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万强》——元宝琛

第一章 不算开始的开始

万强提着满满的一口袋肉包子过桥时，晏芸刚好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巷子里出来，叮叮的车铃声在清晨的街头分外清澈透亮，引的万强忍不住转过头去看。晏芸的样子真好看，万强看的有些出神，并没有察觉到口水顺着嘴角已经流了下来，直到晏芸的身影消失在马路尽头，万强回过头来，看到提着小马扎正在过桥的胖婶对着他笑的已经合不拢嘴，“万强啊，擦擦口水啦，看个小姑娘能看成这个样子，赶紧回去让你爸爸去提亲啦。““嘿嘿，不是，不是“万强抬起提着包子的手，用手背擦了擦口水，尴尬的说，“老范家的包子太香了。“

老范家的包子确实是这条街上最香的，他家的包子铺“范包包“在万强眼中就像是若干年后他眼中的奢侈品店一样，一年也难得进去几次，当然倒不至于买不起，而是太麻烦。范包包作为本地包子界的翘楚，每天只早饭和午饭时间营业，一开门就排起长队，也就个把小时包子就被抢光了，去的晚了排队也没有，所以想吃他家的包子要费点工夫，还需要点运气。当然也有不用这么麻烦就能吃上包子的，比如牛校长，是老范媳妇的直接领导，在那个还没有外卖的年代，老范媳妇就隔三差五骑着小木兰去给校长送包子，把自己从普通任课老师送成了班主任，如果牛校长包子没吃厌的话，下一步的级部主任也是指日可待的。还有一个就是老范包子铺对面开裁缝店的老金，只要哪天老金从裁缝店里走出来隔着马路朝老范招招手，指头比出一个数字，老范就会心领神会的给老金留下老金所需数量的包子。有时候哪怕老金出来晚了，冲老范挥手时已经没几个包子了，老范也会不顾食客的抗议把仅剩的几个包子从他们面前端走，放回到还散发着余热的蒸锅上盖好小棉被等着老金来拿。老金不是啥领导，老范这么讨好他，是因为老金有个女儿叫金慧琳，跟老范的儿子范英杰同班，据老范细致的观察，儿子英杰十有八九是看上人家慧琳了，想到自家儿子肯定考不上大学，慧琳更是老早就跟着老金学手艺打算高中毕业就回裁缝店帮忙，老范觉得俩人生活轨迹相似，以后走到一起的可能性蛮大。慧琳这姑娘是老范看着从小长大的，模样说不上多漂亮但也周周正正白白净净的，而且脾气温和心灵手巧，讨回家做个儿媳妇简直不要太合适。揣着这样的心思，别说老金要了，就算他不要，老范也会主动把包子送上门，打好基础，感情投资嘛。

每天不厌其烦排队的食客们，把牛校长和老金叫做包子vip，除了他俩之外有没有其他的vip暂时还没人知道，但是很显然万强不可能是vip。万强想吃包子是需要老老实实排队碰运气的，今天这满满的一口袋包子就是万强起大早排队排回来的，不过这包子万强买回来并不为自己吃，而是为了孝敬自己的师傅熊冬庆。前一日熊师傅跟他聊天时偶然间提到说听说你们桃花街有家包子铺叫范包包，包子特别好吃，好吃的邪乎，你说能邪乎到哪儿去呢，不就是包子吗？又不是排骨，又不是烧鸡。机灵如万强，当然没有随便听听一笑而过，当即就表态说师傅明早咱都别在家吃早饭了，我去范包包买上几个大肉包子，咱一块儿到厂里吃。熊冬庆听了也不言语，点上一根烟抽的滋儿滋儿响，抽两口后眯着眼扔给万强一根，万强知道这马屁就是拍成了。

万强回到家时他爸妈都刚起床，他拿出四个包子放在桌上跟爸妈说了一声就跨上自己的摩托车走了。万强家离他上班的大修厂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骑摩托不到半小时吧。其实平时万强不怎么骑摩托，来回都步行，因为他嫌自己胖，所以利用上下班这段路进行快步的暴走，走一趟一个多小时，今天显然是不行了，一个多小时过去，包子凉了不说，熊师傅他们都得饿瘪了。

万强到大修厂还不到八点，熊师傅和师兄宋海齐已经在休息室里等他了，听说今早万强带包子，宋海齐买了一大桶豆腐脑，熊师傅也带了几个鸡蛋。眼看着万强进了门，宋海齐把豆腐脑倒出来分成三大碗，每一碗都浇上红亮亮的辣椒油，熊师傅剥开鸡蛋一个碗里扔一个，万强把装包子的口袋撑开口摆到桌子中间，师徒三人有说有笑的吃了起来。范包包的包子就是好吃，又都是出大力的人，满满一口袋包子很快就吃个精光。熊冬庆心满意足的站起身，掏出烟盒给两个徒弟一人扔了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美美的吸上一口，眯缝着眼陶醉良久之后，朗声说道:“好饭啊，好饭，吃了好饭要干好活，活干好了有好饭。抽完烟，咱们开工喽！“

万强坐在板凳上抽着烟，笑眯眯的听着师傅感慨，迎着窗口射进来的阳光，可以清楚的看见随着师傅喉结的蠕动一团一团的水雾从他口中喷薄而出，师兄宋海齐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掐灭烟头就换衣服去了，而万强却莫名的有一点小感动，眼前这样一个学历不高长相粗糙的修车匠人，从美食中得到这样一点小小的满足，生发出对生活的这样一点小小的热情，给这样平凡普通的一天带来了一点小小的仪式感，这样的仪式感对年轻的万强来说，喜悦又新鲜。至少到目前为止，万强很享受他的这段学徒生涯。

万强来到大修厂还不到一个月，主要是打杂，收拾收拾卫生，保养保养工具什么的，再顶多就是熊师傅和宋师兄干活时在旁边打打下手，不费力也不累心，熊师傅也不要求他时刻伴其左右，没事做的时候万强到大修厂门口转转，找报刊亭的胖子聊聊天，跟小卖部的小姑娘逗逗嘴，甚至骑上摩托出去不知道到哪里转一圈，熊师傅都是不管的。熊师傅说有事的话喊一嗓子他能出现就行，喊一嗓子不行打个电话三五分钟他能回来也可以，当然到目前为止，熊师傅还没有呼喊过他，更没有过需要打电话把他叫回来的时候。报刊亭的胖子和小卖部的小姑娘都跟万强表示过对此的不解，因为他的师兄宋海齐当初刚来大修厂的时候，那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师傅身边的，干活打下手自然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即使休息的时候，熊师傅也是吩咐不断，一会儿杯子里没水了要宋海齐去添水，一会儿烟盒里没烟了要宋海齐去买烟，需要用到宋海齐的时候如果他不在身边，熊师傅是不会喊他的，自己就拿着杯子去添水，自己就溜达到门口去买烟，然后这一天肯定不会再跟宋海齐说一句话，甚至不会再正眼看他一次了，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不满和惩罚。宋海齐也是个心重的人，师傅只要一给他脸色看就吓的跟掉了魂儿一样，一整天都缓不过来，所以有事没事都老老实实在师傅身边侯着，随时等待召唤。尽管都发现了万强与宋海齐的不同境遇，但是报刊亭的小胖子卫明和小卖部的小姑娘胡媛媛对此的解读却截然不同。卫明说万强啊你不能整天这么瞎晃荡，你得贴住熊师傅，眼里有活儿，不管他安不安排你，你就当你是他的手他的脚，该不该你干的你先站出来再说，实在没活儿跟师傅聊聊天也是好的嘛，你拿出诚意打动师傅，师傅才能拿你当回事。而胡媛媛则说万强你来拜师学艺那得要花本钱的，你不出点血，那人家师傅就让你整天浪费时间，这就等着你着急等着你开窍呢，你可明白？两个人说的万强是哭笑不得，他虽不以为然，但他知道人家肯替他操这个心也是为他好，不能表现的太不识趣，他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拿这俩人的看法互为攻守。当着胡媛媛他就说你说的对呀，但是卫明如何如何说的，我感觉他分析的也有一定道理。胡媛媛一听卫明就满脸不屑，哎呀你还听他的，他自己整天守着个破报刊亭卖报纸，要啥没啥穷的叮当响女朋友还跟人跑了，你听他的有啥用？当着卫明他就说你说的对呀，但是胡媛媛如何如何说的，我感觉她分析的也有一定道理。卫明一听胡媛媛马上两眼放光，满脸猥琐，胡媛媛还挺关心你的嘛，那她这么说，你就听她的呗，你没听人家都说嘛，胡媛媛，啥都懂。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卫明笑容暧昧，口水泡都从嘴角鼓出来了。

万强知道卫明脑子里在想什么，胡媛媛的故事他也多少听过一些，谈不上多么香艳，但对于卫明他们这些精力旺盛却无处发泄的小青年来说，有这么一个可供意淫的对象存在就够了，故事劲不劲爆甚至有没有故事都不重要，在那些无法入眠的夜晚里，每个人在想着胡媛媛**时都是最好的导演。客观的说胡媛媛并不算漂亮，面部线条甚至有些硬，但是不得不承认身材是真好，接近一米七的个子，腿长腰细胸挺屁股翘，再加上她那极富个人特色的厚嘴唇，本身硬件设施就够的上尤物的标准了。万强第一次走进小卖部是去买一碗泡面，付完钱要走时胡媛媛把他喊住说，你这泡面是要拿到大修厂里面吃啊？万强嗯了一声。胡媛媛又说现在里面干着活儿呢，又吵又脏的，哪儿能在那吃东西啊，你就在这吃吧，我这正好有刚烧开的水。万强想想也是，回去吃环境不好，让师傅看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就直接在小卖部泡上了，一边吃一边跟胡媛媛聊着天，在他吃面聊天的过程中，大修厂先后有两个他的同事去小卖部买东西，万强还嘻嘻哈哈的跟他俩分别打了招呼，吃完面万强也没多停留直接回厂里了。但是从那天开始，陆续的就有厂里的同事跟他挤眉弄眼的开玩笑，没几句好话，万强一听就知道跟胡媛媛有关。他问了问师兄宋海齐，宋师兄笑了笑，说你不知道，咱们厂子里以前有个工人跟那胡媛媛谈过一段恋爱，后来没谈成拉倒了，再后来不知为啥离开厂子辞职不干了。从开始谈恋爱到离开厂子，那小子前前后后跟人聊过不少他跟胡媛媛的事，有些话嘛说的不太讲究，就是……怎么说呢，就是男女之间的事呗。咱们厂子里单身小伙子多，都好聊这口儿，添油加醋的，后来也不知道传成啥样了。不用在意他们说啥，无所谓，也不用太关注他们传传那些事儿，没啥意思。生性憨闷的宋海齐把这事说的不瘟不火，不咸不淡，完全满足不了万强的好奇心。万强大概抓住了话题的重点，有事没事就找厂里那些好事的小青年套话，很快就打听清楚了那段所谓的艳史。无非就是胡媛媛到了大修厂对面的小卖部之后，很快就被大修厂里的小伙子们盯上了，明里暗里的有好几个小伙子都在追她，最后是一个叫王洋的起重工得手，两人光明正大的谈起了恋爱。那个王洋得手之后，成天在工友面前炫耀这段关系，今天说已经拉上手了，明天说已经亲上嘴了，后天说已经摸上奶了，再往后越说越过火，细节描述的越来越不堪，比如说胡媛媛身材如何如何火辣，胸如何屁股如何，又说胡媛媛技巧如何如何厉害，口活如何体位如何，每次都说的天花乱坠唾液横飞。后来分手了还是接着说，只不过换了一个角度，说胡媛媛这么会伺候男人是因为很早就退学跟着镇上的小流氓瞎混被他们给练出来了，还说胡媛媛之所以愿意取悦男人是因为她本身**就很强烈，也需要男人去满足她。王洋说他跟胡媛媛干的越多就了解的越多，了解多到了一定程度干的就没劲了，而且胡媛媛需求那么强，整天不停的要，把自己抽空了，上班没精神，起吊作业都受影响，干脆就分手了。那王洋是这么说，但分手后他也没在大修厂把自己的起重工干下去，没多久就走了，据说是跟着亲戚去南方打工去了。他是走了，他描述的那些香艳火辣的片段和细节却都留了下来，并被不断的升级、加工，继续在厂里那些寂寞难耐的小伙子中间流传不衰。

了解了这段故事之后万强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就在小卖部吃了个泡面就会被那样揶揄一番，最初几天也确实不太去愿意去小卖部买东西了，但是很快他也就不拿这当回事了。万强也谈过恋爱，尝了禁果，男女之间那点事他都懂，恋爱中男人的心理他也能揣摩一些，王洋的描述显然过于浮夸，浮夸的动因可以有很多，万强懒得去分析，只是回想那次吃泡面，他感觉胡媛媛只是出于热心而建议而已，并无任何唐突和孟浪，吃面过程中的短暂聊天，两人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甚至都判断不出胡媛媛的性格，更别说还看出什么狐媚和风骚。关键大修厂门口就这个小卖部最近最方便，去别的地方买点东西太费劲，因此万强很快也就不再刻意避开胡媛媛和她的小店了，该买啥买啥，该聊天聊天。当然受那些传说影响，他也开始刻意留意胡媛媛的样貌身材，言语谈吐。在21岁的万强看来，胡媛媛的身材确实可以，两条腿又长又直，加上一对饱满的胸脯，在那挺身一站就足够亮眼了，言谈举止就一般了点，可能真是没念过几天书，说话简单直接，大咧咧的充满市井气，时不时的还会蹦出几个不那么刺耳的脏字儿，但眼神里没有那种要勾引谁的轻浮之气，充其量也就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普通乡下妹子，有点土气，甚至还有些单纯，跟风骚、放荡这样的形象相去甚远。不过通过那几天的细致观察万强还有一个新的发现，就是他很确定卫明是看上胡媛媛了。

第二天一早万强又出现在了范包包门口，不过这回他不是来排队买包子，而是在这等着看是否能再见晏芸一面。晏芸是他妈妈的好闺蜜慕阿姨的女儿，小时候万强的妈妈跟慕阿姨都在棉纺厂上班，两人同年进厂，单身时一个宿舍，结婚后两家也都住在棉纺厂的宿舍大院里，关系非常好。据妈妈说慕阿姨年轻时长的那叫一个漂亮，厂花级人物，追她的人两个手指头根本数不过来，慕阿姨挑来挑去挑花了眼，结果把自己耽误了，眼看着自己的姐妹们一个个孩子都老大了，自己知道着急了，凑合着找了个乡镇学校的代课老师，着急忙慌的把婚结了，生下了晏芸，晏芸出生的时候万强都已经五岁了。慕阿姨怀孕的时候就跟万强妈妈开玩笑说，你家万强这么懂事，我要生个女儿的话给你做儿媳妇吧，年龄也合适，万强妈妈也是忙不迭的答应说那可讲好了啊，生个闺女就给我留着，别人谁也不用指望着来抢。后来晏芸出生了，两人也是整天亲家母长亲家母短的互相打趣，万强那时候还小，搞不懂他们开的是啥玩笑。印象中小时候他不怎么跟晏芸一起玩，毕竟年龄差的有点多，他更喜欢跟同龄的小男孩一起玩，他跟晏芸的接触更多的来自于跟着妈妈去慕阿姨家玩或者慕阿姨带着晏芸到他家玩的时候，他象征性的哄一哄晏芸，印象都不太深了。后来棉纺厂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在上世纪90年代那批国企倒闭、工人下岗的大潮到来之前，万强的妈妈和慕阿姨先后离开了棉纺厂。万强的妈妈托关系去他们区的机关幼儿园找了个闲职，收入不高，但好歹搞了个事业编制，算是有个保障。慕阿姨则不知道哪里来的门路去了卷烟厂，当年那是号称全市待遇最好的单位。那个年代人们衡量一个单位好不好总有一些具象的指标，比如八十年代棉纺厂日子好过的时候，头顶两个耀眼的光环，一是电量供应不足的时候全城停电也不停棉纺厂的电，说明其政治地位牛逼，二是棉纺厂拥有全市唯一的一个大礼堂，除了自己放电影办演出之外，市里其他单位包括政府搞活动都得借用棉纺厂的大礼堂，那个年代人们说去哪里参加活动基本都是说到棉纺厂去，说明其经济实力强悍。而到了九十年代，好单位则变成了卷烟厂和电业局，因为这是全市仅有的两个可以租用庞大的市人民体育场办自己职工运动会的单位。特别是卷烟厂，据说每年运动会都要给职工发一套名牌运动服，除此之外运动会当天每个职工还可以到食堂领一个红烧鸡腿，这个传说尤其让当年的小万强无比神往。总之大家谁也不知道慕阿姨哪里找的后门，在一个豪门最后一点光芒褪去之前华丽转身踏入了另一个豪门。离开棉纺厂后不久两家也都搬了家，住的就远了，再加上万强妈妈觉得自己机关幼儿园的工作收入与慕阿姨差距太大，心里也有些不平衡，本身也不太愿意再频繁来往，在万强的印象中，上小学时偶尔还能看到慕阿姨带着小晏芸到家里做客，上了初中以后则基本上没再见过慕阿姨和小晏芸了。慕阿姨再次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是万强中考完的那年暑假，一天他踢完球回到家中，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拉着妈妈的手亲热的说个不停，女人扭过头来一看，他就认出来是慕阿姨。彼时的万强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慕阿姨拉着看了又看，感叹了好几遍，冲着阳台喊了声芸儿快过来看看你万强哥哥，从小带着你玩的，还记得吗？万强再往里一看，才发现还有一个清瘦的小女孩坐在阳台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一本万强订阅的少年文艺，听到妈妈的招呼就站起身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万强知道这自然就是晏芸了，不过早已不是他印象中那个奶里奶气娇滴滴的小丫头，个子长到了将近一米六，黄底白花的连衣裙勾勒出修长的身形，皮肤白皙，面庞清秀，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盈盈笑意，一把马尾梳的干净利落，彼时的万强情窦早已开过，对于漂亮姑娘有着自己的审美，看到女孩子已经可以瞬间作出漂亮还是不漂亮的归类，在他看来小晏芸显然继承了慕阿姨的美貌基因，是个小美人胚子，只是年龄太小还没长开，稚气未脱，缺乏一点漂亮姑娘的光彩。慕阿姨走后万强从妈妈口中得知，几年前还风光无限的卷烟厂由于香烟品牌调整，不再生产香烟，转为生产包装箱，瞬间从天上跌落凡尘，人员需求大幅减少，待遇也急剧下滑。慕阿姨靠着自己的关系，倒是又一次逃脱了下岗的厄运，但是收入已大不如前，甚至还没有万强的妈妈工资高。不甘心的慕阿姨经朋友介绍到保险公司找了份兼职卖保险，像万强妈妈这样昔日的好姐妹，自然是第一批主攻的对象，而慕阿姨带着晏芸一起登门拜访，自然也是有意拿当年订娃娃亲的玩笑话来打打感情牌，毕竟也是断了几年联系，带着孩子一起来关系搭建的会自然一些。一方面是老姐妹的关系，另一方面万强妈妈本身也不排斥保险，再加上万强爸爸发展的还不错，家里条件越来越宽裕，那几年里万强妈妈还真没少在慕阿姨那儿买保险，慕阿姨也再次成为了万强家里的常客，没事就提着水果去聊天，偶尔也会带着晏芸去，晏芸每次都会找万强借最新的几期少年文艺拿回家看，除了借书一般也不多聊什么，进入青春期的少女该有的矜持在晏芸身上愈发明显。万强最后一次见到晏芸是他高考完，听说万强考上了大学，慕阿姨感恩万强妈妈这些年照顾她的生意，非要给万强一个红包，万强妈妈就在家里张罗了个饭局，让慕阿姨一家三口都来了，饭吃的挺热闹，也无非是慕阿姨拉着万强妈妈一边恭喜一边介绍新保险，慕阿姨老公和万强爸爸则是一杯一杯的碰杯喝酒，万强和晏芸都只是安静的吃饭而已，彼时的万强已经隐约注意到了晏芸日益出众的容颜，但在他眼中也仍然不过是一个可人的小妹妹而已，况且万强当时正在为即将与自己初恋的女友分别而郁闷，心思根本也不会照顾到晏芸身上。那次之后万强就离家上大学去了，又是三年多，再没见过晏芸，直到昨天清晨，街头的那一瞥。

那一瞥，与其说是万强认出了漂亮的晏芸，不如说是万强先被一个美丽的容颜吸引过去看了之后才发现是晏芸。时光对美人的塑造不疾不徐却又从不倦怠，三年不见，晏芸竟已是如此光彩照人，万强平静已久的内心瞬间涟漪四起，一整天都定不下心思来做事情。纠结了一天，万强决定早起再去看一次，看看晏芸到底是不是那么漂亮，说不定是角度或者光线问题，恰好那一刹那营造出一个美好的瞬间画面而已，这样的话虽说有点遗憾，自己心里也就松快了。万强这股轴劲儿一上来，非再去确认一次不可，不然压根说服不了自己。从青春期开始万强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一特点，看到心动的女孩，先是躁动几天，但光躁动还不能确定，有的只是假象，几天过后自然就没了感觉了，有的依然心动不止的，基本就可以确定是动了情了。动了情了怎么办不重要，但是确定是不是动了情很重要。这次也不例外，为了再看一次晏芸，平时最痛恨早起的万强五点多就爬起来了。

桃花街在东莱市的地段并不是很中心，甚至有一点靠边，但是由于旁边有一个早市，又是通往一中的必经之路，因此每天早上还是很热闹的，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万强把摩托停好之后就开始盯着路口，视线像探照灯似的扫来扫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探寻晏芸的面容，看了一会儿，万强就感觉不太妥，人家路上来来回回的都是有事，就自己跟个查票的似的站在路边挨个人看，太突兀，而且早上出来买菜送孩子上学的好多都是自家邻居或者父母的同事朋友，挨个打招呼也怪麻烦的，正好范包包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万强干脆就跑过去跟着一起排了，站在队伍里就不显得不自然了。

排了不一会儿，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路口，万强余光一扫就猜到是晏芸出现了，扭过头定睛一看，没错，就是晏芸，头戴红色小绒帽，一件雪白的羽绒服套在蓝色校服外面，轻盈的踩在一辆小红车上，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红扑扑的小脸上透着一种漂亮女孩独有的自信，在晨曦的照耀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迷人的光彩。万强的目光随着晏芸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身边的一切都察觉不到了，只有胸口一团激情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烧的他嗓子干，不停的咽唾液。恍惚中感觉后面有人拍了拍他肩膀，他扭过头一看，前面已经空出两三个人的位置了，自己还站在原地没挪步，后面的人着急了。万强回头说声抱歉就从队伍里抽身出来，跨上自己的小摩托奔着晏芸的方向就跟了上去。骑着小摩托万强有点恍惚，他原本只是想再看一眼确认一下的，没打算尾随人家啊，怎么手脚不听使唤的就发动摩托跟上了呢，再说跟着有啥用啊，追上去打个招呼吗，不不不，万强可没做好这个思想准备，而且显然这个时机也不合时宜啊。内心纠结的同时万强还发现了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就是晏芸自行车骑得实在是太慢了，慢的万强的小摩托已经开始左右摇摆，需要不停的把两条腿撑到地上来维持平衡了。算了，没法跟了，反正已经看见了，下一步咋办再说吧，先去上班要紧。万强打个方向，一给油儿，奔着大修厂就去了，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没吃早饭。

第二章（1）师兄宋海齐

下班时万强才想起今天是周三，有体坛周报，以前他中午就跑到卫明的报刊亭去买了，今天这一天心不在焉的，中午忘了买了，现在这点去十有八九是卖没了，不过万强还是打算去碰碰运气。离报刊亭还有一段距离呢，万强就看见卫明举着一份报纸冲他挥动，红色大字的报头格外醒目，必是体坛无疑。

“可以啊小伙儿，专门给我留着呢？”万强赶紧小跑几步接过来，兴奋的翻看着。

“我早晨看见你进厂了，中午你又没过来，我估计你可能是忘了，就给你留了一份。”

“真有心，那你不怕我今天不买了？”

“你不买就不买呗，体坛还怕卖不出吗，刚还有人来买呢。”卫明又瞄了一眼万强，“你衣服都换好了，这是直接回家，不加班了？”

“对啊，加啥班啊加班，直接回家！”

“我记得早晨你骑着摩托来的吧，下班咋不骑了呢？”

“哦，摩托啊，借给我师兄了，他晚上带着对象去逛街看电影。”

“唉，你师兄啊，也真不容易，他这对象谈的，可真够费劲的”卫明抿了抿嘴，还要再说啥，想了想又没说。

“得了，你忙你的吧，我回家了啊。”万强着急回家看体坛，也顾不上跟卫明聊天，摆摆手走了。

如果没有急活需要加班的话，到了下班时间的大修厂是很快就人去厂空的，偌大一个院子，就车棚里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宋海齐，蹲在万强的小摩托旁边，静静的抽着烟。从地上的烟头数量来看，他是已经连着抽了三四根了。宋海齐本身烟瘾就大，心里要有点事了那抽起烟来更是一根接着一根的不间断，能一直抽到咳嗽的干呕为止。不过今天宋海齐还没抽到干呕，手机就响了，是他的女朋友朱燕打来的，他接通电话一听，外面的人声比听筒里的声音还大呢，原来朱燕已经走到大修厂里面了，没发现宋海齐蹲在车棚里。宋海齐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衣服，深呼吸几口，试图驱散一点身上的烟味，但是根本没用，朱燕乐颠颠的冲着他跑过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马上又弹簧一样的跳了出来，“怎么这么大烟味，熏死人了。”朱燕双手使劲扇着面前的空气，憋着嘴埋怨宋海齐，不过埋怨了没两句又上去一把挽住了宋海齐的胳膊，亲热的拉着他往外走，“你看看你，一点都不着急，电影七点半就开始了，咱们还得先吃饭呢。”宋海齐尴尬的笑了笑，“没事儿，我借了个摩托车，来得及，你想吃啥啊？”“骑摩托也得抓点紧，咱们简单吃点，就吃个麻辣烫吧。”“麻辣烫也太对付了，你再想想。”“就麻辣烫吧，我挺爱吃的，今晚主要不为吃，为了看电影嘛！”“那行，听你的，走吧。”宋海齐知道朱燕是在帮他省钱，其实她是特别爱吃的，哪条街哪家店有什么好吃的她都如数家珍，刚认识那会儿朱燕还没完全接受他，吃饭都是挑好吃的地儿，反正都是宋海齐花钱，后来两人关系稳定了，朱燕就开始知道心疼钱了，平时出去吃饭都是实惠为主，偶尔赶上特别日子才奢侈一下吃顿好的。

吃完麻辣烫，看完电影，宋海齐载着朱燕把她送回家，两个人在夜色掩护下拥抱着热吻了一会儿之后，宋海齐正欲离开，朱燕却使劲拽着他的衣角不松手，满脸娇羞的对他说，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宋海齐一脸疑惑，一下子没想明白咋回事，朱燕好像也压根没打算让他猜出来，自己直接开口了，“好消息是今晚我家里没人“说这话时，朱燕的胸脯使劲贴着宋海齐，用自己的膝盖贴着宋海齐两腿之间的缝隙上下磨蹭，撩拨的宋海齐血脉喷张，眼看着宋海齐已经饥渴难耐，“坏消息是我大姨妈来了“朱燕不怀好意的说出了后半句话，她边说边留意着宋海齐表情的变化，那种急切渴望又瞬间失望的落差感让她成功体验到了调戏自己男友的满足感，轻轻的说，“进屋吧，好不容易赶上家里没人，不让你白来。“

这一夜，宋海齐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和快感，崭新的体验让宋海齐欲仙欲死。在身体几近被掏空之后，宋海齐浑身酥软的躺在朱燕的闺床之上，伸出胳膊正要从床边挂着的衣服口袋里掏烟，突然意识到这是在朱燕家里，又把手缩了回来，朱燕一反平时讨厌他抽烟的态度，坐起身隔着宋海齐的身体把烟拿了出来，俏皮的抽出一根塞进他的嘴里，又摸出打火机给他点上，“没事，想抽就抽吧，今晚恩准你啦，平时少抽点就行了。“边说边把头靠在宋海齐的胸口，娇嫩的小手在宋海齐的胸膛上轻柔的抚摸着，浓浓的满是爱意。偎依在宋海齐怀中的朱燕很快就沉沉睡去，宋海齐轻轻把她移到枕头上放平，自己起身拿着烟到了阳台，再次一根接着一根的陷入了沉思。他跟朱燕恋爱快两年了，虽然关系平稳，而抽烟更是一直为朱燕所深恶痛绝，绝不允许宋海齐在自己面前抽一支烟，今晚无论是破天荒的主动，还是准许他在自己的床上抽烟，无疑都是极其反常的举动。宋海齐明白，在这反常的举动背后，是朱燕在表达自己的态度，或者说是在给宋海齐施加压力，是时候了，该求婚了，没什么好拖的了。烟头忽明忽暗，透过薄薄的烟雾，宋海齐刚好能看到停在门口的那辆摩托，作为修车人，宋海齐对那辆摩托的性能十分了解，绝对是辆矫健皮实的好摩托，自己骑过几次之后就爱不释手，他打听过，这么一辆摩托市场价得一万多，万强这辆放到二手市场上，没个五六千也拿不下来，他也买不起，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去买辆二手的，所以尽管心仪了许久，他也只是偶尔借着万强的开一开，至今也没能给自己买一辆。区区一辆摩托车都把他难成这样，更别说娶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