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灵道》——东孟先生

第一章 雨香酒楼

微微俯下身子。

单修伸出双手，从面前的水缸中捧起了一些清水，洗了一把脸。

“呼！”

“呸呸！”

冰凉的清水让他顿时清醒了许多。

从大清早一直忙到午后，单修一刻也没有歇息过。整个脑袋里如同灌了水一般，沉重难堪。隐约间似乎还有嗡嗡之声一直环绕在耳边。

幸好方才酒楼有不少客人都结账离去，单修也才能抽开身，跑来这酒楼的后院，洗把脸，也顺带缓口气。

徐徐吐了一口气后，单修低头向身前的水缸中看去。只见面前水缸里的水面已经平静下来，水面轻颤的倒影也渐渐清晰开来，在那缸口大的湛蓝天空中，映现着一片片莹白无暇的云朵。

缸水清净，天空湛蓝，白云也无暇。

这让缓下心神的他，此时难得短暂的放松。因而这明明只是一缸水，但单修却看得有些痴醉。

“啪！”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只手出现在了他背后，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单修身体微微一颤，脸颊边的水珠悄然落下，滴落到了水缸中，将那水面的蓝天白天荡散，一切变得模糊不清，最终化为了涟漪。

“嘿呀！老四！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人，原来在这偷懒！小心被雨姐抓着！跟我走吧，前堂又来了不少客人，快去帮把手！”

一个年轻而又微带粗狂的声音自单修背后传来，但这说话之人却故意压低了嗓门，似乎是担心别其他人听见。来人丢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不过站在水缸旁的单修，似乎心神并不在周围的事物中，故而好像也没有听见来人说的话。

看着水中的一切消失后，单修眨了眨眼，恍然明白自己面前的只是倒影和幻觉。他不由抬头向蔚蓝无边的天空望去。

嗯！蓝天依旧...

来人本已回到了酒楼的后门旁，转头却没有见到单修跟过来。定睛向水缸边看去，便看见了单修那举头望天，略显风度的背影。

这人顿时摇头无语，几个快步奔到了单修身后，抬腿一脚，直接向单修踹了过去...

“嘭！”

“哎哟！”

后腿突然一痛，单修被踹了个踉跄，险些跌入面前的水缸。痛叫一声后，猛然醒来，正要回头做怒，背后之人带着古怪的语气先开了口。

“我说老四？单大伙计？！”

单修一听到这句话，心里才反应过来坏了事，眼珠飞转一圈后，转身一脸皮笑道：“哎？三哥，好巧啊！”

“你还皮？还不赶紧...”

被单修叫做三哥的人瞪着眼正要出言指责，酒楼后院的门这时突然被人用大力推开。

两人顿时齐齐转过头，提着心紧盯着那后门。直到看见那门后跑出的是一个看起来比两人年龄稍小的女孩，两人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你俩弄什么呢？里面都忙不开了！我要告诉雨姐去！”

女孩出了门，跨进后院便扯着嗓子对两人喊骂了一句，之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水缸边的两人见来人不是酒楼的掌柜雨姐，对视了一眼后，都看见了彼此看中的侥幸之色。忽然又想起刚才女孩说的话，两人又连忙撒腿向门里追去。

“别啊，哎，五妹，五妹！”

雨香酒楼，便是这酒楼的名字。

酒楼坐落在东林城西街的北侧街道上。要说这东林城，其实只是位于青云国西南方的一个小城。不过青云国的西面就是闻名西域，甚至在古云大陆都有不少人知晓的乌魔山脉。乌魔山脉绵延数万里，没有人知道它存在了多少个岁月，不过西域的人都知道那里面有着无数人们梦寐以求的修炼资源，以及无数强大而嗜血的魔兽，当真是非强者不敢深入。

东林城距离那乌魔山脉，仅仅百里而已，出了东林城，寻一个视野广阔之地，隐约间可以看见乌魔山脉边缘群山的轮廓。那些远道而来，去往乌魔山脉的强大灵修，有不少人都会选择先在东林城落脚。

所以这东林城虽小，但是平日里街上的人流如河，比起一些大城来，也不会逊色多少。来往东林城的人多了，这酒楼的生意，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两人自后院追进了酒楼前堂，伸头一瞧，前堂里的十几张客桌上，这时竟然都已经坐满了前来吃饭的客人。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三五一席，聊着彼此的天南地北，推杯换盏间言笑不断。再看向酒楼的正门，依然还有客人排着队走进酒楼。前堂中，几个小二跑来跑去招呼着客人，忙得不可开交。

两人望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口中的五妹，心里都感到有些不妙。

“阿青，阿修！”

一个女子的声音自堂柜前传了过来。

虽然前堂人多声杂，不过这个幽兰动听中还带有一丝严厉的声音，却很容易分辨，况且两人对这个声音早已熟记在心。听到这个声音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前柜，方才叫他们的，正是酒楼的掌柜，雨姐。

雨姐刚给一桌熟客结了账，送走了熟客后便习惯性地向四周看了一圈，自然看到了杵在后门边的两人。眼下酒楼里生意这么好，可这两人跟木头一样杵在后门边，雨姐自然有些不悦。

“雨姐...”

两人心中有鬼，因而头低得像犯错的小孩，低声回应着。

雨姐瞪了两人一眼后，提声佯怒道：“杵在那做什么？还不都去干活！”

“哦，对！干活！”

两人听完雨姐的话后，愣了半息，对视了一眼，又连忙进了前堂里。。

这时楼上传来一声高喝：“小二，小二？哪去了？”

阿青拍了拍单修的肩膀道：“老四，你去！”

“又是我？”单修撇着嘴不满道，不过想到方才在后院发生的事情后，也就答应了：“那好吧，我去。”

单修径直上了二楼后，直接向最里面雅间走去。在这里做久了，自然能够听出是哪个雅间传出的声音。

到了雅间门前，他取下了肩上的白抹布，抬起手正欲敲门，可他的的手忽然停在了面前...

悄悄地咽了咽口水，侧头望了望楼道，楼道里没有别人。于是他猫着腰，倾耳贴着门听了几句。也仅仅听了几句，他的脸色就开始变幻不定，深吸了口气，内心的紧张让他似乎都能听见自己胸口砰砰的心跳声。

“咳！”雅间里一个男子轻咳了一声，而后又不耐烦地催促道：“小二！来了没？”

单修身体一怔，被吓了一跳，幸好没有弄出声响。

他蹑着脚步后退两步，压低声音回应道：“来了来了，客官。”

而后，他咬了咬牙，紧握着手中的白抹布，毅然推门而入。

第二章 赏钱被扣

“吱-”

单修推开了雅间的门，这时的他明显压低了自己的身体。

进门的同时，右手将毛巾向左肩一搭，余光扫了一眼里面的人后，躬着着身子满脸带笑：“四位客官，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见到单修进门时恭敬的模样，坐在酒桌正中的男子嘴角微笑，还算满意，便就懒洋洋地开了口：“小二，我师妹说你们这的玉竹酒味道不错，你就去给我再上一壶。”

听到玉竹酒三个字，单修脑中浮现出一些信息：玉竹酒，酒清味美，这酒在整个青云国的南方都有不错的名声，不过却没有人知道它来自何处，而掌柜雨姐花了很多功夫才弄来这酒，雨姐也有自己的生意之道，玉竹酒卖的并不昂贵，赚钱的都是在酒菜上。不过玉竹酒从不让人买了带走，只能在酒楼里才能喝到。

“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单修脑子里虽然在想了这么多，但是嘴上也没耽搁，连忙应道。

做应之后，他正要离开雅间，下楼取酒。

不过四人中的一名女子却开口把单修叫了回来：“等会。”

单修转回身，心想这四位可能还需要加几个菜，便笑问道：“几位客官可是还需要什么？”

然而那女子叫回单修后，并没有理睬单修，而是转头看向了坐在正中的男子，娇声道：“方师兄，我和李师妹都已经喝不下了，要不然就别上了吧。”

“呃...那这样的话，就听雪师妹的。”

那方师兄听罢，侧过脸眉头轻皱似做思索，轻扬着头，嘴角带笑说道。

这是他常摆的姿势，能够展示出自己如刀削般，英俊的侧脸。紧接着，这方师兄甩过头面朝着单修，吩咐道：“这样吧！你将酒装好两份，好让我这两位师妹带回去品尝。”

话音落下，酒桌上两名女子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

可是站在门旁的单修却有些为难了。

方才他已经偷偷打量了四人，听这两男两女的口音，再看这衣着，应该是远客。单修心中估摸着是某个宗门的弟子，看样子是头一次来雨香酒楼，不知道玉竹酒是不外卖的。这些宗门的弟子，大多心高气傲，如果直接告诉他们酒不外卖，定是少不了一番争执和麻烦。

不过这种事单修也遇见过，刚来的时候还因此被不少客人痛骂过。久而久之见过了这类事情，单修也就学会了几个应对之法。

余光扫过酒桌上的四人，单修便有了主意：“好嘞客官，小的这就去让后厨给您准备！两壶玉竹酒，给您用水袋装好，好让您带回去品尝。”

等单修满脸带笑地说完这句话，准备再次离开的时候，那两名女子脸上僵了僵，生出尴尬之色。提着一个大水袋在大街上走着么？

“哎！小兄弟，且慢！”

另一名被称作李师妹的女子开了口，不过她叫回了单修后，一时也没了后话。

果然！不出单修所料，这些女子，让他们这些灵修提着水袋走在街上，自是不愿。方才他也是故意那般说的。哼！自己在这酒楼里做了三年伙计了，什么客人没见过，陪你们玩就是了。开玩笑！要是客栈的玉竹酒谁都可以带走的话，酒楼还不如改作酒坊了。

单修心中所想的，这酒桌上的四人自是不知。在他们眼中，只见单修再一次被叫了回来之后，依旧低着头，脸上虽是一副似有不解的表情，但却依旧耐心地在一旁等着。

过了几息后，为首的方师兄开了口，开口间也笑得很是温柔：“李师妹？”

那李师妹沉吟片刻后，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柔声道：“两位师兄且听我说。眼下这天都快要黑了，嗯...不如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些赶路，早点完成了宗令后，师妹我还想去那遮云湖游玩一番，都说遮云湖景色不错，其实我早就想去观赏那遮云湖的美景了。不知两位师兄意下如何？”

“游湖？好，这个好！”

四人中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子听到游湖二字后，连忙点头赞同。

那方师兄听后，眼中掠过几丝喜色，不过他还是镇定道：“宗令为大，师妹这么一说，倒是师兄欠虑了，那就早点回去！小二，结账。”

单修心中悄悄吐了口气，便带着四人下了楼，结了账，送出了酒楼...

单修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酒楼里做工，和招呼那些行装奇异的生客相比，那些熟客可要好说话多了。熟客都是城里人，相互都熟悉了，许多时候都是变繁为简，招呼起来也省心。但若是去招呼生客的话，就得小心应付，酒楼不怕少了一桌两桌的客人，但是就怕得罪了客官，惹了麻烦事，不值当。尤其是新来的伙计，往往心直口快，许多时候免不了要被掌柜说道几句。

就说单修刚来的时候，连话都不敢说，不过时间久了，各式各样的人都见多了，也就学会了如何应对了。忙前忙后不间断，不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等到伙计们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后，雨姐也就吩咐大家关了上门，打了烊。

今天是这月最后一天，伙计们也都没有走，等着雨姐盘好帐。

后厨的人弄来一些简单的饭菜，等伙计们吃的差不多了，坐在前柜里的雨姐也算好了账。她起身后，顺手抄起角落的一本账本，走到了前堂中。

见到雨姐走了过来，都站了起来，聚到了前堂中间。这时被单修唤作五妹的那个女孩，跑去倒了一杯茶，端给了雨姐，在这里她年纪最小，不过她也很聪明伶俐，讨人喜欢。

雨姐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便放在了一旁的酒桌上，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看着账本。

也不知等了多久，在单修忍不住打着哈欠的时候，雨姐终于抬起头来，开口徐徐道：“这月可就这么过完了，这后半月生意不错，大家都辛苦了！我决定给你们的工钱里都加上十两银子。”

“嗨！我就知道，哈哈！掌柜的大方。”

“谢谢雨姐。”

“好嘞，终于过完了！谢谢雨姐的奖赏！”

“是啊，这几天都累不得不行啦，有这十两工钱，都值了，哈哈！”

伙计们听雨姐说到加工钱，眼中皆露出喜悦之色，纷纷开口感谢着掌柜雨姐。

雨姐捋了捋眉梢的发丝，接着说道：“照旧的话，大家都歇两天，也好回去忙好自家的事。没什么事的话，大家就收拾收拾回去吧！”

“好嘞，雨姐。”

“多谢雨姐。”

“雨姐，那我们回去了，您也早些歇息吧！”

雨姐面带微笑点了点头，便走到前柜处，将另一本账本也拿在了手里，这才转身向后院走去。

见雨姐准备离开了，劳累了一天的伙计们也都纷纷散开，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而这时刚走到后门的雨姐突然回过头，仿若想起什么似的，丢下了一句话：“噢，对了！阿青和阿修白天好像有偷懒吧？那就从工钱里扣掉十两银子，下不为例知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