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下雨》——雪中无言

第一章 再难聚首

“你四人年纪虽小，却是有自己的武学见解。我以轮回之名，收你们为我座下弟子，分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位列我菩提散人众弟子之首，谁可习得我这一式绝学，谁便继承我菩提之名。”

若干年后。

华江红拿着手中的酒樽，青玉的酒樽里装着却不是酒。轻轻的晃着，像看自己的爱人一般，出神的望着杯中的水。

“为何不喝酒”

“贪杯误事”

“江湖传言，洛阳碧水楼的酒乃世间极品，这种好酒不喝，怕是以后没机会喝了吧”

“嗯，有道理。老板，给这桌的好汉拿最好的酒”

“哈哈哈，久闻华江红划江而治，超脱凡俗，却为何突然委身于朝廷”

“百姓有衣穿、有饭吃，当今皇上虽不是什么旷世圣主，却也算是一代圣君，追随圣者有何错”

“哈哈哈”，全身穿着黑衣的大汉端起桌上酒一饮而尽“北匈奴，南蛮夷，东岛倭，西月氏，四海皆乱，战火连连，百姓裹腹者不过十之一二，卖儿卖女者随处可见，南涝北旱，民不聊生，圣主在哪儿”

华江红眼神突然暗了下来，轻轻的晃了一下酒杯“你知道我能杀了你”

“我知”黑衣大汉话还没说完，只听“咚”的一声，擦着黑衣大汉的脖颈飞过一道白光

“你走吧”华江红左手轻轻的放下酒杯，右手从抬手发标的动作缓缓放下。苦笑了一下，“老板，拿最好的酒”

黑衣大汉感到脖子一阵清凉，右手条件反射的捂向脖颈，没有伤口，却有血隐隐的渗了出来。扭头看向身后，亮晶晶透明的冰片扎进了身后朱红色的柱子，隐约还能看到荡起的木屑、灰尘、冰花。

“你为何放了他”

“他说的都对，为何要杀了他”

“他都对，就是我们错了吗”

“我们也对”

“我追上去，帮你杀了他吧”

“不必了”

“可这样你怎么向他交代”

华江红抬头看了一下刚刚坐在他对面身着亮红色长裙的女子，轻轻笑道

“我不能交代的还少吗”

女子颇为无奈的摇了头。华江红低头端起酒杯，轻轻的晃着，他那个青玉的酒杯却在一旁放着。

“你本不应喝酒的”

“你也本不应该在这儿”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或许我不应该来”

“你不来，又能去哪儿”

华江红沉默了，“去哪儿，去哪儿”他低吟着。

“咚”的一声，在朱红色的柱子上，又扎上了一片亮晶晶透明的冰，这片冰扎的比刚才那片还要深，荡起来的木屑、灰尘、冰花更绚丽。

“我得走了”华江红抬头看着对面的女子

“你知道我不能让你走”女子眼神坚定的回应着

“你会的”华江红静静的起身，却没有向门口走去，而是走向碧水楼的后院。

“非要这样吗”女子愣愣的看着华江红

华江红脚步顿了一下，转过身拿起桌上的青玉酒杯，把玩着看了一眼，轻轻的将酒杯塞进了女子的手中，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为何不留下他”

“你为何不直接现身”

白衣男子坐在了华江红刚才坐的位置，左手端起酒壶向酒盅倒酒，一身白衣的他，若无气风一般柔弱，白净的面庞闪着不可描绘的神情，透亮的眼睛却有透着些许邪气。忽然，他右手向酒抓去，然后转身抬手向后甩去。“砰”的一声碰撞，在靠近碧水楼门口的空中荡起了一片冰花。

“哈哈哈，够快！”爽朗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却听得常人心神一震。

白衣男子却没有停留，左手忽的将酒壶倒着扔向空中，酒从酒壶中流出来白衣男子右手仿佛散开了一样，刹时间，空中碰撞声不断，在碧水楼的门口，大片的冰花散开，“砰”声不绝于耳。酒壶从空中落下，白衣男子再次用左手接住，转回桌前，继续往杯中倒酒。仿佛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样。

碰撞声刚刚结束，一墨黑色披风的大汉便闯了进来。一头长发略微卷曲，额头上几条青筋极为明显。走路声音颇大，粗声粗气的直接坐在了白衣男子和红衣女子的侧面，伸手似夺一般的拿过白衣男子左手的酒壶，直接向嘴中灌去。

“你进步不少”白衣男子无奈的摇了一下头，对着青筋大汉说道。

“弥拜，你少跟老子来这套，每次见面你都是这么说。”青筋大汉嗓门极大，似吼一般的对着白衣男子回应。边说他边将酒壶放下，扭头又对着后台吼道“小二，再拿一坛！”

亮红色衣着的女子轻皱了一下额头，嫌弃似的站起身来“哪儿还有小二，你来了哪有小二敢服侍你？”

“你这话说的，老子不给钱吗！”

“哼，谁稀罕你的那几个臭钱”女子边说，边向柜台走去，曼妙的身材轻盈的听不见一丝声响。

“啧啧啧，你别说，不知道多少男人得死在你这腰下”青筋男子大声的笑道。

女子并没有回应，从柜台转身出来后，端出来的却并不是酒，而是一个略大的匣子，匣子正面四个方向分别写着“青、白、朱、玄”四字，缓缓的放在桌上。青筋男子从脖子上扯下一个黑色的项绳，绳子上穿着一个黑亮的戒指，他将戒指从匣子的“玄”字口放入。口中说道“四象匣降世，看来又有大事。青字杯不到，如何开这神匣？”

“在我这里”女子淡淡说道，边说，便从手腕处拿出青玉的酒樽，然后又低头从胸前摘下了一个火红色的胸花，分别将两样放进了“青、朱”两字的字口。

“唉”白衣男子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他当真放弃了？”

“或许是吧”女子回应道

叫做弥拜的白衣男子摇了一下头，从腰间取下了一块白色的玉佩，从“白”字口放入神匣。

“咔嚓”一声，神匣打开，金黄色的绸布，亮的让人刺眼。三人看到，都有些失神。

“这便是那传说中的三善之书么？”青筋男子有些质疑。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悲哀，青筋男子伸手拿出了绸布包裹的书籍。掀开了绸布，拿出最上面一本，翻开看了一眼书面的头白：

众生轮回之途，以善恶诸业为因，能致善恶不同果报，是为业果。三善为上三道，修此三善注内敛而外放，提精气而外御，内沉则刚需，三善为内敛而修，然并不至极，修吾六道之书，三善入道，三恶出道。切不可图快贪多，尤忌从恶入道。望后人以修为主，莫入痴途。

白衣男子听他读完，说道“是了，就是这个了。”说罢，轻轻的从青筋男子手中接过三善之书。

青筋男子眉头一皱。却并未说话。女子却猛然站起身来，惊异又心疼的站起身来看向青筋男子。

“发现了？”

“你下的毒？”女子猛然想起刚才弥拜与青筋男子过招时，弥拜手中酒壶后被青筋男子拿去直接喝了。

“不然我怎么得到这三善之书？”

“何毒”

“我弥拜下毒，何毒有何区别？不过他能撑到现在，却也难得”说着，叫做弥拜的白衣男子站起身来。

“为何”

“为了尝一下第一的感觉”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弥拜突然笑了一下，笑的很自然，很灿烂，像是朋友间刚喝过酒，说明天见的感觉有一样。看向青筋男子说道，“他凭内气顶多再撑半个时辰，就凭你又怎么留的下我？”说罢又笑了一下，转身准备出门。

女子同情的看了青筋男子一眼，犹豫着右手从头上取下一枝花杈，又坚定的抬起头闪过桌子，冲向了弥拜。

第二章 四象令（一）

扬州，风朗气晴。

“解百忧”的艳红色牌子挂在门头，华江红望着牌子不禁想到了那个亮红色衣着的女人。

“你有几年没来了”

“你有几年没出门了”

“朱雀、玄武是不是你杀的，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白虎必然不是你打伤的，三善之书也必然不在你身上”

“哦？”

“因为你不会让他受伤逃跑，你想杀的人，没有可以跑了的”

“聪明”

“所以你是想来杀我了”

“只有你能知道碧水楼的事情，而巧的是只有你从我这里知道了约定的时间”

“嗯，有道理，所以你认定下手的肯定是我”

“最巧的是，你居然知道三善之书，而我都不确定”

华江红说完，拿起身上的酒盅，轻轻的晃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木然的看着对面一个有些伛偻的小老头。老头左手手腕带着一串藏珠，食指和无名指各带一个黑色的耀石戒指，小拇指指甲略长，整个左手发出淡淡的黑色。左臂裸露，紫黑色的血筋显得极为明显，左耳带着苗族的纯银月星耳饰，左眼闪着绿芒，左嘴角噙着一片紫藤叶。而老头的整个右脸和右手都显得极为干净，没有任何配饰，右侧的脸颊都显得极为红润。

“不错，想简单的解决白虎、朱雀、玄武，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毒”

“而你恰好是世上第一毒手”

“说得好！”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身材矮小，面色红润的小孩子。声音却显得与年龄身高极不相符，厚重而充满底气，仿佛是用内力发声一般。“世人皆言，阴阳毒老，右手妙手回春，没有治不了的病，左手阴险毒辣，没有毒不死的人，也只有他用毒才最简单。”

华江红看了一眼这小孩子，点了一下头。

“你怎么也来了”

“有人要杀你个老陀子，我怎么能不来”

“但我现在不想杀他了”华江红突然说道

“为何”

“不想杀就是不想杀，何来为何”

“那我现在想杀你了”小孩子仿佛飘着一般，腿部没有任何动作就移动到了桌前，毫不客气的坐在华江红的另一侧，并且右手已经按在了华江红的左臂。

“我既不杀他了，你为何还要杀我”

“问的好”小孩子将右手收回，又仿佛无声无息一般飞到了房梁之上

“杀你，会得到莫大的好处”又一个老人出现在门口，走路稳如松柏，右手攥着一个酒壶，腰上系着一个药壶，头上簪子顶着一个辟邪青葫。

“哦？有何好处”

“四象令已出，杀青龙者赏千金、封万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修四象神功，但最重要的，江湖传言，三善之书在你身上”从后厨传出声音，一老人挑帘走出，衣着华丽，珠光宝气，右手攥着三五两白银自抛自接着。路过柜台，顺手将钱扔在了柜台之上，左手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铜钱，说话间就扔出了酒肆的门，叮叮当当落在了门外地上。

“砰”的一声，那葫芦老人等钱落了地就关上了酒肆的门

“悬、壶、济、世四老江湖隐匿多年，不想今日居然让我撞见”

“江湖总说，武林‘四霸’，四天、四怪、四节、四坏，唯独不说我们四老，算上我们明明应该成为‘五霸’！”悬在房梁上的小孩子仿佛斗气一般，边说便从房梁落到的柜台，顺手拿起刚才那华服老人扔下的银子。

“因为江湖人总觉得你们都是好人”华江红看着这“老孩子”，忍不住笑着说道。“但最让我意外的，这解百忧的掌柜的，阴阳老人居然是悬壶济世四老之一”

“唉，本就是世间混日子等死的小老儿，却不想被你拽入这纷争之中”那阴阳老人无奈的说着。

“没办法，谁让你这卖酒卖的好”华江红说话间，衣着华丽的老人和那葫芦老人已经坐在了他和阴阳老人四方桌的另外两侧。

衣着华丽的老人在华江红的对面，斜眼看着他，却不是对着他说“不好不好，你这副阴阳鱼下的不好，明显是消耗他的修为来缓解他毒的发作。”

那葫芦老人突然伸手点向华江红的脖颈，华江红却连闪都没闪。“不对不对，这根本不是外下之毒，是内生之毒”那悬坐在柜台上的老小孩儿，伸手指向华江红的左臂“不妙不妙，刚才我已看了他的筋络，毒已过了主脉，入不入骨我不确定，但若想解毒，必破其一身修为”

“我发百忧请帖，就是请师兄三人来替我解决这个问题，敢问三位师兄可有法救”阴阳老人环视其他三人说道

“我有一方，‘四天’同宗同源，需同环其内力，以毒络游四人之身，分毒而后分而治之，可治愈。”

“我有一方，‘四天’用内力打入其髓，已同宗之气，入髓推毒，洗髓而净毒，即便不可痊愈，也定可大为改善”

华服老人和那葫芦老人说道。

“可惜，‘四天’已缺其二，弥拜还在闭关。辛苦二老费心了。”华江红又端起酒杯，轻轻晃动起来。

“唉，我自认天下第一毒手，虽说毒不一定都能解，但也算见多识广了，可这种毒我真没见过。”阴阳老人颇为伤心，他伤心的是自己这么多年自认为天下第一，到老了居然碰到了一种连类型、毒料都难以推测的毒。

忽的一声风吹，那“老孩子”突然冲到了华江红正背后，抬起右手冲着华江红背后就是一掌。掌落下却没有声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老孩子”抬起手，皱了一下眉头，淡淡的说道。

“你自己知道怎么回事”

“知道，只是自己不敢相信”

“你来让我四师弟看毒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打算怎么办”

华江红听了这句话，忽然抬起头站起身，淡淡的说道

“心死了，或许就不怕人死了”

说罢，转身走出了酒肆，出门后，华江红扭头看了一眼“解百忧”的艳红色牌子，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艳红色衣着的女人。抬头看天，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大师兄看出了什么？”阴阳老人看着华江红走出门，转头问道

“他根本没中毒”

“没毒？”阴阳老人很是诧异

“武林‘四霸’之首四天的实力果然深厚，青龙一人的实力已远超我们四人”

“此话怎讲？”

“你们内力火候不到，自然感觉不出，毒只是其表，其实是因为功法导致的”

“功法？难道是走火入魔？”

“若是走火入魔还好，可怕的是，根本就是被人刻意篡改了功法修炼的步骤，越练越错，等内息转动连至脉络，发现想停下的时候，却无法停下，非借强力散功方才有可能彻底解危”

说完这段话，这四老都沉默了下来。‘强力散功’岂是那么简单，弃了一身修为不说，单就是青龙的武功深度，就很难找到‘强力’的人，可帮他散功。

“菩提散人失踪多年，若青龙之师在世，或许并不难吧”‘老孩子’说完这段话，又收起了他那严肃的表情，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蹦蹦哒哒的就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