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ck暗影》——塑料鸭子

第一章 噩梦

他沾着酒的左手食指在桌上不自觉地转圈。

“还记得那天晚上，就是我参加太子宴席的那个晚上。我见到了一双修长而纤细的手，就像是仙女的手一样。那双手的主人是坐在我对面弹琴的艺女。太子见我一直看着她，就提议说要把那美人赐给我。我就告诉太子自己不过是看上她那双弹琴的手，结果你猜怎么着？太子真的把那双手送给我了……”

荆轲说到这里低着头冷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颤抖，他好像在用笑容隐藏自己另一种情绪。在他桌对面的秦武阳听完后放下手中啃完大半的猪腿，问道。

“所以你就答应太子刺杀秦王的请求了？”

“当然，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知恩图报乃是侠道之美德，所以我现在来了。”

秦武阳欲言又止，他思索片刻后换了个话题问道。

“你说我们刺秦的行动能成功吗？”

“小孩子就是喜欢瞎担心。夜已经深了，各自回客房休息吧！明早就要入关了。”

说着他起身离开，顺着楼梯走上驿站二楼，回到了自己房间。

昏暗的房间内，刺客躺在床上。他把沉重的行李放在床头边。匕首、燕国地图、通关文碟、护身符琥珀两枚、气刃七式的卷轴、装着头颅的匣子……

赶了一天的路，来到函谷关关口边的镇子，他已经很累了。一想到待会儿还有任务要完成，他就觉得疲惫到窒息。

突然间，风把窗户推开，并吹灭了房间里的蜡烛。

这样正好，省的自己动手。荆轲惬意地躺在床上，享受窗外吹进来的丝丝微风。耳畔传来美妙的琴声，旋律安抚着疲劳的大脑。在这样的氛围下，荆轲不自觉地步入梦中。

在梦中，他发现自己置身于秦王大殿。他背靠着柱子坐在地上，面前是手持利剑的秦王，匕首插在秦王身后的柱子上。周围到处都是血迹。士兵及诸侯围在大殿上，从四面八方向他刺来恶毒的目光。

“我……这是怎么了？”

荆轲看到身旁躺着一条断腿，血从断绝处向四周漫延开来，漫延到他的手掌之下。那感觉很温暖。

原来断腿是他的，血正是从那断腿里溢出的。

秦王衣衫不整，瞳孔中的愤怒夹杂胆怯，看起来十分狼狈。旁边的士兵在他的命令下走到荆轲跟前，把剑举过头顶。不知从何时起，原本美妙的琴声变得无比渗人。

他的头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住。

荆轲倒抽一口冷气从床上猛坐而起。耳边渗人的音乐还在持续着。有团诡异的黑气在他头顶上来回打转，好像有生命似的。

“快别弹了，你害我做噩梦了！”

琴声停止，那团黑气飘到荆轲面前。黑气的形体像是一个人类，而且她还用人类女性的声音与荆轲对话。

“我就是要你做噩梦，我最好你吓死在梦中，反正这样你也没有烦恼了!”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荆轲用不满的语气回答她。然后愤怒地站起身，披上一件披风，提起匕首，走出了房间。那团黑影也随之跟上去。

“怎么说我也是被你害死的，你怎么这个态度！”

“那能怪我吗，我那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因为你的手确实美嘛！谁知道太子会砍你的手？我又怎么知道你没了手以后会撞墙自杀？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变成鬼后要附到我的身上？”

“那时在场那么多人，我只记住了你的长相啊！不然我附身到谁身上？”

她说完，又钻回进荆轲身体里，隐藏了起来。

“真是倒霉！”

荆轲迈着大步走出驿站。

这里是函谷关附近的小镇，此时天色已完全转黑。只有几家店铺还在点灯。

荆轲在去咸阳的路上有一个附加的任务，那就是在这个小镇里刺杀一个人。

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兴起。百家之中的道家有个弟子，其名不详，唤作“毒鸦”。他带着百名弟子脱离道家，自成一家，并称之为灵家，而“毒鸦”就是灵家掌门。他们常抓动物炼丹，当然其中包括人类。道家的人称其为“歪门邪道”。而荆轲的任务就是杀死这个“毒鸦”，因为他的行为损害到了太子丹的利益。现在这个人就藏在这座小镇里。

荆轲走进一家药店。药店内很狭小，但四周高大的柜子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药草，它们散发出的气味在药店远处就被荆轲闻到了。

柜台前站着一位平头甲子的郎中，白发苍苍，骨瘦如柴。他就是这家药店的老板。

“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些天来常常失眠，一睡着又总是做噩梦。希望老板能给我找几粒助睡的药丸。”

“客官请稍等。”

他转过身去在身后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荆轲把手放在柜台上并轻轻的用手指敲打着。然后他咳嗽了两声，说道。

“老板可曾听说过隔空杀人？”

话音刚落，老板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几秒过后又继续翻找起来。于是荆轲便继续说道。

“剑客在快速拔剑的时候，将内力传于剑刃，于是在拔出剑的一瞬会产生气刃。气刃之利，远非刀剑劈砍所能及，由此可隔空杀人。”

荆轲将带鞘匕首轻轻放在柜台桌上。

“若非顶级的剑客，再加上削铁如泥的利器，绝无可能使出此技。”

老板不再翻找，直立起身并长叹一口气。准备好直面自己的死亡。

“虽然老夫不习武术，不过可否让老夫正面见识此技？也算走得有点意思。”

“如你所愿。”

在“毒鸦”转过身面对荆轲的时候，荆轲抽出匕首。在听见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后，“毒鸦”柔软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裂缝，滚烫的血从缝隙里溅出。有些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美妙声音；有些洒在面前柜台的算盘上；还有些则直接飞溅到荆轲的脸上。这个场面十分壮观，但对于荆轲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

荆轲看着他缓缓倒下的样子，把匕首收回鞘中，再用手背擦去脸上的鲜血。任务完成后的他好像减去了全身的担子，浑身舒坦。他慵懒地打了一个大哈欠，并说道。

“任务完成，现在收工回驿站！”

第二章 恶灵狂袭

正当荆轲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附身在他身上的女鬼又现身了。她飘到门口拦住荆轲的步伐，对他说道。

“先等等，你看那个。”

黑气中具现出一只手，那只手伸出的手指直指向柜台。荆轲走近柜台，发现那柜台后面居然还藏着个铜制把手，像是什么东西的开关。

“这个把手应该是个什么东西的开关，这个老头很可能学习过器械术。”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荆轲伸出手拉了一下那个开关把手。

伴随着机械齿轮运作的声音，柜台后面的墙一分为二，缓缓地向两边移动。原来在这面墙后面还藏着一条可以通向地下的石阶梯。

“这个楼梯应该可以通向下面。”

“想下去看看吗？”

女鬼饶有兴趣地问道。

荆轲走到阶梯边，向下望了一眼，然后再把头缩回来。

“我是想下去看看，可下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呀。”

“你暂且下去看看，实在害怕的话就上来。”

荆轲单手扶着墙，小心翼翼地往下面走。起初伸手不见五指，随着荆轲越走越深，底下渐渐传来淡淡的荧光。当荆轲走到底层的时候，视野已经很明朗了。

底层的天花板上挂着几个萤火虫灯笼，在荧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一堆卷轴和竹简。（春秋战国时期纸张还没被发明，因此知识常记载在竹简和兽皮或绸布做成的卷轴上）这里堆放着如此多的竹简和卷轴，想必是个仓库。

荆轲随便拿起几个竹简，摊开看看再随手扔到一边。他在其中发现一卷很大的卷轴，颜色漆黑，外部还有独特的铁制装饰。

他捡起这个独特的卷轴，并将其打开。紧接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打开卷轴的那一瞬间，一团黑气从卷轴里窜出。荆轲吓得一哆嗦，卷轴直接脱手掉在地上。

那团黑气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出楼梯口，没了踪影。随后，掉在地上的卷轴里又接连窜出几团黑气，先后飞到了上面。

“愣着干嘛？赶紧把那个卷轴合上！”

荆轲迅速抓起卷轴，并重新卷上。用绳子在围着卷轴绑了好几圈，然后把这个卷轴丢回卷轴堆里。

“刚刚……那些是什么啊？你看到了吗？”

他还没缓过神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那些绝对是恶灵。”

“似你这样？”

“我想是的。”

女鬼看着荆轲回答道。

荆轲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仿佛可以吞下一颗苹果。

“天呐，我都做了些什么！”

“你平常不是挺淡定的吗，怎么今天这么慌张？”

“那些可是恶灵啊！”

“我们还是先上去在说吧！”

“可上面都是恶灵……”

“你已经被我附身了，它们应该是不会再附身于你了。你安心地上去吧！”

在女鬼的一番话后，荆轲逐渐恢复了自己平常冷静的模样。他在地上捡起了一张黄色的羊皮符，便离开了底层的仓库，顺着楼梯原路返回药店。

回到地面后，他们没看见任何的恶灵，想必它们已经从药店出去了。也许这些恶灵现在正在大街上四处游荡，寻找可以附身的躯体。

荆轲走出药店，在街道上东张西望，依然没有看到恶灵。

“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回去找你那个弟弟。”

在一旁的女鬼说道。

“你是对的，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他不是我的弟弟，他是我的助手。”

天空乌漆墨黑就如同是恶灵在覆盖着大地，冰冷的风清扫着空旷的街道。走在这样的街道上，风时不时地摆动着荆轲的披肩。还未至三更，小镇已是如此的寂静。

当荆轲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他远远地望见了一个高高瘦瘦的背影。

“那边的那位先生，外面很危险，快回家去！”

那个人并没有回答他，但隐约可以看见他把身子转向这边。不对，那好像不是一个人，那是一个……

只听“唰”的一声，一张鬼脸飘到了荆轲的面前。那张脸上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嘴唇被线缝着。它面对着荆轲，嘴角重度勾起，露出狰狞恐怖的笑容。

“是恶灵！”

女鬼见荆轲愣在那里，觉得他多半是吓傻了。她用具现出的双手抓住荆轲的肩膀，以疾风一样的速度飞离了那里。而那个瘦的像稻草人般的恶灵也随之追了上去。

不知飞了多远，女鬼看见一片庄稼田，就带着荆轲钻了进去。此时冬季，但这里庄稼还未全部收割完。高高的稻谷再加上皑皑的白雪正好可以藏住荆轲。

接着那个稻草人恶灵也来到了麦田。

“那只恶灵眼睛看不见，但会感应到你的呼吸，快屏住呼吸！”

荆轲用双手捂住口鼻，把身子放低。那恶灵见找不到荆轲，从手中具现出一把镰刀（镰刀在原始农耕时期就已经存在），发了疯似地砍着庄稼。

片刻，他停止了砍庄稼的行为。他认为在这里找不到荆轲，于是飞到别处去了。

在确定他离开后，荆轲长舒一口气。

“这只恶灵长的可真像农民用的稻草人。”

“他是个人，被别人挖了眼睛鼻子，拨了皮做成稻草人（稻草人在原始农耕时期已经存在）。因此为常年在农地里，它对我们的气息很敏感，而且看样子他的速度也非常快。”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有个艺妓朋友，她对妖魔鬼怪很感兴趣，是她把这些知识告诉我的。恶灵会变成死前记忆最深的样子。我因为死前记忆最深的是完整的我，所以我变成恶灵后手还在。我判断刚才那个恶灵记忆中的自己应该是稻草人模样……你觉得很牵强吧……”

荆轲曾经有听闻过有人专门用人皮来做稻草人的事情。那时还不太相信有这种事，现在看来是真的。

“是怨念很深的人才会变成恶灵吗？”

“不是的，每个生命死去都有极小的可能变成恶灵。如果变成恶灵后不能找到其它的躯体附身，或者到处夺取灵魂的话，遇到太阳就会灰飞烟灭。”

“这里这么多植物，为什么刚才他不附身呢？植物也是生命吧！”

“植物会吸收阳光，恶灵附身在上面就是自寻死路，所以他一直在砍。”

“这样啊。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不过还是谢谢你告诉我，也谢谢你救了我……”

突然，荆轲止不住地掉眼泪。

“喂，你忽然怎么了？被那个稻草人吓怕了？”

“没有，只是忽然间想到你对我这么好，又想到你的命却是我害死的……我真是惭愧啊！”

说完，荆轲把头埋进庄稼里，居然在小声抽泣。可见他此时的内心已经惭愧到了极点，他认为自己已经违背了自己千辛万苦遵守的侠义。女鬼见他这么反常，未免有些哭笑不得。

“亏你还是男人，这么爱哭。我又没有怪你，如果每害死一个人都要这样哭的话，那你这家伙岂不是要哭一辈子？赶紧给我把眼泪擦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荆轲听罢，悄悄擦去脸颊的泪水。

“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怎么了……我平常不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