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时》——湮土
第一章 西城公子
“盘古开天地,混沌凝尘寰。”
“剑道不世出,扶定天下安”
广袤的尘寰大陆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北方颇为寒冷,民风剽悍,人多尚武,辽阔的北土被五大州郡平分。
皇城中州,由太清王朝风氏一族掌控,风氏一族在百年前巅峰之时,也曾统一整个北方,无奈皇族正统血脉逐渐凋零,太清皇族从此走向落寞。如今其真正掌握在手里的,只有这皇城中州而已。
陌州地处东北,地广人稀,偌大的州土上只有陌州州主府,与东、南、西、北四座城池。这四座城池各自为政,互相制衡,陌州州主陌上叟乃是一代古道,一身陌上追云功法高深莫测,同各城之主共掌陌州,与四邻自是秋毫无犯。
位于大西北荒夷之地的瀚州,紧靠妖族领地火鹿原,所以瀚州老少皆兵,以防备妖族入侵。瀚海城作为瀚州州府,在这一州之中享有绝对权威,是瀚州真正意义的至尊。往往瀚海城一令,州内万民皆服。
离州则最为神秘,在这片土地上,盘踞着尘寰大陆最诡异的一群人——天杀者。天杀,是一个几乎包含了大陆上所有顶尖杀手、刺客、死士的组织,他们训练有素,他们神出鬼没,他们是阎王的敕死令,他们是大陆的清道者。
至于凉州,早已经支离破碎,凉州州主大权旁落,因此凉州烽火终年不断,各方人马兵戎相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南方的建制与北方截然不同,南方四季分明,地理资源更是非贫瘠的北方可比。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妖族的三处领地都在南方,火鹿原处于南北交接之处,凰岭深入南方腹地,归月谷则位于最南面的沼瘴大泽中。
定居南方的人,由于妖族的威胁,并未将聚集地延展成“州”的规模,而是选择以“镇”的形式小型群居。南方的一十六镇,分布稀疏,远离妖族领地,防御严密,互通消息。在每一次面对妖族浪潮的时候,都显得游刃有余。
南北之间,除非涉及到双方利益的事情,一般不会进行大的来往,毕竟地理环境造就的文化隔膜就摆在那里。对于这一点,双方都是心知肚明。至于南北之间的战争,只有千年前才发生过,那时,还是上一个纪元。
位于陌州西部的西城,是四城之中商贸业最发达,财力最雄厚的一个。西城城主公子赢,雄才大略,在他手中,西城的势力达到了三代人间的顶峰,他也被誉为西城历史上最伟大的城主。而这位西城城主大人,有一个最宝贝的宝贝——小公子。
小公子其实并不是一个正式的名字,只不过西城的百姓都这么称呼西城主最小的那个儿子,这算得上是一种尊称,但这种尊敬,实际是由惧怕转化而来的。在西城,小公子就是纨绔的最标准的代名词,见到小公子,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谁叫城主最疼爱这个小儿子呢?在西城生活,谁都得仰仗城主大人的鼻息,与其说人们是惧怕小公子本人,不如说他们是惧怕城主。
西城应龙街集市,是西城最繁华的地方,当然,也是小公子最愿意去混的地方。
靠近集市口的陆羽轩中,此时人声鼎沸,生意兴隆,刘掌柜自是乐的合不上嘴。照这样赚下去,他就可以再收几房小妾了,幻想着即将到手的美人曼妙的身躯,刘掌柜兀自痴笑着。
“掌柜的!再上香茶。”轩内有宾客催上了,显然还没有满足。
刘掌柜一边应着,一边向伙计使着眼色,示意他去上茶。然后自己转过身去,慢慢踱向后房,折腾了半天,他也有些劳累,便开始思念起后房的软榻来了。
他刚撩起门上的布帘,迎面就撞来了一个小伙计,他身材肥胖没怎么样,倒是那个瘦弱的小伙计被撞出了几步远,一个不稳跌在了地上。那伙计见撞了掌柜,有些惶恐,不过刘掌柜今天心情不错,只是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
小伙计急忙翻身站了起来,一脸谄笑,伸手替刘掌柜拍了拍灰,道:“一时情急,没看见路,冲撞了掌柜,还望掌柜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有话便说,净说些没用的。”刘掌柜口中虽这么说,心里却很是受用。在这陆羽轩中,他很享受说一不二的最高地位。
伙计左右瞧了瞧,伸手便将刘掌柜请进了后房,有一些事情,是不能放在光明正大之处说的。
刘掌柜进了后房之中,随意地坐在漆木椅上,伸手掣起了桌上的茶盏,小呷了一口后再放下。向站在地上的伙计问道:“说吧,有什么事?”
“掌柜的,您还记得三天前您在街上看到的那姑娘吗?”伙计奸笑道。
刘掌柜闻言猛地一向前探身,用手紧紧抓住了椅柄,双眼之中冒出光来。“记得记得。怎么,你可是有什么办法将她给我搞到手?”
伙计嘿嘿一笑,道:“何止是替您搞到手?人现在就在偏房,晕在一处等着您哪。您说看中她好久了,这不,小人立马就去把她搞来了。”伙计搓了搓手,样子很是得意。
“人家里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刘掌柜显然想的更多一些。
小伙计答道:“早就替您想到了。小人已打探明白,那姑娘家里只有老娘一个,患病多年,就快要没了。其余的也没有什么富贵亲戚,没什么可担心的。”
“嗯。不错不错,你很不错。事儿成了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刘掌柜笑着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伙计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您现在还忙……”伙计提醒道。
刘掌柜摇了摇头,拽上了伙计,直奔门口而去。
“还忙什么?当然是美人儿最重要。”
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刘掌柜火急火燎的出了陆羽轩,应付着一路上向他问好的人,心里已是分外的不耐烦。他将小伙计留在了轩中替他照顾生意,自顾自地向偏房走去。
偏房里,柔软的床榻上,横卧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妙龄女子,想来那伙计在将其迷倒后,也没少动手动脚。女子的身躯忽然动了动,渐渐醒了过来,口中传出了极痛苦的声音。
女子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由得慌了起来。她挣扎着下了床榻,向房门寻去,可还没等她走到门口,房门却从外面被打开,女子彻底的手足无措了。
刘掌柜刚刚进门,就发现他的囊中之物站在门前,明显是想要逃走。他冷笑着在背后把门合上,一步步向着女子逼近。
“你,你要做什么?”女子双手抱胸,瑟缩着退后,踉踉跄跄的。
“做什么?你说说能做什么?”刘掌柜已经开始脱他的袍子,眼睛贪婪地扫视着女子。“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把我服侍好了,我就收你做妾室,如何?”
女子猛摇着头,继续后退。“没有王法了吗,你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占民女?”
刘掌柜冷哼一声,道:“王法?在这陆羽轩,我就是王法!”
话音刚落,他便迫不及待地向女子扑了过去。“小美人儿,快到我这儿来!”
女子惊叫着被刘掌柜一把抱住,向着床榻倒去。
就在这时,紧合着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了来,刘掌柜吓了一跳,回头就骂了起来。“谁啊,不要命了?敢打扰大爷我?”
“你是谁的大爷?”来者一句话,却将刘掌柜打在了一处。他的脸上,竟是流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
“小,小公子……”
第二章 真的无赖
“我问你,你是谁的大爷。”小公子迈步进了门,门外,州府家仆排排列好,阵仗极大。
刘掌柜望着小公子白净的面颊,背后冷汗已下了来。他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真是倒霉,怎么惹上了这个祖宗?”他小声说道。
小公子在房中的红木桌前坐了下来,把玩着桌上的瓷器,没说一句话。
刘掌柜嘿嘿笑着,从床上艰难的下了来,快步走到小公子的面前,也不顾自己衣衫不整,向着小公子作揖,弯着腰。“原来是公子大人,小人无意冒犯公子,请公子勿怪。”
可小公子却并未看刘掌柜一眼,依旧赏玩着手中的茶具。刘掌柜没听到小公子的答复,也不敢起身,只得一直弯着腰。
小公子瞥了刘掌柜一眼,举起了手中价值不菲的白玉茶盏。笑道:“刘掌柜好享受,琢玉圣手洛子纲的真品。‘青叶浮沉两三点,白玉沏得一盏新。’我家中都未有这等货色。真是好享受。”
刘掌柜一愣,旋即赔笑到:“公子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便是。”话刚一出口,他便狠狠地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人家小公子是什么身份?会稀罕自己用过的东西?
果不其然,小公子的笑容迅速隐了下去,他看着刘掌柜道:“不必了,洛圣手的遗物,我还不配享受。”
“不……”刘掌柜刚想辩解,就见小公子挥了挥手,“刘掌柜既然有如此雅兴,那我也不便打扰。不过刘掌柜上一次所说的十两荆县碧玉……”
荆县碧玉在北方又被称为青色黄金,是中州皇室曾经的御用茶品,一两难求。就连陆羽轩,一年也只有不到三十两的供应量。荆县碧玉之珍贵,可见一斑。
刘掌柜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小公子什么时候与他做过这样一笔生意?都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再不明白,可就白在西城混迹几十年了。这小公子,明明就是在讹他!
“钱我都已经付了,刘掌柜怕不是要赖账吧。”小公子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你毕竟是我的‘大爷’不是吗?”
刘掌柜连连摆手:“公子可真爱说笑。这么重要的事情,小人怎么敢忘?十两荆县碧玉,小人早已令伙计装点好,就等公子来取货了。”一边说着,刘掌柜一边在心里肉疼,十两荆县碧玉,那都赶得上黄金百两了。
可他偏偏只能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腹中吞,谁让他好死不死地得罪了小公子呢?以小公子的性子,直接下令砸了陆羽轩都是极有可能的。
小公子似乎很满意,轻点了点头道:“刘掌柜果然是诚信之人,看来我在父亲面前少不得要为你说一番好话了。”
这算什么?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吗?
刘掌柜也说不出什么话来,随便叫来了一个伙计,吩咐了几句。然后对着小公子恭敬道:“公子请移步轩中,自有伙计交付荆县碧玉。”
小公子也不犹豫,起身便往外走,临出门前,他向着床榻上的女子瞟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长吁一口气后,刘掌柜缓过劲来,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合上了房门。他盯着床上的女子,恶狠狠道:“就在你身上找回来吧。”说着,他便再度向着床榻扑去。
没等那女子再度惊叫,房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刘掌柜惊得直接扑在了地上。这回进来的,是小公子身边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仆。
“奉公子之命,请这位姑娘一叙。”其中一位家仆瓮声瓮气地道。也不管刘掌柜同不同意,几个汉子进来抬起榻上那女子便走,只留下傻了眼的刘掌柜。
“亏……亏大了……”刘掌柜喃喃道。
几名家仆刚刚将女子抬出陆羽轩,就放下了她,为首的家仆施礼道:“我家公子吩咐了,叫我等救姑娘出来,这是三十两金子,公子让给夫人治病。今后姑娘还是远离这陆羽轩为妙。”
说完,他便带着众位家仆转身走了,没再停留,女子看了看手上的钱袋,竟是愣住了,眼底流转着别样的色彩。
这边小公子已从陆羽轩正厅中取走了十两荆县碧玉,他将装茶的匣子放在手上颠了颠,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几名家仆已经完成了任务,回到了小公子身旁,家仆队长附在小公子耳畔,向小公子交付答案。听着听着,小公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陆羽轩……嗯。”
西城里,就是这样,有谁不小心被小公子逮到了,那就等着出血吧。
小公子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和这些市井俗人挤来挤去。站在他身后的家仆们很有眼力,纷纷上前,替小公子分开了人群。
“闲人避让!闲人避让!”
街上的人闻声见是小公子,忙不迭地让开了一条道,两边的街贩更是纷纷避让,生怕被小公子看上些什么。就这样,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公子面前就出现了一条空旷的道路。
小公子在众人敬畏惧的目光中,率领着一队家仆,浩浩荡荡地穿了过去。
没有人敢出一声。
小公子瞥向那些噤若寒蝉的平头百姓,心中无限不屑。在这些人心里,他是活祖宗,而在他心里,他绝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他是废柴,他是纨绔,他是无赖,他是花花公子。无数的人给他套了无数的帽子,每一顶都很高很高。可他并不在乎,或者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公子,听说金掌柜又进了些凉州的货。”家仆队长递给了小公子一张纸条。
小公子接过纸条看了看,将茶匣子抛给了家仆队长。
“走!去金玉轩。”小公子挥开合上的纸扇,轻摇了摇,“让我们来探一下,金掌柜的钱袋有多深。”说着,他的脸上透出了一抹难测的笑容。
小公子的队伍开向了远处的店铺,这边的人群便又开始活动起来。在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房里,有个人放下了撩起的竹帘,遮住了小公子去的方向。
他转过身来,抚摸着墙上的饰剑,无声无息。自竹帘缝隙中透过的余光,将饰剑雕琢的宝光璀璨。
第二天,西城的每一个乞丐,都发现自己的身下压着一枚珍珠,而且是品相极好的那种。所有的乞丐自然是欣喜若狂,一枚珍珠,可是足足够几月吃食。
有欣喜若狂的,当然也有垂头丧气的。金玉轩里,已是不知第几次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和阴毒低沉的咒骂声。
在这天,日上三竿之时,小公子才刚刚睡醒。
明天就是他的十七岁生日,城主府里少不得要张罗一番,到时候各大西城权贵都会忙着来借他拍城主大人的马屁。可他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他找了个机会,偷偷地溜了出去,怀里揣了几张银票。
应龙街的集市还是像往常一样热闹,临近佳节,家家户户都是要出来置办年货的,所以街上的人很多。小公子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由于他身体瘦弱,常常是刚挤过来,就又被挤回去,这让他十分恼火。
想他堂堂小公子,哪次出行不是前呼后拥的?又哪里受到过这种委屈?
他不由得在心中抽了自己几下,今天是抽什么风,为什么要体验一下平民的滋味,连一个家仆也不带?
小公子好不容易挤到了一个稍稍松快的地方,这才开始仔细地浏览起街摊上的小玩意儿。他这回穿的并不是公子哥的华服,所以关注他的人很少,这也正合他意。
他今天是给自己买生日礼物的,可不想吓跑那些商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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