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鸦》——伍一行

第一章.黄昏

第一章．黄昏

残阳夕照，百鸟归巢，世间万物逐渐归于宁静。秋风萧瑟，荒凉凄苦，古道两旁枯黄的野草无力的挣扎着，宣示着生命的不息。远方已是步入古稀之年大树上挂着几片摇摇欲坠的黄叶，附和着三三两两响彻天地的乌啼声，道不尽这世事的无常。

古道尽头，一个朦胧的身影由远及近，映着黄昏的余晖，地上的影子越发伸长，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的与这周围融为一体。

‘哒、哒、哒’的声音越发清晰，只见是一位剑客，手牵着一匹廋马，背负着一口铁剑，顺着古道，缓缓而行，也不知道这样的环境中他怎会有这般的闲心逸致。摇了摇酒葫芦，仰头张嘴，却是倒不出一滴。浑浊的双眼顺着古道而去，无力的发出一声轻叹。风放肆的咆哮着，如利刃般切割着幕夜，那剑客双眉微皱，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如此偷鸡摸狗，岂是大丈夫所为？”剑客对着这空无一人的前方大声道。

看着前方突现的十二道身影，剑客心中暗道：“看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从不做无把握的事。”

随后便低声道：“宫家十二子，没想到我这把老身骨，还值得宫家十二子出手，既然十二子都现身了，正主又何必匿而不出。”

“学生拜见老师。”一个书生模样的身影从人群出走了出来，对着剑客作辑道。

看着眼前的书生，剑客的脸上一丝难以查觉的喜色一闪而过，带着几分冰冷的声音道：“既然你还认得我这个老师，为何在这夜幕之时拦住老夫的去处，难道这就是你的尊师之道？”

听闻剑客之言，书生在次做辑以示恭敬，道：“老师此言不禁让学生万分惶恐，学生自小受儒家指导，万般不敢做出有悖道德之事。”

“只是自主上登基以来，朝廷重才爱才，广开言路，天下文能武将皆为所用，今天下盛世，四海升平，主上亦不生半分自溢之心，而更是求才若渴，以老师的才德为何不继续为朝庭出力？受主上的封赏，萌荫后人。”那书行缓缓而道。

“主上的贤明，世人无人不颂，能得到主上所重，当是老夫的莫大荣幸，只是老夫一生逍遥，不喜门庭中的条条框框，只恋这山水之间，以花草为伴，鱼鸟为邻，了结余生。在说当今主上身边能人异士无数，老夫不过是沧海一粟，以主上的贤明，又怎会做出这般不智之举。”剑客应道。

“老师不喜朝庭上的规矩，何不上书言明，想必主上定会予以殊权，或加以厚赏，让老师荣归故里，断不会做出半分为难之举。只是老师带着皇家珍秘‘万道藏典’秘密离朝而去，震怒朝野，主上不得不派学生前来。只要老师交出‘万道藏典’，与学生一同回朝谢罪，以主上的仁慈，定会网开一面。”那书生又道。

“皇家珍秘‘万道藏典’，哈哈哈哈，皇家珍秘，皇家珍秘。”剑客从马背的行囊中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手轻轻的抚摸着，脸上露着几分悲伤大笑道。

看到那锦盒，几分激动的脸庞上那乌黑纯净的双眸透出了几分烈火般的欲望，想来眼前这小盒子对他来说也是世上难得的珍宝吧！强压下心中那欲要强夺的欲望，语气如前的道：“藏典虽由老师主修，但却是倾举国之力方成就这部国之大典。”

“典成之时，便以交予主上，主上查阅过后，在交给藏书阁，由藏书阁之人复抄刻录，然后颁发至天下。这事满朝文武，天下文人谁人不知，又何来老夫携带秘逃之说？”剑客缓缓而道。

看着眼前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书生暗思：“老师一生尊循孔孟之道、老庄之风，这两者虽是相异，但这千百年来却又不曾相离。于心、于人、于天下，二者互补，这不正是当今天下之风。老师这一身正气的君子之风又怎会是朝堂上那些满脸笑容的大臣们所说的那般，只是王命难为？”

书生恭敬地道：“老师所言一分不错，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之物皆为主上所有，你我皆在其中。自小时老师便教学生孔出孟之道，如今老师私自离朝，岂不是背离了这千百年来的俸为国统的儒家之礼。”

剑客看着眼前这年轻书生，似乎回到了那一朝一夕的时光，那个咿咿呀呀、步履蹒跚的儿童转眼间已是弱冠之年，剑客脸上微露出几丝笑意，只是在这夜幕之下，又有谁能看清，剑客暗思：“盛世之下，朝堂之上，文治武功这两家向来不合，也这不知道你又偏向了哪一方。”

“哼！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看上了老头手里这小盒子罢了。也罢，既然来了，就看有没有这个本事把这东西从老夫手里夺走。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也不需太在意什么师生之道了。”剑客脸上带着怒容对着眼前之人道。

老师，得罪了！”说完，书生手令一下，便退在一旁。而身后的十二人则迅速将剑客围着，手中各执兵器，同时喊道：“大人，得罪了。”

看着周围的十二人，剑客拍了拍了身边马儿，待马儿离远后，剑客方才说道：“十二天衍阵，没想到也会有用在老夫身上的一天，只是不知这可震惊鬼神的阵法，在你手上会是什么样子，老夫倒要领教下。”

“布阵”只听到十二人中传出一声。十二人迅速散开，立于各阵眼上。

风无力的低呤着，天地一片肃杀。只听到一声“临杀”，阵法中风云突变，狂风如猛兽般呼哮，一道道剑气纵横，肆虐八方，这杂乱中，又有道不明，说不清的规律，如鬼魅似幻影袭向剑客。

阵中剑客如泰山屹立，身上由内而外发出淡淡霞光裹着全身，迎接着一道道袭来的剑气。肆虐的剑气每碰上这霞光便消失无踪，若不是留在地上那道道沟壑和那被肢解零碎的残花乱叶，其他人会不会以为这道道剑气不过是虚影呢？

“天罡正气，内气外放，果真以踏入那无人之境，不过以老师之资，我又何必在质疑呢？”看着眼前的画面，书生心中自言道。

“好了！”书生大喝道。示意十二人后，走向前对着剑客说道：“恭喜老师，贺喜老师，没想到老师早已是那一步先天之人。”

剑客也不多言，只见他手指微微一动，一道罡气直射向书生。

书生一见，忙的一闪，使出瞬身之术，躲向一方，这一切不过半息之间。剑客看着立于一旁的书生，脸上露出几分严肃，微微入下手，走向属于他的那匹老马，将手中的盒子扔向书生。

书生接住盒子，惊讶的看着剑客，半响才道：“老师，这，你这是…。”

剑客也不多言，只冷冷的说道：“君欲取之，又何患无辞。不过是我平时把弄的一些小玩意，既然他想要，我就当送他又何防。”

老人转头看了看书生，又说道：“你随我来！”

看着向老人走去的书生，那十二人立即想拦住道：“公子。”

还未等十二人说完，书生伸手止住了他们，然后轻轻的擦了下脸庞。将盒子交予其中一人后，向众人说道：“没事，你们在这候着！”

老树前下，剑客像个稻草人般的站在树前，跟在剑客身后的书生看着剑客，那灵秀的脸庞上不知何时挂了上一条细细的血线，静静的一言不发。若非是旁边时不时传来的马儿的响鼻声，可能谁也不会发现这里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太安静了，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老人率先打破了这里的宁静，轻身的说道：“转眼间便是十八载，你在也不是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小孩了。”

老人转头看着书生，柔声道：“脸上的伤。”

未等老人说完，书生忙道：“学生学艺不精，不得老师十分之一，望老师则罚。”

老人轻声道：“你也不需妄自菲薄，你有如今的能力，老夫也放心了，十八年了，也是离去的时候了。”

老人伸手制止了正要欲言的书生，转身看着老树，叹了口气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自此之后朝堂之事便在与老夫无关，老夫亦不会在助你半分。先人圣贤所谓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之言，在老夫看来不过是**的美言而已，由古至今，又有几人可做到，到头来不过都是一群逐利之人罢了。”

“十八年来，为夫所授，你以得十之有八，若你的有心与众王子争储，便多去藏书阁多拜访那白老头，若得他一助，待主上百年之后，天下定有你三分之地。如今天下太平，主上无半丝颓气，你当韬光养晦，少结党营私，而乱朝纲，自古以来，善忍者，方终成大事。”

第二章.承诺

第二章.承诺

听着剑客的教语，书生心中大震，脸色风云变幻不定，心中掀起轩然大波：“老师之言若是被朝中之人听闻，定会惹下滔天大罪。”

“老师厚望，学生不敢不从，只是学生志不在此，不想参与众皇子的争谪之中，与其争得头破血流，兄弟相残，反目成仇，倒不如做个安乐王爷来得快活。”书生应着剑客道。

剑客一声叹息后，又缓缓而道：“你父皇自登基来南征北战，开疆扩土，边荒蟊贼闻风丧胆远遁他方，然一将功成万骨枯，数十万儿郎魂散他乡，多少白发悲苦无依，天下民不聊生，饿蜉遍地，方才换来这不世之功。”

剑客远望四周后才说道：“你父皇后半生的精力都在这千里江山、万里河川之中，开创这政通人和，繁华之景。只叹后继无人，能为祖宗守住在片山河。”

听闻剑客所言，书生面上微带怒意，压着语气道：“老师言过其实，父皇子嗣众多，其中太子，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等等皆是人中之龙，又何来后继无人之说。如今太子代父皇把持朝政，朝堂之上井井有条，连父皇也时常称赞，又何来江山难守之论。”

剑客看着微带怒火的书生，脸上反而微微一笑道：“也罢！也罢！如今天下盛世，百姓富足安康，老夫又何必在多言。”

说完，剑客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藏书阁的白老头，一生孤苦，你若是有时间便代老夫时常去看看也，为他解解闷！”剑客的声音逐渐远去。

看着消失在幕夜中的剑客，书生低声自言道：“或许老师所言无误，纵是这世事无常，我皇族在无人可承祖业，只要我一天不死，这百年基业便一天不亡，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亡我大朝。”

“公子！”十二人来到书后面，带着疑问道。

“他要走，我们没人能拦得住，即然东西到手了，目的已达成，太子那边由我来应付，回城。”书生说道。

坐在马背上，轻轻摸了摸着那锦盒，看着太平盛世之下的这片荒凉的土地，断壁残垣之上那随风摇曳的枯草，和着那声声凄切的鸦声，心中那一团火微微一震，转而又被压了下去。书生轻叹：“吾本非凡，奈何生在这世家之中，穷尽一生，不过都是这纵横交错之上的一颗棋子，来去全由不得自己。哎！不想也罢，多想了反而徒增烦恼。”

月挂当空，万物寂静。秦王府中的通明的光亮，打破了长安城的祥和。秦王府大殿之上，十二个人正在大口的喝酒吃肉，极是热闹，只是主位上，却不见一人。

夜已深，也不知这十二人喝了多少酒，众人脸上泛红，这边几个斜歪的靠在一起，那边几个勾肩搭背，更有的扑在案桌上呼呼大睡，还一边喝酒、喝酒，来干了这一杯的叫着。

“啊大，你、你、你说公子为什么就甘心于人后，不、不、不去争、争、争一下储、储、储君的位置，我、我、我看其他的皇子，没、没、没一个能比得上公子。”一个声音磕磕巴巴的说道。

“就、就、就、就是，老啊、啊大，你、你平时脑袋比较灵光，你说、说、说这是为什么啊！”又一个声音问道。

“笨蛋，公子是庶出，依照祖制，庶出是不能继承皇位！”另一个声音答道。

“不对，不对，陛下新政变法，其中规定，皇室中人，不管是庶出，还是谪出，皆可被立为储。凡是皇室中人，不可兵戈相向，违者，贬为庶人，永不得在入祖典。”又一个声音反驳道。

“都给我闭嘴，活得不耐烦了，你们有几颗脑袋，竟敢妄议朝政。你们是想陷公子于不义吗？”一个声音厉声喝道。

众人如被雷击般立即整装肃立，在也不敢发出一声。

“宫家十二子，向来只做事，不议事，看来大家把规矩都忘记了，既然忘、忘记了，那今天就来回忆一下，十二人，一人过错，全体受罚，全都给我操练到天亮。今晚的事，只有一次，在无下例，若有违者，严惩不殆。”那个被叫做啊大的人大声斥责到。

书房内，一盏油灯无力的支撑着这黑夜的衣裳。书生正对着壁上的一幅画，脸上带着几分愁绪，他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任随着这时光流逝。

“今天我又帮他做了一件事，只是我让老师离开了，这可能会让他不开心，但以你的知书达理，定会理解，而不会怪我的！”看着画中之人，书生满是柔情地缓缓说道。

“你也很久没见过老师了吧！这么多年了，老师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喜欢一人一马，一口铁剑一壶好酒，四处遨游，唯一变化的也许是他的武功更为精进，越发高深，如一片汪洋般，无边无界。一步先天境，御气影无踪，想必这天下在也没有几个人可与之彼敌了吧。看来其他皇子的算盘终究是竹篮打水了。”

书生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件小物件，对着画深情的说道：“你曾说过，你想看看西湖的美，看看是不是真如诗中所说的‘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但我觉得西湖在美，也比不上你的一分。”

“公子，太子殿下来了。”门外一个声音打断了书生的自言自语。

书生双眉微微一皱，放了蔓帘，将画遮挡了起来，方才道：“带他进来！”

“听闻你已回到京城，我连夜过来，想来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吧！”太子刚看到书生，便高兴地说道，只是语气中听不出一丝的歉意，反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

书生也不生气，一边拿出盒子递给太子，一边回答道：“皇弟本来想连夜将东西送到皇兄那儿的，只是夜深了，怕打扰到皇兄的休息，所以打算天明时将东西送过去。”

“盒子已拿回，只是老师的功夫太高，宫家十二子拼尽全力，也没能将其留下，还请皇兄看在盒子已夺回的面上，网开一面。”书生又道。

太子看着手中的盒子，哈哈的笑了起来，高兴的说道：“只要东西到手了，便是大功一件，那老头盛名在外，又岂是这么容易便能将其拿下的。夜深了，我也就不打扰你了。”

“公子？”

“既然太子走了，你们也退下吧！啊大，你随我来。”看着大门缓缓关上，书生转身进入书房，并对身后的十二子道。

“继续操练！”啊大对着另个十一子大声喝道。说完，便跟随书生的脚步进入书房。

“宫家十二子以大阵力战老师却不敌，身为十二子之首，你怎么看？”书生背对着啊大说道。

“布阵法借天地之力，十二阵眼，化元归一，威势极强，只是我等十二人修为低微，无法将阵法之势发挥至极。我等有愧于公子。”啊大说道。

“十二天衍阵！”书生轻声叹息道。

“明日起，你们十二人去藏兵阁，为期一年。”书生手执一封笔函递给啊大。

“是！”啊大答道。

太子府中，一个黑影如幽灵飘乎不定，忽隐忽现。

“其他皇子有什么动静。”书房中传来一个声音道。

没有人回答，只见一张纸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书案上。静坐着的太子拿起纸条一看，“哼，果然不出本王所料，真是我的好兄弟！”

“殿下，要不要我们将那些人给”书房内又一个声音道。

“他们既然能送一个进来，便能送两个进来。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引蛇上钩，坐观以待。”太子又冷冷说道。

“多派几个暗中给我盯着，把秦王那边的人撤回来，具体事宜你们自拿主意。”太子对着虚空说道。

“殿下，秦王深得主上厚爱，若将那边的人撤出，会不会？”太子身边一人说到。

“王全，你跟在我身边多也十多年了。你可知为何十多年了仍留在我身边？”太子对身边的一人说道。

“小、小的不知，能服伺殿下是小的的福份，小的从不敢多想什么？”王全一惊连忙跪下说道。

看着受惊跪在地上的王全，太子小咛了一口茶，才说道：“起来吧！本王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

放下茶杯，冷眼看着王全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虽非亲兄弟，但手足之情与那些亲兄弟又有何区别，你为人小心谨慎，事事让我满意，所以敢放手让你替我做事。只是不知你与秦王有何仇怨，为何处处针对于他，你从小跟在我身边，对皇室禁忌应该不陌生，可为何要屡屡触其边缘。以前的事，本王就不在追究，以后也不想看到如有此类的事，你可明白？”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还未站稳的王全听到太子的话，又噗通的跪了下来，连忙说道，只见其额头上头是汗滴，满脸惊慌。

“好了，起来吧！”看着惊慌的王全，太子语气温和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