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斩妖》免费试读_月下风生
第一章 虬龙山上
药离镇座落于洛阳城以南的虬龙山山麓,位置偏僻,所幸周山草药众多,药贩修士多来这里采购药材,总算不至于使这小镇子了无生气。
虬龙山南面以沧澜江为界,终年人迹罕至。
“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坐在石墩上的少年伴随着清晨的空气朗声读道:”阴阳相胜之术,昭昭乎进乎象矣”。
叶宁读完林伯交给他的半部《阴符经》后,便冥然兀座闭目不语,自从进入虬龙山以来,叶宁便按林伯所说‘卯时而读,辰时而武’,长久累月下来,这本阴符经已被磨损的残破不堪,而《阴符经》上的内容,叶宁也已经足够熟捻了。
叶宁很享受清晨的虬龙山山雾,就像奔腾的野马,息息相吹于群山众岭之中。
稍稍吸了口气,阴者命宗,符者命本,阴阳相胜之道,便是谓之‘静’道,林伯曾在普陀寺与佛法高僧坐而论道时,大谈‘必,意,固,我’四重境界,物我偕忘烛照以心大抵与阴符经殊途同归,叶宁始终觉得,道这个玩意儿,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与其刻意去求得,倒不如顺应而来。
过了卯时,叶宁就开始吞吐吸纳、疏络五经六脉。一般这个时候,赵怀远这小子总会牵着他家那头老黄牛来虬龙后山啃食山草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远远看见个带着斗笠的身影跳起来向叶宁这里招手,一别走一边喊道,”叶宁哥,叶宁哥...“
等走的近了,嚼着草根的少年一拉一扯着一头大黄牛,兴奋的对宁道:“叶宁哥,我今早过山岭的时候在悬崖边碰见秦阳明了,那家伙,还是跟往常一样古怪,我就寻思凑过去戏弄一番,结果…结果你猜我看见了什么?”赵怀远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事物,激动的看着叶宁。
叶宁眼皮也不抬,对赵怀远大惊小怪习以为常。
赵怀远见叶宁没反应,表情神态更夸张了,”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这家伙居然在盘腿打坐!意不意外?不好好去山上采几株山药卖铜子给他那死鬼老爹换酒水,居然跑到这里妄学什么神仙修道?我看啊,八成是给捡他来的便宜干爹给拳打脚踢,招呼傻了。”
赵怀远是这虬龙山上为数不多的人家,自打叶宁来到虬龙山就和爱跟他嬉皮笑脸,叶宁哥不仅长得好看,性格也合得来,赵怀远喜欢和畜生打交道不假,除了偷偷喜欢山下那个姓沈的小妮子,他打心眼喜欢和这个见多识广没有半点架子的叶宁打闹,和同是外地来那个性子阴沉的秦阳明比起来,叶宁哥瞧着可不比他顺眼多了?
叶宁被这货聒噪的不行,不耐烦:“人家秦阳明的事,你跟着瞎掺合什么劲?你家这头老黄牛养了这么些年,骑都舍不得骑一下,平日里念叨最多的沈嫣然也没见你这么上心过,赵怀远,你有这闲功夫,不如托姚叔给你捎几个稀罕物件下山,好歹跟人家照个脸熟?”
这位沈嫣然是山下药离镇沈千贯的千金,大户人家,长的也水灵,眉弯目秀,顾盼神飞,一直让赵怀远惦记了好些日子。
赵怀远搓了搓手,脸皮厚道:“叶宁哥你要这么说,我家这头好黄牛跟了我这么多年,可是通了灵性的,至于那位家境殷实的沈嫣然,我估摸着也就咱家姚叔那根上了年岁的挑粪担子人家能看得上,不雅致,可庄稼汉还得靠这玩意养活不是。”
叶宁鄙夷地看着赵怀远,“你这插科打诨的臭屁功夫大的没边。”
赵怀远没有因为叶宁的冷嘲热讽就此打住,继续眉飞色舞道:“上次见了沈嫣然以后,我辗转反侧了几宿没睡,你说这小妮子才多大岁数?胸脯就已经汹涌的这步田地了,要是再长个几年以后还不得…啧啧”
赵怀远伸出手擦揩不自觉流出的口水。
感情这是小子是看上了人家胸脯了?
眼见赵怀远越说越离谱,叶宁抬起腿一脚踹到赵怀远的屁股上,赵怀远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也不恼,兀自拍了拍屁股,索性就坐地上了了,这次便俨然摆出一副的出世高人的正人君子形象,道:“不过我也就只可远观,不可...玩,叶宁哥,你上次说的不可啥玩来着?”
叶宁白眼道:“不可亵玩。”
赵怀远急忙接口道:”对对对,就是不可亵玩,我跟她呀,就好比一个地上的草,一个是天上的云,终究是没机会在一起了,真应了那句,'若到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有缘无份,有缘无份呐“,一番痛心疾首之后,少年也有些惆怅起来。
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一通旖旎缠绵的爱情诗句却记下不少,用赵怀远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说话要讲究,意境格调一律甭管,档次得上去。
叶宁没有理会故作多愁善感赵怀远,转移了话题,轻声问道:”赵怀远,你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会离开虬龙山。“
少年思维敏捷,立刻回过神来,不禁问道:”怎么了叶宁哥,你要开虬龙山了?“
不等叶宁回答,赵怀远便认真的掰了掰手指:”也对,你本来就是从外乡来的,离开是迟早的事,我呢就不一样了,我自幼便在这里长大,叔叔婶婶都对我很好,每天要去后山采集药材,姚叔叔的庄稼也要我帮忙打理,还有还有,我还得照料我家这头黄牛,老牛,你说是吧?“
赵怀远伸手摸了正低头嚼草的黄牛,黄牛便很有的灵性的去蹭舔赵怀远的脸颊。
少年不闻山外事。
叶宁不说话了,抬头望向虬龙山空旷的天空。
自随林伯上虬龙山,已经过去了十年时光,山中岁月枯燥难熬,林伯就丢给叶宁一堆道家经书,意为'静心养性',随着年岁渐长,林伯对当年离开洛水的缘由却仍是未提,叶宁也只依稀记得当时与娘亲分别的场景。
受娘亲所托,林伯将叶宁和那柄残破古剑带离洛水,一直到离家千里外的药离镇,叶宁才嚎哭出声,一路上遭遇了何种凶险,叶宁早已有些模糊了。
上了虬龙山后,林伯便立刻将那柄古剑投进了沧澜江,古剑瞬间被江水吞没,林伯这才如释重负。
那次以后,林伯便落下顽疾,所以叶宁每次到后山,总会采寻一些山参冬虫草这类复脉固脱的珍贵药材,药材终归是辅助,林伯修为高深莫测,是谁人所为,叶宁不曾去问。
只是林伯在给叶宁讲《道家参源契》时,无意论及天下修士,
除去玄门灵修殿紫阳门,参公造化道法通玄者不出两手,而以下皆不足道,为蝼蚁,为浮蚍。
口气之大,闻所未闻。
叶宁依旧清楚的记得林伯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语时,脸上是如何轻松平淡,世上苦苦修行之人以千万计,证得大道之人又有几何?叶伯毕生修为毁于一旦,想来,也只有那寥寥手段通天之人能够轻易做到。
年幼时也在洛水见过道家真人乘奔御风、遨游天际的仙人之姿,世人崇道早已是主流,现如今已差不多与世隔绝七年有余,外界发生了何等变化,叶宁渐渐无从知晓了,偶尔在镇上,见到几个来寻药的修行人士,叶宁也只是冷眼观望。
在虬龙山砥砺心性十载,叶宁对于当年洛水畔家毁人亡,出奇的平静,林伯一直以来的闪烁其辞,幕后黑手来历背景更是大的骇人,其间盘根错节波谲云诡,必定藏着不为人知的滔天内幕。
往后还要在这虬龙山呆上多久?
叶宁望向了云遮雾缭的虬龙山,轻声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第二章 入味是当归
叶宁跟林伯一直住在虬龙山半山腰上,是个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
叶宁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到了门口,就听见有个轻盈的声音对叶宁喊道:“叶宁哥哥,你回来啦!”
篱笆旁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少女,正嘴角含笑朝叶宁招手。
姑娘名叫顾云归,是隔壁顾老头的孙女,云归者,当归也,取自气香体润的当归草,十七岁的豆蔻年纪,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延颈秀项身姿窈窕,特别是她那双灵气的清水眸子,真应了那句'一泓秋水照人寒',美目流转间皓质呈露,充满狡黠与灵动。
顾云归双手放在背后小跑到叶宁跟前,神秘兮兮道:“叶宁哥哥,今天我和爷爷上春神岭,你猜我找着了什么?”
叶宁笑意更浓,饶有兴趣道:”是又见到那头白尾狐狸了?一直念叨着呢,下次叶宁哥一定给你捉回来。“
”唉呀,不是啦,是株龙涎草”,顾云归泄气的摊开双手。
”我听爷爷说这龙涎草生长在悬崖边上,寻常难以觅见,龙涎生而草木润,对治疗肝肺内脏有奇效,拿回去给林伯服用,肯定大有裨益!“
龙涎草只在《百草注》中有过记载,’青叶紫茎,玄华黄实‘,确实世间罕有,小姑娘采到这株龙涎草,肯定花费了不少力气。
叶宁心头涌起一阵暖意,摸了摸顾云归的脑袋,心存感激道:“小当归,我在此先替林伯谢过了。”
“不用啦,应该的。”
顾云归大度的摆了摆手,然后轻轻后退两步道:”以后不要叫我小当归了,人家都十七岁了”,顾云归挺了挺胸脯,嘟起嘴唇微微不满。
叶宁顿了一下。
顾云归立刻红着脸低下头,含糊不清的说道:“那个…爷爷还在家里熬药呢,我不在的时候,屋子里面肯定被他弄得乌烟瘴气了,叶宁哥哥,我…我就先回去啦。”
不等叶宁反应过来,小姑娘便转身快步跑开了。
到屋子门口的时候,顾云归突然停顿下来,低着头,转过身子,兀自还有些手足无措,深深吸了口气,望向叶宁,然后,眯起那双好看的秋水眸子,弯出个月牙,朝着叶宁绽放出一个最为灿烂的笑脸。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叶宁自读书以来,曾一度以为世间景致最美也不过如此。
此刻小姑娘回眸一笑,便是天底下最动人的风景了。
清风拂过,叶宁一个恍惚。
提着龙涎草回到院子的时候,林伯正在摆弄他那副黑白棋子。
叶宁不在的时候,林伯就喜欢自顾自的博弈,叶宁耳喧目染之下对围棋也算了解,远称不上高明,这围棋变化端,黑子白子便如世间万物负阴而抱阳,叶宁不甚谙棋道,一般这个时候,便侍立左右,观棋不语。
官子落定,林伯取回一颗乌鹭棋子,不急也不缓,平静地说道:“其余棋法皆以先手占尽先机,唯独这围棋先几无后手之差,挤拆封点排列布阵,着一精绝妙子,便能决定全盘胜负。”
叶宁接口道:“围棋之道无令诈出,一招一式为所谋深远,宁儿还是不去揣摩了。“
”林伯,这是顾伯伯和云归从春神岭采回来的龙涎草,药效奇特,对治疗内伤有很大的益处。”叶宁说着拿出龙涎草。
林伯目光落到这株龙涎草上,随即便仍然捻手将棋子收回棋篓,面无表情道:“顾老臭屁这辈子行医论药没多大出息,倒是生了个好孙女。”
林伯身子稍微停顿,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恍惚,轻声道:“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明朗,药物于我而言已经无甚作用了。”
“可是...“
”你将它还回去吧“,林伯疲倦地摆了摆手。
叶宁便不再言语,沉默了一阵后,林伯终于抬头望向叶宁,”宁儿,你来虬龙山读书多长时日了。”
叶宁对林伯突然问这个有些意外,此刻看向林伯,无意发现林伯竟然已经如此老态了,叶宁微微动容,恭敬回答道:
“当初您嫌棋盘上十七道纵横过于拘泥,格局太小,于是每过两载,便亲自多刻上两道,现如今,这棋盘上已有二十五道纵横了。”
林伯缓缓闭上了眼,呢喃道:“十八了...”
顾老这些日子心情有些烦躁,把云归带在身边以来,尝试了各种办法,单行相须、四气疗疾这类医学疗法通通不见效,孙女的病情便一直毫无进展,老人在医药领域专研了大半辈子,此刻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今早上了春神岭,好不容易找到株龙涎草想拿来试试功效,结果转眼就被这傻闺女拿去送给了隔壁那叶小子,老人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本想去说教两句,这丫头聪明伶俐,马上跑来给他捏腰揉背,老人的气势瞬间就软了下去。
宝贝闺女不懂得珍惜自己,老人疼却又无可奈何。
拿起茶水放到嘴边,一声叹息,又将茶杯放下,转过头看上正拿着蒲扇在炉子边煽火熬药的孙女,眼帘低垂,一脸的心不在焉,老人眼观鼻鼻观心,气便不打一处来:
“我就纳了闷了,叶宁这臭小子到底是哪里招人惦记了,论学识,不如老夫博闻强识,论资质,在后山潜心读书这么多年,也没见蹦出个响屁出来,悟道修行,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老人停下来捋了捋胡须,“也就长相嘛,马马虎虎,有你爷爷年轻时候一半儿俊逸风采…”
“爷爷!”顾云归瞪了一眼满嘴胡话恬不知耻的老头。
“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跟一个晚辈比来比去,你羞不羞?”
老人讪笑一声,泯了口茶水,扯着嗓子嘿嘿笑道:“闺女,你有所不知,你爷爷早年也是个昳丽俊美的白面公子哥儿,在淮南一带是出了名英俊,人送外号'顾潘安',秦淮河畔那些个环瘦燕肥的女子,可都对爷爷思慕得紧呐。”
顾云归无奈的瘪了瘪嘴,对爷爷当年的英勇事迹不置可否。
“顾伯伯,是我,叶宁,来还龙涎草的。”
门外突然传来叶宁的声音。
药炉边托着下巴的顾云归听到是叶宁哥哥,立马掀起裙摆起身迎了出去。
顾老头看着闻讯而去的丫头,咧了咧嘴:“姑娘家家一点儿也不知道矜持。”
屋子外,叶宁正恭敬的站在石阶下。
顾老头歪眉斜眼的打量了叶宁半天,翻了个白眼,
“怎么,叶家小娃儿,良心发现啦?我瞧上去你长的还算中规中矩,比起你那见谁都像欠他几百两银子的林伯要顺眼不少,看在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这次不与跟你计较,把药草搁这,然后左手边,自己滚蛋!”
老头又补充道:“还有,以后少打我家孙女的主意。”
“爷爷!”
顾云归有些愠怒,拉起叶宁的手,“叶宁哥哥我们过去说,别搭理这脾气古怪的糟老头子!”
顾老头这下真的连胡子都翘了起来,气极之下,余光却瞥见了叶宁手上的物什,老人眼光独到,立即平静下来,问道:“叶小子,你另只手上还拿的什么?”
林宁这才想起林伯交代的事,
“这是林伯…”
不等叶宁说完,顾老箭步上前,一把从叶宁手上扯了过去。
是本蠹鱼百出的古籍。
封面上有两个上古小篆写成的小字:
灵枢。
老人顿时如遭雷击,惊诧不能言。
虚度光阴三十余载,访遍名山大泽,游历苍梧,踏遍群山一百七十座,后至北海,负惬曳徙辗转二万八千三百里,皆是一无所获。
年近古稀,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找到这本开医家先河的无上经书。
老人骤然热泪盈眶。
胡乱抹了下泪水,口中还含糊说到:“好,叶宁,好侄儿,顾伯伯就知道,当初没有看错你…”
叶宁和顾云归也着实被顾老的反应惊讶了一番,看样子这本这本古籍对于顾老而言冲击不小,顾云归不禁问道:“叶宁哥哥,你到底是给我爷爷拿的什么啊?”
叶宁怂了怂肩,一脸我并不知情的表情。
顾云归拉起叶宁的手,轻咬薄唇,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叶宁,撒娇道:“叶宁哥哥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给我说说嘛。”
叶宁有些无语,伸手去扯顾云归的小脸颊。
这一幕刚好被一个背着竹背篓路过的少年撞见。
少年是村头张姓光棍自山下捡来的孤儿。
张光棍年近半百,一事无成,终年醺酒度日,少年便上山砍柴采药,换上几串铜钱维持生计。
喝了酒的张光棍嗟悼人生失意,对着少年一顿臭骂,更多时候是拳脚加身。
少年总是低着头不发一语,少年越是沉默,他就越发怨恨,打在这遗弃的野种身上就越发狠毒。
少年第二天一样拖着残破的身子上山。
这少年从来都是叫他张绝户,从未叫过他一声干爹。
少年姓秦,名阳明,是个孤儿。
此刻秦阳明抬起很少见人的眼眸盯着叶宁。
叶宁微微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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