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光》：序章

序章

序章

公元2021年11月，欧洲，瑞士日内瓦。在侏罗山地下100米的巨大环形隧道中，左右两排LED灯洒出冰冷的白光，把隧道正中的原子对撞机照的苍白一片，近30公里长的原子加速管道像是一跟巨人的穹指，它凝结了人类最新的原子科技成果，试图挖出宇宙中那看不见摸不着却又一直在天文公式中扰乱数据的暗物质。

“滴。”

“1号电容机组充电完毕。”

“滴。”

“2号电容机组充电完毕。”

“滴。”

“3号电容机组充电完毕。”

……

“报告，原子对撞机所有主副电容机组全部充电完毕。可以开始原子对撞实验，请指示。”听到最后一句话，巨大的指挥控制中心之中，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了大厅前方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显示屏。显示屏左上角红色的三个数字：289，简简单单但是给所有工作人员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从公元2000年以来，天文物理学家在不断尝试寻找我们视野中缺失的占据宇宙质量26%的暗物质，随着对宇宙观测手段的不断提高，关于暗物质的间接观测数据越来越详细。一个完整合理的暗物质物理方程组在四年前终于被三位物理科学家书写了出来。基于这一方程组，世界原子能机构制定了一个名叫“上帝烛光”的科研计划，拨款530亿美元升级位于日内瓦的原子对撞机用来进行原子对撞试验。

一开始，来自全球各地的顶尖物理学家与数学家来到瑞士都是信心满满，一是暗物质方程组经过反复的推理和初步试验已经得到了整个物理界的认可。二是升级后的欧洲原子对撞机完全能满足制造暗物质所需要的条件，且去掉升级的花费剩余的研究资金还能支持三百余次的原子对撞实验。

天时地利人和，就像是告诉你苹果就在你面前的桌子上，并且允许你尝试几百次去抓取，何愁拿不到眼前的苹果？

但鲜红的三个数字告诉在坐的所有物理学和数学精英们，你们剩余的机会已经不多了。288次的试验中近250次实验数据都完全符合暗物质方程组，然而在每一次原子对撞试验中都采集不到一丁点暗物质出现的数据。大多数的科学家已经被几百次的失败磨去了耐心，有些甚至开始怀疑暗物质究竟是否存在。这项科研计划运转至今，只能再支撑数次原子对撞实验，等到所有资金耗尽大家只能卷铺盖走人，而这一次雄心勃勃的大型实验项目也将成为物理学界一个抹不去的黑点。

控制中心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实验的开始。大厅中央坐着的六位白袍是整个项目的负责人，其中六人中年纪最长的那位正是总负责人，此时他正斜着头，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打着盹，实验不断的失败，失败后不断的实验，让这位老科学家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在做数学题。那时的他总是被一些简单的数学题目困扰，无论他怎么做都得不到正确答案，最后看到答案时又恍然大悟。想到小时候自己拙劣的数学水平，老科学家也不禁轻轻晃了晃脑袋嘲笑了一下，相比那几道小学数学题，眼前的原子对撞实验更加令他感到无力。

“开始。”老科学家挺了挺背说到。

“第289次原子对撞实验开始，开始原子束加速。”身侧的实验总指挥一丝不苟的发布命令。实验控制监测部工作人员面前的电脑开始跳出一串串原子对撞机的运转数据。

“嗡嗡嗡。”地底下的环型原子对撞机用磁场不断加速着两束粒子，两束粒子一束顺时针加速一束逆时针加速，在漆黑的加速管道中可以看到两束粒子随着速度的增加开始呈现出红蓝两色，这些都符合实验预测，只是过去的对撞实验都没能撞击出暗物质。

大厅前的巨幕显示屏，实验的关键数据实时显示在上面。所有数据暂时都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预备撞击。”

“十。”

“九。”

“八。”

……

“三。”

“二。”

“一。”

“切换轨道！”一瞬间两束粒子被引导向撞击室，红蓝两条光带以二十分之一的光速迎面撞去，令人惊奇的撞击没有像以往一样迸发出各种形态的粒子，而是像掷入热水中的薄冰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块指甲大小的淡蓝色絮状物，在撞击室中飘荡着，与撞击室相连的隧道显微镜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一团物质。

“撞击完成，开始捕获实验产物和实验数据。”所有人都盯着巨幕显示屏，最终的试验数据开始从屏幕上方倾泻下来，一排排绿色的数值说明试验符合预期的效果，但即使符合预期还是需要检测到暗物质才能证明试验成功。大约过了半分钟实验数据显示完毕，开始显示捕获的试验产物。显示屏上，黑色的背景下，一团发着荧荧蓝光的物质漂浮其中。显然，这一次上帝终于站在了他们这一边，蓝色的荧光正符合暗物质方程组对暗物质外观的预测。

“试验数据导出完毕，试验结果符合最终预期，得到未知对撞产物，物质属性基本符合暗物质属性。”试验总指挥激动得涨红了脸，用颤抖的声音向所有人播送实验结果：“第289次原子对撞实验，成功！”

全场爆发出潮水一般的掌声，工作人员们抛洒起手中的纸稿，互相拥抱、击掌，这一刻成功的喜悦溢满了整个控制大厅。中央的五位白袍科学家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而坐在正中的总负责人在得到最后结果之后楞了一下，接着低下头，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抽搐着肩膀。老科学家背负了太多希望和质疑，但这一次实验终究是发现了暗物质，这一刻的心情就像他第一次通宵解出了那一道小学数学题。

……

公元2021年11月，人类第一次捕获到暗物质，并发现暗物质犹如空气一样在宇宙空间中无处不在。

公元2022年3月，人类发现暗物质具有极高的能量，将暗物质的能量称为暗能。

公元2024年7月，人类成功利用捕获的暗物质制造出巨大能量。

公元2031年8月，人类在土星上发现了暗物质聚集晶体矿石，实验证明利用暗物质晶体矿来产生巨额能源存在可能。

公元2052年1月，人类研制出以暗物质晶体矿为能源的质能引擎，宇宙飞船能够以接近5%光速进行星际飞行，宇宙大航海时代开启。

公元2052年8月，人类发现人体与高浓度暗物质能互相产生影响，尤其是人脑能通过极少量高浓度暗物质的刺激发生积极异变，人们将2052年称为奇迹之年。

……

第一章 奥尔库斯回收工厂

第一章奥尔库斯回收工厂

宇宙中的火星，远远看去昏黄混沌，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这颗星球一定炙热无比。然而事实是火星的平均温度只有零下55摄氏度，虽然火星到了夏天可以达到27摄氏度，但是冬天的最低温度是可怕的零下200摄氏度。寒冷、干燥再加上时不时刮上几场沙尘暴，火星自大规模殖民计划一开始就从预备殖民星球名单上抹去。

空气稀薄的火星虽然非常不适合人类居住，却是回收、填埋金属垃圾的天然回收站。大半个太阳系的报废飞船、轨道卫星、工业机甲等都会由一艘艘大力神级星际运输船抛置于此。

火星一共分布着大大小小共17座回收工厂，其中最大的一座就是位于火星东半球奥尔库斯陨坑中的奥尔库斯回收工厂。巨大的奥尔库斯陨坑是一个长方形的巨型陨石坑，长400公里宽150公里深度更是有800米。所以奥尔库斯回收工厂回收的报废机械大多是没有多少回收价值的“烂骨头”。

一批批报废的“烂骨头”被巨型运输货船堆砌在陨石坑中，工人们先进行简单的辨认和检查，从小山一样高的垃圾堆中搜罗出一些还有些许回收价值的金属板或者燃料棒，剩下的事就交给火星的鬼天气了，平均一个月两次的沙尘暴会将这些垃圾逐渐掩埋。

奥尔库斯回收工厂的户外作业准备室中，林亦正站在自己的铁柜子前收拾着自己的随身物品。今天是太阳历的11月9号，这个月都是林亦所在的回收三队进行户外作业工作。十二套厚重的全封闭作业服和一辆八轮全地形开放式越野车是三队的全部家当。

面对金属垃圾山中未知的辐射、火星的低温和可能会在20分钟内突然形成的超大沙尘暴，不是走投无路没有人会自愿选择来火星的回收工厂工作。回收三队的成员除去林亦其他人都是三十岁以上的落魄大叔，不称作星际流浪汉是因为他们在工厂至少还有一个固定的床位和一天两份从不换口味的营养袋，或者称作“火星糊糊”。

十六岁的林亦站在队友身边，一米八的身高和八十公斤的体重丝毫看不出是位刚成年的地球系小男孩，不过有些稚嫩的脸和浓黑的头发告诉了大家他来自地球。由于长时间的待在室内和被全封闭作业服包裹，林亦的脸色出奇的苍白。

地球系人类由于一百多年前被外殖民地侵略，一下从一等公民沦为了二等甚至三等公民，如今，数量庞大的外太阳系殖民者掌控了整个人类的主流政治导向，地球人类历经了上一次的战争之后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政治权力，只剩下数位杰出的地球系科学家和飞船、武器设计师在为地球人类苦苦撑着门面，让地球人类在人类联盟中还能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

但是在奥尔库斯回收工厂，没人会歧视林亦，在这工作的人大多都是隐藏了身份的星际逃犯或是负债累累的赌徒，没人会可怜他们，他们也不会可怜别人，但他们也不会和自己的工友过不去，毕竟多一个帮手在火星上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可能。

一套全封闭工作服有三十公斤左右，背后两块硕大的燃料电池给生命维持系统和机械动力骨骼供电。回收三队的副队长克里斯站在林亦身后再一次检查确认了林亦的工作服状态，检查完毕后抬起手就在林亦的头盔上拍了两下示意检查完毕，体重两百公斤的克里斯在穿上户外工作服后俨然就是一尊石雕，充满了力量，相比小了半个身子的林亦虽然也有一米八的身高，可还是像一个侏儒。

林亦被克里斯的两巴掌拍的身子有些踉跄，不过早已习以为常，晃了两下脑袋，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接下来可是户外作业，之前虽然没有出过什么大纰漏，可要是出什么意外保不准自己的小命就要丢在这。

“ok，所有人的工作服都已经检查完毕，大家再确认一下各自的工作装备，2分钟之后我们出发。对了，昨天我打听了，今天我们检查的这批烂骨头听说是几十架报废的重型工业机甲，很有可能还可以扣点肉丝下来，一会都给我打起精神，争取今天能多搜出点燃料棒，到了月底好多买几瓶啤酒。”队长富伦通过头盔中的通讯模块向所有人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为之一振，平日里搜刮的都是没有啥油水的报废运输船，这次终于有了工业机甲，要是能超额完成任务指标那这个月的报酬自然会增加。林亦也抖了抖肩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经，他现在正需要钱来买一张回地球的三等座船票。

副队长克里斯看了一下头盔显示屏上的时间，侧过头看向左边的队长富伦。富伦向克里斯点头示意出发，现在外面的温度虽然低于平均温度但是风很小，低温会多消耗电池燃料但是飓风会可是会连人带车把你吹出到几百公里外，至今还没有人能活着从飓风中跑回来。

“出发。”克里斯提起身边的工作包说道，同时按下了墙壁上的红色按钮。

回收三队共十二人穿着清一色的户外作业服站成一排，众人面前的合金墙壁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从中间分裂成上下两块。墙外就是深黄色的火星地表，一阵一阵的风卷起尘土，远处空旷的平原与头顶的深空向外无限延伸，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整齐划一，多年的配合让这十二位“淘金者”养成了十足的默契，即使外面环境再险恶他们中也不会有人退后一步，身旁可靠的队友是他们在火星上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有些昏暗的阳光打在工作服上，稀薄的火星大气并不能过滤掉所有宇宙辐射，人体直接暴露在火星的阳光下撑不过两分钟就会出现辐射过量的症状。这一次，林亦和他的队友需要徒步走到四公里外的废品堆积场，他们的八轮全地形车也停在那。

沉重的工作服和一人一袋的工作装备严重拉低了所有人的步行速度，八十分钟过后离废品堆积场还有两公里，不过透过头盔已经可以看到远处那闪着金属光泽的钢铁山脉。

“停，原地修整。”富伦在公共频道发出指令同时举起右手示意大家。电子设备虽然方便但不是百分百的可靠，做事严谨的富伦作为队长每次发出指令都会同时做出手势，确保整个团队都能准确接收到指令。听到队长发出休整的命令，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将沉甸甸的工作装备放在脚边就地坐了下来抓紧时间休息。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副队长克里斯没有立刻坐下来休息，而是抬起头慢慢的环视四周，远处有些异样的横风引起了克里斯的注意，作为副队长在出发之前他早已反复确认了今天奥尔库斯陨坑的天气，不过有些反常的横风让克里斯提高了警惕，虽然通过头盔上的远距摄像头可以看到横风不是太大，还没有达到形成飓风的程度，但是火星天气说变就变，短短二十分钟就能形成一场摧毁地表所有生物的飓风。

克里斯看着十几公里外的横风，眯起了眼睛思索了片刻，还是回头向队长富伦报告了这个异样情况。

“嘿，队长。”克里斯拍了一下富伦的肩膀。

“西南方向突然出现了一股横风，有可能会升级成飓风。”克里斯用私人频道向富伦提出了这个情况。

一听到飓风这两个字，富伦心里立马咯噔了一下，没有人愿意在户外直面飓风，而且克里斯是从私人频道向他汇报，说明事情不像以往那么简单。

富伦看向西南方向，调整了一下头盔的摄像头得到了横风的画面。

“多远？有多少概率形成飓风？”富伦的问题简单明了。

“14公里，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