦，酒馆还是传递消息，发布悬赏及佣兵任务，乃至招鸡的地方。鱼龙混杂说的就是这种，什么路过的佣兵、路过的贵族、路过的邮差，和路过的非人类都会聚集在这儿。更可怕的是，这是个说拆就被拆的地方。
——关于酒馆就先到这。
至于雷佐尔，他只是饿了。
“辛缇大婶，一杯兰草酒，一份吃的！”
“雷佐尔！”辛缇大婶很豪放，肥胖的身躯灵活无比，小腿粗的手臂，一反手就倒了一杯满满的兰草酒，哐的一声就砸在了吧台上。“有些天没见你来啦！”
“啊，呼~哈！”一大口酒下了肚，雷佐尔才回答了辛缇大婶的话：“总不能让卡尔大叔的饭白做嘛！”
兰草酒，是用少部分粮食，掺杂兰草汁酿成，酒液微紫色，带着兰草香气，有点甜香味，而且就雷佐尔本身而言，他是一点都喝不多，而且一点都不嫌多的。
随意说了两句，辛缇大婶的女儿——一个比她母亲瘦三分之一...反正很难看出什么不同来的姑娘——把一盘子烤的透亮的咕咕端了上来（参考...火鸡？），并向雷佐尔抛.....好吧，她抛了个媚眼。如果雷佐尔吃饱了并且有心情看的话......大概他也会当做没看到；更何况，他饿了。
低头狂吃，不时喝上一口酒的雷佐尔成功吸引了其他酒客的注意力。不过一小会，只有六张桌子和一溜吧台的小酒馆就飘得满是烤咕咕的香气。
一个穿着皮甲，浑身都是毛的高大维京风格（风格，不是维京人哦）壮汉，喝的满脸通红，拎着满杯兰草酒，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就雷佐尔本身而言......兰草酒好喝但没什么劲，而对另外的人而言，当然就有喝两杯就多的家伙。壮汉就属于这种，实际上他手里拿着的才是第二杯。
壮汉大吼了一身“听着！”就成功吸引了在座二三十号人的注意力，包括辛缇大婶，所以紧接着，大婶就用更大的嗓门，更雄浑的声线吼了一句“闭嘴！！！”壮汉就朝着大婶嘿嘿一乐。毕竟这附近就只有辛缇大婶酿的兰草酒最好喝，这壮汉也是个老佣兵了，熟人所以不甚在意。他重新转过来对着其他人扯着嗓门叫着：
“嗷~我亲爱的佣兵朋友们！”
“我接到一份通知！”
“安戈洛蒂斯的天堂守卫，正招人呐！你们上不上！？”
酒馆里这些家伙听壮汉这么一说，纷纷回头该干嘛干嘛了，留下壮汉站那，傻举着一杯酒不动了。有人看他这傻样，就起哄：“哈傻大个！脑子抽了吧！天堂守卫？天堂守卫什么时候轮得着咱们去露一手啦？”边上的人神色不一，但多是赞同。确实，天堂守卫，作为教国第二大家族安戈洛蒂斯的核心精锐，圣女的贴身护卫，虽然比以前那波人差很多，但也不是随便一个佣兵就能去试试的。大教族都有自己的预备军，信仰、忠诚、战力一样不缺，你佣兵就是想投奔大教族，也不会给你安排到核心里的。
“嗨嗨~~你们才是，想什么呢”壮汉一脸不满：“天堂守卫不假，贵族老爷们能让你们进去么？想得美！没听着最近的消息吧？这次北边兽人又闹事，圣女大人打算带着天堂守卫去敲打那帮子绿皮呢！可一个军团哪够？”
说到这，壮汉放低了声音，“你们知道吧？圣女大人这次去，就带着天堂守卫，你们想啊，这不是要命吗？一个军团，那点人连荒地要塞都守不住！要是安戈洛蒂斯倒了，这tm教国还有佣兵的活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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