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霞》——梦墟先生
酒疯子
“老板，开坛酒。”一个邋遢的大叔走进酒店，往桌上丢了几文钱，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好嘞，酒疯子你等会啊。”店家小二就连忙跑去后面拿酒。
……
七年前，镇子上突然多来了一个年轻人。
他平日不与他人言语，只有买酒的时候才会说那一两句话，不然镇上的人或许会当他是个哑巴。
一坛子酒在手之后，往往先畅饮三盅，兴起，拿着一坛子酒向镇子东边的山走去，路上神志不清，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然后在山顶上，一直坐到日暮。又到北边那条河旁，找个角落，看着来来往往的画舫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七年来，他每天都是这样。
因为这些怪异举动，疯疯癫癫，所以镇上的人都叫他酒疯子。
……
“酒疯子，你的酒好了哈。”店小二把一坛子酒放在了酒疯子面前。
酒疯子还是连着喝了三盅，就抱着酒坛子离开了。
酒疯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到东边山顶上，目光注视着山上的那一片松树林。
但若仔细看，那眼神带着茫然。
山里的时间过得很慢，但他一坐就是一天。
直到落日西下，晚霞染红半边天，他才抬起头，看着落日喃喃道：
“你说你很喜欢夕阳，是因为看到夕阳，才知道自己今天还活着。”
“每一次执行任务，你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下来。”
“我曾无处次劝阻过你，逍遥江湖抑或隐居于世多好，可你也无数次的拒绝我，不为我所动。”
“我多么希望你能放下仇恨，与我做一对神仙眷女，惹得凡人羡艳多好。”
“多希望每次看到夕阳，你所想的不是活着，而是我。”
“可是啊，现在也只是想想罢了。”
“七年了，已经过去七年了，你已经离开我七年了。”
“我来到你的家乡，但是对于你身上发生的事，却被渐渐淡忘，没有人再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我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你说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就忘了你。”
他惨笑，“我修炼的是无情剑道，自当是无情之人，可我却违背了我的道。”
“你离开的那天，我把剑丢入了江水之中。”
“我忘不了你，既然如此，终生不练剑又如何？”
“可是啊，我知道你的仇人了，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他不是仅凭你我就能对付的了。”
“我又何尝不是留存了自己的私心呢？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别再被仇恨蒙蔽双眼，能睡一个安稳觉，别再做噩梦突然惊醒。”
“我想保护你，给你一个家，就这样做一个普通人也好。”
“可我的自私带给我的只有遗憾和痛苦，即是悔恨也无用。”
“七年前的事，幕后主使是你的仇人，但他现在也是我的仇人了，或许只有仇恨，才能让我获得一丝救赎。”
“但是，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我还是没有勇气。”
“我爱你，我恨我，可是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天已经黑了，只有酒疯子还在山顶上自言自语，但如果有人仔细听，会发现这声音嘶哑略带哭腔。
“对了，对了，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酒，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的。”
“只是，冷冷一碗酒，酒满佳人逝。”
斩心
酒疯子走了。
换了两壶酒，找江边的渔夫买了艘旧船，就离开了。
……
他没有去划船，而是任凭水流载着小船前行，漂入扬子江，再顺江而下。
他躺在小船上，阳光斜照在他的脸上，微微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闭眼睡去。
船驶向哪，不知道。因为不知道，他才充满期待。
……
多少年了。
从小就被师傅收入山门，整天与剑相伴，一遍一遍地重复每一个动作。
山上的那块试剑石，被他不断打磨切割，如今光滑如玉。
每个动作重复练习了百万次，烂熟于心。
他十六岁时，二十年一届的华山论剑上，他的踏雪七步和观心剑法艳惊四座，并拔得头筹。
自此之后，世人称他为这二十年来的第一剑道天才，光鲜亮丽的背后是多少付出只有他知道。
剑道大成，本应归家。
归去，却举目无亲。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在他归家的前一夜，大宅中的人都死了，三岁小孩都未放过。
他哭了，哭了整整三天三夜。虽然他从小一直跟着他的师父，但这些人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血脉关系，那是他的亲人……
……
三年之后，他把剑架在了他师父的脖子上，冷声质问到“师父，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三年前的事，是你做的吧？”
“没错，三年前的那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他的师父承认下来，然后看着他，眼中精芒闪过，开口道：“浩儿，那你可知道，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准确来说，他不知道原因。
“我观心门的观心剑法是江湖前十大剑法之一，素来以诡闻名于江湖，但是百年来未出一个绝世强者，你可知为什么？”
他冷冷的看着他的师傅，没有吱声。
他的师父继续说了下去：“原因在于观心剑法，‘观心’二字。‘观心’，既是问心，求得是问心无悔，求的是逍遥自在。你是你们这一届的佼佼者，也是这百年来唯一一个观心剑大成之人，这二十年来的第一剑道天才你受之无愧。”
“不仅在于你的努力，你的天赋，更在于你的逍遥自在之心。所以你能观心，通晓心，才能豁达，才能曲中有直，直中有曲，变化诡异但自然。”
“不过，你现在是不是遇到了瓶颈？”
他眼睛收缩了一下，又恢复了自然。
他的师父自然是捕捉到了的，笑了笑，接着说：“因为你所练的观心剑法，是不完整的。”
他惊讶的看着他的师父，冷哼到：“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威胁我，你就可以逃过一死吗？”
“不，不是威胁，你现在想杀我可以很容易，但你没有。”他的师父接着说到：“而且，我只是在叙述一个很平常的一件事情罢了。”
他的师父叹了口气，问到：“知道三十年前的那次动乱吗？”
“那次争斗？”他问到。
他的师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接着开口：“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三十年前的那次争斗，全武林都被卷入其中，我观心门也未能幸免。但是三十年前的观心门是天级门派，虽然是处在天级门派中的下游，但那也是庞然大物。”
“而我的师兄，是观心门的门主，也是观心门的第一强者。我师兄的境界无限接近于强者，但实力却让那些天级门派的绝世强者忌惮。正因我师兄的横空出世，我们观心门由玄级门派一跃成为天级。”
“但与那些老牌天级门派相比，我们观心门底蕴实在不足。三十年前的那场争斗中，我的师兄牺牲了。如此，观心门光景不在，跌落至玄级门派甚至到打落到黄级。”
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露出了充满深意的笑。
“我还记得我师兄走时对我的嘱托，若他死了，要保全观心门，有朝一日复兴观心门。”
“我是从小被遗弃，是我师兄把我带上山。师叔因我资质差，想要将我逐出山门，但我师兄坚决要把我留住，为了我，忤逆了他的师父。”
“自此，照顾我，教我习武，才有了如今的地位。不然，我可能就在某个冬天在某个街头被冻死。”
“所以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所以为了复兴观心门，付出一切都是可以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他的师父，眼中流露出一抹恨色，一剑刺入他的身体，“可这不是你杀害我亲人的理由。”
他的师父看着他的剑没入自己的身体，没有闪躲，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期待，换换开口说到：“观心剑法是三百年前魔道上鬼心剑法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叫斩心剑法。”
“咳咳咳。”咳出了一摊血，继续说到，“斩心，斩掉自我，斩掉自我七情六欲，走上无情大道，终能成绝世强者，复兴我观心门。”
“你已经疯了。”他手上的剑在抖，那是愤怒，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人的棋子，而自己的亲人为了成就自己这颗棋子遭受无妄之灾。
“老匹夫，我问你，我玖儿师妹去哪了？”
“去哪了？哈哈哈哈哈，我让她去了楼兰遗迹。”
“你该死!”一剑下去，人头落地。
这时，一群观心门的弟子跑了过来，领头的弟子抱了下拳，说：“苏师兄，对不住了。”
众弟子拔出了剑，将他围在里面。
他没有动，而是看着他们冷笑，对着他师父的尸体嘲讽到：“所谓的师徒情分都是笑话而已，你观心门门主将我作为棋子，那我苏浩然便要将你观心门灭门。”
……
那一日，玄级门派观心门被灭门，唯一或者的几人也都留下了终生残疾。
那一日，人们不在以二十年来的剑道天才称呼苏浩然，而是称他为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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