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瞳孔倒映死神之颜》——闲阳冷雨

第一章 我

我叫理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男生。

我并不是一个有抱负的有为青年，在大学里蒙混着专业课，偶尔看一些小说，理想是将来考个公务员，混个铁饭碗，吃着死工资平淡地生活下去。

性格孤僻冷淡，这是曾经的高中同学对我的评价。

或许是因为我的名字过于奇怪，从小时候起我就不受大家欢迎，具体来说，我经常受大家欺负。

我同样有着一个狗血的家庭。给予我这一古怪姓氏的父亲早年便因为酒后伤人入狱，而懦弱的母亲只教会了我在受别人欺负时报告老师。

当然，这个办法是有效的，不过用久了，再有效的办法也会失去效力。

“理文同学，是不是你哪里做错了呢？要不然大家没有理由欺负你吧？”

人过中年的女班导一边涂着指甲油，一边无视了我的求助。

从此之后，我的学生生涯便翻开了最灰暗的一页。不幸的与小学时代欺负我的人升上了同一所初中，在他的亲身示范下，初中里欺负我的人不减反增。

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动用了一切自己可动用的关系，在高中时把我送到了别的城市，也就是我现在读大学的地方。

对于我凄惨的人生，母亲曾无数次向我道歉，但我对她并没有任何恨意。我应该恨的是那些霸凌者，还有没有实力反抗的自己。

弱肉强食，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一共是XX元。”

晚上九点仍继续着打工的我，僵硬地扫描着商品的条形码。

虽然母亲的本意是让我在大学心无旁骛地学习，但长年的欺凌让我实在无法忍受大学宿舍的环境，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打工。租房子，是要钱的。

但麻烦是无处不在的。

“先生……请您来这里付款。”

一个光头男人拿着一条香烟，径直走向便利店门口。

他只是忘了付钱……仅此而已……或许我叫了他就会来付……

当时的我，是这样想的。

滴滴——

光头男人并没有理会我，所以门口的报警器自然也不会理会他。刺耳的警报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光头男人也停下了脚步。

“黑哥，不付钱可是不行的哟~”

站在门口的一个红发男子浮夸地笑着，光头男人拍了拍身边的警报器，裂了裂嘴唇。

“我知道，只是想试试这机器到底是不是只是个摆设。”

听着两人的对话，我稍稍松了口气。

“那么……小子，你告诉我……”

光头男人走到我面前，挥了挥满是肌肉和纹身的拳头。

“这条烟……值几拳头？”

社会渣滓，在这个城市并不少见。但如此光明正大诉诸暴力的渣滓却并不多见。今天让我遇上了，只能说是倒霉。

“先生，您这条烟……刚才已经付过钱了，或许是扫描仪出了故障……我再给您扫一遍。”

客人的喧哗声减弱了不少，我快速地扫过香烟，在收银机打开的一瞬间，将已经准备好的钱塞了进去。

面对自己无法匹敌的对手时，顺从则是一个很好的自保方式。

“嗯……机器坏了就要修……正巧我的一个朋友对这个有些研究……”

光头男人转过头，朝红发男人喊道。

“阿豹！你过来看看这东西，顺便……把收银机也看看！”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我默默地让开位置，看着两人摆弄着收银机，耳中回荡着路人的斥责。

“这个店员一点都不反抗吗？”

“没种……”

“他怎么不报警？”

我并不是不想反抗，只是我没有办法……他们有两个人……

“哦哦！黑哥，这次赚大了！”红发男人的眼中闪现出兴奋的光芒。

“嘁……跟着你黑哥我混，这点小钱算什么？”

光头男子一副不屑的样子，但抓钱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含糊。

此时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于此，只是想着该如何找下一份工作。

“真的好吗？这样。”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下意识想回头，后腰处的冰冷触感制止了我的举动。

“为什么不反抗这些人？”

我深吸一口气，现在的局面已经不仅仅是丢掉工作那么简单了，虽然并不能确定身后女人拿着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但轻举妄动总是不利的。

听口气，她应该和光头男人没有关系……但伪装身份套话的可能性也并非为零。

“我……因为我只是个打工的，我觉着没有必要为了这家店的利益而挨一顿打。”

我咽了口唾沫，这应该是罪犯们最想听到的解释。但女人似乎并不满意，用放在我背后的那东西顶了顶我。

“……同意他们的要求或是不同意，我认为是一样的，他们最终一定会被逮捕。”我极力的压低声音，确保只有身后的女人能听到。

“哦？”女人似乎对我的话很感兴趣，“为什么？”

我看了看店内的监控。

“那是不可能的。看到那个红头发了吗？这玩意对他可不管用。”女人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先我一步排除了一个答案。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可能破坏店外的摄像头吧？全城联网的摄像头不会这么简单就被黑掉。”我小声地说，“那里应该能拍下他们的相貌，这样的话警察一定……”

“抱歉这也是不可能的。”女人淡淡地说，“那个光头，他是本市警察局局长的儿子，下面的官员为了能让他帮自己多说几句好话，讨好他还来不及，根本不会派人来抓他。”

“所以报警这条路，也是走不通的。”

女人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些许冷意。

“在那些下级官员眼中，比起贿赂他爹，不如贿赂他来得实惠。”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但这的确是现实。

“好吧……”我攥紧拳头。

“我承认我现在已经想不到任何可以逮捕她们的方法……但是，我相信总会有人来制裁他们……”

“总会有人？你在开玩笑吗？”女人将脸贴到我的耳边。

“为什么你能那么确定？‘总会有人’？真是好笑！你难道是在期待着有天降闪电正好劈到他们俩吧？”

糟了……

“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似乎是听到女人的声音，红发男人带着凶恶的目光向我们走来。

“看吧？就算你全部纵容他们，却依旧没能躲过他们的拳头呢。”女人轻笑着咬了咬我的耳朵。

怎么办？我咬紧牙齿。现在并不是理会身后女人的时候，虽然她手上很有可能拿着凶器，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对我动手的概率极低。重要的是面前红发男的威胁，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了。

“这样你很满意吗？被人欺凌毫无反抗？”女人抵住想要后撤的我，用舌头舔拭着我的耳垂。

“恐怕不是吧？”

一只手放在了我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上。

“你只是，没有力量而已。”

红发男人走到我的面前。

“你们两个！黏在一起很有意思……”

咚——

后腰处的触感消失，一道金光一闪而逝，女人走到我的面前，我却没能看到她的脸。

“你……你这混蛋！你做了什么！”

光头男人看着女人，恐惧之情溢于言表。

“对于这些人，你还妄图着有天罚降临到他们身上吗？”

我注视着地上那具流淌着鲜血的尸体，沉默不语。

“既然你期待天罚……好吧……”

女人冲着光头男人笑了笑，这笑容吓得光头男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你要干什么！我……我可是警察局长的儿子……你……”

“那今天，我就是神！由我来降下天罚！”

咚——

在红发男子死的时候，店内的顾客便已尽数逃离，便利店里，血气弥漫。此刻，活着的人只剩下了我，还有那个诡异的女子。

“怎么样？”女人背对着我，“这个世界，怎么样？”

“很黑暗。”我盯着那两具尸体，“但也无可奈何。”

“是吗？”女人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

“那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不同？”

我握紧拳头。

“你很强，强到可以改变无数人的命运。”我咬了咬嘴唇，“而我很弱，我没有任何力量，我无法改变任何事，我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不公的世界。”

“呵……改变命运吗？”女人再次笑了。

“那么，如果我说，我要将这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力量交给你，让你从此以后变成一个强者，让你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来伸张你的正义，这力量，你会想要吗？”

面对这个问题，我沉默了。

回忆起从前被欺凌的时代，我一直坚信，他们做的事情是错误的，做了错事就一定会被惩罚，不管是谁，一定会有人来惩罚他们。

甚至直至昨日，我仍然是这么认为的。

但经历过这件事后……我恐怕再也无法直面从前的自己了。

邪恶并非一定会被制裁，欺凌过我的人依旧活得好好的。刚刚死去的红发和光头也是如此。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在这里降下天罚，他们根本不会受到任何指责，甚至还会进一步滋生腐败官吏的出现。

这太奇怪了。

为什么坏人不会受到制裁？为什么好人就会被坏人欺凌？

凭什么！

我将视线抬起，望着女人的后背。

因为我太弱，因为我没有自保的实力，因为我无法改变其他人的人生！所以我的人生必将被他人改变！

但是……

我伸出手，看着掌心细密的纹路。

我如何确定，我的行为是否正确呢？

我又如何确定，由自己改变的他人的人生是正确的呢？

凭什么，这要交给我来决定呢？

“因为，你是弱者。”

女人的声音响起，她望着散落一地的钞票，轻声说：

“只有弱者才能理解弱者的心理，才会把每件事都从他人的角度来考虑。”

“正是如此，我才会将这力量交给你。”

女人转过头，但我仍然无法看清她的脸。

“这是一个捉鬼游戏……”女人走到我身边，抚摸着我的脸颊。

“那么，鬼先生，你要加入吗？”

答案，已经明了。

第二章 拥有了，然后？

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天了。

真不愧是局长的儿子，警察行动的速度比往常快了三倍有余。第二天早上，传讯的警察就把我押到了审问室。

虽然店内的摄像头提前被红发男人弄坏，但根据其他待在店内顾客的说法，杀人者是那个看不清面孔的女人。然后警察对我履历和近日行踪进行了反复确认，最终得出我并不是杀人者同伙的结论，就放我回了家。

而关于那个神秘的女人，我仍清楚她的身份，更不知道她的去向。

只是，那天之后，我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我可以看到别人的“死亡讯息”。

所有人，在他们的左胸心脏右下三厘米的地方，会浮现出红色的字体，标示出他们的死亡时间及地点，以及死亡的方式。

当然，这些只有我能看到。

第一次注意到这件事，是那件事过后的清晨。

但那时的我并没有在意。

于是我目睹了一位老人的死亡。

【V公园西门外，心脏病突发而死，死于今日上午九时三十二分】

老人倒地时摔坏的手表，也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刻。

从那之后，我便开始注意身边路人的寿命。

虽说地球人口众多，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死去。不过若是想要在路边走走就遇到的话，还是有些困难。

第二次的死亡，发生在昨天。

【XX网咖门外，醉酒冲进公路，被车撞，出血过多致死，死于今日下午六时五十八分】

我很兴奋，因为这是我第二次发现一个确定死亡的人，但这次我并非毫无举动……

在那个将死的年轻人走出网咖时，我走过去搭了话。

他一边接过我递的烟，一边笑眯眯地晃着酒瓶，吹嘘着自己游戏中的无比英勇。

我随口附和着他的话，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手表上。

六时五十六分，我成功地把他从网咖门前带到了旁边的超市。

在那时，我甚至以为我成功了，我改变了他的命运。

但在超市前，年轻人遇到了提着菜篮的母亲。被母亲斥责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他，用酒瓶敲破了他母亲的脑袋。

他的母亲仍然有很长的寿命，但在她死去的四秒前，她的死亡信息改变了。

【X超市外，被酒瓶砸中头部，当场死亡，死于今日下午六时五十七分】

意识到自己杀掉亲生母亲的年轻人像发疯了一般朝远处跑去，在手表指针跳到下一分钟后，他落入一个检修中的地下井。

【X路边，掉进地下井，当场死亡，死于今日下午六时五十八分】

……

坐在桌边，将台灯招来的小飞虫赶走，我统计着这三天遇到的死亡信息，以及我所进行的实验结果。

“也就是说……”我用红笔勾出了笔记本上的一个事件。

“因我的介入而使死亡讯息发生改变的死者，他们的寿命不会改变……所以死亡时间是固定的。”

看着偷偷拍下的醉酒年轻人的照片，他右胸处的红字已变成了灰色。

“根据这个事件可以得出……我可以改变他们的……死亡地点和方式，以及死亡前的行为……”

“另外，她的母亲应该还有很长的寿命……也就是说将死之人可以改变他人的命运？”

靠在椅背上，红笔在我指上旋转。

“不……不对。”

再次赶走灯上的飞虫，我关上窗户。

“年轻人最初的死亡地点是网咖门外，而我们在那里呆到了死前三分钟，那时他的母亲还在超市里。除非他的母亲以极快的速度跑过来，不然，她没有死的理由。”

我伸出手挡住灯光，节电灯泡的光芒从指缝中漏出，有些刺眼。

“是因为……我吗？”

是我为了进行试验，才将年轻人引到了超市门口，然后他的母亲才遇到了他，所以才会死。

而其他的死亡事件我并没有加以引导，只是在远处观望。

就如胸前的死亡讯息，他们在该死的时刻，在该死的地方，用该死的方式死去。

这样，事情就清楚了。

“我可以……利用死者杀人？”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的嘴角划出一条弧线，很快那条线便分裂成了两条。

我用尽全力捂住嘴，无声地狂笑着。

窗外隐隐听到雷声，风卷起的枯叶很快被骤雨击落，我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这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并非仅是预知生死，我所在意的是，那可以随意改变他人的命运的力量。

“从今天起……我就是神！”止住笑，我合上笔记本。

“由我来，降下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