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渊龙》——海辰夜风
引子(一)
“少主,老奴已身受重伤,再拖下去,恐怕没有一丝逃脱的机会了!”男人边说着边将怀中的婴儿放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后。他把落叶刻意地隆起一些,以便能够遮挡住这婴儿,然后用手揩去了额上一缕血迹。
他看着这孩子,用手将包裹孩子的棉被又裹紧些。孩子并没有睡着,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静静的看着,不发出一丝声响,与这寂静的夜晚相融。月仿佛看懂了这一切,也静静地躲藏在云后,星星则更加胆怯了,本就微弱的光,越发微弱,让人分辨不出。
“保重,我这番前去定是以命相搏,若是能同归于尽则再好不过,但若是不能,便只能求上天保佑了!而且,即便同归于尽了,这森林中虎狼蟊虫无数,同样危机重重。但终究有一丝机会!”男人站了起来,做最后的叮咛。
那婴儿听了这话,眼睛竟有些湿润了,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嘘,不要哭!你现在要是哭了,我们就真的没有一丝机会了!好不容易才甩开他们,你一哭就功亏一篑!”男人很认真地朝孩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孩子很是灵通,经好像听懂了这番话似的,没有哭出来。
“好了,时候到了。保重!”男人举了一躬,转身想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大概走出三四步后,男人强提一口气,向着稍微偏离回路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尽可能地制造出更大的声响来,借此引开那些追杀的人。他知道,他没有办法和敌人同归于尽。
这样的深山密林,有人经过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可即便是这样微乎其微的机遇,他也必须去拼,因为别无选择。
云层更浓厚了一些,将稀薄的月光搅拌得更加浑浊,本就黑暗的夜空,此时又贴上了一层漆黑的幕布。
忽然,男人的身后传来几声枯叶的碎裂声,在这样的夜里格外恐怖。
“你还要跑吗?”声音有些嘶哑,一道高大的黝黑的影子出现在男人前方不远处。男人看到他后,停了下来。
“你知道这样做的代价!”男人没有别的话可说,连这样的威胁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左手握紧剑鞘,右手已经攥紧了剑柄。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有一丝安全感。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代价,不过是银子而已,但你却要用鲜血来偿,何必呢?把孩子给我,我留你一命!”影子慢慢地向男人靠近,走得极其从容。
“不可能,今日就是拼了自身性命,也不会让你动少主丝毫!来吧!”寒光闪,利忍至。话音刚落,一招已出。男人拔剑横劈,却只听得“乒”的一声,火花四射而出,映出了那影子一张狰狞的脸,一道刀疤横贯,就如恶鬼一般。
“若我猜的不错,你用的就是那大名府的重明剑法。”影子右手发力,将手中的单刀滑至身侧,同时弹开了男人的剑。
“既然认得重明剑法,何故还要动我大名府的人,难道你不惧吗?”男人顺手转剑向着影子胸前刺去。
“重明剑法七重,而你只会半重。我这等刀尖舔血之人,还怕你来自何处吗?”影子语毕,已不想再给男人任何机会。只一挥便破了男人的招数。影子的刀法极快,男人持剑只能苦苦支撑,囿于防御。
“一招败你!看刀!”嘶哑的声音更显低沉。只见那影子,一刀横劈向男人右臂,男人仓促抵挡,可那刀身却并未向右臂劈来,一道寒光闪过,男人的右腿被生生砍断,血溅四方。
“啊!”凄厉的叫声响彻,却又溶于漆黑的夜中,消散殆尽。
“孩子在哪儿?”
“杀…杀了我吧!”
“最后问你一次,孩子在哪儿?”影子已颇不耐烦。
那人缓缓闭上了双眼,彻底放松的躺在了厚实的枯叶里。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云中探出身来,月光倾泻在他血迹斑斑的脸上,他已经尽力了。
“老天爷,睁开眼吧!”男人痛苦地喊出这句话。
“孩子不过就是在这林中而已,要你无用!”影子一刀砍向了男人的颈间,天地间便只剩下了寂静。
树后,婴儿依旧安静地躺在棉被中,他一直看着正北方的北极星,那星星对他来说似乎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他的每一次呼吸仿佛和那星星闪烁的频率一致了,淡淡的金色从他眉心一道微弱的光痕流出,一道又一道,慢慢游走到了全身。这金色的光芒也和星光一样有规律地律动着,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这对于林中的野兽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数只放射着光芒的眼睛早已窥伺一旁,直到那金光游遍全身时,它们终于忍不住了。一群狼,狂风一般,从阴影中席卷而出,目的明确,吃掉那个孩子!百米,五十米,十米,数只狼一跃而起,眼看就要成功。
“砰!”一声巨响,一只九尺多长的猛虎,横击而出,将那数只狼撞开,并将冲得最快的那只狼的颈椎咬断了。后来的狼与先前的狼快速聚集,这样一只虎对它们来说颇具威慑力,但也只是威慑而已。一场激战在所难免。狼群散开来,向猛虎的两侧包了过去。
猛虎似有些胆怯,向后退了几步,那婴儿离它不远。就在这时,另一只虎从阴影中露出它的身影来,原来是一只雌虎。这只虎的到来明显让狼群吃了一惊,但包向两侧的狼群并不犹豫,大战一触即发。
猛虎正面的狼群率先发起了攻击,紧接着两侧的狼群也向猛虎扑去。雄虎向左侧闪开,头狼扑了个空。雄虎看准时机,咬向了头狼的颈间,同时身子向右侧甩出,将紧随其后的两只狼拍到一旁。头狼见势不妙,却腾空而起,向身后翻越而出,这时才显露出它身后的从猛虎左侧包过来的几匹狼。而另外的包向右侧的狼群已经被雌虎牵制住。
激战正酣之时,一条不到三尺长的蛇吐着信子已经来到了孩子身侧,只见它长大了嘴巴,毒牙极其锋利,孩子命悬一线!雄虎注意到了这里,发出一声震慑的咆哮声,而这一分神就被一只身后的狼扑到了后背上。头狼同样注意到了这里,但有些呆滞。
蛇猛地向孩子咬去,头狼的瞳中映出一道白光,下一刻蛇就已经身首分离,而那喷射而出的血都被那柄剑甩向了另一个方位,一滴都没有落在孩子身上。一个身着灰袍的披着头发的中年人竟从天而降!
“天生异象,原来竟是如此!尔等野兽,虽说初开灵智,可终究还是野兽!若是识相的就赶快退去,免得误了卿卿性命!”这中年男子的声音如洪钟,听起来震得耳朵疼。他缓步走向孩子身侧,已不管身后的狼群与猛虎。猛虎想吼,却又好像被这身影惊到,没敢吼出声来,只是将背上的那只狼甩开,向雌虎使个眼色向夜色中退去了。
头狼也低声唤了几声,带领着狼群退去。
“身处如此险境而泰然自若,到是天生圣人之相!”中年人看着襁褓之中的婴儿,连连称赞。婴儿依旧看着那颗北极星,气息十分平稳,但身上的金光却更加的光亮了!
中年人顺着孩子的目光看去,也盯住了那颗北极星,短暂的思索之后竟笑出声来。
“目若北辰,天生圣人。如今又被人弃于此处,想来是个孤儿,你我还真是有缘呐!哈哈哈哈。”边爽朗地笑着,中年人边从地上抱起了那婴儿。他仔细看了看孩子的脸,又观察起了包裹孩子的棉被。
“上好的绸缎!”中年人摸了摸,说到,“龙纹金绣,怕是帝王之家,命苦啊!”
婴儿身上的金光逐渐淡去,用一双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嘴角泛起了笑容!
“如此根骨灵智,到是个修炼的好料子!做我的徒弟怎么样?要是愿意,你就再笑笑。”中年人似是很认真地对孩子说道,但声音远没有刚才的那种震慑力。
孩子略有迟疑,但最终还是笑了。
“你我果然有缘,既然是我的弟子,我可不管你的出身,在我这里,众生皆平等。”中年人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握住了插在地上的剑,提了起来。
“对了,你还没有名字,不如为师给你起个名字。”中年人环顾四周,说道,“既然林中相见,你又被藏在枯叶里,不如就姓叶,至于名就起单字凡好了。叶凡,怎么样?”
“咯咯咯……”孩子竟然笑出声来,很是欢喜。
“好,那就叫叶凡!”中年人很是开心,向前边走边说道,“乖徒叶凡,为师此次出行也是有目的的,且前路凶险,怕不能携你前去,到是要委屈你先寄居在农户家。不过,你今日拜师,我也不能什么都不给你。我已经想好了,一定要送你三件大礼,今天就先送你两件,可要看好了!”
引子(二)
“这是第一份大礼!”语毕。中年人将手中之剑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着前方的黑暗抛出。追寻着剑影,视线一路突破到层层黑暗与树影中去。这剑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沿途竟连一棵树都没有碰到,一片落叶都没有擦过,径直朝着一颗树射去。
中年人运起轻功,抱紧怀中的婴儿,一跃而起,在重重树影中连点数下,跟随着剑影一路飘掠而去。
那剑及其锋利,仿佛把空气都平滑地切开,没有一丝声响,诡异无比。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声,剑没入了那棵树中,紧接着便是一道闷哼声传来,然而这闷哼声还未真真切切地传入耳中,那剑没入的树便炸裂开来,一个人影随着四散了树的裂片应声抛飞,惨叫之声响彻森林。
中年人从天而降,平稳落到了那人影落地之处。原来竟是刚才那个影子,脸上的刀疤,被他狰狞的表情扭曲地更加可怖。
他的左肩赫然插着一柄剑,剑身穿透了他的整个肩膀,血顺流而下,从剑尖滴落。他右手所执的刀,早已不知飞向何处。他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封住了右肩的穴位,然后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
此时,中年人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原本即将站起来的身体,再一次趴倒在地下。只见中年人一把握住了剑柄,骤然发力。剑身横切,砍下了影子的整只左臂。剑身寒光闪闪,没有沾染一丝血迹。
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的叫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爆发,原本还想挣扎的影子,此刻再没有了一丝气力,冷汗已经将他的全身充斥。因为他刚才封住了穴位的缘故,血并未流失太多。
中年人反手将剑插入了身后所背着的剑鞘之中,退了三两步,不再看那影子一眼。
“放心,今日我新收徒儿的大喜之日,我不会杀你。”中年人的声音很沉闷,很压抑。
“敢问......阁下是......何方高人?”影子用他那嘶哑的声音吃力地说着。他尽力将自己的头扭向中年人站着的一侧,想要看看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
“剑名凌霜”中年人并没有说他叫什么,只是说出了这样的四个字。
“原来是剑绝!”影子终于将头扭向了中年人站着的方向,一个巍峨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但看得很模糊,只能约略看出他身着灰袍,黑发散在背后,“哈哈哈,今日就算是死,能死在你剑绝手中,也值了!”
“我的话从不说第二遍。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
“既然你收他为徒,那这个任务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告诉你雇主的信息也无妨。”影子已然死心,在五大绝世高手之一的剑绝手中,他生不出一丝侥幸,“江湖之中素有五绝之说,而五绝之中唯有你一人好清静,不创山门,不收一徒。今日若非亲眼所见,我倒是要被江湖谣言蒙蔽了。”
“我不创山门,自然是好清静。但收徒之事,全看这世间之缘分,与清净何干?”中年人说着转过身来,向影子走近,“倒是我这徒儿命苦,这般年纪竟有如此贼人,请你这样的冷血杀手来害他性命。”
“雇我的是那风波府的管事,这孩子还有一个大名府的人保护着,只不过刚才已被我杀了。虽然说是大名府的人在护着,但大名府素来与皇宫有些联系,这孩子怕是宫中贵族。”影子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被你杀了!”中年人听闻此言有些不快,“也就是说,最后的线索是断在了你的手里。”
“你说过不会伤我性命!”他的语气里有些惊恐。虽然说大人物说话一向算数,但此地也就只有三人,况且那婴儿怎么可能记得今日之事,说白了还是任由剑绝摆布。
“对...对...对。我今日自然不会杀你,且又断你一臂,还知道了我徒儿仇家的线索。也算得上是一份大礼了!你说呢?”中年人看着怀中的婴儿,很温和的说着,“他的性命交给你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怀中的婴儿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着中年人,眼睛里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光泽在流动。
“风波府,这仇我先替我徒记下了。今日暂且饶你一命。”中年人转身向北,运起轻功,一跃而起。在几棵枝杈上接连点过,渐渐消失了身影。
随着中年人的离去,影子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汗水流进了他的眼中,刺得生疼。然而这样的疼痛却比不上那剑绝一个眼神来得痛快,来的刻骨,让他永生难忘。
......
月色早已弥漫在夜空之中,重云也已消散,星星不多,却很明亮。
已是后半夜,五更时候,一个村庄之中没有几缕灯火。而中年人怀抱着叶凡正往此处赶来。
“前头不远有个村落,我将你放至此处,且在农户家中生活些许年月,既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同时也算是对你的一种历练。待我完成了我的任务,自会来此寻你。你自有天命眷顾,不会等不到那个时候的。”中年人一边赶路,一边对叶凡说着。
一会儿工夫便到了村落中。
中年人停下了脚步,怀抱着叶凡站在了村口。
“红叶村。既叫红叶村,想必定有叶姓人氏。看来上天对你还真是眷顾有加。”
叶凡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这第二件礼物,我就送你一把金锁。你的体质特殊,在这样的圆月之下,全身经脉尽显,眉心金纹会与月亮同息。把这把锁牢牢地带在身上,会抑制你的体质,更安全些。”说着,中年人将一把精致的小金锁戴在了叶凡的脖子上,格外好看。
“我把你的名字纹在这棉被之上,也是想让收养你的农户能按此给你起名字,日后也好相认些。”中年人抬起右掌将真气运至指尖一缕,牵动起一根棉被上的金丝,游走在棉被上,顷刻织出叶凡二字,极为清楚。
“好了,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中年人抱着叶凡走到了一处柴垛旁,”我就将你放置此处,日后一切,且听天命吧!“
中年人转身向南走去,刚走出几步远突然回过头来,再次走到了叶凡的身旁。
“刚才忘了告诉你了,我叫吴明。”中年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向南走了。
这次,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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