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色入高楼》:引子·温玉阁(一)
引子·温玉阁(一)
这个江湖,有一个公子。
这个江湖,也仅有这一个公子
公子五岁,父母死于江湖仇杀,沿街乞食,苟活于世。
公子七岁,蒙上天不弃,为温玉阁阁主看中,收其为弟子。
公子十岁,武功有成,报双亲血仇。
公子十五,下山游历,为救一渔家女,奔袭万里追杀“岭南四鬼”,一时搅动江湖。所行之处魔道收声,宵小敛息。
公子十七,魔道势大,武林正道聚于未闻峰下结为联盟,并以武定盟主位。公子一人一剑,睥睨天下。“五阁”“六宫”无一合之将,“二奇”“三老”不出百招之数,至此名动天下,威震八方,手握盟主令。
公子十八,接掌温玉阁,领袖群伦,抵御魔道诸派。
再后来……
竹林深处,青竹小屋。
“公子,公子?”一个女子很乖巧的站在竹屋外,“公子啊,我进来了……”
女子见屋内主人没有出声,并轻轻地把门推开。小小的竹屋里,男子一袭白衣,仔细的画着一个人。
“还是韩姐姐啊……”暮雪看着这个她熟悉而又陌生的竹屋,只有一张竹床,一把竹椅,和一张书桌。
剩下的,便是画。
除了画,还是画。
而画中,除了山水,便是她。
十年里,公子很少画人,若是画人,便只画她。
“什么事。”
“胧月阁阁主广发英雄帖,欲于下月初六推选武林盟主,率领武林正道与魔道一决胜负。届时四方豪杰齐聚未闻峰。”
“嗯?这东西今年怎么发到我这里了?”
暮雪道:“嗯……我听说是因为最近江湖上魔道动静越闹越大,渐有当年的气势,然而这几年武林盟却越来越松散,盟主令渐无效力,此消彼长,胧月阁主武林正道难以抵御魔道,所以便想借这次盟主轮替,把武林盟重新搞起来。这个英雄帖几乎每个门派都有,五阁六宫都有收到,所以就发到咱们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又偷下山了?”
暮雪连忙摇头,急道:“没有没有,这次没有!这些都是‘天居’前辈告诉我的!”
秦弦放下笔,挑了挑眉:“这次?上次是什么时候?”
“啊、那个……我……”
“想要下山,要先和我说,不然人不见了不好找的。天居人呢?”
“知道了!天居前辈拿着邀请帖正在大厅等见公子呢。”
秦弦点点头:“嗯,走吧。”
暮雪一脸乖巧,亦步亦趋的跟在秦弦身后。但是在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看上去今日公子心情不错,是不追究此事了,自己不用被罚啦!
所谓吉人天相,莫若如是?
……
如今的温玉阁,不过三个人。
环儿,还是一年前暮雪收留的孤儿。
人虽少,但好在有人收拾,所以倒也不显落魄,只是有些冷清。
至于收拾屋子的人,大多数的时候是他这个温玉阁主亲自收拾的,但总有例外,譬如今天打扫的人,就是因偷偷下山而被秦弦罚的暮雪。
所以,天居老人和秦弦在大厅中喝茶,而暮雪却顶着太阳,一个人拿着扫把在外面扫地。
“额……暮雪丫头这是……又因为什么被罚了啊?刚才不还好好的么?”天居老人喝着茶,笑道。
“她自找的。”秦弦一边沏茶,一边随口问道,“这英雄帖今年怎么发到我这里来了?而且,还您老人家亲自送来的?”
天居老人笑道:“嘿嘿,暮雪姑娘没和你说?”
秦弦捧起一杯茶,坐回椅子,缓缓道:“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这温玉阁,已不再是当年的温玉阁了。”
天居老人叹道:“是啊,十年前,这温玉阁还挺热闹的,也没这么冷清。只是,公子,这江湖事,你真的不管了么?”
“江湖很大,能人很多,怎么也不缺我一个的。这英雄帖,天居前辈还是收回去吧。”
天居放下茶杯,忽然道:“公子,十年没下山了吧。”
秦弦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外面。
“再怎么变,这江湖,也还是那个江湖。”
已是午时,艳阳高挂。
秦弦的目光,落在院子里,落在暮雪身上。透过地面上蒸腾而起的热浪,暮雪整个人的身影都显得歪歪扭扭的。一阵阵的蝉鸣声在这燥热的天气里尤为刺耳,似乎每一声都在榨着暮雪身体内的水分。
秦弦抿了抿嘴,总觉得像是自己在外面晒着似的。
“暮雪。”
原本还在那扫地的暮雪,听见秦弦的呼唤,提着扫把一路小跑来到秦弦面前:“公子有什么吩咐?”
秦弦看着暮雪额头上的一层细汗,雪白的衣领都被汗渍打透了,问道:“窖里还有冰吗?”
“有的,我去拿。”
秦弦缓缓站起身子,道:“你坐在这里歇息一会儿,我去拿。”
“公子,那个,庭院才扫了一点……”
秦弦挥挥手道:“等太阳下山了再去吧。”然后转过头对天居老人道,“前辈稍后片刻,我去取冰。”
天居老人道:“老朽耳朵灵得很,听到啦。”
秦弦一去一回,已经过了两炷香。新熬的酸梅汤,又放了不少的冰。
炎炎夏日,冰镇酸梅汤解暑最妙。
天居老人此时不知去了哪里,空荡荡的大厅只有暮雪一个人靠着椅背打瞌睡。
秦弦提着篮子走到案台边,案台上留着一张英雄帖,一张天居老人的字条。
秦弦将字条放到一边,然后从篮子里取出了一碗放了冰的酸梅汤,轻轻地放到案台上。见暮雪睡得还香,便缓缓坐到椅子上,翻看那张字条。
“今日魔道势大,武林盟却已成一盘散沙,各自为政。而今又值盟主换任,现盟主令行不通,新盟主又无人选,各门派又为争盟主早已蓄势待发,无暇他顾,此时若是魔道趁机得势,江湖之上必定再起腥风血雨。如今之计,唯有尽早定下盟主之位,内合诸派,外镇魔道,抢得先机,才能避免一场浩劫。公子虽然隐退十年,但余威尚在,能力压群雄,使各门派心悦诚服者,除公子外不做第二人想。愿公子三思。”
秦弦将字条刚收起来,就听旁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暮雪撑起身子,揉弄着还没睡醒的双眼,迷迷糊糊的道:“公子……”
“醒了?”
暮雪:“!!!”
原本睡眼惺忪的暮雪瞬间清醒过来,那狭长的双眼睁的圆圆的,怔怔的看着不知何时坐在身边的秦弦,脸颊“唰”的一下烧成了火烧云。
平日里醒来总是习惯性地唤声公子,哪知今日正主就在旁边,自己却脱口而出,暮雪整个人都僵住了。
秦弦扫了一眼她,道:“把酸梅汤喝了吧,里面的冰都快化了。”
暮雪心跳的厉害,脑子里也空荡荡的,秦弦说什么,她便下意识的做什么。暮雪端起碗便往嘴里送结果第一口就呛到了。
“咳咳咳……”
秦弦立刻站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道:“这是怎么了,慢点喝啊。”
“咳咳、那个天居前辈说他先走了,就不多打扰了……咳咳,那个,我去扫院子了……”
暮雪刚要起身,秦弦便从她手里接过扫把:“你去看看环儿的功课怎么样了,是不是在偷懒贪玩。院子我来扫吧。”
“嗯。”暮雪低着头,答应了一声,便像是雪地里的白狐一溜烟的跑出去。
秦弦看了看手里的扫把,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自己打扫来的放心。”
……
暮雪双手叠在环儿的书桌上,垫着脑袋,不想动弹。说是督促环儿做功课,其实,只是跑到环儿的屋子里发呆。
或许今天并不是好日子。至少,不是她的好日子。因为她撞到了公子画画,而且公子刚巧在画韩姐姐。
公子很少画人,若是画人,也只会画她。
虽然公子的竹屋里到处都是画,但暮雪总能在那些画中找到新多出的“韩姐姐”。
每当看到韩姐姐的新画像,她的心里就会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从小就跟在公子身边做她的丫鬟。她的命是公子救得,原本她只要一直待在公子身边服侍他就心满意足,从来不敢奢求什么。
但如今,她有了想要的——她想让公子给她画一幅画。
不用画她,就是单独为她画一幅画便好。随便什么都好,哪怕是一条小青虫,一只小粉蝶都好……当然这对于暮雪来说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公子当时学画画,也只是为了取悦韩姐姐;如今画画,也不过是在追忆韩姐姐罢了。她一个丫鬟,哪比得上韩姐姐在公子心中的分量,公子肯定不会为她费心思的。
明明小时候的自己看着这些画,没有任何想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一个心愿。
自从暮雪有了这个心愿,她就额外留意公子的画。看着小屋里多出一张画来,她都会很开心。虽然公子不会为她画画,但,能看到也是好的。
就像这个心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样,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看到韩姐姐的画,心中就会产生那种莫名的悸动。
而今天,她刚巧看到了公子在画她。她的心中就像是吃了什么果子一样,酸酸涩涩,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胸口也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的。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慕雪姐姐,《诗经》的召南我都默写下来啦!我出去玩啦!”
暮雪把脸埋在自己的胳膊里蹭了蹭,抬起头又恢复成往日的样子,道:“这么快啊,我来看看!嗯……”暮雪认真的看了一遍然后道,“咦?你背串了吧?‘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不是一首吧……”
环儿一下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扯着暮雪的袖子晃了起来:“暮雪姐姐~我都记住了,这是笔误嘛!好姐姐~我都在这里坐了一上午了,手腕好酸,好累的……”
暮雪放下本子,将环儿的手拉了过来,轻轻地揉着她的手腕:“我若放你出去,万一公子亲自看今日的功课,我可就惨了……”
环儿撒娇道:“姐姐帮我写一份嘛……好不好?”
暮雪:“……”
环儿忽然抽出手抱住暮雪,也不等暮雪多想,就在暮雪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暮雪姐姐最好了,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那交给姐姐啦,我出去玩咯!”
暮雪叹了口气,她就说今天不是她的好日子。
引子·温玉阁(二)
(二)
未时。
环儿顶着太阳在演武场上扎马步,暮雪则被罚着站在那里默写《诗经》。
在环儿蹦出去不到半个时辰,秦弦就过来查功课了。
暮雪的字是秦弦手把手教出来的,一向很好。
环儿的字是暮雪教出来的,一向不怎么好。
所以,当暮雪费尽心思去模仿环儿字迹写的难看时,在秦弦眼中,也一眼看出是暮雪的字。
这丫头,最近有点太跳了!
不但偷偷下山,还敢代做功课!那再过几天岂不是要造谋权篡位了?
上午的事才放过她,转个身,下午就又犯事。
秦弦搬来椅子和案台,沏好茶,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书。
至于午饭,秦弦还没有做,毕竟,本来阁子里就剩下三个人,结果两个在那里受罚,就剩秦弦自己也就没什么胃口了。
“暮雪姐姐……这要被罚到什么时候啊……”环儿委屈巴巴的道。
此时暮雪正站在那里一只手托着纸,一只手拿着毛笔小心翼翼的默写《诗经》:“这要看公子心情了……”
其实,环儿还好。不过是扎扎马步而已。
而暮雪就惨得多了。
站着写字没问题,问题是没有桌子,薄薄的一张纸只能托在手里。
托着纸写字没问题,问题是公子说墨迹不能透过纸沾到手上,所以执笔的手要格外注意。
手上不沾墨迹没问题,问题是公子说要默写全本《诗经》而且还要写的好看。
嗯……最大的问题来了,暮雪有点记不清《诗经》中是“郑风”在前,还是“齐风”在前了。
“你不是爱默写么,那就把整本《诗经》都默了吧,就按咱温玉阁中的那本《诗经》默。倘若内容稍有出入,今天就别想吃饭了。”
所以暮雪大气都不敢出,乖乖的拿着纸站在太阳底下默诗经,这一罚就过了半个时辰。
秦弦看了看天上依旧毒辣的太阳,又扫了眼站在演武场上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环儿,来这里扎马。”
“喔!”
环儿虽然人小,但可机灵着呢,一听公子开口,就知道公子多半是心疼自己,说不定很快就要放过她,所以十分开心的蹦蹦跳跳的来到秦弦旁边的树荫下,扎起马步来。
“暮雪。”秦弦才唤了一声,暮雪就很自觉地走到秦弦身后,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站着去了。
秦弦的目光就随着暮雪的身影飘向身后,发现这丫头,头都不抬,一边写字一边找了一片比自己这里还凉快的地方!
她怎么这么熟练,是不是老早就找好阴凉的地方,就等自己开口呢?
不过,既然暮雪此时站的这么舒服,那他自然不会再折腾她。自然不会告诉她,在她经过时秦弦一眼就瞧见暮雪那张纸上,“王风”的诗默完,就去默了“齐风”,“郑风”的诗不知道被丢到哪去了。
嘿!让她被罚的时候还有心思找凉快地方!
又过了一个时辰,放在秦弦手边的纸也有厚厚的一小摞。暮雪每次写满一张纸,就悄悄打量秦弦的神情,见他每次看完她后都点头,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自己不但手上没站墨迹,而且默的似乎也没错,那再过一会儿就不用受罚啦!
估摸着自己再有几首就墨完了,暮雪的嘴角便微微的扬了起来。
这时见环儿转过头疯狂的向自己使眼色,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想让自己为她求情。还不待暮雪有回应,秦弦便道:“暮雪写完了,你便休息吧。”
环儿听了精神大振,嚷嚷道:“暮雪姐姐,你要快点啊,环儿觉得自己再过会儿这双腿就不能要了!”
“嗯!”
天色渐晚,山间升起了淡淡的雾气,将整个温玉阁打扮的好似天宫仙苑。
暮雪刚泡好澡,换上一身漂亮的白色衣裙,清清爽爽的出了屋子,就被秦弦唤去蹲在炤台旁生火去了。
看着暮雪乖巧的蹲在那儿,想到她过一会儿又要被烟熏的脏兮兮的样子秦弦就想笑。
不行,得忍住,不然一会儿还怎么罚她?
秦弦一边切菜,一边道:“暮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下一句是什么?”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秦弦:“……”
这句接得好,直接把自己后边的话接没了。难道要强行说错吗?
不行,好噎,后边的话全哽住了!
暮雪全然没法现秦弦一脸肝疼的表情,专心致志的在那里添柴看火。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秦弦一字一顿道。
“哦!公子说的是‘子衿’啊,我还以为是短歌……”话说一半,暮雪忽然醒悟过来,猛地转过头,瞪着那双狭长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秦弦。
对,这就对了,秦弦就等着看暮雪这副绝望的神情。明明开饭在即,却发现自己吃不到了。
“嗯,怎么样,才想起来?你默的诗经,没有郑风。郑风二十一首,你一首都没默。”秦弦平静的道。
“哦……”
秦弦刚刚被堵的心情,现在一下就舒畅了。
“今次放过你了。”秦弦将切好的菜放到锅里,“想吃什么?”
“有什么啊?”
……
十年,许多都变了。
譬如,十年前飘摇的五阁六宫,如今已是江湖柱石。
十年前搅动江湖的二奇三老,如今也都不再行走江湖。
又譬如,十年前的温玉阁很热闹,十年前的温玉阁主十分喜欢凑热闹。
所以,那时他的生日,总会有许多名声鼎盛的江湖侠士来温玉阁为公子庆生。然后公子必然会酩酊大醉,睡个一天一夜。
但,十年里,有许多事没有变。
就像,暮雪总会为她的公子准备礼物。
只是从前她是小丫鬟,月钱不多,能送的也不多,再加上那时为公子庆生的人都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送的礼物都不是她这个渔家女,小丫鬟能比的。
而现在,月钱也不多,但至少为公子庆生的,就她一个。环儿那丫头还不知道公子的生日。
四月廿八。卯时。
温玉阁的早上,不是很凉。
暮雪捧着画,提着篮子,一早就候在来到秦弦的屋外。公子快起来了,每天公子都是这个时候起来,然后准备早餐的。
“暮雪?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秦弦的声音忽然从她背后响起来,给她吓了一跳。
“公、公子?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秦弦道:“嗯……昨晚睡不着,就在后山打坐来着。你等了多久了,冷不冷?”
“没多久,才刚到一会儿的。”然后暮雪提起篮子递到秦弦面前,“祝公子福禄安康!”
秦弦一怔,道:“我生辰?我都忘了……”
秦弦接过篮子,然后暮雪又将一副画卷递了过来。
“暮雪,你总要让我一个一个接吧……先进屋子,别着凉了。”
“喔。”
秦弦将篮子放到桌子上,掀开盖子,一碗热气腾腾的龙须面。秦弦看了眼屋外的天色,心中算了下时辰,暮雪的这碗龙须面,恐怕天没亮就开始折腾了。
“公子……那个,画,给你!”
秦弦接过画,缓缓展开——《暮春烟雨图》
暮雪悄悄地观察着秦弦的神色。她的公子看了好半天,然后又缓缓的卷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柔,嘴角抿着,看不出他到底是否满意。
“前几天下山,就是去买画?”
暮雪点点头:“那个……公子喜欢么……”
“我很喜欢。谢谢。”
……
暮雪很开心。走出秦弦屋子的时候,差点摔倒地上。
秦弦眼看着暮雪就像是完成了功课的环儿似的,一蹦一跳的出了屋子,微微笑了笑。
转过头,看着手中这副《暮春烟雨图》。
这副画,他很熟悉。因为在他的书房中,最里面的柜子里有一副同样的《暮春烟雨图》。
那副画,是他为了哄她开心,费了很大力气从丹青客那里磨来的。
那年,温玉阁中还有好多人。
那年,师父还在。她也在。
他的师姐,从小便一起长大的师姐。
韩轻语。
如果说那时的他除了剑和酒外,还有什么最喜欢的事的话,恐怕便是惹她生气了。
……
“嘿嘿,干嘛呢?”
“自己不会看么?”
“在看《楼兰记》啊!一起看吧!一起看吧!”
“走开走开!你早就看过了,别在这里打搅我。”
不由分说的把他推出屋子。
“哟!暮雪啊!真巧,来来,你去搬个椅子来,我给你讲楼兰的事!对对,就在这个屋子前!”
“走开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秦弦,你最讨厌了!!!”
……
“秦弦!你这坏蛋,偷吃我买回来的桂花糕,快给我从屋子里滚出来!”
“就不!就不出去!你咬我啊!”
“好!你不出来是吧!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晚饭就不带你的!晚上饿的睡不着,可别求我给你做夜宵!魏伯牙,你不许偷着给他送吃的!”
……
“你闭一下眼睛呗,就一下!很快就可以睁开!”
“就会作怪。要是你作弄我,看我饶不饶你!”
轻语嘟囔着,闭上了双眼。
睁开时,面前是一幅画——《暮春烟雨图》。
“!!!”
“嘿,甭客气!两个月的月钱,卖你,如何!”
“我去找爹爹看看是不是真的,若是假的!哼!”
“哈!怎么说小爷我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假的也敢摆在小爷面前?尽管拿去验!假一赔十!”
……
屋外虫鸣渐起。
看着手中的画,不知不觉就出了神。仿佛这些事就发生在昨日一样,历历在目。
秦弦回过神,看着手里的画,莞尔一笑:“这画也不错。”
当他收起这幅画后,嘴角的笑意渐渐没了温度。
有些时候,回忆中不全是美好的事,而对于秦弦来说,在数不多的温暖里,总会有不想记起来的事,紧随其后。
“魔道,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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