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文》：神偷李飞

神偷李飞

武林传说，昔年王羲之的真迹《兰亭序》出土，张大富以一亿两高价拍卖获得，一时间江湖人流涌动。

月光如水。

美好的月色总是让人想起美好的事情，春宵的旖旎风光，花前月下的潇洒快意，但绝对不会想到偷窃，正常人肯定想不到，可惜，偷东西的人想到了。

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庭院外，张员外一脸愁容，望着房梁上的一柄飞镖：飞燕刀。

张大富，命如其名，大富大贵之人，方圆万里最有钱的人，光是他家的地，就可以养活数以千万人，光是他家粮仓的存粮，就可以让一次旱灾中受苦的灾民安然度过。然而，张大富是个极其小气的人，人称“张铁鸡”，就像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

张大富的眼睛血丝弥漫，状若疯狂，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守财奴最怕的，就是财产让人惦记，特别是贼，手段很高的贼。

林仙儿，张大富第八房姨太太，成熟妩媚的妇人，比张员外要年轻十几岁，此刻黛眉微蹙，盯着梁上的飞燕刀，柔声道：

“老爷，那是什么东西啊？”

张大富闻言，平息了一下心情，转头道：“那是飞燕刀。”

“飞燕刀？飞燕刀是什么？”

张大富道：“那是武林中号称‘四只手’李飞的成名暗器，飞燕刀。据说李飞每次作案之前总会在主人家房梁上留下飞燕刀，让主人家知道，然后他再来偷。”

“好猖狂的大盗。他为什么叫‘四只手’呢？”

“有句话说‘偷儿三只手’，就是说，做贼的动作很快，就像多了一只手一样，而李飞，”张大富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是偷中的王，无冕的君王。”

一夜未眠。

任谁被贼惦记了也是决计睡不好的，就像死囚在上刑台前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但是一旦上了刑台后反而平静了，一样的。

太阳升得老高，张大富不情不愿地揉揉睡眼，坐了起来，无声无息地，眼前出现了一个人，陌生人。

张大富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靠，手按在林仙儿的胸口上。

“讨厌，一大早的。”林仙儿呢喃，睁开了眼睛，然后就愣住了。脸上一红，忙把被子扯过来捂住。

“你是谁？”张大富强按住心头的恐惧，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怎么进来的？老霍！来人！”

“嘭”一声，外面两个壮汉一脚踢开房门，提着朴刀冲了进来。

来人扬起右手，那是一块紫金色的令牌，豹纹浮雕的中央，“神捕”二字笔力遒劲，如龙飞凤舞。

“神捕门，薛无泪。”

会客厅。

张大富打量起眼前端坐的年轻人，剑眉冲天，平静的眼睛里古井无波，一袭束身黑衣两侧，各别着一把判官笔。

讪讪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托起旁边的茶杯，敬道：“薛大侠名动江湖，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请多多包涵。”

薛无泪看了张大富一眼，冷冷道：“我是为李飞而来。”

张大富眼前一亮，道：“少侠，小老儿就不拐弯抹角了，不知有何办法拿住这恶贼？”

“可布三重防护。第一重，铜墙铁壁，加强府上的戒备，轮班巡逻，遇到情况马上处理；第二重，调虎离山，在另外一处加强布防，故布疑阵，吸引对方注意；第三重，狡兔三窟，真真假假，让敌人分不清楚，如果敌人看破了前两重，那第三重就是最后的保障。你觉得如何？”

“少侠妙计”张大富不由得心头暗喜，如此精密的计划，这下那宝物总不会被盗走吧。

正想着，门外一个和尚笑嘻嘻地摸着脑袋走了进来。

薛无泪起身，双手按在判官笔上，冰冷的眼神看着和尚，如同看着一具尸体。

和尚却像没看见他一样，直接走到张大富跟前。嘻嘻道：“姐夫”

张大富看到他，露出苦笑，只得起身，指着薛无泪，“这是神捕门薛无泪薛大侠”，又对着薛无泪笑道，“这是鄙人妻舅，仁法寺无戒和尚。”

江湖中极负盛名的三大寺庙之一，仁法寺，传人极少，一般在江湖中，只有三个传承人走动，无戒和尚，三大传承人之首，一身横练武功登峰造极，传言称他可列入武林十大高手。

薛无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无戒不以为意，转身走向后堂，厨房在后堂。

是夜，月光如水，然而张府上没有人有心情欣赏，今夜，见真章的时候了，平时怎么样没关系，现在可是关键时候，要是掉链子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张大富抱着一个盒子，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林仙儿抿了一口茶，轻声道：“老爷，坐会儿吧，你都把我晃晕啦。”

张大富正想回应，只看见门外一道黑影倏地闪过，张大富急忙抱紧手中的盒子，对林仙儿道：“你到房里守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是，老爷。”林仙儿乖巧地点头，起身回房。

林仙儿前脚刚踏出房间，突然闻到一股神秘的芳香，正自疑惑，忽的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的只听见有人摇着自己，林仙儿悠悠醒来，眼前是早间到来的神捕薛无泪。

“薛大侠怎在此间？”林仙儿摸摸自己的脑袋，还有些晕眩感觉。

“我看见一个黑影从这里飞身出去，故此前来查看。”薛无泪环视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林仙儿脸色一变，转身进屋，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急急忙忙掀开被子一看，空空的床上什么都没有。

“不好！被贼人拿去了！”林仙儿脸色大变。薛无泪一听此言，转身跳了出去，不知去向。

子时将过。

张大富紧张地看着四周，只听得后面林仙儿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张大富忙跑了出去，拉住林仙儿，问道：“何事？”

林仙儿哭道：“老爷，宝物叫我给弄丢了。”

“别紧张，仔细说。”张大富安抚了一下林仙儿。

林仙儿于是将刚才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张大富皱了皱眉头，转而笑了，对林仙儿说：“没事，真品不在你那里。”

“真的？”林仙儿止住了哭泣，转而笑了，像朵盛开的玫瑰。

张大富拿出手中的盒子，轻轻打开，“你看，真品在这儿。”

林仙儿定睛一看，盒子里掉出来一柄飞刀，血红的燕子展翅欲飞，飞燕刀。

太阳升得老高，张府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会客厅。

张大富端坐首席，无戒和尚次之，薛无泪次之，林仙儿再次之。十二碟美味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江南第一富人，名不虚传。

张大富起身，高举酒杯，道：

“昨夜劳烦各位相助，张某感激不尽。这杯，我敬大家。”

酒过三巡，张大富看了无戒和尚一眼，起身道：“贼人李飞昨晚盗取我张府的宝物《兰亭序》，现如今，只好请各位欣赏一下，另一幅作品了。”

薛无泪神色一动，只见无戒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幅字画，装帧精美，古色古香。

“《兰亭序》”张大富露出满意的微笑。

张大富将卷轴徐徐展开，随即面色大变，一脸铁青。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

落款：李飞。

就算《兰亭序》没有失落，太阳还是要照常升起的。

一大早，张大富就被一阵叫门声吵醒，按理说，大门离他卧室有几百米远，应该没有声音才对，然而，声音却是如此的清晰，就像在耳边响起。

只有一种人才能做到，内功深厚的人。

张大富随同家奴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位面容沧桑却不失风流的中年男子，一袭束身黑衣两侧，各别着一把判官笔。

“壮士，不知如何称呼？”

“好说了，我乃神捕门，薛无泪。”

第二章 好人易晟

——你是好人吗？

——不是。你见过做坏事的好人吗？

——没有。那你是坏人吗？

——不是。你见过长得这么帅的坏人吗？

——臭美。那你是什么人？

——江湖中人。

新月如钩。

冰冷的锁链涤荡开一道道晶莹的涟漪，一对藕臂从浑浊的水中伸了出来，撩过额头上的一绺刘海，水珠滴落，发出清澈的叮咚声。

这是一间水牢，只有两丈大小，中间是一个六尺深的水池，四周各有一条铁链锁着她的手、脚，浑浊的池水浸泡着她大半个身子，守门的士兵倚靠在门上假寐。借着月光，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憔悴的脸上写满了坚毅之色。

出水芙蓉。

会有人来救自己吗？有人？会有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吗？三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会不会放弃了，或者说还在打听消息？或者正在商量营救的方法？还是准备杀人灭口？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即便，他们相信她不会出卖他们。

倏地一声，一道黑影从那个小洞口外闪过。

来了吗？她惨笑地摇摇头，也许只是只夜里活动的苍鹰，或者是夜间活动的鸽子？

该来的总要来的。

“嘭”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两个守卫猝不及防被震出几米，差点把五脏都给摔出来。一道黑影缓缓地飘了进来，左手上，提着一把大刀，淌血的刀，杀人的刀。

那两个守卫只来得及看到一道亮光，脖子一凉，一道血箭喷涌而出，画面定格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中。

五里坡。

黑衣人把女子放了下来，浸泡了三天的女人又在寒冷的夜风中刮了半个时辰，换谁都受不了，黑衣人熟练地生火，从身上掏出几件衣服，借着火光，可以看见他身上背着一个贴身的小包，似乎是换洗的衣物。

女人用的衣服。

女人虽然疑惑，但既然救了自己，也就有所求，那么他总会说的，是匹狼，总会露出獠牙的。

换了衣服，女子坐定，火堆很暖和，也加快了她的思考。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黑衣人看了她一眼，轻轻摘下面纱。

丰神如玉，一表人才。女子看得有些出神。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死。”他轻轻开口，云淡风轻，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女子苦笑，“既然救了我，为什么还要杀我？”

他解下佩刀，扔在了她的面前，女子疑惑地看着他。

“你可以先跑一刻钟，能跑多远就多远，我追上了，就杀你。”

他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只要往前两公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只剩一具臭皮囊了。

“你是好人吗？”

“不是。你见过做坏事的好人吗？”

“没有。那你是坏人吗？”

“不是。你见过这么帅的坏人吗？”

“臭美。那你是什么人？”

“江湖中人。”

女子惨笑一声，闭上眼睛，等待死神降临。

“你走吧。”

“为什么？”

“因为我是易晟。”

“好人易晟？”

“好人一生平安。”

女子扑哧一笑，脸上春色欲滴。

“我叫林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