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赋》： 不速来客

第一章 不速来客

漆黑的星宇中，死寂和冰冷是永恒的主题。一座巨城，自古横亘于黑暗的边缘，它的长宽不知几何，那里混沌翻涌，遮住了大部分的墙体。不过坍塌的城门以及那裸露在外布满裂痕的墙体清晰可见，那些裂痕即便是处于那无尽宽广的城墙之上，也是极为显眼的，真的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灵能够有如此强劲的力道和躯体。

“咳”

巨城上方的城楼前，盘坐着一道身影，他黑色的长发散乱的披在胸前，遮住了半张面颊。身上的黑色甲胄也已破碎不堪，上面布满裂纹，断裂处还流转着光泽，像是强行粘合在一起。在他的腹部，有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透过那里，可以望到里面的森森白骨。此刻，他低着头，嘴角流淌着血液，全然感受不到生机。

在他的对面，几道虚淡的身影与他平齐，浮在巨城前方，他们的身前，数件散发炽烈光芒的兵器陈列。其中的一杆长枪，枪头鲜红，几滴鲜血不断从上面滴落。

那把长枪身后的人，手腕牢牢的握住枪身，用力的掷出………………

自然，这是后话，我们的故事，要从这里开始慢慢讲起。

………………

在这片土地上，自古以来种族之间就是划疆而治，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人类和妖族了。人类由于先进的文明和生活习性，所以生活在平原地带，那里有数不尽的城池和国度，是人类的地盘。而广袤巨城的外部地区，是一眼望不见边缘的苍茫大荒，这里栖居着无数种族，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不过，事有例外，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有为数不少的妖族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都会选择幻化成人形，与人族一同生活。

同样的，也有一些人族的部落选择在大荒中生存。

北域，普遍被认为是一片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这里有着数不尽的山脉和规模巨大的丛林，所以通常情况下，这里很少有人踏足。

这一日，天朗气清，丛林内一片祥和之景，窄小的林中小路上，一名少年扛着一根石棍，跟在一名中年的身后，两人正沿着小路慢悠悠的走着。

“小王临，你如果累了可要说出来，我们坐下歇一会。”走了一会，中年见少年的额头上渗出一些水珠，轻笑着说道。

原来少年的名字是王临。

“林叔，我没事，反正就快要到村子了。”王临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头轻拭额头上的汗珠，整张小脸看起来红扑扑的。

“你呀，呵呵！”中年笑着摇头，也不多说什么，领着王临继续向前走去。

“嗷……”一声禽类的哀鸣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寂静，一只头生金色羽毛的闪电鸟出现在王临他们的视线中，这个原本被人类认为是神禽的可怕种族，如今正被一张巨大的蛛网所禁锢，它竭尽所能的扇动翅膀，可那蛛网却坚韧异常，丝毫没有破损。就这样，闪电鸟不停的拍打翅膀，而一只体型巨大的蜘蛛在远处冷眼旁观，观看猎物死亡前的挣扎是它最大的乐趣，不一会儿，神禽就力竭倒下，而即将到来的，便是死亡。

蜘蛛望见了小路上的二人，不过它此刻似乎更加青睐到嘴的食物，便没有理会王临和中年男子。

“嗖”

突兀的，数道破空声划过，接着，一阵黑色的箭雨密密麻麻的从蜘蛛后方射来。

那头巨蛛才刚刚攀上蛛网，打算收取自己的猎物，就被十几根箭羽洞穿。其中，有一箭射中了它的头部，箭尖从嘴里穿出，直接将它的头颅洞穿。绿色的液体顺着箭身流淌，它扑腾着八条细长的蛛腿，将自己辛苦织的网都划开一些，几番挣扎后，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远处，一队人马向这里赶来，大概有二十人左右，他们每个人都全副武装着漆黑的甲胄，只露出两颗眼睛，胯下骑着不同种族的异兽，这些牲畜看向二人的目光不善，不时发出低沉的吼声，给人一种铁血凶恶之感。再看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张黑色的长弓，刚才的箭雨，应当就是他们射来的。

“你们，为何出现在这里？”冰冷又不带情感的声音传来，为首的那名甲士开口，听那语气，像是在质问他们。

“我们就是大荒里的居民，这条路是每天都要经过的。”王临身旁的林姓男子抓住少年的手，似乎是怕他被这股阵势给吓坏了。

“你去，把他们给我带过来。”为首的那人似乎并不理会中年人的话，转头向身后的人下令。

“统领……”他的后方，一名兵士策马来到那位头领的身旁，低声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头目也不做声，只是冷冷的盯着二人，尤其是在王临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像是确定了没有异常之后，便调转坐骑，率领二十多人离开了。

“王临，刚才我握着你的手，感觉你脉象平稳，好像是一点也不害怕啊！”中年人说话时，他看向王临的眼神有些惊讶。

王临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清秀，身上的粗布短衣有些磨损，但却很整洁，阳光透过树上的枝叶照在他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阳刚的气息，他攥起小拳头，一脸崇拜的看向中年，说道：“因为有林叔在这里呀，听小沐说叔叔可是很厉害的。”

“哈哈，那丫头太夸奖我啦，哪有那么厉害。”听了王临的话，中年摆了摆手，脸上的惊讶褪去了几分。

被一群陌生人耽搁了些许时间，王临和中年也没有再做停顿，继续赶路，不过动身之后，中年暗自看了一眼一众人消失的方向，剑眉微蹙。

这条路可不算短，一大一小两个人足足翻越了两座山，才能遥遥的望见前方的几座房屋。期间多亏中年提议休息了一下，不然的话王临可能会坚持不下来吧，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体力并没有那么充足。

“苏爷爷，我们回来啦。”走到村口时，王临仿佛一下子来了精神，张开两条胳膊，就向里面跑去。

第二章 苏沐

“呦，小王临回来了，一大早的就和你林叔出去做什么啦？”听到少年的声音，一名老者从村口旁的一座茅草屋里走出，笑盈盈的问道。

老者头发已经微微泛黄，这是长寿的象征，虽然年事已高，可却步履稳健，拄着拐杖行走没有一丝颤巍的感觉。

“我陪林叔去采药了，不过今天好像没什么发现，对啦，苏爷爷，小沐在哪里呀？”起初，对于没有采到药这件事是颇有些无奈的，不过一提起“小沐”，他的双眼就来了神，探出小脑袋向草屋中四处张望。

“小子，你一回来就找小沐，人家小女孩儿烦不烦你呀！”中年也缓步走了过来，正好听到王临的话，他先是和老者点头致意，然后轻拍了一下王临的小脑袋，打趣道。

“林叔，你还说呢，今天要不是你非去采那株草，我就捉到闪电鸟的幼崽了。”

“小沐早就说过要养一只宠物，这下我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发现一只，我可是答应过她的。”一提起小沐，王临好像就想起了许多事，接连开口，小脸气鼓鼓的，好像对这件事十分的耿耿于怀。

“好了，小家伙，沐儿就快出来了，你有这片心意她就很高兴啦。”眼看着中年的脸上挂着一抹无奈，老者打起圆场。

“真的吗？”听到老者的话，王临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嘻嘻，当然不会啦，除了爷爷和林叔叔，小临哥可是最疼我的呢！”茅屋中，一道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出，随后，一名少女迈步走出，笑吟吟的看向王临。

“爷爷，林叔叔好。”少女一身素裙，步履轻盈的走到王临身边，冲他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然后礼貌的和两人打起招呼。

“嗯，好。”中年也笑着回应。

“苏老，先让他们两个玩儿去吧。”接下来，中年男子向老者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到一旁，与王临他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老者自然明白怎么回事，他招呼一下两个小孩儿之后，也随男子走到一旁。

“林钟，是不是有什么事？”老者收起了刚才的笑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苏老，是这样，刚才我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伙人，那股气息我不会认错，他们绝对是来自那里。”被老者唤作林钟的男子一脸凝重，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不得了的事。

“你，确定没有认错。”老者捋着胡须，认真的询问。

林钟一脸肯定的答道：“绝对不会有错，那股阴冷腐朽的感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怎么会认错。”

“唉，凭我这些日以来的观测，深处的那东西可能即将就要现世了，到时不少势力都会参与进来，这大荒中看来是不能呆了。”老者的目光望向大荒深处，然后像是做了某个决定，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苏老，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要离开了？”林钟有些惊讶的问道。

“躲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次了，你快去通知一下吧。”老者扫视了一遍整片村落，这里大概有十几户人家，房子间的距离都不远，所以地界也不大。

“苏老，沐儿的身体要快些治疗吧。”林钟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盒子，上面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把它递给老者后，便向村里走去。

村子的中心处，立着一口大黑鼎，鼎身上偶尔会脱落一些皮屑，显得很是古老。此刻，王临正和苏沐靠着茅草堆坐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

“小沐，你说，这口鼎都好几年没有动过了，为什么今天用它烧起水来了呢？”王临侧着头，盯着那口黑鼎，鼎下方正燃起旺盛的火焰，腾腾的热气顺着上方的鼎口飘出。

“爷爷说，这口鼎是用来炼药的。”苏沐看着王临那一脸好奇的表情，为他解释道。

“炼药？对啦，那小沐的身体是不是就可以好起来啦！”苏沐这么一说，王临马上想起了一些事，随后，他显得很激动，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在王临还小的时候，他就听大人说苏沐的体内有一种顽疾，就因为这种病症，她的身体偶尔就会发生一些异常，有时还会痛苦不堪。现在苏沐的病症有希望能治好了，他怎么能不开心呢。

苏沐看到王临脸上洋溢的笑容， 她自己也呵呵的笑了起来。在她的心里，可能病症都是无所谓的，只要少年在她身旁，她就会觉得很开心。

“当然啦，这次只要顺利的话，沐儿的顽疾就会好得差不多了。”老者拄着拐杖走来，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

“那苏爷爷快些炼药吧，这样小沐也能快点好起来啦！”王临见老者走过来，赶紧起身走到老者面前，一脸希冀的说道。

“你小子比谁都急。”老者笑呵呵的说了一句，然后走到鼎旁，望向里面。

鼎中的水，已经极尽沸腾了，水泡不断的从鼎底飘上来。下方的火焰直到此时还没有熄灭，依然旺盛的燃着。

“可以了。”老者点点头，之后摊开手掌，里面有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盒，玉盒出现后迅速变大，上面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打开盖子后，老者拿出里面的药材，一边叨咕着，一边把它们扔进鼎中。

“七星花”

一朵花，生有七片花瓣，每一片上都莹星点点，像是镶嵌着万千星辰。

“河洛沙”

老者抓起一把泛着微光的沙子，撒入鼎中。河洛沙，也称河洛神沙，多了一个神字在其中，就可以想象它有多么的不凡。相传，在那最为古老的年代，有远古神灵特意寻找这种沙来铸造无上神兵，它的名字也由此而来。不过后人在反复试验之后，觉得那只是前人杜撰出来的故事。毕竟历代都有圣贤做过试验，他们普遍认为这种材料是无法铸造成法器的。所以纵使他们极其珍稀，后来却也少有人寻觅。

“血凰木”

一截干枯的古木，上面光泽黯淡，毫不起眼。不过它却是血红色的，上面有一处颜色殷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龙骨草”

一株漆黑的铁棍，乍眼一看根本瞧不出来是草，它通体漆黑如墨，看起来硬硬的。

“千年雪莲”

“万年老参”

…………

王临眼巴巴的看着这一过程，小嘴张开，差不多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他在大荒中生活了不少年，可这些药材他可是一株也没见过。

一株株光听名字就觉得很珍贵的药物被老者抓起随意的扔进大黑鼎中，就像扔白菜一样。最后，当玉盒中的药材被老者用光之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在衣袖中一阵摸索，然后拿出一株火红的小草往黑鼎中扔了进去。

诸多药物落进鼎中之后，渐渐的溶解开来，七星花的花瓣已经散开，每一片都散发光泽，越发晶莹；河洛沙应该沉入了鼎的底部，毕竟它是有些重量的；出乎意料的，血凰木并没有漂浮在上方，它也沉入下面，且没有血色流出；龙骨草看起来硬邦邦的，不过它在接触到液体之后就软了下来，随着水流咕咚起伏。

村中，药香弥漫，甚至不少附近的凶兽和飞禽都被吸引过来了，这股香气随风飘散，气味传出去很远。

………………

大荒中部，无数的山脉纵横交错的分布，将原本完整的土地划分成了彼此不相衔接的区域。山脚下一片茂密的丛林中，一个身着黑色甲胄的人影在那里孤独的前行。他的甲胄将全身都牢牢的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了两只如刀锋般犀利的眼神。不过从他稳健的步伐和高大的身材来看，应该能确定他是一名男性。

他不紧不慢，沿着山脚匀速前行，背上的那柄战戟闪烁乌光，随着男子的迈步而有频率的晃动着。

突然，甲胄男停下脚步，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一座山峰。山峰并无任何特别，甚至和周围的群峰相比还略显寒碜，不过正是这样不起眼的小山头，此刻引起了甲胄男的注意。

“铛啷”

一阵观望之后，他拔出背后的乌黑战戟，戟身与甲胄的摩擦发出了几许金属撞击的声音。

矮山上，一片光秃秃的景象，能稍微引起人注意的只有那山腰处的一棵小树。其实说是树，但也只不过比草高上一些而已，那株小树枝叶干枯得已经垂到地面上，看起来毫无生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男子手执长戟，迈动脚步，看样子，他的目的就是那株已经干枯垂死的小树。

他每走出一步，就距离矮山更近一些，同时，他的甲胄上也不断的亮起一道道纹路，在他离山脚下还有几百米的时候，他那甲胄上已经笼罩了一层乌光。此时，他无法再次前进了，因为前方仿佛有无尽的危机，让他控制不住的心生退意。不过幸好他手里的战戟在关键时刻发出一声轻鸣，把他从恐惧的深渊中拉了回来，不然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嗡”

长戟不断的颤动，男子用它开路，又继续迈步。

“噔，噔，噔”他每次落脚都会传出巨大的声响，像是用了万钧之力，不过地面上却没有一丝裂痕。仔细看去，每次男子落脚，地表都会有纹路亮起，所以地表才会完好无损。

终于，男子感受到了危机，他身上的乌金甲胄开始出现裂纹，原本上面缠绕着的炽盛乌光开始变得黯淡下来。

手里握着的战戟，此刻仍嗡鸣不止，但却无法为他提供更多的加持了。

战戟颤抖的越发激烈，要脱手离去。

“不要！”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那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他死死的攥着戟身，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战戟显然没有理会他的话，下一刻，戟身一番剧烈的晃动，将男子的双臂直接震成一团血雾。而这片区域在血雾飘散后，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那股压力变得更为雄厚。

他身上的甲胄迅速开裂，化成了一片粉末，失去了武器和盔甲的庇护，男子显得不堪一击，还没有露出真身，他的身体就如同双臂一般，瞬间化成了血雾，消散在天地间。

战戟直接割裂虚空冲了进去，然后消失不见。

矮山上，一株枝叶枯萎、毫无生机的小树随风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