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本》——椋桑

序 短裂的记忆

每一夜总是会做一个梦。

梦中，一双有力温暖的手紧紧地拥抱着我，在我耳边，低声哭泣着。

而我，也总是会轻轻地搂着他，轻拍着他的背，流着无声的泪。

良久……

天空突然变得如血染一般红，眼前的男人身体突然颤抖起来。

他用力地将我往后推，我感觉到宛若堕入深渊一般。

我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男人眼中的泪水和愤怒，看到了那个男人身后被火焰撕裂吞噬的古宅，还有天空中那一双巨大的血红眼睛！

好痛啊，我不知为何，心脏开始阵阵绞痛。

好不甘心啊，我好愤怒啊，心中开始出现这些感觉。

有什么在失去……

有什么在追逐……

看着天空中高傲的血眼，我口中有无数怒火要表达，要倾泄，心中的愤怒抑制不住地要咆哮。

最后的最后，却只能在深渊黑暗之中，化作一声不甘的怒吼。

第一章

“起床啦，起床啦！”

一大清早，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拿着一个铜锣使劲的敲着。

床上一个缩成一团的男孩却纹丝不动，淡定自如的与周公品茶下棋聊人生。

“起床啦，白痴，太阳晒屁股了。”少女生气地揪住男孩的耳朵，朝着他耳朵大喊。

男孩梦呓了一声，翻了个身，反手抱住被子，继续睡觉。

少女气得脸鼓鼓的，小脸甚是可爱。

突然间，女孩似乎想到了什么，呆毛一跳。

她双手抱胸，用一种极其阴暗的眼神看着男孩，以机械般的语调念道:“亲爱的安慕同学，自从在上次见到你以后，我的心就为你…唔唔，放开我啦。”

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一把捂住少女的嘴巴。

男孩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少女用力地扒着男孩的手，含糊不清地说：“你先放开我啊。”

男孩不假思索地说：“你先说完我再放。”

少女挣扎着，说：“你不放我着么说。”

男孩想了想，这才松开。

少女软趴在地上，双手撑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出现异样的潮红，嘴角还流着几丝口水。

看到她这副模样，男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扭过头去，把手交叉放在后边，装作不在意地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少女眼神向上瞄了一下，抹了一把口水，脸上出现迷之微笑，将头发向后一甩，高傲地说：“凭本小姐的本事，查到这一点小事是问题吗？开玩笑。”

男孩额头出现三条黑线，淡淡地说：“说人话。”

“你的情书被人发到朋友圈了。”

“啥？”男孩瞬间石化成一座灰白的雕塑。

“还能有啥，就是我们陈椋同学可爱的暗恋对象发的呗。”少女在男孩石化的身体上，这处戳戳，那处摸摸，随意地回答道。

而男孩此时只感觉到了，世界在一瞬间毁灭了，我的尊严，我的节操，一去不复返。

一阵微风吹过，男孩的身体化作粉末随风而去。

女孩凑到男孩身边，用手臂捅了捅男孩，揶揄地说：“陈椋同学，感觉如何啊?”

“……我想静静，也别问我静静是谁?”陈椋转身走到角落蹲下说道。

“额……你也不用这样吧。”女孩望着笼罩在黑色气息中的陈椋，无奈地说，“世界上好的女孩多了去了，用不着吊死在一棵树上吧。”

“你不懂。”陈椋微微抽泣地说，低着头，手指不停地在地上画圈圈。

看着陈椋失落的模样，本该幸灾乐祸的她，心中却有一丝丝痛，女孩凑上去，大大咧咧搂着陈椋的脖子，竖起食指，对陈椋说“好啦好啦，不就是一个女孩嘛，想当年老娘我啊，可是泡遍天下无敌手，等老娘我给你支两招，什么女生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椋依旧沉默不语，低着头，笼罩在黑色气息之中。

“唉。”女孩轻叹一声回过身，双手轻拍在陈椋脸上，看着他的眼睛，“阿椋，这样可不行哦，要打起精神呢。”

对面，陈椋静静地看着女孩坚定的眼神，过了一会，抬起手来，轻轻捂住女孩温暖的手，微闭双眼，轻声说:“琪姐，我会的，请给我一点时间。”

说完，松开手，在女孩错愕的目光中，错身而过，离开了房间。

当女孩回过神，冲到客厅，已然空无一人。

……

城镇外的某座山上，一棵巨大的树迎风而立，庞大的树冠似乎支撑着天空，守护着其下生灵的一片安宁。

此时，在树冠顶端的一个树枝上，一个男孩双手抱头，叼着一根草，坐着上面，风吹动着他的衣角，发出呼呼的声音，而男孩却丝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

“你又来了。”一个声音响起，而周围却空无一人。

男孩显然见怪不怪，头也不回，淡然道：“我怎么不能来，这又不是你家。”

“……某种意义上是。”

“不是。”

“是。”

“不是。”

“是。”

“好吧，好吧，随你吧，是就是呗。”男孩打了个哈欠，显然并不想在这么无聊的事情跟他争执。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么今天又有什么事情让你不开心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男孩反问道。

“你除了不开心的时候，还有什么时候来过这?”

“……也是。”男孩感慨似的表示赞同，翻过身，眯起了眼睛。

“那么是什么事呢？”声音再次问道。

却得到“呼呼呼”的呼噜声作为回应。

“别装睡啊，笨蛋，现在又不是晚上。”声音显然有些生气，“这么久才来一次，就不能多陪我说会话吗。”

男孩咂两下嘴巴，继续睡觉。

“……”

风忽然加大，一根树枝被吹动，直直朝男孩的脸抽了下去。

意料中打脸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男孩无奈地握着那根树枝，对着眼前的空气说道：“你就那么想知道?”

“……”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女孩将我的情书公之于众而已嘛，就这点小事，你还想知道?”男孩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

“这样子还说是小事，陈椋，你怎么能忍呢，你……”

“不忍还能怎样?”陈椋打断他(她)道，“去揍她一顿?那时候才真的讲不清呢。”

那个声音沉默了……

也是啊，不忍还能怎样，情书是自己写的，孽也是自己造的，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呢？

陈椋抬起头，眯着眼，望着天上的太阳，是那么温暖，那么耀眼，又是那么…无处遮拦啊！

良久，

“诶，你说，如果太阳熄灭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陈椋突然问道。

“……你真是个疯子。”

陈椋没有理会那个声音，继续自说自话。

“你说，会不会每一天都能看到星空啊，我喜欢星星，晚上总能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

“星空多好呢，所有星星都能聚在一起发光，这多棒啊！”

“……”

“不过说实在的，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你和那个女孩住在一块，当然不是一个人，虽然你们不存在什么血缘关系。”

“不，我是指家，我应该是拥有一个家的，至少曾经有过。”

“别傻了，你是个孤儿，哪来的家啊。”

“不，我觉得有，我应该有一个家，家里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一个高高的哥哥，那是很温暖的感觉。”

“那是你冬天烤暖炉的错觉…”

“那不一样，那是这里的暖。”陈椋紧紧地捂住胸口，脸上带着天真烂漫的笑。

“……这跟你写情书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我想有一个家啊！写情书是第一步。”

“你才几岁?”那个声音有些无奈地说。

“你管我！像你这种有家的人是不会明白我伟大的追求的。”

“……”声音安静下来，他(她)非常想跟男孩说一句，其实他(她)也没有家啊，他俩是一样的，可是话到了喉咙就说不出了，看着陈椋，总有一种难受的感觉。

“会有的，家”那个声音再次开口说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呢。”男孩开心的笑了笑，是那么无邪啊！

那个声音感慨道，或许我当初也拥有过这么美好的笑吧，也许……吧。

“呐，你的家在哪里啊”陈椋问道。

“……”那个声音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嗯……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她)准备撒一个谎。

“哪里怎么样，有这美吗？”

“有吧。”那个声音思索了一会，“很美，我觉得应该吧，那里有四季开放的花，还有许多这里没有的动物，都很美。”

“那你一定要带我去看哦，就这么约定了。”陈椋伸出了尾指

他(她)无语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他看不到自己，但总觉得这个孩子很让人担忧啊，思索了一会，也伸出尾指轻轻地勾住了他的尾指。

陈椋感觉到有一股凉风在他的尾指上盘旋，他知道是他(她)，他(她)答应他了，这么多年，他们已经有了一种无言的默契了。

陈椋收回手指，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倚靠在树枝眯着双眼，道：“真舒服啊！”

四周无语。

良久，在陈椋看不见的地方，他(她)仰天长望，久而叹息。

“是呀。”

他(她)该去何处找一个家呢？或者何处才有家啊！

这真是令人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