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废墟》——于时源

第一章 消失

天色渐晚，不知何处飘来的阴云使黄昏更加暗淡，屋外不停的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时间还尚早，但陆白已经早早的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按理说他最近也并不是特别劳累，没理由这么早就上床睡觉。但今天不知为何，回到家里刚躺下，原本想着暂缓一下行路的疲劳，眼睛却不停的试图闭上，不多久，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期间，偶尔有送外卖的摩托车疾驰而过，下班的人群与车辆发出的各种噪音，都没能将他吵醒。就这样一直睡着，直到窗外一片寂静，灯光逐渐减少，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乡之后，他才终于醒过来。凉风从窗外不停的涌进来入屋子里面，虽然穿着衣服，但他还是不禁打了个冷颤。

借着窗外路灯微弱的光，他起身往窗户走去，一阵怪异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总觉得应该回过头去，而真等到他回过头去看背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特别傻，只能无奈的笑笑，最终关上了窗。玻璃窗户的隔音效果特别好，关上之后，屋外最后一点声音也隔断了，屋子里变得异常安静。

他突然记起了一些刚才的梦，那些梦的碎片里面，他辨认出自己努力的想要关闭这扇窗的画面，至于为何要去那样做，他却半点都想不起来了，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想到这里，他又将窗户锁起来才安心。

卧室外面发出了一点声响，他不认为自己听错了，没有来得及开灯的卧室里面，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路灯微弱的光，让他可以模糊的看起床与桌子的轮廓。声音消失了很长时间，以至于一开始非常肯定的他，逐渐也怀疑起自己来，是否真的因为睡觉后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才会自己吓自己。

然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绝对不会是风、电器运转或其它正常的声音，而是类似某种野兽的低吼，只是声音听起来给人特别粘稠的感觉。家里没有任何宠物，他不知道这个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鼓起勇气，他在黑暗中摸索到一把水果刀，刀刃约手掌长，拿着它安静的慢慢靠近房门，小心翼翼的趴在门上。声音从最开始的时断时续，到最后有规律的发出，就像心跳一般。他猜想是不是由于屋子的大门没有关，某个流浪的野狗跑了进来，最后干脆在屋子里休息起来。

他想着对付一条至少绰绰有余，便骨气勇气轻声的打开门。一阵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但他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只是快速的打开客厅的灯，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经过这一番动静，之前听到的低沉的声音也不见了，客厅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紧张的心终于平缓下来，他呆坐在沙发上，肚子饿的咕咕叫。于是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不知放了多久的面包，边吃边区检查所有房间的窗户是否关好，大门是否正确上锁。他想起最近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出了某种问题，以至于有时候会把明明不存在的东西当真。比如他有时候会发现自己被不知名的藤蔓缠住双脚，无论自己怎样移动都无法挣脱藤蔓的束缚。但是同事察觉到他的奇怪，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是否不舒服，他才从藤蔓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也许是某种精神分裂的征兆，他不止一次在各种电影中看到过。但是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了解为何那么多人会陷入进去。他的感觉是，大脑里的某一个部分出了问题，所以造成对于某种事件或声音无法进行处理，所以才会产生各种奇怪的想象。

至于为何会出现这种想象，他不得而知，可能连最好的心理医生也没能找到问题的根本。也许是因为大脑已经无法便是确实那部分的真实性，所以那些幻想都看起来相当逼真，就像大脑处理过的视觉一样，原本由于位置的不同，两眼看起来完全不同的两个画面，在脑子里变成了一张平面影像。

由于这些幻觉过于逼真的缘故，他确实逐渐开始被它们困扰。这时耳边又开始有声音响起来，与刚才的野兽低吼的声音不同，更像是两只野兽争斗的声音。也许是有两只野兽正在屋子外面打斗，并且不停的追逐奔跑，在屋子周围绕圈子。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虽然这样想起来特别可笑，但这就是他脑子里处理过后的结果。很可能此时屋外风平浪静，他的大脑给自己演了一场电影。于是他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来，想要借助它入眠。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他实在忍不住好奇，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路灯下游荡着一层薄雾，看来事件已经接近早晨了。野兽的声音依然会不时传来，但他看不到它们在哪里。

随着啤酒的慢慢减少，清晨的凉风缓缓而来，睡意逐渐涌上心头。低吼的声音也被他逐渐习惯，就像安眠曲一样有规律的在他耳边响起，他坐下来缓缓闭上了双眼。半睡半醒之际，另一个声音突然想起来，把他瞬间惊醒。

是一个女孩子喊叫的声音，虽然他认为那个声音应该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但是他仍然害怕真有什么事在发生，四处努力察看着。一个黑影从远处楼房边沿闪现出来，跟着它的是一个被拖着前行的人女孩，不断的发出呼救。

他分不清那个黑影是什么，立马站起来跑到大门口，发现紧锁的大门无论如何也无法打开。他尝试破环窗户外的护栏，然后从缺口跳出去，结果是被突然出现的藤蔓缠住了身体，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他发现不管自己如何的呼喊，周围睡觉的居民没有任何人听到，小区内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保持着寂静。

他觉得那个女孩是听得到他的呼喊的，所以似乎在努力想挣脱那个黑影，往自己这个方向逃离，最终她并没有逃出黑影的控制，被拖向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第二章 森林

等到陆白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他躺在客厅的地板上，大脑疼痛得使他几乎站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直起身子，他看到沙发上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有大量的未接电话。

没有去理会那些电话，他只是直直的走向浴室，放出凉水来快速的洗脸，试图缓解大脑的疼痛。镜子里的他看起来相当憔悴，就像许多天没有睡觉一般，眼里满是红色的血丝。他的身上没穿衣服，可以看到几条伤痕交叉分布在上面，不知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自己的幻觉越来越严重，而且逐渐的越来越真实，他真担心再这样下去，下一次身上很可能就不只是几条伤痕，而是在幻觉中送掉自己的性命。快速的洗漱完成之后，穿上衣服就往屋外走，他故意绕了远路，沿着小区的小道背向而行，在远处拐角后朝着窗户正对的小路上走去。

不远处聚集起来的人群使他的心里一紧，虽然一切迹象都表明昨晚的一切都是幻觉，但他还是不自觉的慌张。凑上前去，扒开里外三层的人群，看到前方草地上，一个白色塑料布盖着一具尸体，在雨中显得特别孤独。

不远处的应该是死者的母亲，恸哭着想要靠近尸体，被警察使劲拉着不准往前走。“她才……”那位母亲的话断断续续，“她才十五岁，你知道吗？”见着警察不让她靠近，那位母亲转头抓住边上站着的医生的手。“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

“快看，小区死人了，年纪轻轻的女孩可惜了。”人群中有人拿着手机拍摄。

“最近死好几个了，而且都特别惨。”站在一边的中年男人说到，“现在又是个小女孩，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些没用的警察。”

“你看到尸体了吗？”

“没有，但是发现听尸体的那个人说，尸体好像都不完整。”

他走到警察边上，努力的讲诉昨晚自己所见到的景象。警察在开始时候还一本正经，以为终于找到了目击者，但是听到最后只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不相信他昨晚上不停的呼救，找借口打发他，然后走开了。

天上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他冲出人群，径直往小区的大门走。虽然不确定，但他慢慢的相信女孩的死，一定与昨晚自己所见到的景象有关，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发生。如果他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那么那些野兽的低吼又是什么呢？难道真的有野兽在这个钢筋水泥构成的城市之中？

他到建材店买了防刀刃的操作服、一把铆钉枪、一把手臂长度的斧子，以及手电筒若干卷鱼线。用鱼线绑在各种半人高灌木上，分段的交织成了一个蜘蛛网般的形状。只要随便哪一跟鱼线被碰到，他都能够通过晃动的声音，定位具体的位置。

他把大厅窗外的防护栏锯开，大小刚好够他从中间通过，以防万一需要通过。等到傍晚7点左右，小区内的警察和医生处理完现场都离开了。大概是人们因为最近发生了不少命案，都早早的回到了家，道路上除了偶尔有个人跑过，显得特别冷清。

等到天黑，他穿着操作服，带上所有工具，躲在了墙壁和灌木之间，静静的等待什么事情发生。连续好几天的寝食难安，使他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伴着秋日的细雨，不禁微微的发抖。

又是在他将睡未睡之际，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把他惊醒过来。一个黑影出现在屋子的周围，触碰到了他白天布置的鱼线，发出沙沙的声音。借着路灯他看清了黑影，并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他从未在任何地方见到过的，四条腿的动物，形似一只鹿，但比鹿看起来更加的矫健有力，且与鹿不同的是，脸上有长长的胡须。

等到那动物靠近自己，他拿起斧头突然站起来大喝一声，试图用声音吓唬它，显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它只是一动不动，好奇的看着。他只好战胜心中的恐惧，拿着斧头冲了过去。动物看到他拿着斧子冲来，拔腿往后跑，步幅轻巧但速度极快，似乎并没有把他当回事，跑到远处还回过头看一看他。

那个动物看起来似乎温顺，只是不停的往远处跑，并没有一丝想要攻击他的行为。就这样一直往前追，开始的时候还是他熟悉的大街，但大约十分钟后，他进入了一个公园里，一切就变了样子。

周围的环境并不像自己去过无数次的公园，而像是一个茂密的森林，其中长着各种他没见到过的树木。而那个动物在林中左躲右闪，很快不见了踪影。当他发现已经跟丢了的时候，再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迷失在这座密林中。

四处想起了野兽的低吼，似乎像他之前听到过的那样，不停的缠斗着，发出恶狠狠的声音。那些声音在并不远的地方，所以他下意识的关闭了手电筒，希望自己的位置不被发现，蜷缩在一个大树的下面。

周围漆黑寂静，空气中是他之前闻过的，那种生命中第一次遇到的气味，只是以前是一瞬间闻到，现在是被那种气味包裹其中。虽然并不好闻，但还能忍受。

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来，并没有任何信号，上面时间显示现在已经早晨八点，但周围的黑夜使他不禁怀疑手机是否在自己奔跑的时候磕碰坏了。

这样呆着并不是办法，他必须要想办法从林子中走出去。便尝试回忆刚才的来路，用斧子作为探路的拐杖，慢慢的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前走。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就是一定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但他无法确切的指明。

没走多远，黑暗中有一双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迅速的拉向了一边，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嘘，不要说话。”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他本能的喊叫，但少女只是更加用力，直到他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