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尺》——陈去之

第一章 命运

“天之将启，梦也五塔。”

一轮五棱金光从原点展开，以光速向无边天地扩散，所到之处，生机无限。直到某一条楞触碰及一处山峦草屋，所有的光芒都猛然皱缩到那一点，汇在了屋内。无尽黑暗的夜空，像是一瞬被这原点的金色照亮，一瞬又灭没。随即只听轰隆声作响，一道石塔拔地而起，有九层。

......

“估计，又有人西去了......”

何途被怪梦惊醒，喃喃自语。

做这种怪梦，已经有九次。第一次被这种身临其境般的梦境惊醒时，正值何途十六岁的头一天，当时他满头大汗地盯着天花板呆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随后就听见母亲的叹息，村里有一个人死了。就在那一瞬何途反应过来，死的那个人的屋子，正好就在梦里金光消失之地。

以后的几次梦，情形也大都一样——都伴随着死亡。只不过有两次梦里的地方他并未去过，但通常不远，几天后就会传来隔壁村子有人意外死亡，死因不明。

就这样，分明生机无限却又象征死亡的梦境已经有九次。何途已经有了一种思考，深深埋藏于心中。

“或许，我能预见死亡。”何途暗忖。

也就是正当他被这第九次的梦境惊醒，而望向窗外天空发呆时，一只雄鹰长隼划过天际，落到何途家窗台上，嘴里叼了一张泛黄的宣纸，静静等待。

“这鹰似曾相识。”何途自语，并努力回想。

他盯着鹰好半晌，突然，他终于想起来。正正是十六岁生辰的头天，夕阳落山之时，他望向窗外，正好看见这只鹰，一人一鹰，相互对视。

正当确认过眼神，何途欲夸赞这只鹰的雄壮与肥美之时，鹰突然化做金光消失不见。他刚想惊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不料大脑突然失去意识。

何途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想及这些，何途断定，此鹰非凡！并且，很有可能与那死亡的梦境有一定的联系。这样思索着，何途便很小心的朝着鹰走去，见它并未有任何粗暴动作之时，何途伸出手，接过宣纸。就在接过去的一瞬，鹰突然爆开，化作金光消失。

何途再次被这鹰吓了一跳，然后看向宣纸。

其上用苍劲的草书写着——天之将启，梦也五塔。

他拿着这神秘的纸，开始在自己的屋里踱步。他想，这句话，不正总是在梦里回环的那句吗？

“天之将启，梦也五塔。”何途背着手，箱子啊私塾里背书那样独踱步。正当浮想联翩时，窗外冒出一个人头，着实吓了何途一跳。

何途撇嘴，伸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

“谁！”何途大喝一声。

“你大爷！”一个和他差不多身高的黑小子从窗外站起身来，“有必要吗，见人就打？”

何途白了他一眼，“谁知道是人是鬼？”

这是何途一个淡水之交，同一私塾的学生，村长的孙子，叶鑫。因为是村长的孙子，所以比较横，没事儿喜欢出风头。何途不喜这种人，便没有与他过多的交际。没成想，今天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也不知道心怀什么歹意。

“听说你被上头的一个学院看中了？”叶鑫好奇的说。

“听谁说的？”何途认为这个问法有点儿搞笑。他无名无派的，凭什么就有一个学院看重他。

“你还装！刚才有个仙衣道袍的老者来我们村子，指名道姓要找你。说什么要请你回学院学习。”叶鑫很真诚的说，看样子，不像是在编故事，“我爷爷都被这件事儿惊动了，正往这边儿赶过来。”

何途联想到之前的怪梦与怪鹰，有了一定的判断。

“那你跟着凑热闹干啥？”何途问叶鑫，搞不懂他来有什么作用。

“我？”叶鑫高昂起头，“你都能被看重，我凭什么不行，万一人家是来找我的呢？”

“辣鸡。”何途在心里暗骂。他实在是对这个窗外人生不起什么好感。叶鑫太过于势力，而偏偏他的爷爷是村长，何途又挺受这位村长照顾的，也就不怎么敢招惹他。当初父亲病危之时，村长给了他们家不少的照顾，父亲走后，家里没钱，也是村长张罗着给父亲办丧事。何途这一生没什么特别远大的理想，只是有恩必报罢了。谁对他好，他就得对谁好。虽然这位小孙子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是总犯不着跟他发生冲突。

“要不，让我进来？”叶鑫问。

何途刚想拒绝，突然敲门声响起，他也就懒得搭理那叶鑫。

“来了来了。”是何途的母亲，她听见敲门声，着急地去开门。

刚一打开，何途母亲就完全愣住了，“请问您是？......”

“您好，你们家公子，何途，在吗？”门外是位老者，果然如叶鑫所说，仙风道骨，极为不凡。

“在呢，您.......”母亲还未说完，何途就走了出来。

“母亲......”何途刚想叫住母亲，老者似乎已经激动无比，“何少爷，老朽能否与您借一步说话？”老者袖袍一挥，抱拳行礼。

何途显然是被这老者的拘礼给吓到了，尴尬无比，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当然！”还是母亲打圆场，“您里边儿请。”

老者笑着答谢。

此时的何途是有一丝恐惧的。首先并不知道老者的身份，其次，更不知道他是否心生歹意。但看上去，这位温文儒雅的老先生并不是大恶之人，再者说来，既然母亲已经将其邀请进屋子，也没有再将人请出的道理。

就这样在何途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了卧房。

刚一关上门，老者的气息突然就不对了。

“太上长老，求求您，救救我们半塔道院吧！”老者突然跪在地上，近似哀求的说道。

“我......我......”何途被这老者整的是一头雾水，但看着他那样子，并不像是要整股自己的意思。“您先起来再说行吗？”何途上前想扶起老者，可是就如蚍蜉撼树一般，发现自己根本就拽不动老人。

“还请您出山！”老者郑重其事地说。

“我......我出山？”何途颤颤巍巍的说，“我都没进过山，得怎么出去啊？”

“还请太上长老应允！”老者再次请求。

看这气势，何途不答应老者估计就不会起身，思忖良久，何途发现，这也许是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一个机会。答应了这个老人，他根本就不会吃亏，而且，说不定有天大的好处。反正即使不出去惨淡，自己也只能在小山村里碌碌无为，平凡一生。

这样想着，何途倒是觉得，激情满身。他嘴角微动，进而豪情壮志，

“好！”

老者听见，大喜过望，连忙对着何途一拜，起身。

这时，何途才突然想到，叶鑫不正在门外吗?

“老先生......”

“老夫名为散行，您称我老三就行。”

“老三，”何途愣了愣，“长老，”他继续说，“窗外也许有人。”

“无妨，”散行长老似乎早已有心，“进来之前，老夫已经令其昏迷。”

何途没想到这老者有如此神通，“真的？他不会有事儿吧？”

“无碍，”老者轻描淡写，“一个时辰后自会清醒。”他看着何途，眼神坚定，“太上长老，事不宜迟，我们立刻起程。”

“可是，我......”何途想找一个理由他推脱，可是发现自己心跳很快，紧张情况下根本就想不出来什么借口，“我......我母亲那儿......”

“也对，使我太着急了。”散行长老汗颜，有点儿歉意，“能找到您，实在是太过于激动。这样，半个时辰之后，老夫在屋外接您。您收拾一下需要带的东西，与母亲道别。”

“哦。”何途像个孩子一样被安排，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点头。

“放心，您母亲那边儿我会与她交涉。”散行说，“对了，我看您还没有储物的东西，这只储物戒便供您使用。”

说着，他便凭空地从手里拿出一个金圈戒指交予何途，再拜之后，向门外走去。

第二章 未来

何途望着散行长老的背影，有些失神。他张大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走到床边儿，大喝一声，瘫卧在床上。

“我要出名了！”何途越想越兴奋，连连大笑几声，闭上眼，又沉寂下来。他在憧憬，今后的日子，会是如何的精彩！

这时候的他，既有激动，又是忐忑。他毕竟还是个孩子，遇上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当然难掩兴奋，可是他也饱读诗书，一个不知名的人来到这儿，奇奇怪怪的就要把自己叫走，还是作为太上长老拯救世界。要说是在做梦，何途是完全相信的。可是，这梦未免太过于离奇，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他又想起了关于死亡的梦境。

就在何途躺床上思索之时，殊不知，在那窗外，一只不知已经观望了他多久的黄金竖瞳悄然闭上了眼，化做不可察的光芒，悄然融入了何途的身体之中。这时候的何途，如外人看到，必定为之震惊，因为他的身体轮廓，正隐隐约约的，发散着神秘的金色光芒。

就这样，何途想象着未来大好的光景，越想越得意。

“君子慎行！”何途虽兴奋，但终究克制住了自己焦躁的内心，爬起身来，想要收拾衣物。

“这得拿走，”他看着一个香囊，是六岁时母亲送的，“还有这个，”他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毛笔，是三岁生辰时父亲还在世的时候送的。他挑了很久，想着这次出远门，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自己叹了叹气。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是自己若不抓住这次机会，可能一辈子就只能留在这小破山村了。虽然这件事儿看起来是如此的不靠谱，但是相对于平庸的人生，何途还是愿意自己去闯一闯。虽然并没有很远大的志向，可是，也许到时功成名就以后，尚且可以衣锦还乡，回来孝顺母亲。

这样想着，何途拿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一时间，竟把自己的柜子都差不多掏空了个空。

“靠！”何途看着这一大堆的东西，咒骂，“这么多东西，得怎么搬？”这样说着，他便把目光放到了手指之上。

“这玩意儿，可以装东西？”他把玩那戴在手上的戒指，“或许要念什么咒语？”他心想着，越发好奇。

“菠萝菠萝蜜！”何途对着戒指念叨。

毫无反应。

“芝麻开门！”

毫无反应。

“玛尼玛尼哄！”

毫无反应。

“嘿，以我的聪明才智，还治不了你？”何途目露精光，拿起自己的一件衣服就朝着戒指上端抽去。

“你大爷！”何途兴奋起来。就在接触到戒指的一瞬间，衣服就化做光芒一闪，消失不见。

“果然本大爷机智过人！”何途嘴角上扬，“不对啊，我怎么学着叶鑫的口气了？”他摇摇头，“这样，不好，不好，”他继续摇头，表示忏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样不好，不好。”

不多时，他就收拾好了所有的私人物品。最后放进去的，是那只鹰送来的纸。

“这一定是宝物！”何途想着，“把我杀了这东西也不能被夺走。”

打定主意，他便起身，环顾了这住了十多年的屋子，目中虽露出一丝不舍，但还是叹气一声，悄然离去。

“母亲，”他出房门，找到母亲，“孩儿......”

“散行老师父都给我说了，”她的目光中充斥着温柔，“你去吧，孩儿志在四方，做娘的又怎么能限制你的发展呢。”

“要不您跟我一起走？”何途已经有些伤怀。

“不了，我在这儿几十年了，就想平平淡淡的守着你的父亲，”她轻轻一笑，眼里已经满含泪光，“在外，要记住，恪守内心的善良，做本分之事，得应得之物，不可贪，不可焦躁。”

“孩儿谨记。”

“散行师父已经等你很久了。娘看他老人家是个好心人，你以后跟着他，要好好听他老人家的话。记住，既然是他带你出去的，你就要心存着一份感恩的心，不可与之顶撞。”

“是。”何途点头。

“散行师父已经说明了带你走的原委，我放心。去吧，别让人久等了。”何途的娘亲揉着何途的头，笑笑，轻轻拍了拍，示意，是时候走了。

此时的何途才意识到，这一次，真的是要离开母亲，离开家了。虽然一切事发突然，可是，机会，绝不能放过。

“娘！”何途望着母亲，猛地跪在了地上，三叩首。“孩儿不孝！”说着，眼泪哗哗掉了出来，溅在地上。

“好，好，好，”她望着他，“去吧，去吧。”随即，转过头，不再看他。她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就真的不忍心放孩子走了。

“娘，我走了！”何途起身，他知道，自己的路，该启程了。

“待孩儿衣锦还乡时，与您共赏天地繁华！”他一字一句出口，语气坚定。

他擦了擦泪水，打开门。

大吼一声，“待我衣锦还乡时！”

在那一刻，何途知道，自己终于踏上了属于未来的路。

......

“何途小友，可与母亲道别？”门外，散行长老负手，望着天外的烟云。

“当然。”何途恭敬地说。此刻，他已经发觉，这老师父的语气与屋内明显不同了。若这屋外的口气是正常的长者对后生的语气，那么屋内则是下民对于君王的语气。

“刚才在屋内，你的气息......”散行沉默，“你与太上长老是什么关系？”

“气息？.....”何途疑惑。

“小友不必惊慌，”散行大笑，“看来，你就是太上长老选定的人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半山道院终于后继有人了。”

何途看着这老头疯疯癫癫，自娱自乐，也不敢说话。

“小友，你可愿意拜我为师？”散行突然严肃，对着何途说。

“哈？”何途仿佛被吓住，内心却是暗骂，“都不认识你，就想让我拜师？凭什么？”

“小友可想好，老夫可是从未收过徒弟。这一生中，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我道院掌门首徒。过了......”

听到“掌门”二字，何途突然打了个寒颤。如果这时候还不下跪，那么就真的是太过于愚笨。

何途猛地跪下来，“拜见师尊。”

“好好好，”散行笑道，“你很好，你就收你这个徒儿了，”他的眼里充满欢欣，“起来吧。”

“是。”

“你不用担心你的母亲，我已在她的身上种下灵识，凡人伤不了她，就算是遇见大修之人，我也能及时感应到。”

“真的么？！”听及此，何途大惊，心底涌出了无尽的感激之意。

散行点点头，“另外，此灵识可以延年益寿，对于凡人来说大有裨益，少说是可以活到一百岁的。”

听到这些，何途再次激动，又跪下来，“感谢师尊！”

“这些都是为师该做的，就当是予你的见面礼，”他继续说，“此外，一百两黄金已经放置在了你家门内，趁你娘还未发现，我们启程吧。”

“这.....”何途震惊。那可是一百两黄金，居然说给就给了！恐怕他们家几辈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感激的同时，他也知道，既然师尊给了自己娘亲这么多好处，也就意味着，赴汤蹈火，也得报效师尊之恩。

“师尊，徒儿定当为您，为道院，报效终身，万死不辞！”

“好好好！”散行很是满意，“那我们启程吧。”

“是！”何途起身。

就在这一刹，散行袖袍一挥，就消失在了原地。何途只感觉全身被什么东西包裹，一秒后，腾飞到了天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