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工头都市行》——曾经飞

第一章 夜色

干瘦的陈海拍了拍皱巴巴的衬衣，想把心中起伏不定的恐慌也就此抚平，却碰触到衬衣下，腰间硬板板的刀鞘，心里一慌，不由得四处看了看。

夜色中的莲花小区，树影朦胧，昏暗的路灯，地上的斑驳树影，一阵微风吹过，那些晃动的树枝，在地上形成移动的影子，让陈海有些儿分不清到底是树影，还是纳凉的人群。

唉！还是来早了。

陈海放下左手提着的礼盒，蹲在花台边，盯着十多米外的楼梯口，同时从腰间拿出手机，瞟了一眼，八点半了！心中暗自给自己下了一个死命令，最迟九点一定要进去。

红水县最豪华的娱乐会所‘夜来香’中，穿着清凉的姑娘们，才刚刚在门厅站好，有的还在小声地议论着下午麻将的胜负；有的还端着小镜子，在黝黑粗直的眉毛上描上一笔，让不大的眼睛更显魅惑；有的拉扯着紧身的衣服，想让胸前更加宏伟……

“欢迎光临！”

“夜来香欢迎您！”

排在前面的姐妹叫了起来，让所有人的都停下手头的事，热切地看向踉跄着走进来的男人。

在这儿上班时间久的姑娘，挺了挺胸，拉低本来就遮不住多少肉的衣服，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颤栗着，希望显露出的性感，能让这几人留下好印象，等会能有坐台的机会。

对于如何应付这些醉鬼，她们已经非常的有经验，运气好的时候，甚至不用做什么，不但台费少不了，反而这些冲动的男人，只要撩拨几句，却会很大方地给小费。

而有的估计是在醉鬼手中吃过暗亏，好看的细眉皱了起来，微微低下头，想避开那几个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

王建华紧紧拉着罗副校长，就怕嘴里已经念着‘花姑娘’的罗副校长，现在就扑向这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那可就糗大了。

罗副校长倒是能‘躲入小楼成一统’，再过几个月就退休了，而他还要在这县城混一辈子呢！

在另一侧扶着罗副校长的罗诚，咬着牙堵住喉咙中一道道涌上来的液体，不敢开口，对着迎上来的大堂经理使劲挥手，示意抓紧领路去包房。

而跟在后面的三人，尽管醉态十足，但有几个经验丰富的姑娘一看，就知道那踉跄的脚步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

罗兴旺扶了扶眼镜，看向两边的女孩，脸红得要滴血，嘴里叼着烟，心里却冷静地想着用什么借口，去和老婆解释自己出现在这种场所的原因。

还是实话实说吧！省得把不多的借口浪费掉，反正老婆和陈海是一个村的，让陈海那小子为自己作证吧！这一切还不是为了补救陈海的失误……

咦！那个小女孩看着很清秀呀，难道是新来的？

夜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路灯一扫黄昏时的暗淡心情，明亮地照着进入楼梯口的每一个人，这让陈海心中一定，应该不会错过那人了。

莲花小区在红水县并不是新开发的楼盘，物业管理并不健全，只有住在门房的一个老头负责在早晚开关大门，陈海只是递了一支烟过去，说是走亲戚就进来了，连他都有些不敢相信会如此顺利。

希望等会的事情也如此顺利！

紧盯着的楼道，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

就是她！

看来罗诚经理说的没错，她是有夜跑的习惯，陈海急忙站起来，冲出几米，发现把礼盒落下了，转身回来提起冲进了楼道。

如果不跟着她进入她家中，不但礼盒送不出去，而且求情的话也没机会说，那么停工整顿的工地动不起来，自己能赔得了所有损失吗？

所以，今晚一定要成功！

陈海对如今事态的严重性已经担忧了两天，因此没经历过送礼这种事情的他，不但听从了罗经理的叮嘱，去买了一盒营养品，同时塞了两千元钱进去，然后还自作主张地把刀带上了。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反正今晚一定要把事情解决。

后面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郭文茵心中莫名一慌，加快了脚步，按说在这种小县城，不会出现尾随抢劫的人，但现在流动人口这么多，可不好说，谁让自己住在这种老小区呢？

鼻端闻着弥漫在楼道中的成熟女人汗香，陈海脑中浮现一张白净的瓜子脸，好看的丹凤眼，看人很是凌厉，似乎能看透自己所有的企图。

今天白天自己在工地上围着她转了三圈工地，甚至在她上厕所都守候在外面，可竟然无法从那张小嘴中得到一句话：‘这次就算了！’

反而是无数次冷冰冰的话：

‘全部返工！’

当时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她有一丝女人的气息，只感受到一种无比强硬的态度，一种公事公办的无情。

‘今天你就是跪在她面前求她，也要把这事解决了！’

项目经理罗诚今天下午的话突然跳了出来，让陈海的脚步一紧，再听到上面似乎有掏钥匙的窸窣声，不由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

路灯散射的灯光，让黑黢黢的楼道一段明亮一段黑暗，陈海紧闭着嘴，年轻的脸上露出一股狠劲。

跪着求人，活了二十年，就没做过；不过用刀，似乎比乏味的求情会更有力一点。

从卫生间出来后，罗诚感到一阵宣泄后的眩晕，软软地斜靠在沙发上，身边的女孩乖巧地递了一本热水过来，关心地说：

“大哥，喝点葡萄糖，会好过一点。”

“怎么啦？罗经理，这就喝不动了？哈哈哈！”

一直话很少的王建华叫了起来，怀里一个肉乎乎的姑娘扭动着身体，似乎他消失了的一只手，在撩动她敏感的身体。

“怎么喝不动，来！来！大家满上！”

罗诚放下水杯，拿起酒杯，四下一看，没有看到罗副校长矮胖的身影，不由看了看默默坐在沙发一角的张虎，那张油腻的脸上露着猥琐的笑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显示器一侧紧闭的房门，知道一切按计划进行。

现在就剩摆平这位平时不出声，一旦只有他一人在，立刻显得盛气凌人的王建华了，好像不这样，就无以彰显他身为甲方的地位！这中年人可没罗副校长那么好对付。

不过最难对付的是郭文茵，不知小陈处理得怎样？也不打一个电话来，真是年轻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咔嚓’一声，防盗门打开了，郭文茵根本不敢看黑暗中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是谁，拉开门刚进去，还没关上门，一个浑身弥漫着男人气息的黑影挤了进来。

“啊！你要干什么？”

第二章 意外

郭文茵家里两年来再次充斥着男人的气息。

轻薄的运动服外，抵按在腰间的温热手掌，耳垂旁厚重的男人喘息，这就是入室抢劫吗？

这一切让郭文茵全身紧张起来，嘴里呵斥着，向前两步，回头准备反抗时，却看到一张年轻男子谦恭的笑脸。

竟然是他！

这个小包工头白天跟了自己一天，晚上居然敢跑到家里来，真是胆大妄为。

郭文茵紧张的心情刚一舒缓，整个人一软，就想倒在沙发上，但紧接着又被巨大的愤慨鼓动起来，手一指，正要骂出口，一声软糯的童音叫了起来：

“妈妈，你回来啦！快来看呀，华夏的金牌数第一名喽！”

几乎是紧贴着郭文茵挤进房中的陈海，在听到那一声尖利的叫声时，右手一抖，就想放下礼盒，把腰间的刀抽出来，这个女人在这三天里，已经把他折磨的够呛，潜意识中让他觉得，任何嘴巴上的哀求，根本不起作用，只能用刀威胁一下，看有没有用？

但竟然有小孩！

不！还有一个老奶奶！

此时三个女人的目光都看着陈海，沙发上的小女孩是好奇的目光；站在电视机旁的老奶奶，温和的面容下，满是紧张；只有离他最近的少妇，一脸的鄙夷，一脸的羞怒，胀红了白嫩的瓜子脸。

“我、我……郭总监……”

“出去！谁让你来这儿的！出去！”

羞怒的声音配合飞舞的手臂，如同一只母狮在愤怒低吼，尽管愤怒异常，但她还是敏感地想到声音一大，会引起单元房中邻居的误会，因此郭文茵虽然为自己刚才的紧张，以及把工作上的纠纷带到家中而感到既羞又愤，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陈海弯下腰，借着提起礼盒，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既是平缓刚才飞奔带来的激烈喘息，也是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维，既然不能动刀，那还得动嘴，但想好的措辞竟然全都不见了，这、这怎么办？

第一次登门给别人送礼，真是不知如何开口？就连是现在站着把来意说了；还是厚着脸皮坐下，讲一会闲话，等走时再提送礼的事，都觉得无所置从。

“文茵呀！是熟人就让人家坐下，别大呼小叫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头发花白的老奶奶走了过来，低声抱怨着，然后笑着说：

“小伙子，坐！坐下说！”

看着这小包工头直起身偷瞄自己一眼，喘出的粗气快喷到了脸上，然后在母亲的招呼下，居然厚着脸皮坐在沙发上，郭文茵气不打一处出，这人来家中的目的，不就是纠缠了自己一整天的事吗？

这事没得商量！

不能让他在家中待的时间过长，毕竟已经九点多了。

“嘉卉，去洗脸睡觉！都几点了，还在看电视。”

把女儿打发去睡觉，郭文茵双手抱胸站着，冷冷地看着陈海，似乎想检验一下陈海的脸皮厚度。

坐在沙发上的陈海明显感受到冰冷眼神的敌意，不由挺直腰杆，眼睛不知该往哪儿看，只能盯着电视屏幕，听着解说员的声音，知道播放的是京城奥运会白天的赛况回顾。

唉！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打打球、跑跑步就赚一辈子用不完的钱，而自己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求着人来送礼，还送不出去。

要不，还是跪下求她吧！

腰间的刀鞘抵着肉生疼，有老人、小孩在，估计是不能用硬的了，可用软的呢？能用嘴巴讲的话，这两天都讲完了，难道就只有跪下求人的办法？

一想起远在大山深处操劳得已经直不起腰的母亲，外出打工再无踪迹的父亲；还有躺在医院的叔叔；等着学费的弟弟……陈海挺直的腰杆软了下来，心中无奈地一叹，唉！要不是叔叔病了，就不会让自己负责班组管理，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也就不会有现在艰难的选择。

不就是跪下吗？

男儿膝下黄金，电视剧里都是这样讲的，那自己现在不就是求着人家放过自己，然后自己能挣点钱吗？也是求财呀！

跪就跪吧！

如此想着，陈海有些悲愤地咬了咬牙，眼睛从电视屏幕上移开，看着还站在门一侧的少妇，嘴皮翕动了几下，同时小腿往回收：

“郭总监，我……”

两打啤酒很快变成了空瓶，罗诚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两口，看着站在大屏幕前搂着丰满女人，鬼哭狼嚎地唱着歌的王建华，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啤酒大部分是这几个狡猾的人让各自叫来的女孩代喝的，因此罗诚此时感觉在身体里酒精的作用下，大脑竟然异常的敏锐，三天来事情的发展演变一清二楚，也明白现在的局面，不就是甲方、监理方要借此事给项目部一个下马威吗？

呵呵！事情早暴露早解决，现在才刚刚开始基础工程的施工，有这么一件事，让大家把标准定下来，到了以后工序更复杂的主体、砌筑、装饰工程，就没有什么好纠缠的了。

唉！都是公开招标工程惹的祸，甲乙双方都不认识，但是却要共同完成一个项目的建设，没有摩擦怎么可能？

像今天的酒精考验，夜生活袒露做人底线，甚至还有等会的……都是免不了的，不过就是苦了老陈的侄儿子陈海，才刚刚当包工头，就遇上这样的麻烦事！

呵呵，自己可是见得多喽！

不过现在被甲方当枪使的现场总监代理，那个少妇，不知和被自己当做盾牌使用的陈海交锋得怎样？

虽然他们两人的交锋结果无关大局，但毕竟他们办的是台面上的事，还是要走顺了才行。至于自己现在办的事，却是最直接有效的，估计经过今晚的深刻交流，这质量事故应该可以翻篇了！

“罗经理，你也唱一曲，我去休息一会！”

瘦瘦的王建华吼完一首歌，看到罗副校长从小包厢里被女孩搀着出来，急忙把话筒丢给有些发呆的罗诚，然后搂着丰满的女孩，急吼吼地冲进包厢里。

“小伙子，喝点水，看你一头的汗！”

老奶奶端了一杯茶水过来，坐在陈海的旁边，凹陷下去的沙发，止住了陈海下跪的势头，感受到老人的和蔼，陈海脑中灵光一闪，眼前的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少妇心硬，就是跪下也不一定有效果，而老人心软……

“谢谢，大妈！”

陈海学着电视里说了一句礼貌的话，然后仰头看着一直双手抱胸的少妇说道：

“郭总监，我还是来和你说一下那件事……”

“我不是说了，这事由不到你来说，我不针对你们班组，让你们项目部技术负责人来解释，出了这么大的质量事故，却让班组来解释，哼！你们这种公司真是奇怪，你走吧！……”

看着因为生气，郭文茵起伏不定的丰满胸部，在双手的紧固下，几乎要挣破衣服的束缚，陈海脸一红，视线赶紧往上移，可看到那张粉红的脸，冷冽的凤眼，吓得心一抖，急忙将视线往下，这女人虽然穿着运动服，但收拢的腰肢还是一目了然，再往下看，小腹下的三角地带，居然被略微紧身的裤子，勒出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更不能看了！

最后，尽管此时陈海紧张万分，不知如何说话才好，但还是莫名地被眼前每一寸都散发着诱人气息的少妇，引得浮想联翩，脑中竟然浮现了在李俊那儿经常看到的小电影镜头，不由心中更是慌张，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急忙低下头，却让一旁的老人以为是被自己女儿训斥的，由不得劝道：

“有事好好讲！别骂人，现在做什么事都不容易。对了，小伙子，你到底要讲什么事？”

“妈！”

郭文茵直到被母亲打断自己的呵斥，才反应过来刚才似乎有一道目光，把自己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而自己的母亲居然还帮着说话，不由娇嗔地叫了起来。

心中对这坐着装老实的年轻人，万分的嫌恶起来，来求人办事，居然还敢色迷迷地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