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系规则》：罗枝（壹）

罗枝（壹）

胸口闷的喘不上气，胃里酸液还一直在翻腾。

李丹强硬的忍下胃里的不适，轻阖上眼睛。

车里满布的汽油味与老旧的皮革味搅在一起，熏的人头晕眼花，灰黑色的老皮车位不知用了多少年了，泛着层焦油。车是常见的，那些从小镇与城市之间往返的，老旧的客运小巴。

从市里进镇子的路，半条是水泥路半条是泥路，坑坑洼洼，深浅不一。小巴跟颠勺的菜一样，刚着地又给颠上去了。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有些发福，一搭一搭的跟第一排的售票阿姨聊着，是乡话。

昨天晚上要是忍一忍，就好了。

李丹脸色苍白地想着，扯出一个苦涩的不符合年龄的微笑。

她是家里的长姐，从小一有机会就被父母拉着说，她是长姐，要做好这第一个标杆，成为一个能带动妹妹弟弟学习的好榜样。可惜，现在的她与父母期望的差了太多了。

去年中考，她考上了一家普通的高中，父亲在送她去学校的路上，一直絮叨，还有一些低声的咒骂，垃圾学校这个词，一直没有离口。

那时自己是什么反应来着？好像记不清了。

家里三个孩子，头两个是女娃，最后一个才是男孩子。父母虽然生在农村里头，但重男轻女的思想并不重，也不是说没有，只是，相对其他家总归是轻的。

奶奶，是一个很明显的老社会的女人。

母亲刚生下自己的时候，知道是个女娃，便冷眼相待，甚至还撺弄父亲跟母亲离婚，理由是我妈生不出男娃子。

长期下来，父母总归是受些影响，觉得一定得要一个男娃子。幸得，第三胎是个弟弟，奶奶的脸上才好了些。

李丹睁开眼睛，看了一圈车内，人不多，零星几个，一对小情侣，靠着头带着耳机听歌。前边一个老汉歪七扭八的靠在椅背睡着了，呼噜打得震天响，脚边有个装得半满的蛇皮袋子，没有袋绳，就胡乱转了几圈，扭紧。

李丹坐在最后一排，左边靠窗的位置，右边靠窗的，是一个干净帅气的男生，白衬衫牛仔裤是标配，不过他睡着了，头晃得厉害。

轻笑一声，看着那少年的憨态也是一种享受。

毫无防备，车子重颠了一下，因为前一排的椅背，还不至于跌在地上，但往前面冲撞上去，也是生疼。

握在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只能弯腰去捡。当她抬起头不小心撇到窗外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

“司机，有下。”不，这不是她想说的。

李丹朝着司机喊了一句，司机停下车转头看她。

“小姑娘，打这下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道上有坏人咋办。”

“下车。”

她冷冷的盯住窗外，语气算不上是个好的。

见劝不动她，司机抬手开了车门，随她下去。

她怔怔的下车，这个地方是一个山谷，在这里下车只能等到明天才会有车程，现在是早上十点多，代表着，她明天这个时候才能离开这里。但她无法控制自己，无法控制自己不被那看起来神圣无比却十分妖异的金光所吸引。

面前，只不过是很普通的高山，峭壁平整，山体上有劲壮的柏松。很普通的山体，在李丹眼中却泛着绮丽的金光，她意识是清醒的，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石壁走去。

石壁越来越近，差半臂就要撞上了。

抬脚就要撞上，眼前一花，她的身体竟然透过石壁，落在一条石隧内。前刻是因为控制不了身体，所以无法有所动作，透过石壁后，她跌落在地，身体已经自由，一时间脱力。

前方有一个光点，非常小，抬手一个食指就能遮住。

痛，非常痛。

那光虽小，但真的非常刺眼，如同神的圣光，令凡人无法直视。

好一会儿，李丹才撑着隧壁起来。她想回去，退后一步，来时的石壁早已实形，透不过了。

万般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人倒霉时，坏事总是蜂拥而来的。

人都是向往光明的，总觉得光的背后是救赎，所以，总要向着光走去。

李丹拿起地上的书包，朝着那个光点走去。

她天生就不是个好奇的人，对奇闻异事也没什么兴趣，对前于前进，她是拒绝的，但是她不能死在这，总得找到出路。

这条隧道很暗，只有前面的光点指引这她前进，空旷且无人的隧道，静谧冷清，黑暗的气息透着诡异，像是童话故事中，女主人公走在夜晚的森林里，借着微微的月光，在森林里寻找着遗失的宝物，无人，却觉得被一些生活在黑暗的生物给盯上了。

到了光亮之处，自然到了洞口，照的有些刺人，抬手挡了一下，约着眼睛能适应了，便睁开。

李丹看见一块巨石，十分光滑，如鹅卵石一般，不过此石上嵌入一阶一阶的石头，是石梯。

因为石阶实在小了些，所以李丹只能半边撑这巨石，缓缓上爬。她只顾爬了，没注意到自身在一点一点升入雾层里。

巨石后的景观，是她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记忆。

浓雾密布的世界里，耸立上百座入云石峰，壮观、美妙和仙气，在这中间卧倒一根金柱，像是千年古木的树干轰然倒塌，在这些石峰间，如此突兀，如此相融，。周身相离约十米高之处，绕这一根金柱，不过更小，隐隐现现间有着古朴的雕文，有碍云雾，视不清。

从李丹脚下的巨石起搭，一直蔓延至两三百米处，就看不见了，李丹知道的，那里肯定还有的，只不过被那沉下的云层遮住了。

两三百米处，一朵厚云沉在那，金柱直直穿过那里，一直延伸，但云层那里绝不是尽头。一幅塌云之境百分震撼，李丹呆呆的，呆呆的看着，这在一切仙侠电视都无法做出半分的，婉若仙境，一片祥和之灵。

她觉得怪怪的，即使这里看起来像是不容许任何一丝污浊指染的灵境，但，说不上来，哪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看上去是一座桥。

李丹站在桥头，约略能瞧见半隐半现的桥身，抬脚上了桥。

进来吧，孩子。

传进灵魂的声音...慢慢地引诱她。

在耳边有的，是一丝若有若无的低吼，似野兽濒死时，那种低低的哀叫，十分悲切。

她很想要逃离这里，但身体似乎很想去看看，她知道，她的身体掌控权还在她身上，但是就是一步一步往里走，像是被什么诱惑着...

什么事情正在往什么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李丹突然有这个觉悟，可已经晚了。

她看见一个穿着古香礼服的女人，一寸一寸的拨雾而来，一层层白纱织成的华服，后摆长拖在地，平整摆开，七八米长，左肩水袖极长，与后摆一同置于身后，右肩裸露，带着细小宝润的香脖。左腿前处，叉开裙裂，脚尖至腿根之长，在女人左腿的黑色花藤遍布整个细腿，一步一摇间，隐隐现现，偶有暗红金光闪过。

如此谪仙般的女子，看起来是豆蔻之岁，半盘着发髻，一半及地而落，头饰无甚么，只有一件，却耀眼万分。

这种头饰，李丹没有见过。一支似金树上掰折下来的金枝，无叶，十分多枝节，上面挂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流饰，都是金雕，仿若有灵气一般生活。看着重，女子走的稳稳当当。

那是一个灵玉般的女子，貌艳丽气不俗。

女子一手拦在胸前，一手点着粉唇，指尖是血块凝结的黑红丹蔻，她绕着李丹走了好几圈，头饰上的流饰随着一步一个脚相互击打，些许闷声些许清脆。

“你...要什么？”

突然，女子转到她面前，靠的贴近，李丹惊得往后急急退去，结果绊住了女子的裙摆，闷声落地，却不疼。

李丹听不懂她说的话，只能懵然视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墨黑的双瞳含着漩涡般，一丝一丝抽剥这世间的冷气纳进眼中，定定俯视着李丹，李丹感觉自己从尾椎渐渐升起一股寒意。

女子突然伸出染着黑红丹蔻的手携起李丹的手，向着金桥更深处走去。

黑红的丹蔻与凝脂的玉肤成了鲜明的互衬，美而妖异。

“我是这座桥的桥守，你可以唤我守，在这里我，我可以实现你任何愿望...”

没有任何语气，像流水的叮咚声，清脆且冰冷。

“荣华富贵、金钱权力我都可以给你，或者...”

她停下看了李丹一眼，又接着走下去。

“你要爱情？报复？容貌？”

到了沉云之地，守停下来，转身面对着李丹，李丹分明瞧见她的瞳孔正向四周发黑，直至整个眼球都是漆黑如墨。

“所以，你想要什么？”

眼前的守像极了诱惑人去地狱的恶鬼。

李丹的身体抖成糠筛，抖着声线：“我...没..什么...么..想要的.”

想要逃离，脚如钉子一般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真-的-吗？”一字字入了李丹的耳，魔咒般的诱惑。

李丹突然觉得很迷茫，其实，打心底来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真的什么都不需要。

她开始大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也许是为了说服自己，“我什么都不需要，什么都不想要！”疯狂逃脱，脚步穿过层层云雾，身影浮沉若现。

“是～吗？”

守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无论李丹跑的多快，她总能几步跟上。

“不需要...不.需要..”双目赤红的李丹魔怔了，后面的话像是在否认守的问，又仿佛是用来将自己心头某个想生根发芽的念头的压下去。

一问一答，一息间，李丹已经跑出桥口，守看着李丹越来越浅的背影，怔怔站在半道，不抬步追不退步离。

很久，她站了很久......

猛然间，她痴狂般的狂笑似被灌的百年陈酿，步伐不稳，跌跌撞撞的转身往后点地而去，双目退去墨色，代之是朱赤妖瞳，笑声一点一点进了雾里。

哈哈哈……第一次啊…第一次有人心底无欲无求还能被金光所惑，这实在是……有趣。

李丹没发现，她的眼睛底下暗藏的，某种黑色的翻滚散发着的某种浓浓气息的情绪有那么一刻泄了出来。

一时之间，这里恢复成了宁静的秘境，误闯进来的人儿还是会被这里的仙景吸引，全然不知这里一切的本质。

李丹是无意识的，乱跑一通，等她被冷风一腔灌进口鼻时，她才清醒过来。

她已经出来了，外面夜虫叫的十分闹，月亮高高挂在正中，因为跑的厉害，所以平时不爱运动的她，无法用鼻子慢慢调节气息，只能大口大口往肺里灌进口气，冷风如同利刃，一刀一划的折磨她的呼吸道。

即使她感觉自己虚弱到不行，还是挣扎着离开着，离开这个地方，这里让她十分不安。

在荒无人迹的崎岖的道路上，一个少女匆忙的奔走，像是怕被什么东西追赶上一般，在月亮下，她的身影显得那么无助，大多人家，都在酣甜的睡着。

天际东方鱼肚白，一丝柔光泄进一户农村小院，黑长的木枝交叉围成小院篱笆，上面爬满淮山藤，小院角落里搭了一处矮棚，几只家养鸡窝在里面睡的迷糊。

“吱呀--”老水泥房子的木门开了一丝缝隙，一只枯槁苍老的手伸出，缓缓开了整扇木门，一个偻背老妇人踢了脚边一块红砖与墙抵在一起。

门旁边是一个半大的酱缸，上面的木盖被一块石头压住，怕是被老鼠翻开才特地压住的，老妇人一步一步走进那个酱缸，移开一点点，里面是浅黄的喂鸡的米糠。

老妇人伸手进缸中，拿出一个缺了口的半破的瓦碗，盛着一点米糠，混着昨晚的剩饭拌匀的倒到鸡食盆里，刚才还在睡着的鸡立刻围上来，怕晚一点就没有的吃了。

老妇人在一旁的矮板凳上瞧着这场景，微微眯起老皱的眼睛，享受着清晨时光。

一会儿，老妇人想打开篱笆院的小门，想让几只鸡去院外的老槐树下窝会儿。

才打开篱笆门，老妇人惊吓了一道，门外躺着个人，白色衣服粘了好的土，就晕在门外了。

哆哆嗦嗦将人翻了个身，看清楚脸时，老妇人慌然无措，满脸痛色，哭喊起来：“丹娃子，咋成这样了。”

想扶，扶不起来，只能大声招呼老伴出来，屋里的老人忙忙出来，看见地上的人时露出老妇人一样的神色，两个年老的人搭手把地上的人扶进屋里。

李丹醒来的时候，喉咙感觉要裂开一般，嘴唇干裂起皮，刚一动，她就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的惊呼夹杂着惊喜。

转头看见了腰背有些偻弯的老妇人，眼里有打转地泪珠子。

“外...婆？”两个字很轻，像是呢喃轻语。

可是，那个老妇人就是听到了，听懂了，即使耳朵早已不好使，她还是明白了，李丹的低喃。

李丹的外婆，出去一会儿，捧着一个小瓦碗进来，里面是小半碗清水，但对李丹来说，如同甘泉，接过就急急喝了起来，差点被呛到。

“丹娃子啊，你这是咋了，咋成这样了呢？”外婆满是心疼问道。

李丹摇了摇头，总不能那些奇事去吓唬老人家了。

昨天的事，像是她做的一个恶梦，梦醒烟消云散。昨晚，她走的这里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下一刻要碰到篱笆门时就晕过去了。

“跟爸妈吵架了？”一语即中。

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家人之间哪有隔夜仇，说开了就没事了。”替她掖掖被角，说：“睡吧，过会你爸妈就来了，听那语气也挺着急的。”

她没应答，外婆出去找别家老人唠嗑去了，她拖着昏沉的身体出来了门，找来张小板凳，是那种农家人自己敲的，很矮，这板凳有些年头了，四个腿松过，就拿破碎布块包着腿头，敲实了还能用，这木敲的板凳坐久了，表面澄亮的。

那几只鸡，在树下刨了窝，睡着呢，那棵万寿果树，差不多也到时候该结果了。

要是随外婆住这，也挺好的。

她真的是困了，回到板床，没多久，她就睡着了，她梦见了跟父母一起去游乐场的小时候，很快乐，嘴角都是向上弯的。

“醒醒，起来了，回家了。”

爸妈的声音？

李丹迷迷糊糊被父母牵上了车，在上车后才发觉爸妈来了。

“昨天就随口说了你一句，就这么跑了，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啊！”妈妈坐在副驾驶，责怪的语气遮不住浓浓的担忧。

“你妈就口无遮拦，别理她。”老爸一边开车一边数落妈妈的不是，前面两个人又开始掐起来了。

李丹头靠着后靠背上隐隐的低笑，昨晚的不愉快如过往云烟，消散在天空中。

“记得去才市场，买多点好吃的。”妈妈转头又对李丹说，“你妹妹回来了，今晚给你们做多点好吃的。初中学校伙食不好，要给你妹妹补补了，不然学习哪里跟的上。”

罗枝（贰）

李丹的妹妹李彤，跟李丹名字就差那三撇，现实可是天差地别，李丹成绩只是中下游，李彤却永远名列前茅，老师父母眼中的未来前途无量的乖学生。

嗯，初中确实伙食不好，改给她补补了。

理所应当的，晚上，因为李彤的回家，全家都享受到了盛宴，差点就满汉全席了。

李丹吃完就早早的睡了，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听见了老爸对妹妹说的一句话。

你肯定比你姐姐要好。

没什么反应的，李丹扑到床上，就是沾枕就睡，因为对于老爸的话，她是赞同的，且毫无争议。

嗯，妹妹一直都比她棒。

第二天，李丹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老爸工作去了，妈妈购物去了，她正在期待母亲能给自己带点什么回来。妹妹在奋笔疾书的写老妈买给她的练习册。

“开一下门啊！我没手了”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只能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去帮她。

“哎吆喂，可累死我了。”大包小包放在茶几上，立刻就瘫坐在沙发的妈妈，李丹顺手递了杯水过去。

妈妈拆开一个包装，里面是一条碎花裙子，特别漂亮，李丹以为是给她的，就伸手想去拿。

“妹妹，你出来一下，妈妈给你买了一条裙子。”

李丹的手愣在半空中，十分尴尬，又像是被火烧一般，窘迫的收回手。但是妈妈没看见，因为她正在对着妹妹的房间招呼妹妹出来。

妹妹出来了，妈妈把裙子塞到她手里，让她赶紧去试试，她把裙子摊开看了看，一脸不满。

“妈，我不喜欢这种款式裙子。”少女的抱怨不会令人不快。

“姐，你喜欢吗？给你了吧！”然后像施舍一般，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扔进李丹的怀里。

“你姐姐衣服够多了，我看这条裙子挺好看的啊！”妈妈还在劝说妹妹收下这条裙子。

李丹将怀里的裙子折好放在一旁，窝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看电视。

她的衣服确实挺多的，每次换季，妈妈都会把一些旧衣服留下，说是还能穿，所以堆积下来，她的衣服还挺多。

嗯，妹妹衣服确实要买了。

这大包小包的东西完全没有她的份，她将头压得低低的，藏在阴影那面扯出一丝苦涩的笑。

没事，习惯了。

一天家里都其乐融融，谈话笑声不绝于耳，她在一旁抱着杯茶，时不时浅尝一口，眯着眼睛，像极了一只偷食成功的猫。

嗯，这样的气氛挺好的。

第二天，李丹和李彤都要去学校，妈妈一大早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给她们，确切的说，李丹是顺带的，主要是妈妈觉得李彤在学校营养不好，需要补一补。

去时，李彤被妈妈塞了两大罐东西，一罐是高钙青少年奶粉，一罐是蛋白质粉，李丹认识那两个牌子，都是挺贵的。

李丹一早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头谁也不搭理，像是在想什么事情，走路险几次要撞到人，到了学校也这样，父母却没发现女儿情绪有些不对劲，将人送到学校就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有。

原先这几天都没事，安安静静的，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学校老师那边跟李妈妈打电话说，自己女儿李丹在学校顶撞老师，叫家长去一趟呢。

去到后，李丹却是不见了，查摄像头才知道，那天跟老师顶撞后，她趁着保安不注意，溜出学校了，现在人不见了，两边都急。

父母打电话找了几个她平时玩的不错的几个朋友，都说不知道人在哪。

“我看她是越大越能耐了，没事顶撞老师，完了还搞失踪，我看她是疯了，不找了，死外面得了。”李妈妈一气把手机砸在沙发上，一旁的李爸爸脸色也不是很好，一脸阴沉。

李爸爸想不明白了，人这几天都没啥事，咋今天就突然这样了呢，上午不见人，这都大晚上了。

李妈妈撒手不理了，回房睡觉去了，李爸爸随后也跟着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中午，人是回来了，手里还一直撰着一个木盒子，死死不撒手。父母见着就是劈头盖脸的骂，李丹一直站在旁边，表情木然，跟个丧灵人偶一般。

骂够了，说让她收拾收拾，下午去给老师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

“你听说了吗？二班那个李丹，跟撞邪似的，以前成绩不见有多好，现在竟然超过了林凡拿了年级第一。”走廊的女生还在喋喋不休说着，旁边同学用手肘用力撞她，她还不停，直到她看见李丹冷着脸从身边走过才住了嘴。

李丹低头走着，一脸黑沉，她知道现在多多少少是有这么一批人存在，议论着她的，毕竟她的进步来的太快，总有人觉得她是用什么邪门歪道才在月考上拿了年级第一。

今天刚好放假，李丹看见父母来接她的时候，眼睛的的神色，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李丹只觉得那种眼神让她很难受。

摘掉厚重的黑框眼镜，虚躺在床上，现在，她只感觉到疲累和旁人不知道的酸楚。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成绩怎么来的，那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实力，因为那些题她都看的懂，也都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只是，世界上哪里会有人进步怎么大，说是一日千里都不为过。

她扭头看着一旁梳妆台上摆在的香炉，那种香炉很便宜，市面上一两百块钱就能卖到，只是，这炉里熏的东西...

两天之前……

李丹知道自己心里有一个很不的念头在一点一点冒出头来，她慢慢的会陷进那可怕的黑色的漩涡去，她一次又一次把自己从那个念头上拉扯出来。

可是，总会有人不如她的意。

那天在上课，李丹最近精神状态不怎么好，上课容易走神。

“李丹同学，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师厉声道。

李丹同桌推推她，让她起来。

她回答不出来，只能局促的站着，十分尴尬。

“回答不出来还不好好听课，我看你神游的挺开心的是吗？”老师放下课本，指着她就怒骂。

原本这样也没事，只是她万万不该说下下一句话。

“你成绩不如你妹妹，也不知道勤奋学习，你是怎么想的！”老师是与李丹家有点关系的远房亲戚，多少知道些李丹家的事。

李丹，第一次那样在公共场所如此失态。

她的指尖扣进了木制的课桌，血肉模糊。她自小就不爱与人相争，做什么都让着旁人，可是啊……为什么！总是为什么要那她与外人相比，现在…哈哈哈，一个高中老师都扯着妹妹来教训我，怎么…怎么都不该轮到一个外人来说教。

李丹满腹怨气，赤目通红，恨恨的看了老师一眼，就起身跑出去，顺带着撞翻了几张桌子。

那一刻，她无比怨恨，怨恨自己为什么都不如李彤，怨恨为什么父母总是偏爱她。她一直觉得自己能不去计较这一切，可是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浑浑噩噩的跑出校园，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只是等她清醒时，她就已经站在金桥前了。跟上次一样，这里还是那么仙气飘飘，还是透露着一丝诡异。

可这次，她不怕了，她已经被伤到了，其它的还怕什么呢？

李丹步步往里走，经过云雾，会被她散开，但立刻又在她身后结回去，走了百来步，隐隐就看见一个身穿白华礼服的女人站在那，半盘的头发，青丝及地。

巨大的金枝发饰还是缠在发髻里，依旧的夺人光彩，无比诡异。

近了，发现她侧身站着，像是在眺望外面，又像是在等她。

“你，来啦...”像招呼旧年老友，语气却是冰冷，连头也未转一分。

“你说过，能给我任何东西。”

“你不是说，不需要吗？”

李丹自顾自的说起来，也不管守爱不爱听，“我以为我什么都可以看的开，以为自己对这些好不在意，可是呢！凭什么！”声音哽咽了一下，又接着说下去，带着些嫉妒，但又不够纯粹。

“凭.什么呢？我应该是不大甘心的...她总是占了很多好，我...本应该不..不成现在这般模样的...“她双手捂脸，收不住那些豆大的泪一直从指缝间落出，“我想变的好一点的，就一点就好，我...该怎么办？”

她不敢看着守，脸上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心下苦笑

终究没制住，让这些泛着黑气的心思流露出来。

守静静的看着眼前因为嫉妒，愤怒，不甘而染的双眼赤目通红。

“唉～”一声叹气，不知为何而叹，像梦呓般。

守轻抬手，手掌穿进雾里，明明是如纱薄雾，李丹却看不见她的手，就像伸进了另一个世界。

守像是在摸索什么，而后停下，腕肘一扭，是折树枝的模样。

等守从雾里收回手时，李丹看清楚了她手中所持之物，刚才她确实是在折树枝，不过这树枝与寻常不同。

叶片是桑形的，一共五色十片。一色两片，红紫黄灰乳，周身裹了层微末的金光，让人不禁被它诱惑而不自控的想要折下它。

守递给了这李丹这与现世所不容的五色枝。

“你，想要什么？”

她知道世界上得到每一样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觉悟还是有的。

“我～啊...”染着黑红丹蔻的纤指轻点上淡粉的唇，语气是充满诱惑。

“离...念....”断续的字，令李丹摸不着头脑，只能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守嗤笑一声，神情似一个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在午后黏腻的香汗中微微蹙眉，而后冲了凉，在自己的小院中搭个躺椅，头上是一棵老树，一幅带着少女倦怠疲累的样子，在躺椅上休憩，十分轻松舒适。

守现在给李丹的感觉就是，那淌淌的流水，温柔极了。

“拿着吧！这一杈罗枝。”

不在理会她，只是往深处走去，守婀娜的倩影一点一点淡在雾中，流饰在走路中，相互撞击，有些轻灵，有些沉闷。十分薄的雾，却在人抬脚不足一寸之地开始模糊起来。

李丹迈出这一步时，她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从现在开始，她将完成蜕变，成为一只傲然的夺人目光的灵蝶。

在桥口时，她手上突兀的多了只木盒子，盒子上的刻纹十分精致，是一枝傲立在高山岩壁上的一支寒梅，迎风开放，却十分寒冷。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接受了守赠予的罗枝时，她的心突然静了，父母双双的痛骂，像是两只蚊子，无法令她注意半分。

盒子里的东西很简单，是一个劣质到她找不出任何特点的香炉和一些熏香要用上的东西。

将香炉摆好，点燃里面的碳，因为手法不熟悉，差点没将自己给熏死。李丹看着手中的罗枝，她知道每种颜色是有不一样的效果，在她还在疑惑，手上已经把红色的那片叶子给掰折下来，放在了云母片上，盖上炉盖。

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透过香炉上镂空的花纹中一丝一丝的渗出来。是在果林的早晨，随着薄雾和成熟的水果的诱人的甜香，涌入因为在房间睡了一夜而沉闷的肺部，那种美妙的感觉。

因为香，她睡得很安稳。

梦中，一只幼虫正在结茧，等待着破茧而出惊艳众人的那一天。

李丹不出意外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师的赞美，同学的羡慕，父母的关心，她都得到了。那些以前轻视她的老师对她的变化的惊艳，同学从怀疑她成绩的虚假到觉得理所当然，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她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到操场跳着单人的华尔兹，享受着一人独舞了乐趣，一步一哒哒，她认为那是迷人的舞步，直到宿管把她赶回宿舍。

直到...

李丹不爱玩社交软件，但是在她被朋友告知，学校的贴吧上有一篇关于她的帖子时，她就去注册了一个账号。

“夜色撩人，来欣赏金刚巨‘星’的美妙舞曲可好”

那帖子的标题有够讽刺的，她看着金刚巨星四个字，手指握的咔咔响，她还是点了进去，开头是几张十分模糊的照片，但她认出那是自己，因为怕惊到她，所以没有开闪光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然是朦胧的。

每一个舞步，每一个转圈，每一个抬脚，愚蠢笨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可不是像极了一个从动物园里跑出来，发疯的狂舞身躯的大猩猩吗！

她接着往下划，看到一个人的评论，顿时脸色差的如锅底，根本就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某人说：“一只发情的大‘星星’，哈...哈..哈，笑死我了，她是发情期到了吗，可惜这没有雄性金刚，她应该去动物园的，哈哈...”

“呵呵...”一声轻离的嘲笑，似若无声，下一刻就要消逝的悲哀。

不得不说，嗯...确实是一只猩猩。

她只是在晚间随心跳了一下小时候学过几年的芭蕾舞步，却被人诋毁成这样。

真是的……她明明都不想理会太多的。

她轻轻抚上脸颊，心里的怨恨是塌了石的地洞，从深不见底的洞口涌出那些黑色的不能见光的污秽。

第二天，同学都觉得李丹变了，变漂亮了，明明那张脸都没变，除了更白了一些，其它的什么都没变，但就是美了，让人开始移不开目光了，身上还绕着令人为之疯狂的香味，女的也好男的也罢，都觉得她一动步子是天神下凡一般，下一秒便要化作蝴蝶，不见了。

那燃烧着紫色的罗枝叶，所赋予李丹的，是绝伦的美貌，还有那些魅惑的似狐狸精身上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