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魔手》——痴未觉

第一章：生而有缺

“这一觉睡得忒爽，精神头已至顶峰，战意似要炸裂，很好，这次要暴揍那帮兔崽子。”

一位十来岁的少年在心中计较道。

他对自己的状态实在太满意了，脸上不自觉得展现出自信的微笑，悠闲而得意，自如而从容，但是，他的笑脸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每个人见了他的笑，都会心生要暴揍他一顿的冲动，他的微笑肆无忌惮地显现了一副奸计得逞的欠揍嘴脸，有一句话可以很好地去形容，那就是‘好像刚偷了别人的老婆。’

而他的长相和他的笑简直是绝配，不是猥琐，是太猥琐了，猥琐到突破天际了！眉毛浓黑上调，下面漏出的缝就是眼睛，鼻子突兀而起，大而肥，嘴唇外翻且厚长，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撮在了一起，他们加起来只占面部的三分之一，他的脸像只大圆盘，眉毛、眼睛、鼻子、嘴像盘中的一小撮菜，保证让你见了三天不敢动菜盘子，不猥琐才怪。

长成这样，竟然还有笑的自信，除了乐观之外，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理由，他还有一双手，白皙透亮，妖冶妩媚，美艳不可方物！整个天下再也找不出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美都张在了手上，女人见了他这双手，会气得三天吃不下饭，而这双手长在他的身上，好有一比：

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暴殄天物！

这双手不仅好看，还极为灵活，所以他不仅善待它，而且一直在锻炼它，他练它的方式很简单：玩铜钱。

一枚铜钱在他的双手间幻影重叠地翻转、飘荡、跳跃，不曾掉落，而他的手像一位绝世的舞者挥动着翩翩身姿，优雅而自如。

无论是走着、坐着、望着、骂着、叫着、想着……甚至蹲在厕所里，在梦里，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玩起铜钱。

这是他的绝活。

时辰到了，他迈着坚定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和‘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豪情。

他要干什么？

对面有美女走过来？

他如视无物。

地上有个钱包？

他熟视无睹。

那边有热闹可瞧？

他置若罔闻。

因为他是要去赴战！

赴战！

这是境界！

高手的境界！

但是，当他穿越一条大路的时候，突感全身经脉传来一阵无力之感。

“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我＊”

他心中大骂了一句。

“噗通！”

‘有高手境界’的他栽倒在地。

这时，一对人马走了过来。

“老爷，不好了，前面有个叫花子挡住了去路。”

前队的仆人跑到一辆马车旁报告说。

整队人马停了下来。

“如是寻滋闹事的，给我赶走，如果确实可怜，给些银两打发了。”

一位颇具威严的中年人沉声说道。

“他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仆人小心地说。

“哦？我下去看看！”

马车上走下来一位雄武壮硕的男子。

他快步来到小叫花身前。

好猥琐的少年！

好漂亮的一双手！

一丝惊异在中年人眼中一闪而过，瞬间又变得沉静如水。

在江湖风浪中摸爬滚打多年，他明白以貌取人，断不可为。

他是一个公正的人。

他俯身，替小叫化把脉。

中年人眉头紧皱，从脉象上看，小叫花经脉紊乱，气息微薄，奄奄一息，情势危机，但很怪，他的经脉虽乱，任督二脉、奇经八脉却畅通无阻，这本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但是它太通了，开的太大了，他的经脉像一锅滚烫的开水，若有力量在经脉中游走，就像在开水中加入了一滴油，瞬间炸裂，血肉之躯难以承受，这是夭折之命，他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了。

中年人叹了口气，他无能为力。

“把他抬到路边的树林里，免得被过路的马车碾压而死。”

中年人起身吩咐道。

走出两个仆人抬起小叫化，一人低声埋怨说：“这臭叫花身板不大，咋这么重，沉死了。”

“咣…”

砖块、石头、铁疙瘩从小叫化的衣服里滑落。

“我去，怪不得这么重，这都是啥玩意？带着这些东西是要干啥？”

“看来是要去干架。家伙什倒挺齐全。”

“还有些小包和瓶瓶罐罐是干什么的？”

一位仆人忍不住打开看看。

“啊......”

他撕开袋子时用力过猛，以至袋子里的辣椒面洒落而出，吹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捂着眼睛惨叫着忙去找水去了。

“嘭！”

小叫花被丢在了一旁。

瓶瓶罐罐被摔烂不少，一阵恶臭瞬间在空中弥漫。

“屎！瓶子里装的是屎！”

众人落荒而逃。

这是小叫花的神器！

进攻时，天女散花般打出，波及范围之光，威慑力之强，实为群战之利器。

退守时，往自己身上淋头灌下，自身十米之内，弥漫着浓厚的屎臭之气，宵小之辈莫敢近身，尽可从容而退。

进可攻，退可守，不是神器，胜似神器，而且便宜的很，就地取材，不用花钱，小叫花视之为珍宝。

太TM恶心了！

太TM低级了！

也太TM管用了！

“老爷，这家伙身上尽是些损人的东西，看来不是什么好人，准是个地痞流氓，我们大可不必管他。”

吃到辣椒面苦头的仆人气愤难平地说。

“哼！”

中年人怒哼一声。大声训斥道：“他衣不蔽体、瘦小体弱，必定缺吃少穿，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连自己的吃喝都顾不住，哪还有心思去欺负别人？看看他带的东西，有哪一样能值一分钱？想下黑手、使阴招，为何不用迷香、暗器、锋刀利剑？因为他根本用不起，再瞧瞧他身上露出的伤痕、淤血，有被刀剑划伤的，有被棍棒打伤的，有被人踢的，有被狗咬的......，有旧伤，还有新伤，说明他是个经常受伤的人，坏人会让自己经常受伤吗？还不明显吗？他带这些看似阴损的东西，实为自保！”

他停顿了一下，说明他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

“记住，不要随意地把一个人归结为坏人。”

小叫花的身子颤动了一下。其实，在因两个仆人撒手而摔倒在地的时候，他已经醒了，疼醒的。但他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选择装晕，不堪的下流伎俩在众人面前暴漏无遗，面子上总有些过不去，他趴在地上默默祈祷，希望这伙人赶紧离开，要不然会耽误约战的时间，听了中年人的话，忍不住悸动地颤抖了一下。

每个人心里都有脆弱的一面，尽管极力地去保护，当它被层层撕碎而显露出时，这是人心里最脆弱的时候。

但他毕竟与同龄人不同，无依无靠，艰难地挣扎着活着，活着不是生活，有些人是在生活，可太多的人只能够活着。

对他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只要乐观、积极，有朋友、兄弟，就算只是活着，也能苦中作乐，别有滋味。

可他是没有希望，没有未来。他六岁的时候知道自己没有长大的机会，随时都可能死去，他每次昏厥都可能会一觉不醒，死亡的气息一直笼罩着他，这不是绝望，而是没有希望的资格。

所以，他经常笑，以此来证明自己还活着，他不需要保护自己，再绝的方法他都敢去试，再危险的事他都敢去做，再恶的坏人他都敢去斗，再烈的酒他都敢去喝，再强的对手他都敢去拼，结果他不仅还没有死，反而赢得很多的赞誉，得到许多人的尊重，交到不少朋友，比大多数同龄人活得都要精彩。

而且他不是小叫花，只是穿的太破了而已。

‘小叫化’感受到中年人话里的爱护之意，他很感动。

别人给以真心，他必以真心还之。

他缓慢地爬了起来，并向大家展示了招牌式的微笑。

结果，众人心里一阵躁动，都在努力克制揍人的冲动，连中年人都免不得大喘口气，压下一股无名怒火。

由此，他微笑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他不理这些，赶紧拾起掉落的砖头、石块、铁疙瘩、瓶瓶罐罐，重新装进自己的怀里，他不会忘记约战，正准备立刻前去。

清脆的拍掌声从另一辆马车中传来，走出一位少女。

她迈着欢快的步伐，笑意莹然地扑在中中年人的怀抱。

“爹爹说得真好，爹爹是最好的、最棒的。”

中年人宠溺地摸着少女的秀发，心被融化了。

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笑意，不由自主地被少女的独特气质所感染。

不是因为她漂亮、可爱，而是因为她散发出的独有气息。

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魔力！

小叫花惊奇地发现，她甚至能左右周围人的情绪，现在正值深秋，他突然恍惚地感觉到春天来了，他很贪婪地吸入春天的味道，竟而不由自主地向少女走去而不自知，直到碰上一个少年的身上，方才察觉。

他突然明白了她的魔力。

暖！直入心底的暖！

世上竟有如此的女子！

他一时呆立当场。

“滚！”

沉重的暴戾之声自少年口中发出。

小叫花对上了他的眼睛，他读出了肯定与绝对的味道。

任何人胆敢伤害少女，他肯定会让他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为了她，他绝对不惜践踏时间的一切规则。

‘小叫花’从他的眼中还感受到一股潜伏的极为灼热的危险气息。

浓烈的杀气似要撕裂他的身躯。

第二章：心不再空

“小昭，不要那么凶，要待人友善，否则，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坏人呢。”

如果是‘小叫花’这样的人说出此话，必定被嘲笑成幼稚可笑，但从少女口中传出，众人只觉得她可爱纯情。

杀气顿时消失于无形，少年听话地闪到一边，像条忠实的恶犬。

少女轻轻离开父亲的怀抱，向‘小叫花’走去。

显然中年人很赞同女儿的做法。

看清了！

飘洒的秀发似流动的瀑布，弯弯的峨眉如扶风细柳，闪动的眼睛亮如皓月，秀挺的琼鼻晶莹如玉，玫瑰花瓣似的双唇娇嫩欲滴，胜雪的脸庞吹弹可破，款款走来的身姿如春风拂面。

“记住她的眼睛、鼻子、嘴唇、睫毛、秀发......，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的笑声，刻在自己的脑海，不能忘记！绝对不能！”

‘小叫花’在心中狂喊。

他觉得她呼出的每一口空气都芳香怡人，她留下的每一步脚印都亲切可心。

随着她逐步地靠近，‘小叫花’感觉全身越来越热。

当她近在咫尺时，‘小叫花’着了，被烧得粉身碎骨，渣都不剩，他感觉自己要飞入云端，飘飘欲仙了。

陷落！

彻底的陷落！

“你叫什么名字？”

芳音绕耳，‘小叫花’猛然回到现实，竟愣在一旁。

不是他没有听见，也不是忘了自己的名字，而是他在思考。

他在想自己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大还是小好？是快还是慢合适？是该抬头还是低语？是该委婉还是粗狂......？

各种问题接踵而来，长这么大遇到的问题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刻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路时应该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典型的患得患失。

他被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盯得迷失了自我。

他听到一个声音响道：“我叫小缺，缺少的缺。”

“这是自己的声音吗？为什么这么难听，没有一丝魅力。”他在心中把自己大骂一顿，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他开始强烈的不自信。

我该怎么办？怎么说？怎么笑？怎么答？

他绞尽脑汁地搜寻着自己的长处。

小缺要急哭了。

“小缺，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是不是被小昭吓到了？他看起来挺凶，其实是个好人，我替他向你道歉。”

女孩倒觉得过意不去了。

“笑话！我怕他？虽然他看起来是个危险的人，但瞧他愣头愣脑的样子，待本大爷略施小计，管叫他灰头土脸，开始怀疑人生。”

小缺心里极为不服，但只在心中计较一番，哪敢说出口。

他突然觉得自己又恢复正常了。

什么原因？

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敌意传来。

小昭！

他明白了，是一个强大的对手激发了自己的战意。

在对手面前，必须要保持自己最熟悉、最能掌握的状态。

所以他又变得悠闲而得意，自如而从容，并展现了招牌式的微笑。

小缺的微笑真是百试不爽，他注意到小昭的怒火在眼中一闪而过，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是强压怒火的结果。

而且他发现少女没有任何的反感之意，反而是越看小缺越觉得有趣。

小缺信心倍增。

“小缺？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听起来不怎么好？”

少女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缺点笨，缺点傻，缺点丑，缺点倒霉，不得已才叫小缺。”

小缺故意摇着头解释道。

“咯咯......！”

少女开心地笑了。

这一笑不得了，周围的人恨不得捶足顿胸地大呼‘可爱’。

“你真有趣，江湖人都像你这么有意思吗？”

少女期盼地盯着小缺。

“都想我一样，那就不叫江湖，叫天堂了，江湖很危险，坏人很多。”

小缺说的后一句说的倒是事实。

“你年纪这么小，不怕吗？”

少女问道。

“当然怕啊！当我怕的时候，我就玩铜币，玩着玩着就不怕了！”

“玩铜币？很有效吗？”

“当然！那是我的绝活！”

“绝活？那你能表演给我看吗？我喜欢看绝活。”

“等的就是这句话。”

小缺心里乐道。

他这才伸出了自己的一双手，小缺很懂得把握时机，这是他经常打架而总结的经验，很多人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一开始就把自己最得意的地方急不可耐展现出来，但他不，他故意把自己的手藏起来，不让她看见，再慢慢制造机会，待时机到了，再很自然地展现出来，既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又消除了显摆的意思。

“你的手好漂亮呀！”

女孩惊呼！

“天上地下，只此一双，是羡慕不来的。”

当然，小缺只是心中得意，脸上一点没有呈现出来，他只是笑了笑，既没有承认，更没有否定。

稳住！一定要装深沉！

小缺的心思不少。

他伸出双手，手中突然长出一枚铜币，他的手不断地舞动，铜币好像有了生命般雀跃地转动、跳跃，优雅而律美。

很多人都会玩铜币，但像他玩得这么自如、优美的，没有！他是独一份！

少女看的痴了。

铜币像是完成了自己的表演，开始谢幕，如万流入海、叶落归根般消失在小缺的手上。

整个表演一气呵成，少女的眼中充满了惊奇与赞许。

小缺对自己的手很满意，它从来不让自己失望过。

他一直留意这小昭的反应，慢慢地，他开始尊敬和佩服他起来了。

小昭至少发怒了三次，但每次都被他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能忍的男人，一般都不好惹。

小缺能感受到小昭的武功很高，在不被人发现的前提下，小昭完全有能力暗算小缺，但他没有！他很自傲，不屑于卑鄙伎俩。

少女和小缺聊的很愉快，小昭一直立在一旁，没有插嘴和阻挠的意思，说明他很在意少女的感受，宁可自己躲在一边受屈，也不愿去影响少女的心情。

所以，小缺尊敬他，尽管他是对手。

“啪啪......！”

掌声响起，少女夸他的绝活表演的妙极了。

小缺满意地收起自己的手。

少女盯着小缺的眼睛，喃喃自语道：“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