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刺青师》——綮桀
第一章 我是刺青师
又是一个深夜,我裹着咖啡色毛呢大衣穿梭在冻得瑟瑟发抖的人群中。在这条街两旁都是企业高楼,我想,每天晚上聚集在这个时间段走过这条街的人,应该都在这些高楼里加班的,或是浪人。
我觉得他们的日子可以说是辛苦极了,甚至有时抬起头,看见方方正正极小的窗口里还隐约透着光亮。没错,辛苦,跟我比起来,辛苦太多了。
他们拿着公文包,穿得规整,我在他们当中像个异类。想到这里,我不禁竖了竖衣领,生怕自己从背部延伸到耳根的刺青被看见,那一定是一束東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不过其实那又如何,在他们眼里我是堕落的,他们瞧不起我,我自然也瞧不上他们的刻板。他们鄙视我,背地里不知如何的羡慕我的自由。
想着,有人拍了我的背:“先生,需要什么服务吗?”一个妖娆的女人,妆很浓,在深秋已经发寒的夜色里只穿着短皮裙和丝袜,还有皮衣吊带和红色高跟鞋。scarlet,突然就想到这个词,好像所有的性感,都有关这个词,红色的,没错。
“不,”我摇摇头,“或许你应该去问他们。”我环绕四周指了一-圈:“那些看似老实的人们啊,其实总是欲求不满的。”然后快速结束了对话,走开。管她有没有听我的劝去找他们呢!
对于这种服务行业,我从没有瞧不起,这是一个需要放纵又苦于开口的时代,她们成为了人类很好的借口。
我是个刺青师,男刺青师。对此我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每次我裸露着臂膀大汗淋漓地在客人身,上规划时,都会感受到诧异的眼神。我背上刺的是一株张牙舞爪的玫瑰,根茎一直伸到耳后,其中一瓣是一只骷髅。好像很奇怪似的,大家都觉得玫瑰是娘们儿才刺的东西。
等等,我必须强调,我可不是gay。玫瑰是我以前女朋友的名字,李玫瑰,妈的,真是很俗气一名字。她曾是个刺青师,而我,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成为现在我最瞧不上眼的“加班狗”。
爱_上她时我还是个大学生,不在这座城市,每天经过她在的那家店,从橱窗里看着她咬着笔头绞尽脑汁设计画稿,眼睛长久不眨一下,好像一眨眼就会错过什么灵感似的,并不浓密只是很长的睫毛可以从三米之外的窗口清楚看到,像是...像只鳞粉抖落无几的蝴蝶。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她与坐在高档写字楼里的设计师无异。
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对她说:“能给我单独设计刺青吗?”她抬头仔细看了看我,好像认为我这样的学生是不应该刺青的。是啊,我还背着双肩包。她说:“现在来不及,画稿很费脑的,过几天吧。”我攥住了她的手腕:“不,就现在吧,想到什么刺什么。”
所以,就有了我背上的刺青。而那天,在我没打麻药咬牙切齿忍痛刺完之后,我们就发生了关系。
后来她劈腿爱上了一个男刺青师,两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里,我想一笔带过了。
在一个书香门第,从一个长辈们所谓有“前途”的大好青年,转型成为一个“堕落”的刺青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为此家里时常开战,七姑八婶轮番轰炸,吵得我脑袋都大了。
然而父母还是疼惜孩子的,所以那场战争我胜利了。
凭借我从李玫瑰那里学到的手艺,加上一点绘画天赋,我不怎么费力地找到了一份刺青师工作。
后来我的“事业”风声水起,名声在外,闲暇时还常常作些画稿寄到有名的杂志作插图。嗯,我对自己目前状况很满意,思想传统的父母也不再抵触我的工作,至少,我赚得钱很多。
我是个有原则的刺青师,当然,是我以为的原则我从来不给女人刺青。因为我太清楚,刺青师跟女客人是很容易发生关系的。你可别问我为什么,难道你觉得一个女人在你面前裸露着身体的某个部位不暧昧吗?
我很久没有做过“XX0O“那事了,在李玫瑰之后,我似乎完全对那失去了兴趣。可能是她教我的我只能用在她那里,像是专一受体必须与某配体特异性结合。
这并不妨碍我的生活,我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应该,也不是类似性冷淡。
我本以为可以坚持很久,但在我职业生涯的第二年,也就是昨天,这一切都被击垮了。
咳咳,就是从街上穿梭之前的事。现在是凌晨两三点,是我同在浴缸里想太多了,那都变成昨天的事了。
“我想纹身。”听见她的声音是一-种若有似无傲慢的调调,总之,是让我很讨厌的声音。可我哪有空去管这些,我嘴里叼着一支铅笔以便随时修改画稿,手上拿着纹身工具。
“好的,给您推荐的女纹身师有这些。”前台刚来不久的小姑娘把名册递给她,“或者您看有没有熟悉的。”本着人性化原则,店里都是给女客人推荐同性纹身师的。
“让他来。”她没说熟悉谁,反而指着正在纹身的我。
“童笙哥..”小姑娘很为难。我回过头去,想看了看那个指定由我来纹身的女人是什么样:“我从不给女人纹身。”这个女人,
让我觉得没什么特色,一点点淡妆,眉峰修得很齐。歪了嘴,我这个规矩很多人知道,既然她指明找我,她一定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就让你给我纹身!”她很倔,我停下手里的活儿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给女人纹身。”
“我知道,我就让你给我纹身!”她简直像个复读机,还是个表情很认真的复读机。
“我说哥们儿,你就给姑娘纹一个吧。”露背的小伙儿抬着打了麻醉之后沉重的眼皮扭过头来,他背上那只眼睛挣得极大,大得吓人,跟他本身已经张不开的眼形成鲜明对比。
“你走不走,不走你就爱等等吧。”说罢我又拎起工具开工。
客人走了一拨一拨,丫没完没了地让我给她纹身。等到七点钟店夜色刚漫上来,店要关门了,一起做事的哥们儿拍拍我的肩:“门留给你了,邈哥今天不在,放心。”一副幸灾乐祸的球样,我简直要疯了。说:“你不给我纹身我就跟你回家!”
“妈的!赶紧滚过来!纹什么?”
然后..,男纹身师跟女客人发生关系。
第二章 阴魂不散的李玫瑰
“你真像颗牛皮糖,粘上甩都甩不掉。”第二天早晨整七点,我很无奈地看着她坐在皮箱上咬着糖葫芦。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厚脸皮的一-件事:“那又怎么了,我搬来不应该么?我是你女朋友。”我彻底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我女朋友了。
等等,她是怎么知道我住址的:“喂!你跟踪我!”
就这样,她强势闯入了我的私人领域。
每天早.上看见身边多了个人,真心不习惯,所以她搬进来两天之后,我移居沙发。我总是在夜里刻意回避她,也总想着当她不存在照常洗漱吃饭。而她总乐颠儿乐颠儿地占据我的卫生间和厨房,摆上她买的配套好的牙刷牙膏油盐酱醋。哦,我简直要疯了,这小妮子。
天越来越冷的时候,夜色里的铅灰由浅渐深了,每年的这时候,我都盼着暖气来的日子一我是个特别怕冷的人。
又一个感到世界深深寒意的晚上,我照例每周一次扔下车步行回家。“我说胖子,”我搓着手呵出白气,“小区什么时候开暖。”小区保安姓王,胖胖的一点儿都不凶悍,跟我年纪相仿。
“你还怕冷啊?”胖子嘿嘿一笑,大白牙露出狡黠,“你不是有暖床的姑娘吗?”
“就她?暖床?”我仔细想了想,“妈的,那个死妮子,我在沙发睡觉,她每天都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很晚。我没辙,在床上睡,被窝都捂热了,她趁机钻进来,妈的简直凉死了,这算谁给谁暖被窝。”
想起她,除了无奈,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幸福感。
是因为是她吗,还是,不论是谁,如果在我失去李玫瑰之后的长久空窗期里,黏在我身边,我都会接受...
又一日,抱了巨大的柚子坐被窝里自顾自地吃着。这时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进来——妈的,一只狗!
怒了:“喂,妞儿,你真当这是自己家啊!我讨厌狗!”直勾勾地看了看安静在自己窝里的小懒:“而且它会跟小懒抢食的。”我爱极了小懒,这她应该知道的啊。
我喜欢猫,不喜欢狗,狗太爱与人亲近,依赖,不独立,性格不够尖锐。我不喜欢依赖于人,也不喜欢被人依赖。
“不会啦,我保证,一定不让它抢小懒的食物。”
“去去去,你拿什么保证,你又不是它。”话刚说完,小家伙拱进了我的怀里,企图品尝柚子的滋味,“你看没错吧,连我的东西都要抢了。”
“就让它在这儿吧。”晃着我的胳膊,语气柔和,像...李玫瑰。
呵,阴魂不散的李玫瑰。
“上什么课呀,我就想让你陪我去逛街。”晃着我的胳膊。那是李玫瑰,不是眼前这女人。
掰了一块柚子给那小家伙:“吃了拉肚子我可不管。”小家伙叼起柚子,快跑到小懒跟前,拱了它两下一很.上道嘛,知道讨好上司。
然后是她的欢呼声,很虚,像是遥远蔓延而来的,我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周妤是个糊涂蛋!我这么说。
周妤是个糊涂蛋!一起工作的伙计们都这么说。
我常常在工作时接到她的电话,无非是忘记带钥匙或是买了东西忘带钱包。很不耐烦又不得不去支援她。
又一次接到电话,忍无可忍:“我说你脑子长没长,钥匙都忘带!”这话说得好像她是我的家庭成员。
“这回不是我的错..”
“还抵赖!”
“真的!是你走的时候忘记我还在,把门给锁了!”
打开门,店外面是冷的。阳光怎么也不肯出来,雨也不肯轻易落。附近停车场没有位子,所以停在了街上。所有人的车.上都起了霜冻,白白一层,唯独我的车窗上有一块黄色。揭下来,看看,心里默默骂了
三千遍:“妈的,陆昂,看我不抽死你丫!”他已经好多次在我车.上贴罚单了。
可能是油箱有些凉了,怎么也打不着火。
坐在驾驶座上,想放首爵士乐,静待油箱暖起来,却满脑子都是《我的滑板鞋》真乃神曲!不知道在哪家街头小店听过一次,被洗脑了,难听的一比。
一直等到油门能开起来,沿着熟悉的街缓缓驶入小区。停了车,呵着气搓着手,往家走去。
那人是谁!
我看见他了,他穿着我的白色衬衫,外面套我的蓝灰渐变毛衣,我甚至看见了胸口左侧那枚李玫瑰送我的徽章。他穿着我的棕色耐;克鞋,还是那年的秋款,大学毕业后我一直没再穿过。他是谁!
我远远往我家那栋楼走去就看见他了!
我加快步伐想叫住他,他直直地迎着我走过来,他对我笑,露出左侧一个酒窝。
他离我越来越近了,我看见了他鼻子尖儿上那个小小的疤,那个凹陷,是我小时候生水痘留~下的!
我们就要碰面了!谁都没有避让,但是...但是他穿过了我,他不见了!我头疼...
这时有个女声从楼上传下来,她叫:“童笙。”我抬头,明明是很冷的天气,阳光突然就出来了,照得我更头晕。我看见了窗边的李玫瑰,她的表情很苦楚,我分不清那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实际.上她又什么也没说,却只一个劲地叫我的名字,像是梦呓:童笙,童笙。1.2.3.4...8层...我头疼...
飞快地跑进电梯,按了楼层,快到我的楼下邻居喊我说等等他,我都没有等,死命地按着关门键。我想我是疯了。
“李玫瑰呢!”开了个门惊恐地进屋乱翻,连一个小角落都不放过,“她一定变得很小个,她就在这里,她哪都没去,她不想让我找到她。”
“什么李玫瑰,是我啊!我是周妤!
我晃着她的肩:“你有没有看见她,她刚才明明就站在窗边,她还叫我的名字,她还有话要对我说的。”
“哎呀!你掐到我的肩膀了!”周妤甩开我的手。我猛地坐在地上,凉凉的地板把我的思绪完全冻结了,我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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