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梦》——问君何所之

第一章 初见

湖面上，一只小船独自飘荡。

小船上躺着一个人，他的身体几乎占满了整只船，小船被压的吃水很深，不堪重负的样子。

他仰躺在小船上望着天空，只见天水一色，在远处连为了一体，置身其中，仿佛他化为了一片云一般。

云梦离泊舟于清风湖。

他在花楼里喝酒花光了钱，身无分文后，便与这只小舟漂泊江湖。

小船上除了一只桨、一把剑外，也再别无他物。

一阵琴声突然传来，铮铮的琴声飘荡在这烟水之中，若隐若现。

这引起了云梦离的注意，他细细听了听琴声，被这优美的琴声陶醉了。

谁在这浩淼的烟波里弹琴呢？

远处，一艘画舫划破了烟波，从朦胧中渐渐显露出来，船上的几只帆鼓的紧绷绷的，凭借着风力，其速度也快的惊人。

更近了一些后，能看到画舫比云梦离的小舟大了十多倍，船上铺着暗红的地毯，船舱上挂着绣带，飘着锦旗，装饰的非常华贵。

而在画舫的船头，有一个人正坐而抚琴，微风吹拂，她一袭白衫掠掠飞舞，琴声不断从她的方向传来。

大船很快便到了他眼前，琴声愈发的清晰，船上人的面容也映入了他的眼帘。

女子的长发被风撩拨起，白纱的衣带也沉醉在风中飞舞，她的眉心点了一颗红点，漆黑的双眸晶莹如玉。

大船马上要与他擦肩而过之时，云梦离缓过神来，他用桨猛力一拨水面，小船便斜刺里游向大船的前方。

这下变化起的突然，大船毫无防备，急转不得，硬生生地撞上了小船！

“铮~~”

一震之下，那缓缓流淌的琴声中也多了一个重音。

“撞船了，小心！”

大船上的人惊呼出声，随即慌忙的应变。

小船被撞翻了，而大船因为体大，只是略微震了一下，偏离了一点方向，其他则毫发无损，从翻了的小船旁边冲过去了，在水面上掀起了一道白浪。

云梦离早在两船相撞之际，不慌不忙，左手提着自己的配剑，右手一按船身，腾空翻了两个翻身，便飞在了大船的船头之上。

他刚刚立稳，白衫女子的两个侍女却已出剑，齐齐向他袭来，云梦离慌忙以剑鞘拨开了这两剑，随后瞬间移到了一位侍女的身后，左手揽住了她的腰，右手则握住了她持剑的手腕。

另一名侍女投鼠忌器，尚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云梦离已控制身前侍女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船上，白衫女子依旧静静抚琴，只有在撞船时，她才弹错了一个音而已。

至于云梦离和两位侍女交手，她仿佛视若无睹。

云梦离放开了两位侍女，看她不理自己，便走到白衫女子近前。

白色纱衣松软地拢在女子身上，于腰间窄窄束起，长发随意挽结披散，发上唯装饰着一支玉簪，青翠淡雅。

直到琴曲最后一个音符弹完，她停了下来，抬眼看了看云梦离，她的动作很慢，停指，抬眼，从容不迫，似乎云梦离的闯入她一点都不在意。

“如何？”她问。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云梦离笑了。

“很好，曲很好，人很美，那我就更不想走了。”云梦离顾而言她。

“碰瓷儿？”

“哎，正是。”

云梦离抱剑而立，一副赖在这不走了的样子。

她扶琴案而起，走了几步到船头，看了看他，又望了望远方。

她看他时很近，看远方时也的确很远。

云梦离也看了看她，但目光与她交汇时躲开了，等她看向远方时，却又悄悄的望着她。

大船依旧不停息的前行，船头之前碧浪翻涌。

“小姐，要不要我叫人把他赶走，竟然敢跟我们玩碰瓷儿？”一旁的丫鬟秋菊气道。

“就是，胆子真够大的。”春曜也说。

她们的样子可不像白衣女子那般恬淡，四只眼睛紧紧地盯着云梦离，看起来只要他稍有什么异动，她们的剑便要再次杀来了。

然而白衣女子抬了抬手，她们懂得这是让她们不要多话的意思，两人面有不忿，却也不敢违抗，双双剑入鞘中，怒目而视着云梦离。

云梦离偷偷的对着两个小丫环做了个鬼脸，更把她们气的不行。

随后云梦离走到了她的身旁，和她并肩站着。

“你是哪里人？”白衣女子问。

“四海为家。”

“你的家人呢？”

“没有家人。”

“没有家？”

“是。”

“那你要去哪？”

“江湖漂泊，那么你呢，你要去哪？”

“我去姑苏。”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吗，去姑苏游玩一番倒也不错。”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

“理由很简单。”

“嗯？”

“因为我没有朋友。”云梦离把剑架在肩膀上。

“还的确是简单。”

“哈，简单至极。”

“那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会。”

“为何？”

“因为你和我一样。”

云梦离说话时一直望着她的眼睛，而她则一直面无表情，直到听见这句，她突然蹙了蹙眉，迎上了他的目光。

云梦离带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她，两人目光集中交汇，似乎时间很长，但事实上很短，然后她转过了目光。

云梦离看了看风波，而后顿了顿脚，两个后空翻跃到了船舱的顶上，拄剑坐在了那里。

风很大，他对着呼啸而过的大风道：“我知道你很好奇我怎么会懂你？答案很简单，我虽然不怎么懂琴，却还是在你的琴声中听出了孤独，我差点独怆然而涕下。”

白月唯忍俊不禁，诗句可不是那样乱用的。

第二章 同船

船顺流而下，两岸风景向后逝去。

在船上的日子其实挺无聊的，因为活动范围太小了，尽管船日行百里，可是人始终只能在船上的一点空间里活动，顶多从船头逛到船尾，再从船尾逛到船头。

白月唯原本在船上是顶无聊的，唯有日日弹琴为乐，不过琴弹久了也累，只有扶栏而望消磨时间。

云梦离的出现令她的生活多了一抹新奇。

他总是有那么多的故事讲给她听，那些闯荡江湖的故事，稀奇古怪的冒险，无不引人入胜，若是云梦离只讲一半，那她非要缠着他讲完不可。

后来白月唯发现他还会下棋，于是便在船头摆了棋盘，每天对弈上几局。

云梦离下棋的路子不同寻常，完全不符合棋谱上的套路，总是别出心裁，总之，这个人让白月唯感觉新鲜极了。

而云梦离也感觉很开心，他没想到自己瞎编的一些故事可以让白月唯这么喜欢，有的时候编不下去了，她总是缠着他，非让他讲完不可，每次让他笑得不行的，是不论他编的多么离谱，她都会毫无防备的信以为真，世界上竟然有她这样单纯的姑娘。

她真是太有意思了，其实他根本不会下什么棋，随便扔下的棋子都能让她想半天，然后赞叹他下棋不拘一格。

云梦离常常会看着她失神，她总是一身白衣，像是仙女一样，云梦离很想亲近她，总是不由自主有意无意地靠近，手指尖的碰触，肩膀的擦过，抑或脸上拂过她的发丝，都是让他陶醉的瞬间。

而她姣好的容颜，窈窕的身姿，还有单纯的笑脸，偶尔的娇羞，也都是他梦中的常客。

入夜，月上中天。

河面白雾缭绕。

白月唯来到船头，她坐在船头伸脚到河中拨动着浪花，望着岸边星星点点的灯火。

这时，云梦离也未眠而至。

他携了一壶酒，是白天和秋菊好不容易要来的，刚才他在屋里把酒烫热，此时拿了出来，没想到看见了白月唯。

“你，怎么没睡？”云梦离道。

“睡不着，白天不怎么活动的话，晚上也没什么困意。”

“有理，”云梦离盘坐在她旁边，“以前我闯荡江湖时，一天行路几百里，晚上沾枕头就睡着了。”

“真好。”

云梦离拔开酒封，喝了一口，酒入喉，一股暖流直入腹中。

“会喝酒吗？”

“不会。”

“试试。”

云梦离把酒硬塞在她手里，“尝尝，酒可是好东西，我和你家秋菊要的时候，翻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一瓶。”

她喝了一口，因为从来没喝过，便当茶一般饮，烈酒一下呛住了，喉咙火辣辣难忍，剧烈的咳嗽起来，脸前的刘海都咳乱了。

他接过酒，拍了拍她的背，她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却让他笑开了花。

“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哈哈。”替她整理了下刘海。

“你骗我。”用力打了他胳膊几下。

云梦离越发笑的开心了。

“来，再喝一口，酒要慢慢喝，你又不是绿林好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

“我才不要喝了，难喝死了。”

“酒这么难喝，却偏偏很多人爱喝，你可知道为何？”

“因为寂寞吗？”

“不是，因为喝酒可以让人开心，你多喝几口就明白了，来。”

虽然口上说着不喝，但还是接了过来，慢慢抿了几口，两人一来一往，一壶酒竟然很快就喝光了。

“开心，还真是有点开心哦，这酒真是有趣。”几乎是醉态了。

河面上倒映出月亮的影子，随着水波的流动散碎而又聚合，在醉意朦胧中看着，还真是美，实在而飘渺的美，真切而迷离的美，云梦离看看靠在他肩上的人，醉意中迷糊的呓语，那又是一种不同的美。

远远的河面上，漆黑漆黑的远方，似乎有一点灯火。

云雾缭绕的河面，飘来了一阵歌声，悠扬而轻飘飘的，像一场梦。

——淇水汤汤兮，渐车帷裳。

——士也罔极兮，二三其德。

——二三其德兮，老使我怨。

船行几日后，至一集镇，便靠岸休整。

白月唯突发奇想，要上岸玩一玩，并且不让别人跟着，只许云梦离同行。

“为何不让其他人跟着？”

“因为她们都太规矩了，我想感受一下闯荡江湖的感觉。”

云梦离看着她单纯的模样，笑了笑，便与她一起同行，来到一个酒馆。

两人坐下后，云梦离点了几个菜，美其名曰闯荡江湖必备菜，其实都是他喜欢吃的。

而且点了少量的酒，这次白月唯喝起来就有经验了，吃着喝着美滋滋。

却见大厅里有个说书先生，握着折扇讲故事。

“这采花大盗是惯犯呀，岂是好捉的？官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溜了，这不得不说，采花大盗的轻功是相当了得，毕竟是个贼不是，逃跑的功夫差不了，跑的慢了小命就交代了，他能不跑的快吗？那是一个贼快。”

下面的人群里欢呼起来。

“好！”

“讲的真好！”

“贼好！”

“赏钱。”

白月唯眉头微微皱了下，问道：“还有专门偷花的贼吗，还真是挺风雅的，不过花又不贵，为什么要偷呢？”

“噗！”云梦离听了她的高论，一口酒喷了出来。

“好笑吗？”

“我的大小姐，采花大盗不是偷花的。”

“那是偷什么？”

“额，这个花是个比喻，比如你吧，就是像花一样，所以采花大盗是偷你这样的年轻漂亮的姑娘。”

“人贩子呀，那真是可恶。”白月唯嘟嘴皱眉。

“也不是人贩子，采花大盗就是采，采花你懂吧？”云梦离做着莫名其妙的动作。

“不懂。”

云梦离捉住她的衣领，作出扒衣服的动作，“明白了吧，就是这样，然后你懂的。”

“啊！坏死了。”脸一下红彤彤的。

吃完饭，他们离开了酒馆，有一点点的醉意，两人在热闹的大街上逛着，这个镇是一个交通枢纽，很多船只来往做生意，所以这一带很繁华，街上也挤了很多人。

“快看，那个人他会喷火。”白月唯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看到云梦离没什么反应，便硬拉着他去看。

“这有什么稀奇，你没看过吗？”说着这件事，却发觉她拉住了自己的手，带着些潮气的暖暖的手，一下子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自心底生出来。

“真好玩，”白月唯鼓起掌来，“快，你也鼓掌嘛！”

云梦离翻着白眼鼓掌，稀松的掌声里充满着不屑，心里想着“我都看过八百遍了”。

“哇，那个人怎么头上长了一个大缸？”

“噗！”

“你笑什么？”

“人家那是用头顶的。”

“那怎么不掉下来，你会顶吗？”

“我会顶你。”

“且！”

“啊，我要吃这个。”

白月唯像个小孩儿一样，看到什么都新奇的不行，指着冰糖葫芦说，卖冰糖葫芦的老头摘了一个给她，她接过后便咬了上去，你说她也没吃过冰糖葫芦，但是吃的那是津津有味，一边一个一个的吃在嘴里，一边把子儿都吐了出来。

“还要。”

老头儿又给了她一个。

云梦离给了老头儿两个铜板，赶紧拉她走开了，这样吃下去，迟早把她的牙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