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田野》:入学
入学
2008年的夏天很燥热。
刚考完小升初的考试,就和小伙伴们开始浪荡,“苦熬”六年终于能过一个没有暑假作业的完美暑假,于是整个暑假都过的乐滋滋。解放了的我们像脱缰的野马,整日里漫山遍野的上窜下跳,爬山沟,溜草坡,不知道玩坏了多少玩具,弄脏了多少脏衣服,挨了多少顿打。
反正当要入学的时候,我们都灰头土脸一脸懵逼,两个月嘞!这就结束了?虽然不甘心,但还是乖乖的跟着大部队入学了。
虽然初中学校离家不远,我还是选择了住宿,父母托堂哥在学校旁边找了家寄宿家庭。报道那天早上父母和房东谈好了价钱,200元一学期,供水不供电,总的来说环境还不错。我和我堂哥住一个宿舍,他比我高一级,在初中这方面的经历算是我的前辈,缴了钱,铺了床褥,也算是在学校安顿下来了。
四个人的宿舍,除去我堂哥还有两个神秘的人,不过他们既然没来,宿舍里空出来的地方我毫不留情的据为己有。我将我的红漆柳木箱垫了几块砖,除去一些日常的洗漱用品之外的杂物一股脑儿全塞到箱子里,再挂上我新买的小锁,摆放在大桌子旁边的次佳位置,因为最佳位置早早被堂哥占据了。挂上了锁,就很能证明我对这个红漆箱子的所有权,第一次拥有了掌控一堆私人用品的权利,这一箱子的东西,我有权利给任何人看,也有权利不允许任何人看,我手里握着钥匙,心里成就感满满。
虽然宿舍里其他两个人还没来,堂哥已经用粉笔把地盘儿划分好了,除去铺床褥的地方,宿舍里唯一一张大桌子作为公共用品已经被堂哥用粉笔划上了线,我将我的脸盆毛巾热水壶摆在桌子划线的我最顺眼的一块上,再简单打扫了卫生。已经中午了,我饿的发慌,肚子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堂哥也许听见了我小肚子的“呼唤”,带着我去吃饭。堂哥轻车熟路找到一家面馆,饿极了的我狼吞虎咽,吃了两碗饸饹面,才勉强填了个小饱,又豪气的叫了碗面,毕竟兜里有钱了。我兜里揣着一张100的票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张100的大票子生杀大权在握,所以我才这么豪气,平日里能吃上一碗羊汤饸烙面都要开心好久,直到吃完结账付钱的时候,我递给老板票子,老板找零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初中生活真的开始了。
报道是在下午,因为初二初三收假比我们早的原因,我们七年级不用打扫校园卫生,直接可以进班级等待发书了。
张贴的新班级通知在七年级教学楼旁边,新生把通告栏围的水泄不通。我挤进去找了半天才看到我的名字:七年级(1)班、陈涛、入学成绩:89名。
嘿,两个月了才知道自己的小升初成绩,第89名,在一个两百多人的年级,成绩只能算中等。
七年级(1)班就在一楼第一个教室,我去签到的时候,班级里已经零零散散的坐了一堆人在聊天,我盯着门口贴的名单,才发现这个班级里竟然没有一个小学同学。人生地不熟就只能低调一点了,免得被人当做出头鸟给立威了。
镇子里民风彪悍,即使是初中生也不遑多让,这所初中是镇上唯一的一所初中,周边十几个村子的孩子都只能在这里上学。小镇经济不发达,学校盖了一半就投入使用了,所以每个班级都挤的满满当当,小小教室里能坐五六十个人。人一多,就容易发生摩擦,村风习俗这种东西,隔一座山头就有不同,不同村子的人向来是不对付的。
这种问题显然也适用于初中生,十里八村的孩子聚在一起,难免不识忌讳,摩擦不断。所以同村的孩子以往再不和,上了初中也都是抱团的。出了学校往西有一片儿林子,是解决问题的好地方。学校里的矛盾,由于学校很在意校风整顿,对于打架的恶性事件从来是手下不留情的,因此学生大多是不敢在学校打架的,假使有了摩擦,两个人互相一瞪眼,一抻脖子,拳头一攥相互放话就约着放学西边林子见。
西边林子是学校门口往西两百米的山林,因为退耕还林政策的原因,学校西边都是山林,大大小小的树木茁壮生长。林子里隐蔽又安全,有林子挡着,声音也穿不出去,向来是约架和约会的好地方,这些种种都是我还在小学就已经有所耳闻的。
进了班级,随便找了个座位,和身边的一位女同学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凭着我安全的外表,安静的气质,果然也让她放下了羞涩,打开了话匣子。女生一聊起天来就停不下来,天南海北的都能扯起来,先是介绍了自己,她叫刘雅婷,身上有种男子气概,可能是看多了古惑仔,迷上了陈浩南,总是把义气挂在嘴边。加上她生的也比较壮,虽然是女生,也没有几个男生打的过,借着和她关系比较好,所以我的初中生涯有一半都是凭她罩着我。然后就是给我巴拉巴拉她的暑假有多闪耀。我也对这位初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很有好感,她喜欢电影,我也喜欢电影,这就算是兴趣相投了,找到了共同喜好,很容易就聊的忘乎所以了。
我们俩聊的开心,时间也过的很快,回过神来,班级里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门口负责签到的班主任老师已经走上讲台了,开始说一些学校的规章制度,并且和善的回答每一个同学的问题。
“和善”是我对这位班主任的第一印象,但结果是第二天他就狠狠地打破了我对他的好印象。
报道的第二天算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虽然松散了两个月,但对于新学校新学期的第一天还都是很积极的,全年级全勤。
早上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语文课,开始都很正常,直到有一位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同学睡着了在课堂上,班主任先是提醒了一下,然后这位大神清醒了一会又睡了,明显看得出来,班主任很努力的在克制情绪,又提醒了一下。当然,困意来了挡都挡不住,这位大神也不能幸免,可能是昨天晚上通宵打游戏了,一会又睡着了。
班主任直接从讲桌里抽出来一只桌子腿,展开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场面。他角色铁青,摘下了眼镜就大步走下讲台并握着桌子腿,狠狠的抽在那位大神的背上,“咚”的一巨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大神疼的跳了起来,一下接着一下的冷吸着气,“嘶嘶嘶”的哑着嗓子嚎着。他是真的被打哭了,就那一下,疼到他喘不过气来,想大声喊疼到了嘴边就只剩下了“嗬嗬”的声音。班主任抽完这一下,看他从桌子上滚到地板上,又一下接一下的大力的抽打,面目狰狞,“哏!哏!”的叫着号子,像极了我看过的食人族吃人前的仪式。
同学们都呆住了,大气都不敢出,胆小的女生捂着眼睛瑟瑟发抖,桌子腿敲击在肉体上的声音听得我心悸。好不容易老师发泄完了,有的女生已经哭出来了。大家都是娇生惯养的孩子,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场面,班主任狠狠剜了一眼抽泣的女生,吓得她立马坐直了,压下哭声。班主任走上讲台继续讲课,这次没有人敢再无礼了,都坐的端端正正,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现在还躺在教室后面呻吟着。
熬完了这节课,等到班主任走出教室,大家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互相交换着眼神。“变态!”不知道谁偷偷骂了一句。我看了看课表。
七年级(1)班语文课代课教师:马良。
从此马良在七年级一班成了一个禁忌,令我们谈之色变。
辛好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像他那样变态。后来的老师都很正常,温柔的数学老师李静,严肃的英语老师葛义,呆萌的历史老师马国栋,高冷的地理老师林叶繁,漂亮的音乐老师何萌,还有幽默的生物老师薛文。
对,非常仓促的,我的初中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马良
很少抽烟的我,在想到我以后可能会和初中语文老师一样的时候,默默的问室友借了支烟,蹲在角落里抽了起来。云雾缭绕里我仿佛又看到了我的初中老师。
马良是个很好的孩子,学习很好,品行很好,学校里不早退,放学后不早恋,安安稳稳的度过了从小学到高中的时光。当然毫无意外的考上了师范学院,毫无意外的做了教师。从毕业入行到现在已有十四个年头了,还是光棍一条。
学生时代他很听家长老师的话,从不会做影响学习的事情,一水儿学了半辈子,没个爱好,没个特长,三十好几的人,跟女人说话都会紧张。被安排过几次相亲,都被嘴笨的马良自己搞黄了。
过去很长时间马良都以为自己是马良,自己的神笔就在未来等着他去挥舞。他等了好久,从他第一次看到神笔马良的课文起,一直到他做了我的班主任,却从来都没有什么老神仙赐予他一支神笔。马良是正直但贫苦的,他渴望富足;马良是软弱且无助的,他渴望幸福。在他做我班主任之前,他不会懂得这个道理:越是看似容易的事情越难完成。
马良挺喜欢同校教英语的吴婷老师的,老是变着法子找话题和吴婷在QQ上聊天,两人也约过几次饭,可是憨厚老实着实不会讨好女人的马良总是会搞黄约会,一来二去,吴老师再也不会接收马良先生的“探讨教学方法”的邀约了。
马良情场失意,教场也并不得意,一开始教书,前半辈子都温温和和的马良就像变了一个人。把一切不顺都诉诸于暴力然后强加到我们这群可爱的初中生身上。成绩下滑要体罚,名次下滑要体罚,作业没完成要体罚,卫生打扫不干净也要体罚。体罚学生成了他宣泄情绪的唯一途径。
在我不幸成为他的学生那一天开始,我与他之间的故事就已经开始了。
他的体罚方式很原始,直接差了一张拆了一张废弃的桌子,将桌子腿重新刷上漆,放在讲桌肚里。平日里上课,漆棍就放在手边,方便随时体罚学生。
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马良用漆棍暴打了“大神”张飞让我们永远的记住了那支漆棍的威力并畏惧。
摊上了这样一个只会暴力体罚学生的老师,我们的学习生活过的都很艰难。步履维艰也不为过,从第二次考试开始,每次都要与上一次的成绩对比,成绩下降了要打,名次下降了也要打,班里考的最好的学霸张乐乐也都挨了不少漆棍,每次考完试单是体罚,就要占用两节自习课。
如果这些已经算是变态的话,那么他到后来真的是放开了,随便都能给人来一巴掌,在这样的变态掌控下,大家都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于是这个时候有勇敢的人们站了出来,这些人注定要成为受我们敬佩的人,我们班的女生团体,集体写了一封信,义正言辞的向新任校长举报并揭发了马良老师的过分体罚行为。校长向来只是听到风声,耳传了马良老师的事迹,并不以为然。
但是现在一纸诉讼已经递到眼前了,不得不管,而且为了彰显新官上任的“新”,还要管的轰轰烈烈,于是,在对马良老师进行全校通报批评之后,不但扣除一个季度的奖金,还免去了马良老师的班主任职位,并新指派了一位老师汪阳担任我们的新班主任。
有了前车之鉴,汪老师对我们真的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他本就是美术老师,一周也就上一节课,除去这一节课,基本上不会视察班级,也不会对班里的大小事务过问,基本都是班长自己处理。
恰逢“校园艺术节”,我被选中作为跳舞的四个男生之一,每天下午可以不用上课,直接在学校北院操场进行排练。(初中学校分为南院北院,南院是教学区,北院是初三学生、教师住宿区以及食堂所在。)凭着这个幌子我们四个人借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和电脑进行练习,当然毫无意外,我们四个人整整玩了一周,排练时间只剩下一周了,班级汇总让我们跳的时候,我们都找借口推脱。
女生团体见势不妙,刘雅婷带领女生接替了我们,我们被强制放弃表演资格,没办法,争不过人家,也是玩够了,所以都很自然的顺水推舟。
剩余的人当然不能闲着,除去参加跳舞的女生外,我们剩余的人投票选了成龙的《国家》作为大合唱歌曲,我毛遂自荐成为了指挥。临近校园艺术节,连早上的课也都停了,全校都在为校园艺术节做准备。校园里随处可见紧张排练的班级,有的是小品,有的是相声,或者列队大合唱,整个校园都热闹不已。
这时候马良又回来了,以指导老师的身份为班级改良节目。先是找吴老师教我打指挥,再是请学过舞蹈的吴老师给女生教舞蹈。距离校园艺术节开始的前一周,马良跑前跑后努力为七一班做贡献,虽然也有借此接近吴老师的嫌疑,但我们都为人大度,并不以为然。重新回归的马良,改变的是彻彻底底,红漆的桌子腿亲手烧掉,买了新西装,换了新发型,带了好几年的眼镜也换了新货。整个人容光焕发,上课的状态也不一样了。以前上课总是一幅收帐的脸,现在一脸正经还有点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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