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生活实录》: 小小少年小世界
第一章 小小少年小世界
人类把地球分成南北两极,不说南极,只说北极。
北极附近有好多国家,不说其他,只说弗国。
弗国是一个幸福美好的国家,就跟中国一样。
她有着八百多年历史,历经数个朝代更替。
200年前,这里建立了现代意义的民主共和国;
20多年前,新派推行改革励精图治,终于让这边陲之地的弹丸小国伫立于世界强国之林。
……
那天,一艘极光号邮轮来到了弗国首府斯尔达加市位于东郊外的埌贝港。
它经历了一个多月的长途旅行,游载着数千名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游客们大多从未欣赏地球极北之国的童话风貌,所以船只一经靠岸,人们就四散而出寻找美景去了。
有位来自中国的陈阿婆,大约六十岁的模样,带着个不到六七岁的小男孩,不紧不慢跟在游人后面。
他俩不是游客。而是要旅居弗国。
因为这陈阿婆家中发生一些变故不想再停留在伤心地,又有亲人反复邀请,所以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与亲人作伴。
俩人一人背一个旅行包,合力推着一个比小孩还高的旅行箱。
走到湿滑的地方小男孩就会叫:
“奶奶,奶奶,小心!小心!”
周围的看了往往会心一笑。
如果他们带着孩子,就会对自家小孩说:“瞧瞧,什么时候学学人家!看个头他都没你大!”
所以小男孩平白无故挨了几个小白眼。
当然白眼不能阻止一老一少前进。
过了许久,两人终于来到岸堤上。这里凉爽如春。
陈阿婆用力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后赞叹:“真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随后转身问男孩:
“小安你喜欢这里么?我们要在这住好长时间。”
小男孩的注意力在远处的海面浮冰上,还有那高耸巍峨终年积雪不化的肯迪雪山。
“那山没比我们家乡的山高,可我喜欢。事实上奶奶,我去哪里都可以,但奶奶你会想家的,我敢断定。”
陈阿婆被说得笑了:“傻孩子!有你陪着奶奶,奶奶就不想家咯。”
一老一少顺着指示路线往前移,终于来到接客广场。那里纵横阡陌,空中、地面、地下各式交通轨道盘旋,还有标志性光亮神建筑屹立在海岛中央。陈阿婆的妹妹陈莲全家早就等候多时。
老姐妹相见后拥抱流泪、感慨后再拥抱流泪。
好容易止住泪水的陈阿婆拉着小男孩向大家介绍:
“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起的那个小男孩,前个月手续刚刚办好,他现在跟我姓,名字叫陈安。”
陈阿婆就想该怎么教小孩叫人,谁知陈安自己朗朗开口:
“姨奶奶好,姨爷爷好!表叔好,表婶好!”
他又瞅了眼表姐,真是好漂亮的一位小姐姐,活泼漂亮,黑白分明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圆圆的脸蛋,软软顺顺的头发扎在后面,穿着一条淡水绿色的连衣裙。
“你怎么不叫我?”陈安还在难为情,小表姐已经开口询问。
陈安赶紧叫了声:“表姐好!”
身边大人哈哈大笑起来,顿时觉得一家亲,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陈莲早年留学,嫁的是本地华裔,生的儿子沈思齐娶得也是当地华人,老两口已经退休,小两口的餐馆事业蒸蒸日上,孙女沈曼才上小学三年级,一家其乐融融。
他们住在斯尔达加市郊一个名叫莱克的小镇。小镇内房屋漂亮大道干净。每家一套大房子,大多三四层,错落有致分布在道路两旁,每家都会有个花园草地,修剪得整整齐齐。
旧时候的建筑也有,现在多数已被充做公共用途,却被保护得很好,颜色各不相同却互相映衬,看着人眼球非常舒服。
“哇哦!这里也是乡村么?”陈安问。
“是啊。”陈阿婆和陈莲回答。
“为什么跟我们国家的不一样?”
“以后我们国家也会这样。呃不,每个国家情况不一样,我们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会有更好的。但需要一些时间,还需要一些努力。”
陈安没回答,陈阿婆不知道他能听懂多少。
有了亲人依傍,陈阿婆与陈安很快就在莱克郡安定下来。
生活安定后,首当其冲第一件事是安排陈安就近入学。
当地接待人员十分客气,表示接收入学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按照当地规定,陈安必须有国际语言学校的毕业证书,证明他的语言能力不逊色于当地同龄小孩才可以正常入学。
“可是我会讲弗文。”陈安努力证明着自己。
接待人员微笑着摇头:“很抱歉,这是规定。”
陈阿婆、陈莲只好带着陈安出来。
“你说,他们做事怎么可以那么死板呢?”陈阿婆问。
“这叫按章办事。这里的人都这样,我老早习惯了。”陈莲回答。
不得已,陈阿婆和陈莲又去找当地的国际语言学校。
那国际语言学校离家太远,单程就要一两个小时,有的地方还机动车禁行。
奶奶们义无反顾,不辞辛劳,把接送小孩的重任自己揽下,可没几天就累得腰酸背痛,陈安就问:
“奶奶,我可以不去念书么?”
“那怎么行。你要先拿到国际语言学校的结业证书才可以就近入学。”
“可他们教的我都会,不需要去学校。”
“都会也得去,这里有这里的规定,而且你也应该跟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一起长大。”
等到了学校,陈安又跑去问过学校里的大姐姐:
“姐姐,我是学过弗文的,可以直接进入高年级班么?”
“不可以哦,在我们这儿是一级一级念的,最快也得三年。”
就这样陈安不得不开始对他而言极其枯燥的学习生活。
一本教学书,明明一天可以看完时间还有剩余,偏偏几天才学习几个字母!
他十分无聊,上课的时候东张西望,眼睛不知道看哪里;下课的时候东钻西串,每天都要寻五花八门的事。
他看着田野,就算着高压电线里的电流;他望着天空,就等待同颗行星出现的位置时间。——多亏了邮轮上认识的一个大哥哥,教他怎么有效地打发空余时间,系统地查找有用资料。
即便如此小小少年常在那叹息:人生啊真是难耐!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放置在学校大礼堂的教学圣典。那部圣典一直牢牢镶嵌在高高的墙壁,但从没人打开它。只怪陈安已经把学校能翻的书都翻了几遍,百无聊赖下终于对它下了手。他拿了笔尺乘人不备就把这部圣典从墙上扣了下来。
看内容,全是胡扯,又好象是关于古神话的、又仿佛是史前文明的、又或者是千万年以后的,就跟说梦话一样断断续续,还不断地一惊一乍还高潮迭起;
看纸张和装饰,那纸张又硬还厚,还用了标准格式固定,分了注释,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就好象拿个锦盒里面存放的全是香蕉皮、苹果核、再喷点芥末,捣腾点碎玻璃片……
“可能,也许,大概,大人们总能从书中读出别样的滋味来……”
陈安这样想着。他几次掀开书本,扔回去,无聊疯了再打开几页。
就是以这样折磨人的方式还让他翻到书本的最后一部分。
最后一部分却是后人新补进去的,是关于这所语言学校的教学新规。
白纸黑字规定的学校的几个校规,陈安看过后这才高兴起来。
时间已经是一个月后。
那天,学校负责人怀特把陈阿婆姐妹俩喊了过去。
“陈女士沈女士,很抱歉地通知你们,陈安这小孩我们是教不下去了,你们把他带回去吧。”
“为什么?”莲充当着翻译,陈阿婆表达着惊讶。
“他……我们承认他很聪明,但他拒绝学习我们的教学课程,还诽谤我们的教学课程误人子弟。”
“啊?他说什么了?”
“他说什么不重要,但是他所说的破坏学校规则这很重要。”
怀特的口气十分强硬。
“就是他,老是在上课的时候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这导致他的同班同学在这次考试中的合格率创下有史以来最低!这个结果很严重你知道么?”
因为问几个问题就导致全班降低考试通过率?这点陈阿婆是不相信的,但她不得不表态:
“我们回去一定狠狠地教育他!”
“你们带回去慢慢教吧,我们不需要那么不听话的小孩,学校无能为力。哦顺便跟你们说一句,已经缴的学费不退。”
说完这话他把手一摇,示意秘书把陈安带进来。
陈阿婆心中憋着一口气,正想着该怎么办,怀特先生却自己站了起来,原来他示意了半天没看到秘书在门外听候指示,只好准备开门去吼,这时候秘书却急急冲了进来:
“校长先生……”她看着陈阿婆和陈莲在房内,欲言又止。
“陈安人呢?不是让你把他带过来么?”
“他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不见了的意思就是看不到,找不着。不仅陈安不见了,还有陈安的四个同班同学全找不着了。”秘书大着胆子说出来:“值班教师以为他们在睡午觉,可午睡时间结束发现他们几个睡铺上根本没人。我们已经找了好几圈,半个人影都没有。又让保安打开监控,还是没有蛛丝马迹。现在的情况就是,包括陈安在内共有五个小孩全失踪了!”
见秘书和盘托出,怀特恨不得骂粗话。但他忍住了。他怀疑这件事的真伪,更怀疑手下人的办事不力。
等他亲自参与到搜寻队伍中并且依旧一无所获时,这才慌张起来。
学校不得不跟几个家长联系,询问他们是不是把孩子带走了。
谁知四户家长们闻讯后赶来,个个鬼哭狼嚎把学校闹了个天翻地覆,又说着不同国家的语言简直把把怀特的头炸晕!
陈阿婆和陈莲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六神无主的他们只好选择报警。
可警察过来了依旧毫无头绪,而且他们越查越诡异:校内没人,校外周围八个监控设备也没显示一点反常,这五个小活人能去哪儿了?
家长们几乎要急火攻心,怀特先生担心的是如果责任追究下来他这校长当不下去怎么办。
正当警察局要把这起案件列为一级重案要案,谁知峰回路转,有消息传来说小孩找到了,就在隔壁慕大县城。
消息说总共有六个小孩被当地联防队发现,安然无恙,现在对方已经派人把五个小孩送回来,另外一个也送回其他原处。
人们仿佛从死去中活来一般拍手庆贺。
而警察却更加疑惑:那慕大县本是个开矿的富足小镇,现在早被废弃人走楼空,附近村庄甚至称它为鬼城,小孩子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而且两地直线距离都相隔近百公里,之间只有火车相连,他们又是怎么过去的?
人们都等着小孩回来揭开谜底,偏偏那“鬼城”从下午起就扬起暴风雪导致夜班车停发,直到第二天中午火车才缓缓停靠在莱克郡东站。
小孩子一下车就被各自家长抱在怀里再不肯松手。
警察们先是询问来人好多问题,可对方知道的并不比自己多,只说联防队巡查的时候忽然看到一群小孩其他一概不知;
警察又去问这群小不点,他们更是前言不搭后语,说醒来就在那里。事情闹腾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家长们强烈指责学校保护不力后渐渐散开。
怀特恭送各位家长,庆幸自己的职位保住了。
陈阿婆和沈氏全家也正准备带陈安回去,陈安却忽然挣脱了她们的怀抱。他几步串到怀特旁边:
“校长先生,我要求直接参加结业考试。”
“重复一遍,你刚刚说什么?”怀特没好气地望着这小孩。
“我说我要求参加结业考试。教学圣典上明文规定:学校会按照学生学习的进度安排考试,通过后进入高一级课程学习,直至完成所有听读说写四个方面六个等级测试;在校学生进校满一个月后,也可自己提出考级要求。——这可是圣典里头明明白白写着的,为什么你之前不承认?所以,我现在有资格提出考试要求,是吧,校长先生?”
怀特耳朵里听的是这话,脑子里想的却在是其他:
“陈安你老实说,昨天是不是你带着其他几个同学溜出学校的?”
陈莲向前一步大声呵斥:
“怀特先生,我们还没向您提出抗议,你竟然想把责任推给一个孩子!如果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们立即向教育联盟申诉!”
顶着学校丢失稚童的重大责任,怀特只好闭紧自己的嘴巴。
陈安却还在说:“我现在还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要求参加结业考试。我有这个权力!”
怀特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这么说你看过墙上那本书了?哼哼!好啊!可以。”
又说:“考试有四门呢,缺一不可。”
“当然。”
“考试是第六级,不会因为你年纪小就降低难度。”
“当然。”
“你想分几天考试?我们正常是要安排两天,每半天一项,可现在没那么多老师有功夫陪你一个人你玩两天。”
“那现在就给我吧,一个傍晚全部搞定。”
“呵呵!好的!好的!可以。”
“分数可以马上出来么?”
“可以,如果你要求……”
“我要求。”
“好吧,满足你!”
一行人回到学校。其他老师都不知道有这样的规则。
他们翻开墙上的“圣典”,——陈安早已经放回去。一查果真如此!
试卷是现成的,考场上加急布置的。当然不需要布置什么,就是预备大大方方一间房,正当中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让陈安坐在那考试。
怀特先生叫来四位老师现场监考,分别立在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方位……
陈安从下午三点多只答题到五点。
监考的时候老师们都觉得尴尬,还好阅卷的时候挺开心。几个老师连手势都完全相同:从头到尾打勾。批完后几个人眉开眼笑,大声赞叹:
“上次他提出优化教学时间方案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孩厉害!我就没有过这样痛快的教学和阅卷经历!太棒了!报告校长:全A,没一题是错的。”
几位老师显然不了解校长的心思。可是他们不管,只管自己高兴。
这结果在陈安预料中,所以他很淡定,陈阿婆和沈氏全家是喜出望外:终于可以正正常常上学,不用跟这些社会盈利机构打交道了。
怀特的情绪复杂,沉默一会说:
“好吧我承认,这位陈安同学已经通过了本校预备科的所有考试。”
“结业证书呢?”陈阿婆和陈莲忙追问。
“现在不能给你们。”怀特摇头。
俩姐妹的心就咯噔一下。
怀特先生又说:
“我是说现在不行。按照流程,我们必须把学生成绩传到总部,由总部签发结业证明,再由总部把证明邮寄过来,最起码需要二十个工作日。”
听到这陈莲已经非常满意,陈阿婆却诧异:这么小的国家、快递可以这么慢?!
但她们总算放下心来。
“我叫人来给他测个智商怎么样?我相信结果一定相当骇人。”怀特忽然对这个小孩产生浓厚的兴趣。
“呃不,我们可不想知道,只要他健康成长就行了。”陈阿婆一把搂住陈安。
怀特礼貌地微笑一下,无可奈何。
只是送走陈阿婆几个后,怀特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疑虑和怒气。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总觉得这次的事件肯定是这小孩捣鬼,又想到他会去其他学校,自己应该其他学校结成联盟做好预防工作,所以他立刻给陈安即将转入的玛椟小学校长发了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文森特:
很高兴通知您,有一位智商相当高的,——当然根据小孩监护人意愿,对方并不愿接受智商测试,——那位华人小孩即将进入贵校。我想他一定会给你带来相当多的惊喜,当然同时可以预见的是,惊吓也会很多,鉴于他的顽劣程度及胆气超过普通小孩:)如果您因此碰到任何问题,请务必联系我,我十分愿意为您排忧解难。最后,祝工作顺心愉快!
第二章 待到未来再翱翔
少年时最难得收敛,熟龄时最难得奋进。
……
陈安已是三年级的小学生。
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已经开始努力向家人、学校、同伴展示自己的优秀或过人之处,唯有陈安已经开始韬光养晦。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还好这种状态不为外人所知。即便陈阿婆和沈氏全家,大约也只知道他故意把成绩表现得很一般。
他跟“鬼城”认识的朋友托马斯这些年联系紧密。
托马斯所有的秘密都不瞒着他,当然陈安也是。
只是托马斯总笑他:
“你那算什么秘密,充其量稍微脑子聪明一点,不想被人当怪物而已,况且你的家人不需要你去向别人证明有多优秀。”
托马斯说的是正确的。
陈阿婆的亲生儿子因为庞氏骗局犯罪潜逃,至今生死两茫茫,所以陈阿婆从不希望陈安过早地出人头地,也所以陈安找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几乎是最幸福的家庭。
可托马斯就没那么好运了。
终于那天,托马斯跟陈安发消息,用他们自制的联络器:
“我要离家出走了,我已经计算好一切。他们不会再找到我。”
“我们都太小了,没能力保护自己,你应该找人帮忙。”陈安有些担心。
“小孩子帮不了我,大人们不理解我。你以为每个大人都跟你的家长一样通情达理?他们不把我送到实验室解剖就不错了。”
“我在游轮上认识的一个大哥哥,也许他能帮助我们。”
“我可不会盲目地相信任何人。你能确定他是好人么?”
陈安没说话,他不能。他可以判断别人傻不傻,但判断别人坏不坏的方法还没研究成熟。
托马斯又说:
“未来我要建立一个高智商群体,把散落在各地的人联合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别有居心的人各个击破。”说完他正想关掉联络器,忽然提醒了一句:
“你自己小心。我很喜欢你,不希望你被其他组织盯上。”
这话稍稍吓着陈安。
托马斯比他大个两三岁,比他懂得多。
陈安对着镜子照照自己,还是一副小孩子模样,什么时候可以长得跟大人一样高壮呢?小小年纪的他长叹一声。
此时的他却不知道自己在新班主任朱尔老师眼里,早就变得非常有趣。
朱尔老师观察这小孩写作业,发现他总是在短短的课后休息时间完成上一节课布置的功课;再看这小孩的书包,竟然从不带回家;再看他的考卷,永远保持在七八十分左右,不管试卷难度高低!
再仔细看会发现:很多做错的题目全不合逻辑,比如同个知识点,在一级应用中他会选择错误,在二级甚至多级运用中反而手到擒来。
朱尔老师刚毕业,一腔热忱,充满活力,只是想法极其简单。
她把陈安叫过来指着卷子:
“能告诉我这道题为什么会错么?”
“我看这次答案中选C的太少,所以综合一下。”陈安说的是实话,但他避重就轻。
“考试是为了让你去综合ABCD的么?”朱尔老师有些发怒。
陈安忙低头不说话。
朱尔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变成柔情攻势:
“如果你考第一,你的家人会为你高兴。”
“那其他同学考第一,他们的家长也会高兴的,就让他们家长多高兴高兴。”
朱尔愣了,问题可以这样考虑么?
她决定去家访。
当她看到陈阿婆和沈氏一家彬彬有礼,满心欢喜对方一定会配合自己教育好陈安。
谁知告知陈安情况后,家长们只说:
“哦我们知道了。朱尔老师您辛苦。这个成绩挺好的,没必要再上一层楼,不着急不着急。”
朱尔老师皱着眉,无话可说。
她跟朋友们聊起这事。
朋友就劝:“家长都不着急要你管那么多?”
朱尔就说:“我可是当老师的,碰到一个小孩有天分,难道不理不睬?”
朋友就笑:“就你有责任心!”
有人出主意:“那你试他,得确定他是神童后再想办法。”
朱尔就问:“怎么试?”
朋友眉毛一挑:“你是不是傻?想证明别人愚蠢难,想验证别人高智商多简单!比如考试的时候给他不同的试卷,比如给他不同年级的知识点,你看他怎么反应。”
又有朋友说:“光做题还不够,你要当堂考验他,专找些生僻的外边没有的,看他的理解能力、反应能力、记忆能力怎么样。”
朱尔老师听了,果然开始考虑实施各种验证措施。
比如考试中,她会把高年级试卷夹杂在其中;上课时,她会把深度的学术以及高阶公式拿出来让学生去理解计算。
为了不让引起陈安注意,她总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考验全班同学,以至于学生们都开始怀疑他们的班主任是不是疯了。
朱尔可不管不顾。别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这小孩不同寻常。”
她迫切地想找到机会,让世人知道自己挖掘出这样一块瑰宝!
机会终于来了。
两个月后,一场中小学全国数学竞赛即将在斯尔达加市中心的学宫举行。全市及郡县共三十多所学校都会派佼佼者参加。
如果可以,朱尔当然想把陈安也安插在学校竞赛队伍之内。
但是不可能,按照成绩,陈安的成绩实在太普通。而且他还是低年级。
但这难不倒朱尔老师。
她跑去向教学组组长提出请求:
“嗨瑞克,我想带个自己班上的小孩一去过去观赛,可以么?我保证我们只是坐在旁观席,绝不给你添麻烦。”
瑞克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看她年轻漂亮身材又性感妖娆,心想反正只是坐在一旁,所以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而直到竞赛当天朱尔才对陈安说:
“陈,今天老师带你出去参加个竞赛。”
陈安抬头看着老师,他不想去,奈何他的行为能力实在有限,早被老师一拉就上了去往市中心的校车。
赛场那时已经人满为患。
场地唯美,漂亮,艺术,因为被设置成一个封闭空间,所以更凸显出台上的焦点,更有动人心弦的音乐在耳边轰鸣,视觉幻听挑战人的神经。
赛制也足够刺激:就是抢答。先分组捉对厮杀,最后淘汰只剩下十组,再进行全场抢答。
朱尔带着陈安坐在旁观席上。她望着陈安的神态,很满意事态的进展。
因为刻意营造出的紧张氛围成功吸引了陈安的注意力,小家伙认真起来了!
他已经从被动观看转变为主动计算答案。
朱尔留了心眼,特意带来笔和纸,看到他手指动来动去就把东西递过去。
果然陈安就在纸上有时写两笔,有时点两点,有时是一些奇怪的符号,直到给出正确答案,速度远远高于在场的参赛选手。
随着比赛进行,被淘汰的队伍越来越多,气氛逐渐白热化。
玛椟小学站上了竞技台。
朱尔就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砰跳。眼见着自己的学校渐处下风,身旁的陈安却早有了正确答案,朱尔几乎快要安耐不住。
一道决胜大题,双方几次抢答都轮番失误,评委们无限惋惜,主持人正准备公布正确答案,朱尔再也控制不住,在观众席上的她忽然站了起来,大声说:
“主持人,评委老师!”
主持人和评委吓了一跳,陈安也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回头看她。
“很抱歉主持人评委老师,我没有任何恶意,我非常尊重大家以及这场赛事,我只是想说我这边有个学生,玛椟学校的学生,他才三年级,但他已经有了答案。你们可以看看么?”
朱尔扬起手上的白纸,上面密密麻麻零零碎碎全是数字和答案。
现场议论纷纷。
瑞克着了急。他招呼朱尔示意她赶紧坐下,而朱尔扑闪着无辜的蓝眼睛:“相信我。”
然后她继续大声说:“请大家相信我,也相信他。”
一位年纪大的评委盯着她看了半天,似乎被她的诚意打动,终于叫人拿过去一看,又传给其他人。
几个评委进行低声交流,直到最终主持人公布:
“这个答案是正确的。”
四周呼声一片。
“但是,”主持人努力控制着全场,“这不代表什么,他没有坐在竞赛区,也不是正式的参赛选手,我们甚至不知道这道题是不是他独立完成,所以毫无意义。”
朱尔老师继续高声发表观点:
“竞赛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选拔优异,所以关键的是结果,规则有什么重要?现在明知道有这样一个学生……”
朱尔还想继续往下说,瑞克已经走近她身边,一把拉她坐下不让她大放厥词。
又是那年龄最大的评委把主持人叫了过去。
陈安看到评委组在那热烈讨论了好几分钟,最后主持人上台宣布:
“为了尊重双方选手,我们必须维持比赛秩序,所以他的成绩不算在内。”
讨论声此起彼伏。
“但是这位学生,如果他愿意,可以参加最后的抢答赛,前提是他必须站在竞赛区接受大家检验,而且他的成绩不能计入玛椟学校,这样的要求你接受么?”
陈安当然想说我没兴趣,可朱尔老师已经给出响亮的回答:
“好,我接受。”
陈安看到朱尔老师满脸通红,实在不明白老师为什么那样兴奋,然后自己就被陌生人半领半推着登上竞技台。
他瞅了一眼自己穿的红蓝校服,而其他人都是统一的黑白竞赛着;
再看着自己个子小小的,其他人都高高的、还胖。
他还注意到从台上往下看的景色跟在下面看完全不一样,又看到好多人正盯着自己看,脸型也怪神色也怪,正想开口询问,忽然一道强光打来,闪着眼睛,陈安看下面的人脸马上就模糊了。
最终竞赛环节开始。
朱尔瞧得清楚:陈安知道所有题目的答案,但就是不摁铃,手始终背在后面,东瞧瞧西望望。
她急得跺脚。观众已经发笑。
赛程过半,领先的几支队伍比分始终咬得很紧,选手你争我夺抢答不休。
尤其一个袖口上带着金海豚徽章的男选手,陈安注意到他的眼里呈现血红色,一口口喘着粗气,甚至用指甲抓着桌面,就像野生动物园里面的小狼狗一样吓人。
陈安忽然动了恻隐之心:
“看他们那么辛苦,要不然,我帮帮他们吧。”
他不理解比谁答得快有什么意义,但在那样的氛围下却只能开始准备摁铃。而有了第一次摁铃之后,就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就如排山倒海一般,气势无可挡。所有问题,无论是运算题,逻辑思维能力,空间想象能力,归纳分析,演绎概括,短板是不存在的。
从出题人说开始到铃声响起,人耳已经分辨不出其中间隔。
有几个学生被气急了,不知道答案只管跟他斗快,还是抢不过。
连现场评委都来了兴致,当场拿出几道新奇的题目全部难不倒他。
赛场内一次次哗然,一次次鼓掌。
朱尔激动得想哭,这几乎是陈安的个人专场。
结果不重要。金海豚徽章队员所在的队伍获得冠军,但他们脸上没有笑容。陈安一分未得,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比赛结束,朱尔喜气洋洋,年长的评委凑了过来:
“看到这样扣人心弦的比赛我活那么多年都值了!非常感谢你的坚持,如果不是您,我们不会挖掘发现那样优秀的学生。”
“这位就是著名的国立大学校董彼得教授。”瑞克忙不迭在一旁介绍。
“彼得教授,如果不是您破格允许,陈安哪来这样的机会!”朱尔表达着感激。
两人成了忘年交,互相给对方最高的赞扬。
彼得更恨不得马上把陈安带到核心实验院校——那是弗国最好的高级中学。
陈安就站在他们旁边,胳膊被他们紧紧拽着。
他抬头看他们说着抑扬顿挫的话语,偶尔几颗唾沫星子还溅到自己脸上,让他很不适应。
就在当天傍晚,几人一路说笑地返回莱克郡找陈安的监护人。校长文森特听说后也忙奔了过去。
到了陈阿婆家,朱尔如此这般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给陈阿婆听。陈阿婆后脸色很难看,只问:
“谁让你带他参加什么比赛!”
朱尔这才想起这个家庭有些不正常,一时愣在当场。瑞克赶紧帮腔:
“这位是著名的彼得教授,他预备要把陈安直接带入核心实验学校。”
“我们从没说过要他去什么核心实验学校。”陈莲也加入了对话。
“两位女士,你们可能不了解我们国家的情况,核心实验学校是我国顶级学府国立大学唯一附属中学,它的录取难度比国立大学还高,你能听到的我们国家所有的名流子弟,比如卡尔文财团、帕特家族布雷家族,还有克里集团等,他们的小孩都从是那里毕业的。”朱尔老师鼓起勇气又说。
“他才几岁,他还小着呢!不需要。”
“那里有少年班,彼得教授想带他去的就是少年班。那里有最好的老师可以让他得到最好的培养。”朱尔赶紧解释。
“哪个学校不好?哪里的老师不优秀?”陈阿婆反问。
这话把朱尔老师问得哑口无言。
几人转头望向沈氏的大小老爷们,谁曾想他们家上上下下都一个表情。
黄毛丫头沈曼都在那说:“天快黑了,你们还不走是要留下来吃饭么?”
彼得教授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尤其是这些年,书香门第世代贵族的他走哪都是人们尊敬仰望的对象。
一行人扫兴而归。
瑞克自然殷勤地把彼得教授送回市内,文森特说了声打扰把朱尔小姐拉了出去。
朱尔出门后嚯嚯嚯怪笑:
“从没见过这样的家长!世界上哪里会有这样的家长!难道宁愿孩子默默无闻也不要他出类拔萃?不可理喻!”
“朱尔老师,我记得你是前年来学校的,对么?”文森特问。
“是,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整个郡的学校还有文化中心都在谈大财团捐赠的事?”
“嗯,记得,那事后来不了了之,据说他们收购了隔壁州另一块地方。”
“那你知不知道那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朱尔摇头。
“那里成了一片废墟,树木砍了,传统建筑也没了,学校都不见了,所有的地方被改成私家花园和商业用地。”
“呃……我不知道,我没关注过这类新闻。”
“恩当然,当然。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文森特沉声说。
“文森特校长,您想说什么?”
“我们当时已经知道对方目的不简单,地方上的教育联盟部、环境保护协会、水土资源管理局,不知道多少人花了多少心血才护住现在这片土地。”
朱尔“啊”了一声。
“你猜知道我们怎么知道的?”
朱尔摇摇头。
文森特笑着回答:
“是陈安向我们发出的警示。”
“怎么可能?”
“那天我陪几个财团要员到学校参观,安排其中一个在早会上发表全校讲话。当天傍晚,那小家伙忽然在路边叫住了我。”
“那小家伙说什么?”
“我问他怎么啦,他说:校长你真的相信那个大胖子说的话么?我感到莫名其妙。他就继续说:校长你不要相信那个大胖子的话,他说的全是假话。我就开玩笑问他:为什么?难道你有测谎仪?他却回答:测谎仪没有,但我有个促进交流的小程序。说着他就从书包里摸出一台小型电脑,那小型电脑的外表是学生专用,可一打开界面我就知道这根本不是普通学生可以操控的。他点击开一个软件,对我说:你瞧,这是我自己做的一款软件,名叫“真心话,无冒险”,只要输入各种参数,假设情况A,那么结果B,如果情况C,那么结果D,假设A而且B,或者虽然C但是D,我会根据他们各自的权重,设置九九八十一个方程式,还有二十一种科属分类,每个分项还有一百零八样变化可能,最后还根据国别年龄学历甚至国家历史文化进行甄别。当然现在我只是输入几个电子讯息比较发达的国家情况,很多地区都不行,因为数据不全没办法统计。使用者只要录入一段话,系统就会自动把结果显示出来,结果也分两种形式,一种是简单明了式,有绝对真,可能真,万一真,万一假等十二个选项;另外一种是复杂式,那个显示出来的结果各不相同。如果数据充沛,系统还能分析出原因。当然,我觉得这系统还得细化,不完善的地方非常多。我把那大胖子的话录下来,分了六个批次输入系统,系统给出的结果都一样。我就问他,你测出来什么结果?他说:绝对假。”
朱尔傻眼了。
文森特又说:
“这样的学生就让他慢慢长大把,没必要急于求成。”
“所以,校长,您是认为我做错了么?”
“当然不是。陈阿婆跟我说过几次,她说你热情真诚,一心为学生着想,她说在这里很少看到你这样的老师。你还记得陈阿婆说什么,她说哪个老师不优秀,她的意思是,你就是最优秀的老师。”
朱尔听这话开心地笑出声来。虽然她还是不赞同陈阿婆的做法,但已经释然。
竞赛的事情很快过去。
可很长一段时间内,树欲静,风却不愿意止。
外边还断断续续有人来,还有些不知来历的怪模怪样的成年男子在镇里东张西望。
文森特非常担心,莱克郡原本就是一个市郊,警力有限,小孩凭空失踪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重来!
他想了好久,决定号召当地各所学校和社区进行联防:
“亲爱的居民们,小镇是我家,关爱靠大家。我们要齐心协力保护本地幼苗茁壮成长!无论你是学校的教师员工,还是司机保安商铺老板,或是学生家长退休人员,让我们睁起火眼金睛,一看到陌生面孔就死死地盯住他们,记住他们的每一个特征,把坏人盯跑!小镇需要你!”
这招似乎十分有效,每每有陌生面孔过来,他们一路都受到人们的目光洗礼,片刻都轻松不得,怪人果然慢慢消失了。
当然陈安自己也没闲着。
为了分散同学中好胜者的注意力,他记起很小时候在国内玩过的一个游戏:
算二十四点,也就是随意发四张牌,用加减乘除的方法最终算出二十四。
他特意在粘着他不放的麦克和杰生面前演绎一遍,两个小家伙只看到陈安手指飞快地翻动,扑克牌上下生风!自己连牌都没看清楚,陈安已经在半分钟多的时间内把两幅扑克牌全部算了个遍!
——这还是他特意放慢速度让他们看得清楚的!
“魔术!”
麦克和杰生几乎要怀疑人生!
陈安演示完就开始解说。他毫不吝啬,知无不言,把能用到的规律方法全部传授给他们,尤其是中国人熟烂于心外国人却少有人知的九九乘法表。
又怕两个家伙不肯老老实实回家背诵,就对这游戏各种夸奖,又说这游戏就是要眼快、手快、心快,让他们自己回家练。
等两个小家伙有了门道,有了趣味,就让他们找其他人比拼。因为游戏简单明了,输赢能够力判高下,不服输的可以回去反复训练后再来,所以蔓延的速度超乎迅猛,很快就风靡了整个玛椟及附近学校。
而陈安脱身后早摆弄其他事情去了。
文森特知道后气得胡子一翘一翘,他把始作俑者叫到办公室: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我们老老小小都在保护你们的安全!你竟然带领全校学生玩扑克!”
“我最亲爱的校长你不要生气,这游戏能锻炼人的运算能力和反应能力,我很小的时候在村里常玩,连大人都说寓教于乐。而且你不要着急,这游戏传得快去得更快,按照我的经验嘛,几周后大家就会腻味了。”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文森特总算放下心来,只是空下来他暗暗心惊:
“这小子说他小时候常玩,他在他自己国家的时候能有几岁?这么小的一群小孩能达到这样的运算能力,长大了还了得?怪不得他们国家发展会这么快!如果有一天,我们两国国民同场竞技,结果会是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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