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深不知处》：楔子

楔子

奈何桥边。

一女子站在曼殊沙华最深处，头发虽是披散着，却不显凌乱，反而长发随风拂扬，显得特别柔顺。

她的身前站着一长队人，不，已经不能称为人了，这些都是刚从阳间散的魂，此时来她这，不过是为了讨一碗汤喝。

是了，她便是孟婆，上千年在这里，每日重复着枯燥无味的工作，至于她来这儿有多久了，她自己也不记得，只是好像，从有灵识起，便一直在这里。

上千年，从未离开过。

第一章：乔灵

“下一个。”我手里拿着花名册，“乔氏乔灵。”

一个女子走到我面前，我盛了一碗汤递给她，“喝吧，忘却前世之苦，来世方能修得正果。”

女子怯生生地打量了我一眼，忽然“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孟婆大人……我不要忘却前世之痛，也不奢望能再入轮回，只是希望别剥离了我这世的记忆，乔灵……乔灵愿在冥地帮帮忙，打打下手，哪怕是一个粗使丫头！”

“不可。”我叹了口气，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丫头，“你可知，我在这里上千年，这几千年来，遇到你这样的姑娘三百五十九个，个个都把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可最后，却都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

“孟婆大人。”乔灵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求求您成全我吧。”

“你先起来吧。”我叹了口气，这里这么多散魂，若她一直闹下去，怕是耽搁不少人的路程。

“大人……”乔灵抬起头看我，泪眼汪汪，让人生了几分怜意，我只能说：“你先起来，这事我们稍后议，我先将他们渡过去。”

“这……”乔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后面的散魂，只能点头以示答应，却仍是跪着。我也不去管她，这样的女子每几百年总会遇到一个，时间长了，自然是习以为常了。

冥界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我们这样的不死人，也从不会觉得饿，忙起来必然是要很久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从花名册中抬起头来，看到依然跪到地上的乔灵，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舍，于是挥挥手，对着后面的人说：“先休息一会儿吧。”

没人说话，前面的人却不再往前走，我看着跪在地上的乔灵，看她眼中不屈的倔强，突然发问：“你这样，真的值得？”

“大人。”许是已是散魂的缘由，乔灵虽然跪了许久，却不觉得累，只是这个姿势撑得她有些难受，“大人，我要等他，于你们来说，不过几十年的光景，您就让我在这里等几十年，可以吗？”

“你可知，你此时正是豆蔻年华，你要等的人，最少也还有几十年的年限，你若要等，我自然允你，只是几十年，在冥界日复一日枯燥无比，你当真等得下去？”

乔灵点头：“挚爱之人，等多久都是心甘情愿的……哪怕他会另娶她人，哪怕到时候她已认不出我，我也无怨了。”

“也罢。”我心知她必不会放弃了，只能应允，“你便留下来，等他经留此地，你便跟他一道走吧。”

“此话当真？”乔灵眼睛突然亮了一下，随后立马站起来，“谢孟婆大人成全。”

我摇摇头，回到位置上继续枯燥的工作，前面的人一个个经过，一个个喝下汤，无论之前他们是什么样子，贪婪的，好色的，儒雅的，恐惧的，喝完了汤，脸上都变得木然，还有些呆滞。

乔灵就这样被我留了下来，自然是没上报的，上报麻烦，虽是冥界，死人的地方，规矩却更加繁琐，乔灵不过呆个几十年，在他们发现之前就会走，又何必这么麻烦？

只是乔灵，却常常跟我说起凡界，每次说得绘声绘色，眼神却偷偷瞟着来喝汤的队伍，我知道她在找谁，却总是没拆穿她，凡界的女子在面对爱情时，或许大多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