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逐记》——0闲愁

第一章 异乡之人

“这对虎皮精钢护腕怎么卖？”

泥泞的道路两侧，密密麻麻尽是些衣着破烂的小贩。姜统在一个地摊前蹲下身来，拿起一对虎皮护腕看个不停。

他用手稍一接触，就发觉这虎皮之下坚硬异常，照这触感和硬度，里面八成是上好的精铁无疑。而虎皮则是被腐烈蜘蛛的毒液牢牢粘在精铁之上，经久耐用不易脱落。

“这位爷好眼力，这对护腕可是我们厚石坊的佳作，只收您五百灵币就好！”

瘦小的摊贩堆起笑脸，满脸期待的看着他，而姜统只是脸色漠然的摇了摇头，道：“行了，我也不是第一次买你们厚石坊的东西，三百五十个灵币我就收了。”

“什么？客官您这……这杀价也太狠了吧！我们做的可都是良心生意，哪有这么大的利润好赚啊！”

那摊贩闻言脸色一变，双手不自觉的搓了搓本就脏乱不堪的外衣，哭丧着一张脸：“这位客官，您要是不想买，可千万别捣乱。小的出来养家糊口，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可整整有五六张嘴等着吃饭呐！您就行行好，去别处看看吧。”

也难怪这小贩如此紧张，实在是这千蚁镇，早就没几户正常人家了，聚在这儿的都是些去千蚁窟冒险打拼的修炼之人。虽说面前这个男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就是因为他太过年轻，出现在千蚁镇必定是为了蚁窟中的灵材而来，他这种给别人打杂的小喽啰，可得罪不起这些身手不凡的大爷。

可若是就这样把东西卖出去了，那等等厚石坊的那些个雇主问起来，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他不过就是出来糊口饭吃，顶了天也不过赚一两个灵币，可没那么多钱赔的起一对精铁护腕的损失，这才一脸哭丧，嘴上不住的求饶。

姜统见状，布满风尘的脸上不由浮现一抹笑意，自顾自的将自己手腕上那套已经残破不已，布满各式各样划痕的蛇皮护腕卸了下来：“这对青蛇护腕也是你们厚石坊的，里面的精铁虽然裂了，但分量可没少，你把那虎皮护腕卖给我，这对青蛇护腕你就拿回去吧。”

“这……对对对，果然是我们厚石坊的产物，看来客官您是我们的常客啊！”小贩小心翼翼的接过护腕，打量了打量，随后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姜统拿出怀中的钱袋数了数，随后一手交钱，一手把虎皮护腕拿起熟练的套在了手上。

“这东西果然是不经用，这下身上的钱是越来越少了，本想在回家之前攒下一笔灵币，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望着手上崭新的护腕，姜统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就沿着这坑坑洼洼的黄泥路，一路往前走去。

这里是千蚁镇，是冒险者的乐园，出了镇子往西不过一二十里路，就能抵达千蚁窟。千蚁窟又叫千蚁虫窟，那里有数不清的毒虫异类，当然，更有大把大把的灵币等待着前来冒险的人。

据说那虫窟的深处，还有一种名叫三尸蚁的异种虫类，附近最大的宗派赤足宗开出天价，要是有人能抓到这种三尸蚁，仅一只便可换五十万灵币，亦可直接进入赤足宗成为内门弟子。

这种致命的金钱诱惑，不知让多少人前仆后继的奔赴虫窟，用命来博求机缘。不过姜统可没那么大胆气，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了渡元境的修为，但还是只敢在虫窟外围转悠。

别看虫窟外围早就被人扫荡了几十遍，但每次下去多少还是能有三四万灵币的收入。这三四万灵币除开更替装备，足够支撑他一个月的修炼。所以在以前，姜统都是每隔一月才下一次虫窟，这也是千蚁镇上的冒险者最稳妥的入窟方式。

不过现在，一月一次的频率似乎有点不够看了。他已经到了渡元后期，也是时候为突破的事做准备了。修炼之道，最初便是后天、先天、渡元、破脉和百川五个境界。渡元境的修炼是最为重要的，因为在突破渡元境时，要凝聚一方道基，关乎以后整个修炼之道。

当年他决意离开姜家来到这千蚁虫窟，为的不就是能够赚到足够的灵币，然后得以凝聚品相好一点的道基吗？毕竟他资质平庸，仅是中人之姿而已，要是不能借助外力的话，恐怕突破都是一个麻烦事。

“三年前离家的时候就想好了，一等有了破脉境修为，就立即启程回家。如今我已达到渡元后期多时，算来算去，最后只差凝聚道基这一步，就大功告成了。”

姜统心里暗自思量着，这千蚁镇中虽然丹药丰富，灵材遍地，但有助于他突破渡元境的，除开那虚无缥缈的万蚁虫气外，也就只有赤足宗独有的百足赤心丹了。

不过百足赤心丹不仅昂贵而且稀少，一年市面上才有那么两三颗流通，一枚最起码也值二三十万灵币，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想要凑足这么多钱可得冒一番险了。

姜统心里盘算着，一路埋头猛走，不知不觉间却是走到了一处雄伟的石殿前，他木然的抬头望了望，只见这石殿之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绣石”两个大字。

姜统眼神之中多了几分神采，眯着眼睛往里面打量，果不其然，石殿中密密麻麻的罗列着无数兵刃。但最让他注目的，还是最里面的石架上摆放的暗青色长剑。

武器可是修炼之人的第二生命，又有谁会不想要一把趁手的兵刃呢？面前这间绣石坊算是千蚁镇中数一数二的炼器坊，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他们别树一帜的绣石宝剑，姜统对此也是垂涎不已，早就在心里打过无数的算盘。

可惜这宝剑的价格不是盖的，姜统瞥了一眼背在身后的漆黑长剑，这柄百锻黑铁剑也陪了他三年多了，是离家那年娘亲送的。三年磨砺，也不过是给这剑身多增了几个缺口，几处微小的形变而已，由此来看，这柄黑铁剑也算是良品。

不过再怎么样，它也不过是一柄凡铁罢了，不够锋利，也无法增幅灵气。姜统现在需要的，那是可以认主的灵剑，是凡器之上的宝器，有这种东西在手，日后闯荡虫窟，那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但宝器比凡器贵了不止十倍，姜统也仅仅只是在绣石坊的门口打量了一阵子，随后就意兴阑珊的埋着头往自家走去。在他看来修炼才是重中之重，他现在手中的灵币本就捉襟见肘，就算他眼馋的紧，那也得忍着不是？

三步并两步，姜统匆匆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这千蚁镇的屋子都是土屋，是就地取材用黄泥和石头造就的，里面跟干净整洁搭不上边。好在千蚁镇这边气候干燥，又极度闷热，常年来根本不下雨，所以这土屋倒也结实耐用。

回到家中，姜统总算是松了口气，将身上的东西放了放，就在床上稍作休息，顺手翻开床中央的暗格，从中掏出一个棕褐色的酒葫芦，拨开木塞就闷头闷脑的喝了几口。

烈酒下肚，姜统脑袋清醒了几分。也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当年他一场大病，做了一个惊世大梦，倒是迷迷糊糊梦见了一处奇异世界，又学到了许多酿酒的手艺。

姜统打量着面前的酒葫芦，这是他三年来，研究千蚁镇周围的各种草药又结合普通的酿酒手法，改良得出的百草酒。这酒才面世不足两个月，就已经给他带来一万多灵币的收入了。要知道，在神州这以武为尊的世界，酒能卖这么贵这么好，绝对是罕见又罕有的。

“看这情况，我是不是该换个卖酒的法子了？虽然为了稳妥起见，不该这么冒进，但现在实在是太缺钱了……”

姜统眉头紧蹙，正所谓修仙修缘，修炼修钱，自己手上没钱那还谈什么修炼？

“砰砰砰”

就在姜统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沉重又急促的敲门声，姜统身子一怔，急忙将酒葫芦藏好，这才起身去开门…………

第二章 图谋

姜统的土屋外，一个黑壮的人影焦急的拄在那儿，等门一开，就迫不及待的说道：“老姜，这大早上的你都上哪儿去了？俺都找你两回了！”

“怎么？出什么事了？”姜统听他语气急切，不由得心中诧异。面前这黑壮大汉，外号蛮牛，和自己认识也有两年多了。姜统见这蛮牛品行还算不错，所以两年来经常搭伙一同入窟，关系倒还算是不错。

“就是上上回我们去过的西侧虫道那，俺听说那里新发现一个虫窟入口，这可是赚钱的好机会，我们得抓紧时间过去啊！”

“是吗？哪儿来的消息？”姜统闻言不似他这般着急，千蚁窟里错综复杂，空间又巨大无比，未被发现的虫窟多了去了。他来的这三年里，都不知道有多少虫窟被发现，又有多少旧虫窟被遗弃。

虽然虫窟数量繁多，更替的也快，但大多数新发现的虫窟里不一定有灵材，反而可能是前人开掘干净后荒弃的。那里面除了成堆的毒虫，什么好处都捞不到，要是冒然进去还有可能赔上几条人命。这类情况在虫窟外围，最是屡见不鲜。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这顾那的。放心，俺老牛打听到的消息，准没差！别忘了，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蛮牛摇了摇头，眼神莫名的看着他，姜统心中一怔，随后也有些无奈的点点头，道：“我知道，入窟就入窟吧，这么说你已经联系其他人了？”

“可不是，就是前几次跟了我们两回的那个铁猴子，还有一对渡元中期的兄弟，我想五个人应该足够了，人再多的话我们也不好控制。”

蛮牛说着，脸色倒是一松：“这次事情来得突然，时间也定得着急，就安排在傍晚。刚刚俺找不着你，都快急死了，俺说你这大早上的有什么要紧事？”

“没什么，护腕旧了，我去换了个新的。”姜统眼神动了动，随即扬了扬手腕上的虎皮护腕，蛮牛看了两眼，有些恍然的说道：“是这样啊，俺就说嘛，你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能跑去哪呢？……唉，你怎么一嘴的酒气，还喝酒了？”

“闲来没事喝了一口，我就这么点爱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姜统脸色不变，蛮牛这家伙看似大大咧咧，但心里比谁都机灵，若是不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还真有可能被他瞧出些什么。

“知道知道，俺能不知道嘛！不过傍晚就要入窟了，你也注意着点，别喝大了！”蛮牛拍了拍姜统的肩膀，唠叨了两句才转身离开。姜统望着他的背影，怔怔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关上房门走回屋内。

“这家伙，看来是想那虫窟里的虫气想疯了。”姜统心里暗自暗忖，蛮牛这种状态，和他一起下虫窟可不是个好主意。

如今大家的修为都已经逼近渡元巅峰，也是到了关键时候了，这时候的竞争尤为激烈。特别是突破渡元，要在体内凝聚道基，这干系不小，关乎重大，难度也与之前突破后天、先天截然不同，一百个渡元境修士怕是只有寥寥几人能够突破成功。

蛮牛这么着急想要进入虫窟，为的不就是那万蚁虫气吗？这小子野心不小，八成是不会屈就于下三等道基的，这样一来，蛮牛和他所求的东西大致一样，再和他一块儿入虫窟，说不准到时候会为了什么东西反目成仇，拼个你死我活。

他和蛮牛一路走到今天，手上都没少沾染人命，别看二人有两年多的交情，在赤裸裸的灵币面前，翻脸怕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其实千蚁镇里聚集的都是些没什么背景的草根修士，正是因为一个个都穷的叮当响，所以对钱才看的比什么都重。这个时候跟他们一起入虫窟，那是要冒着比平日里更大的危险。

姜统摩挲着手中的百锻黑铁剑，心里暗暗思量，虽说在千蚁镇上危机四伏又朝不保夕的，但好处还是显而易见。仅仅是三年时间，他的修为就从渡元前期迈入了渡元后期，在他仅仅只有中人之资的情况下，这个速度已经算是惊世骇俗了。

说来巨蛟城姜家势力也不算弱，但以前他在家中的时候，每个月才能领两千灵币的月钱。可如今他光是下一次虫窟，最少都能赚上万灵币，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虽然跟蛮牛一块儿是危险了点，但这小子人脉比我广，得到的消息也靠谱。要是这会儿我撇下他单干的话，还得去找别人搭伙，与其耗时耗力，还不如就跟着蛮牛，反正要真动起手来，我也不怕他！”

姜统心中想着，已经有所决定。和陌生人一同下虫窟，上来的时候必定得少几个人，这差不多都成一个铁律了。与其吃力不讨好另组其他队伍，还不如跟着蛮牛看看，别看这小子实力已达渡元巅峰，但真动起手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但就算这样，仍旧得做两手准备才行，要是能找到蚁窟内的虫气，那是再好不过。要是找不到的话，那也只有老老实实凑齐灵币，去换百足赤心丹了。”

姜统心中默念，毕竟当年离家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凝聚出上三品的道基再回去的，此刻可不能不全力以赴！

……………………

“那这位公子，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千蚁镇唯一一家拍卖场中，绿翠笑意盈盈的看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男子。

只见他穿着一件破烂的粗布衣裳，脚上那双布鞋泥泞不堪，又微微佝偻着背，怎么看都像是难民窟里的装扮。绿翠强忍着他身上四散的那股子怪味，如若不是刚刚同他敲定了一笔买卖，她早就甩头走了。

“放心吧，那十坛酒我会让人分几批送来的。”

这男子正是姜统，他面无表情的说着，无视了身旁各式各样的奢华饰物，也没在乎绿翠两条白腻的大腿不停的在他身前摆来摆去。

“那就多谢公子对我们千蚁拍卖会的信任了，若是以后还有这种生意，还请公子一定要优先考虑我们。”

绿翠嘴角含笑，盈盈的施了一礼，身体前倾露出了两团汹涌波涛，正好对着姜统在佝偻下前倾的脑袋。可惜这满眼的春色并没让他的脸色有半点变化，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就毫不迟疑的往外走去，转瞬间，就隐入人流中再也找不到了。

“他要卖的是百草酒吗？”绿翠身后，一个中年男子缓缓露出了身形，绿翠笑脸一收，异常拘谨的说道：“是的主管，而且他还说是上等百草酒，比和风楼的品质还要高上不少！”

“这百草酒，还是两个多月前出现的，这味道可真忘不了啊！”那中年男子用手摩挲着下巴，一脸意犹未尽的说道：“可惜这酒要价太高了，当时最贵的一坛都卖到八百灵币，对于酒这种东西来说，这价钱当真是有点可惜。”

“主管您是害怕这酒会流拍？我看来千蚁镇冒险的人这么多，他们天天在虫窟里拼命，手里赚的钱哪会少？和风楼一小壶百草酒都要三十灵币，莫非他们还舍不得这点钱？”

“哈哈，绿儿你会错意了，这百草酒抢手，我怎么会担心它会流拍。只是我对那个酿酒之人十分感兴趣而已，听说那人性格古怪，外人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恐怕只有和风楼的掌柜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若是那人愿意跟他们千蚁拍卖会合作，那该有多好。

“主管您说的是那个外号酒徒的人吧？不过听说他酿的百草酒产量有限的紧，和风楼每天都只提供十壶，我估计除非我们抢过和风楼的生意，不然那位前辈的酒怕是到不了我们手里。”

“不错，要不是因为这样，我早就出手了，但绿儿啊，你揣摩人意的本事没练到家，说来说去还是没猜到我到底想要什么。”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随后又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浮现一抹淫邪之色，用力搂过绿翠的柳腰，在她痴痴的笑声中一同往拍卖会中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