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军列》：开往戈壁的列车

开往戈壁的列车

上尉豆大的汗珠滴在列车的木板上随机又被蒸发干了，A国腹地大戈壁滩上的烈日炙烤着0235号列车上的官兵，只有上尉知道，这是最后一趟军列了。而前方等着他们的不知道是什么。

上尉又一次穿过车厢，整个车厢静的可怕，准确的说，这列火车上只有半截官兵了。卧铺车上七七八八的躺着身负重伤的士兵，这是上尉接到的任务，运送这些伤兵回家，边境上的战事逐渐吃紧，伤员也逐步增加，到了上尉押送军列回去的时候，前方的军医已经开始放弃对重伤员的救治来节省宝贵的医疗资源了。

其实上尉也是伤员中的一个，他是被手下的警卫抬回来的，他这个小老乡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他这个体重将近于他的两倍的连长带回了医院，而在医院一下没停，甚至连包扎都没有让护士给他包扎一下就返回了战场，走的时候还高喊要去给他的连长报仇。当然，后来连长这都是听照顾他的护士说的，因为他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小老乡以及他的连队，他们在为大部队断后的战役中受到了敌人的集中打击，没有能够逃脱，除了被人抬出来的连长以外没有人活着回来，甚至在密集的炮火下，连尸体都没找到。

除了这个连队之外，上尉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燃烧的战火毁了上尉的家乡，他的父母在他走上战场之前就相继因为疾病去世，而他的家乡只有一些他不甚熟悉的亲戚。父母过世之后，他休假就开始到处旅游，一个人倒也乐的清净，而在旅途中期望找到另一半的愿望也一直未的实现。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所带的连队在某种名义上就是他的家。

所以他接到参谋长下达的任务的时候，他也很困惑，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他来押运这趟运送伤病返回后方基地的列车。前方基地有的是人想回去，而他也一直在向上级递交报告，希望能够重返战场，为他的连队的兄弟报仇。但是参谋长以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将他骂了出去，在参谋长身边当了四年的秘书，他见惯了参谋长骂人，但是这次，他隐隐感觉到，参谋长坚决的语气中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愧疚。

傍晚的戈壁滩凉了下来，有习习微风吹进车厢，部分押运的士兵来到车窗前乘凉。“您的晚饭我弄好了。”一个士兵来到上尉面前，这是新配给他的勤务兵，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出年岁，一米七六的身高，一身精装的腱子肉给人一种饱经沧桑的感觉。上尉和他的战友都叫他小李。上尉走进车厢，来到他的隔间，小小的桌板上放着泡面和单兵干粮。想比于其他战士的晚餐来说，这已经算是丰富的了。吃过晚饭，上尉有叫来了随车的医生。

“车上伤员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算稳定，只是气温有些高，部分伤员的伤口有化脓的危险。”

“那还得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上尉看来一眼军医。

“我会注意的。”医生敬了一个礼，走出来隔间，上尉觉得他也看不透这个医生，长长的睫毛下他的牟子仿佛深不见底。他觉得这个医生和参谋长一样，没有跟他讲实话。

吃过晚饭，他来到车头这里，这是老式的机车，火车司机还在往车头里加煤。上尉叹了一口气，毕竟战争时期，能够从那个残酷的前线回去已属大幸，更不要奢求别的什么了。列车一直在按照计划往后方走，穿过这片戈壁再走一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计划中的后方基地了。

夜深了，上尉和一车的官兵都进入了梦想。偌大的戈壁滩上，列车仿佛一叶扁舟一样，拉着长长的烟向前跑去，向着家亦或是死亡的方向，不再回头。

沙暴

“你要把这一车的所有的都运送到一号基地去，你走之后，整个部队会向前推进。”

“向前推进？”上尉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是的，我们会向敌人发起总攻。”

“可是，我们的兵力已经损失过半了”

“这就不是需要你考虑的问题了”参谋长眼神里带着决绝，拍了拍上尉的肩膀，“你所押运的这一趟列车远比我们这些人的性命重要”。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这是军令，执行它就好了”

“是”上尉敬了个礼，退出来参谋长的房间，正如他多少年来一直做的那样，只不过，他明白这次可能是他最后向他的老上级敬礼了。

突然间，一声巨响刺破了营区的宁静，上尉的眼睛里充满了火光和爆炸，防空警报缭绕在营区的上空。上尉突然睁开眼睛，火车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了车上的大部分人。

“小李，火车怎么了？”上尉问道。

“据列车员说，前面有沙暴，需要停车等待沙暴过去。”

“好的，让军医查看了一下伤员们的情况。”

上尉来到车厢里，这里火车让他感到了不舒服和一丝奇怪。而这些伤员是让他最感到奇怪的地方，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早已见惯了死人和伤员，然而这些伤员让他感到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来到卧铺车厢，一股奇怪的味道就直冲上尉的鼻子，一开始他只是以为这是天气太热导致部分伤员伤口的腐烂的缘故，他还提醒军医要及时给伤员进行消毒处理，但是在火车上的这两天，他发现这是一种类似于烧焦的味道。而且相比于前两日，味道已经没有那么浓郁了。

车厢内一片安宁，为了安抚这些伤兵，军医每天会给他们注射镇静剂。现在士兵们正在熟睡中，上尉坐到床边，床上的伤兵浑身裹满了绷带，只漏出了一张脸，可以看得出，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孔，神情安详，脸部微微有些发白。上尉曾经问过军医，为何这些年轻人都裹着浑身的绷带，军医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接手的时候就是这样，他也是临时被调到火车上，之前的情况他也不清楚。但是，他也曾经跟上尉报告过，他发现这些士兵的生命体征都很稳定，似乎不像是受到什么重伤似的，反而生命的代谢比一般人要快的多。

上尉点了点头，离开了车厢，跳下了火车，大戈壁滩早上的风吹得他有些凉了，星星点点的骆驼刺点缀在戈壁上，让这一大片土黄色显得不能那么单调了。一排士兵蹲在铁轨旁抽烟吹牛逼，脸上满是回家的愉悦之情，对他们来说，能脱离前线那个死神诅咒过的地方，就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上尉看着远处的翻腾的黄沙，想起来临走前和参谋长的的对话，心中隐隐紧张起来。

“五天之内必须到到一号基地。”参谋长一脸严肃的对上尉说道，“这是死命令”。

“但是，基地在哪，我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本来你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个地方的”参谋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你也没有必要知道，火车马上就来了，做好准备，记住，你走了之后我们就会向敌人发起进攻，你可能再也联系不上我们了，后方的基地也不会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小队。”参谋长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换句话说，你押送的这一趟火车是大戈壁滩最后的军列。”

上尉回过神来，找到列车员，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继续出发？”

“这我可不知道，我们已经和前线的部队失去了联系，没有人给我们发送天气信息。”

这倒是真的，从昨天下午开始，除了这次沙暴的天气预报，电台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有效的信息。“应该已经开始了吧”在多次呼叫没有回应后，上尉自言自语。

“不能直接穿过去么”上尉眼中有些不甘。

“这种程度的沙暴，我们的火车会被吹飞的。”列车员答道。

上尉点燃了一支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和远方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