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仙传》: 幽冥地府
第一章 幽冥地府
旷野中阴风呼啸,云彩一片浑浊,晦明难分,没有太阳,没有草地,更加没有鸟鸣兽吼,仿佛一片死寂。
或许,这里的确是应该一片死寂,因为这里就是传说中死者最终的归宿--幽冥地府,若是鸟语花香,仙乐阵阵,那就是天宫极乐了!
如何得知这里就是地府?
无尽的旷野中耸立这一座巨大的城市,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城市,比人间的一个国家更巨大的城市,数千丈之高的城墙,数不清的鬼兵鬼将在其中走动巡逻,当然最明显的还是城门上的两个硕大的字—酆都!
此时,云清正站在这无尽的旷野之中,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巨大的字,表情有些懵然。
云清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午睡一会,再睁开眼就到了传说中的幽冥地府,难道还没有睡醒?云清揉了揉眼,再掐了自己一下。
眼睛一闭一睁,一辈子就没了?
“快点醒,快点醒。”他喃喃着,如在祈祷。
“我年龄不及弱冠,怎么可能会死?”他似乎在安慰着自己,“肯定是梦!绝对是梦!可是这噩梦未免太过真实了吧?”
他的身上披着裘皮大氅,氅下是绢丝锦袍,腰间束着碧玉腰带,脚下踩着描金猎靴,所系香囊香而不浓,香气韵味流长,头顶发簪精雕细琢,鞘中长剑如同一泓秋水。这一身纨绔子弟的昂贵装着,无处不显示他出身不凡。
可是,他此时的身体透露着一股虚幻之感,肌肤朦胧剔透,目光如果用力就似乎可以穿透身体,很明显,此刻他已非是依靠肉身存在,而更像传说中的鬼魂。
突然,云清背后被推了一下,令他一个踉跄,回头一看,一个恶形恶相的鬼卒赫然站在他身后,身穿甲胄,一手持长戈,一手拿锁链,冷冷地盯着他。
远处,还有更多的鬼卒在四处巡视,寻找着旷野中不时出现,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幽魂们。
二话不说,那鬼卒就用手中的锁链铐住了云清,拽着他向城门处走去。云清试图挣扎,却被轻而易举地镇压下来。
“小子,”鬼卒突然开口,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吓了云清一跳,”看你身上的衣着无不华美,想来必然出身富贵,而且你如此年轻就到了地府来报到,一定心有不甘,毕竟阳世的富贵谁不留念,正所谓:世间繁华如过眼云烟,可是地府自有规矩,若不想要吃苦头,就仔细些,别想着反抗了。”
说着,那鬼卒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我们这些鬼卒的职责是押送新亡之魂去面见判官,评审功过,若是你配合,未必不能下一世投个好胎,可要是胆敢反抗,轻则贬入畜生道,重则永不超生,你可考虑清楚。”
云清听了,又看了看四周,那些试图反抗的游魂,被鬼卒们一顿收拾后,或拖着或扛着往酆都城而去。思量了一番,心里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便认命般不再挣扎,一步接一步地跟着鬼卒向城门走去。
由于城墙实在太过高大,虽然云清可以看清楚城门上的字,但实际上他和城墙间的距离很远。
幸好鬼卒似乎可以施展一些神通,纵使带着云清这个累赘,也可以一息就跨越数十丈之远,就算凡间最好的千里宝马也远远不及,更是羞杀那些武林高手。
更神奇的是,跑地如此之快,风声在耳边呼呼地刮过,但没有像骑马时那样迎面吹来,令人睁不开眼睛的狂风。
虽然有这样的速度,可望山跑死马这一句俗语也不是说笑的,更别论数千丈的城墙高过凡间绝大部分的山脉,当云清站在旷野上时,他觉得那城市近在咫尺,而真正被带着往城墙跑时,才发现所谓的近只是一个错觉。
此刻,云清已经被那鬼卒带着跑了很久,幽冥中没有日月星辰等参照物,所以云清也无法准确地估算时间,不过现在看来距离城门还是很远,似乎还要继续赶路。
云清跟着跑了一会后,发现即使他不出力气,也同样移动地飞快,索性就不开始发呆,任由那鬼卒带着自己向前。
静下心来之后,云清才发现对于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却意外地平静,正常来说,一般人遇到如此的情况恐怕很难在一时半会内认清事实,尤其是他这种年纪的人。
云清认真思考,只能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幼年的经历。当时,他身体虚弱多病,看似随时可能夭折,更惨的是每次病情发作,他是都痛苦不已,备受折磨。
幸好,他出身大富大贵,而且还是族中一脉单传的嫡长子,父母族人为了他的病四处延请名医,那些名医皆说那是先天之疾,乃命中带来的,非药石能治。当其时,云清把每一天都当做是最后一天来过。
不过,虽然不能彻底医治,用些名贵的补药来调养延寿,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了云清九岁那年,王府聘请了一个西席先生教导云清读书,那个西席先生见云清日夜受病痛折磨,心有不忍,于是传授了他一套锻炼之法,要他每天锻炼一阵。
自从开始了锻炼之后,身体逐渐恢复了健康,不复那种弱不禁风的模样,病情发作的频率也减少了,可谓痊愈在望。
岂料天有不测风云,那西席先生费心费力地教导了云清六年之后,有一天突然忧心忡忡辞别离去,只留下一块玉佩。而两年之后,也就是云清到达地府的数个月前,突然旧病复发。
就在云清到达地府之前,他刚经历了一次病发,于是,希望午睡片刻,回复一下体力,孰料这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是阴阳相隔了。
就在云清思考之时,他和鬼卒的后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一股冲击波就将二人推出好远,一声巨吼声响彻旷野,却只见一个赤发,青皮,面生獠牙,手长利爪的巨人突然出现。
方一出现,巨人就将附近的几个试图制止他的鬼卒打飞出去,然后四周观察了一下,就飞也似地认准一个方向冲去,一路上,所有试图阻拦他的地府鬼卒们都被轻易收拾了。
“呸,真倒霉,又是一个死了也不消停的。”和云清在一起的鬼卒停下脚步看了一眼,不屑道。
云清下意识地做了一下吞咽的动作,问道:“那是什么?”
鬼将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一连串的句子喷涌而出:“那是一个修行者,略有一些神通,生前他想必修行了某些邪恶的功法,才变成了这一副德行,他大概在阳间作威作福惯了,来到地府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胡作非为,你等着,不用一会就会有人来收拾他了。”
鬼卒解说间,云清听到自己的上空“咻咻咻“几声,数条”鬼“影飘过,向巨人围去,巨人挥舞着硕大的拳头砸向那些鬼影,拳头破空而去划出了数道残影,挥拳的轨迹上的空气也被压缩,发出爆响,可见那拳头的威力绝对不可小觑。
可这放到阳间可以开山碎石的一拳,在阴间也可以轻易抽飞鬼卒的拳头,却被其中一道鬼影轻松挡住,另外几道鬼影甩出一道道漆黑的锁链,将巨人捆绑起来,然后慢慢锁紧。
巨人猛烈的挣扎,但却抵挡不了锁链的收缩,最后只能绝望地发出一阵吼声,被鬼影们拉上天空向巨城飞去。
“一,二,三。”鬼卒平静地默默地数着数字,“三个鬼将级别的大人出手,真是大才小用了。”
接着,他又板着脸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点修为也企图在地府搞事?真是白痴,看来他不受苦都不行了,不过也是,修为高深的人就算死了又岂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区域。”
就当云清以为他说完的时候,鬼卒又一次面无表情开口了:“真羡慕那些鬼将们啊!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鬼将就好了,真是想想就激动呀!“
此刻的云清听着鬼卒滔滔不绝的话,想到平时自己的西席先生讲过的一句话:“每一个面瘫的人都是隐藏的话痨,每一个冷酷的人都是隐藏的闷骚。”
没料到不止是人,连鬼也是一样,云清想着想着差点一下笑出声音来,幸好他及时忍住了。
不过,云清的异动还是打断了鬼卒的牢骚,他好像记起来还有差事一样,拉着云清继续向酆都城赶路。
不过,好像之前的话彻底打开了鬼卒的话匣一般,由旷野前往酆都城的一路上,鬼卒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而且他的话题之间完全没有联系,好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更惨的是他的语速极快之余,还不时地不停问云清的意见,可往往未等云清开口,他就转向下一个话题,几次将云清的话憋在了喉咙里。
云清觉得人世间最恶毒的酷刑莫过于此,可偏偏身旁的鬼卒不知道他的感受,仍在喋喋不休,使云清不胜其扰。
就在鬼卒唠叨中,酆都城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近在咫尺了。
第二章 酆都城,判官殿
走到城下,才可以体会到酆都城带来的压迫感。在远处看如同山脉一样的城墙,到了近处已经占据了整个视野,铺天盖地的气势似乎向前倾倒而来。
城墙高大,城门也自然高大,目测来看,纵使万人在门洞中同时行走也丝毫不觉得拥挤。
进了城,云清惊觉虽说酆都城是阴间之地,但并非死气沉沉的,相反这里“鬼”来“鬼”往,反而显得“鬼”气十足,生机勃勃,或者正确来说--死气勃勃?
不过,与大街小巷中那些已经在地府生活多年的鬼魂相比,那些被押解着的新亡之魂大多都垂头丧气,满脸不甘,他们跟随在鬼卒们的身后向同一个方向聚集而去。
“哪里是哪里?”好不容易,云清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打断了身旁的鬼卒口中的话语,指着新亡之魂们的方向问道。
“那里是判官殿的所在,所有亡魂皆要去那里报导,你也一样。”鬼卒回答道,接着又是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
从他的言语中,云清得知判官殿并非一座宫殿,一位判官坐镇这么简单,而是一个占地巨大的建筑群,数不清的冥府判官和无常鬼差坐镇,几乎占据了酆都城的四成面积。
判官殿前后总共分为三重,分别是生死殿,功德殿和转生殿。
生死殿存放着记录了诸天万界生民阳寿的生死簿,所有死者都要首先来这里让判官们通过生死簿确认身份。
确认了身份,阳寿无误之后,亡魂就要进入保存功德簿的功德殿,来查阅生前所行之事,来判断生前所累积福报业障,决定是去享乐还是受苦。
最后是转生殿,当福报业障抵消干净之后,转生殿的判官们就会决定亡魂下一世会投的胎。
而阎王并不会直接管理地府的审判和执行,所以三重判官殿代表着地府的威严,凛然不可欺侮。
莫以为那些日日夜夜坐在判官殿中处理文职工作的判官和无常们会性格温和,战斗力低下,相反他们才是地府中最暴躁与凶猛的一批,多少穷凶极恶的鬼魂都被他们折腾地苦不堪言。部分判官更以此为乐,开发出了不少令鬼都毛骨悚然的酷刑来折磨这些恶鬼。
不过,那些没有犯事的鬼魂,纵使判官看他们再不爽,也不会随意用刑,所以在地府中最好老老实实,并且祈祷自己生前没有行恶事被判官们捉到把柄。
判官殿的建筑和酆都城的城墙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前者精雕细琢,用各种壁画,图纹和雕塑装饰,色彩精美,飞檐画壁上的纹路和装饰有令人不寒而栗的地狱的场景,也有引人入胜的仙境画面,有作恶受罚,行善得赏的寓意,处处表达着警恶劝善的意思。
而后者,则是高大巍峨又杀气腾腾,似乎永久屹立不倒,站在城墙下给人的感觉是如同恍然之间发现自身的渺小卑微,生不起丝毫对抗之心。
云清跟随这鬼卒行走在鬼声鼎沸的街道上,慢慢地远离城墙接近判官殿,这二者间的差异也越发明显。
到了判官殿门口,鬼卒闭上了嘴巴,不发一言,将云清转交了给判官殿中的鬼差们。其中一个鬼差出列,向鬼卒询问了几句,鬼卒一一交代了,然后鬼差就转身带着云清由大门进入了判官殿,鬼卒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保重!”就此离去。
相比起由旷野押送云清到此的鬼卒,这名鬼差明显要沉默一些,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兜兜转转带着云清来到一处大厅前,大厅中几个文书打扮的人手持纸笔在写写画画。
鬼差来到其中一个空闲的文书面前,指了指云清,文书望了云清一眼,就低头在手中的纸上查找着。
云清听过鬼卒提到过这些文书是负责辅助判官们的,他们会在亡魂面见判官之前将众多的亡魂分类分流,然后在交给不同的判官处理。
文书翻遍了手上的纸张,发出一句轻轻的“咦”声,又挥手招来其他两个文书,聚在一起低语了几声,各自翻找起自己的本子。
接着三个文书查看了一会,却惊异之色更胜,忍不住交谈起来,最后其中一个文书撕下一张纸写了几句递给了鬼差。
鬼差接到纸条看了看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向文书们行了一礼,拉着云清出了大厅。
鬼差打量了云清几眼,那死鱼般的眼睛令他心中寒了一片,却听到他说:“小子,你倒是好运!“
云清一头雾水,可鬼差也不多做解释,只拉了拉他:“走了。“
云清只有跟上,又一次跟着他们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偏殿,鬼差上前将大厅中文书写的纸条递交给了偏殿门前的守卫并与其说道:“大厅中的文书们查不到这小子的跟脚,疑似阳寿未尽。“
云清听到他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惊得浑身兴奋,自己竟然阳寿未尽,难道可以还阳?
其中一个守卫听了,说到:“稍等,我去通报一下判官。”
另一个守卫却望着云清,羡慕道:“小子,地府这几年已经没有遇到误判阳寿的情况了,居然被你小子碰上了,你不但可以还阳,地府更会给你一番机缘作为补偿,你真是赚到了。”
正巧此时入偏殿通报的那守卫回来了,听到此言呵斥了一句:“别多嘴。”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云清和鬼差:“判官老爷让你们进去。”
推开大门,偏殿正中的位置一个身穿官袍的判官坐在官椅上,周围站着几个文书,偏殿两旁是十来个衙役。
鬼差又行了一礼,带着云清上前,判官挥了挥手,鬼差又躬身行礼告退。
云清一人站在堂中,四周数十双眼睛望着,无故地感觉有些紧张又不知作何举动妥当,只能站着不动。
好在,判官此时发话了:“报上姓名,籍贯,身份,年龄。”
云清回答道:“在下云清,燕国京城人氏,乃乐亲王世子,年一十七岁。”
判官“嗯”了一声,对着文书说到:“还不快找?”
几名文书抱出册子,然后飞速翻阅,不一会就各自看完手上的那一堆。只听一个文书说到:“判官老爷,我手上的生死名册没有此人的记录。”
“判官老爷,我手上的也一样。”另一名文书也说道。
“我也是。”
“查无此人。“
“找不到。“
余下的几名判官也纷纷开口,然后他们面面相嘘,就连衙役们也开始有些坐不住,低声议论。
“肃静,”判官一拍惊堂木,“堂上如此,成何体统?”
议论声霎时间停止,判官点了点头,又更大力气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亡魂,你安敢在地府欺骗判官!”
云清被一望一吼,差点连血液都冰冻住了,嘴巴好像不受大脑控制一般,一连串的话语飞快吐出:“我所言句句皆是事实,哪敢欺侮判官大人。“
判官又追问:“那为何生死簿上找不到你!“
云清也觉得奇怪,不过更多的是委屈:“我也不知道。“
判官望着云清,似乎要将他看穿一样,其实判官也觉得奇怪,在这地府的大堂中说谎是很容易被大堂当中的法术发现的。
更何况,之后的一拍,一吼,判官皆用上了催魂术法,即便是大部分修行者中了这法术也会不由自主地口吐真言,而云清被判官查探过身上并无修为在身,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在这里说谎。
判官想了一会,面无表情第命令文书再查,可是结果依旧,所有的文书都查不到云清在生死簿上的记录。
判官有些烦乱,一名文书悄悄提醒:“会不会是这亡魂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撒谎呢?“
判官觉得也有道理,一些邪道法术可以改人记忆,而且极难察觉,一些人中了招自己也未必知道。
又是判官又一次开口:“堂下亡魂听着,为了证明你的身份,你伸一只手出来,我要采你一些血来查探。“他心想用精血来测试身份虽然更耗费法力但是却更加准确,而且也不怕说谎。
云清自然遵从地伸出手,一个衙役上前用小刀在食指上划了一道伤口,采出一些鲜血装在玉盘中,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判官。
云清没有想到此刻自己是虚幻的鬼魂之身还可以留血,再低头一看伤口却已经是愈合大半,此刻距离被割开伤口不过四五个呼吸的功夫,不由地大感惊奇,甚至差点忘了自己还在地府判官殿。
而堂上的判官接到玉盘,又拿出一本和文书手上的册子都不同的册子,此本册子呈现红色,就像鲜血一般,判官将册子摊开,把云清的血液滴上去,然后催动法力,查看其上的变化。
血液融入册子之后起初放了一阵光,之后就回复了黯淡,无论判官如何催动法力,满头大汉,都丝毫不起变化。
判官惊恐地望着面前的册子,颤抖道:”生……生死簿……上……上……查无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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