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棽记》——廖几笔

绝境

雪还在下。

这北山脚下的雪是不能用比喻来描写出来的，用‘未若柳絮因风起’来形容，那可让当地人笑掉大牙。怎么说呢，雪就是大，大到遮天蔽日，就是急，北风一来，浓云还未见，雪就已经吹过来了。

“呼，呼，呼”

在这样的雪夜里，哪里传来如此急促的呼吸声？

“呼，呼，呼”

竟然是个少年！

也不知是何事竟让他如此惊恐，不顾这雪天的威胁漫无目的地奔跑？

他的一只鞋不知道早已丢在何处，身上穿着破旧的棉衣，还有许多开裂的口子。脖子上有根红线吊着枚圆润的玉佩。双耳已经发黑冻裂，稚嫩的脸上挂满冰霜，还有冻在脸上的泪痕。

他已经麻木了，早就忘记了要去哪。

在他的手里，却赫然拖着把硕大的斩马刀！

“快跑啊！”他脑海里唯一的声音。

“跑啊，去找御北军啊！”

“找，找御北军，，”他的嘴角在低喃。

“救父亲，救村子。”

“嗷~”

突然地一声嚎叫将他唤醒。他眼含绝望。

“是魔狼，魔狼追上来了。”

他的泪水流下来了，却又瞬间冻在了脸上。

“对不起，乡亲们”

“快走啊！”他想起了最后的时刻。

“父亲，我来了。”他喃喃道。

他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玉佩。

破风声传来。

少年心一横，继续向前跑去。

“坚持住，它们追不上来的，追不上来的。”少年自我安慰道。

蓦的，他停下脚步。

一双泛着血光的眼睛在他正前方，看得他头皮发麻。一只魔狼蹲在那里，口鼻喷出乳白色的热气。

不一会，后面也出现了魔狼的脚步声，又有两只魔狼在他背后十丈处停下。

前方的魔狼动了，向着少年一步步走来。在它的眼里，少年竟看出了一丝戏谑。

“来啊，畜生们，谁怕谁啊！”他吼道。眸子像魔狼一样泛起鲜红。

他将双手插入胸前的皮袍内，搜刮着剩余的体温，然后，拔起了刚才插在地上的斩马刀。

他前方的魔狼开始向他冲刺。他也向着魔狼跑去！

没有任何奇迹，他被这两丈长的生物一把拍了回去。鲜血染红了雪地。

三只魔狼移动了下位置，又将他围了起来。

他挣扎着，喘着粗气站起。拿起刀，又奔向那头魔狼。

雪更红了。

其它两只魔狼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表演。

他又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跑去。

这只魔狼似乎也起了玩性，竟也不看他一眼。

一道破风声传来，少年竟然扔出了自己的长刀！一瞬间，那头魔狼的脑袋被贯穿！

挣扎了几下之后，那头魔狼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畜生终究是畜生。”他摇晃了几下，跪在了雪里。不小心牵动了伤势，一口血喷了出来。

另外两只魔狼动了。

他看到了，忍者疼痛，又向着斩马刀跑去。可他还是不行了，早已超出了自己身体极限。

他被一只魔狼拍倒在地，刚回过神，却又发现自己已经被魔狼甩向空中。

他的脸朝下，直直的砸向地面。

“咳咳。”这次带有细小的血块。是破碎的内脏吗，他想到。大脑已经浑浊不清。

背上传来沉重的压迫感，耳边传来丝丝热气。

要结束了吗，他想到。

雪好像更大了呢。

逢生

一只魔狼走过来，从指间撑出弯刀般的爪子。这是，少年的胸口突然微微发光，照亮了雪地。

魔狼略带疑惑地叫了一声，打算将他翻过身来。这只魔狼还没伸出爪子，突然双目圆睁，作势预逃。

一道流光直直地射来！瞬间打中了它，将它它出几十丈远，生生钉在了雪地里！

待光芒散去，定神一看，竟是枚乌黑光亮的箭矢！这箭矢不知从何处飞来，想必也是并非凡人所射！

隐隐地，有人类的声音传来，

“第一小队！从左侧前进！第二小队！从右侧前进！即将进入村庄！全体进入战斗状态！”…………

可还有一只魔狼在少年身旁！

这只魔狼低嚎一声，掉头就走。

又一道流光破空而来！这只魔狼还没发出哀嚎，便直接被射爆了身躯！

不知为何，那少年胸前的亮光，却又慢慢淡了下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声音渐渐地近了。是几对整整齐齐的士兵。泛着寒光的盔甲流露出森森血煞之气，让人心生惧意。

“队长，这人还活着。”有士兵喊道。

“将他带回营中。我们继续前进。”不远处的男子说道。

“是！”

“嗯？”这位男子微微皱眉。

只见他抬起右手，一张血色巨弓翻入掌上，左手从背后抽出一只箭矢，双臂衣撑，松手，一道流光便刹那飞出。

几千丈远的雪地上，又一只魔狼被钉在地上。

…………

远处的村庄里，火光冲天。

哭喊声，咒骂声，惨叫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刀划过身体的声音，不绝于耳，又被这风雪压在这里，更显凄惨。

火光映出屠杀者的嘴脸，是魔族！

…………

在村中的小广场上，有个男人被压着，跪在那里。说来也奇怪，面对这嗜血成性的异类，他没有表现出一点慌张。

“把他们放了，我跟你们走。”他抬起头，对前方背对着自己的人说道。

一阵沉默。

“哈哈哈，曾经的‘魔头’的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那个人转过身来，露出森森白牙。

“这与他们无关。”

“哎呀呀，上面的命令可是‘除你之外，不留活口’。”

“没想到，我这个废物还需要你来抓。”

那个人摊了摊手，“没办法，那些老不死的还是放心不下你啊。”

“说来也奇怪，我们满世界的找你，你却躲在这里?”

又是一阵沉默。

“这里离她最近。”

…………

村子里的惨叫声渐渐停止，男人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

唇边有鲜血流出。他咬破了嘴唇。

前面的那个人讥笑了他一声。

一名魔族士兵急匆匆走来。

“主人，御北军来了。”

“哎，”他叹息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撤吧。”

“遵命。”

…………

“报告，魔族已经撤走了。队长，我们要追吗？”

背着弓箭的男子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不追了，小心前方有埋伏。”

“可是……”

“没什么可是，而且，你不觉得这雪下得更大了吗？”

他顿了顿，“还有活着的人吗？”

“……有，那个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