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上的终末吟唱》：第一节:世外

第一节:世外

“爷爷我走了，我去闯荡天下了。”十九岁的筱笙对爷爷叩首拜别，神情庄严肃穆，眼中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晕。

他还像个孩子，踌躇满志，跃跃欲试，说起天下二字便热血沸腾。这触动筱原想起多年前那个微风吹拂的黄昏筱笙父亲离开家乡的样子:一样决然，一人自信……可他不禁觉得难过，不知他们是否会以相同的姿态铸就世间的王座！

可谁又能想到，那天老人的担忧就像一个可怕的预言，宣示了命运！

临近生命终点的老人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该走的迟早都会离去，挽留与干涉都是徒劳，天下是磅礴瑰丽还是满目疮痍别人说了不算，自己看了才算。

他背起行囊走出大山，青黑色的山路上飘荡着惊喜的呼声。欢呼声随着山路一道回旋，细细听来，仿若一曲恢宏盛大之歌的前调，又像多年前青铜古铃坠地时的清脆声响。

……

老人爬上一座巍峨高山，人们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孱弱的老人能够不凭借任何魔法而单凭体力与毅力爬上来，一点不像偏僻村落里生命将近日暮黄昏的老人。

山顶可以俯瞰大半个神圣帝国，若是用特殊的观望魔法甚至可以看见极东方那个人人向往的世俗王权的顶点——王之御座！

这里有一处墓，他伫立在碑前静默不动，可以看清他苍苍的白发和枯槁的面容，眼眸之中流转着摄人的哀伤，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失望透顶。

这样一副悲戚的面容在四十年是绝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也曾年少跃马提缰，也曾在天下大闹一场……

“现在，好多人事都荒凉了啊……”他像是在悲诉，又像是在诘问苍天！

“你儿子走了。”他在风中呢喃，声音寂寥而又绵长，回荡在无数个重叠的山峰之间，令人莫名感伤，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手中溜走，就像那年他握不住自己的战旗一样，“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他和你一样，而你和我一样，我们三代人的体内都流动着相同的，狂躁的血液！”

幻历第十二纪一一三六年，神圣帝国北屿郡空瞳乡的筱笙踏上他父亲，他父亲的父亲曾走过的山道，一步一步，踏往天下！

……

在筱笙看来，他的故乡是一个温柔却平庸的地方，那里的每一秒生活都由双手创造，拿基本的衣食住行来说，穿衣服就养蚕抽丝，粮食就要自己去开垦荒地，住房子要自己去砍树，一条大道横贯全村，下雨时泥泞不堪浊液横流，夏日大地龟裂像曝晒了千百年的龟甲！

他不希望自己会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而命运的指针也于十二岁时偏移轨迹，或者说本就命该如此。

那时爷爷问他想不想出去看看，看看天下？

他两眼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

……

随后他跟着爷爷学习幻想域的魔法，一个崭新的世界从此敞开大门，而他亦在魔法道上并一往无前！

那时他便对爷爷许下轻狂的诺言:世间第一魔法师！

……

幻想域的“天下”是一个迷人的词语:千重高楼、万丈深渊、荣耀与红妆、战场与死亡……相较于故乡而言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他走了，他去了，如他的父辈，如他父辈的父辈一样，闯荡天下！

命运是奇妙的，就在他走出故乡的第一个夜晚，他便邂逅了自己一生的挚爱同时也是死敌的女孩！

篝火星星点点地飘散，夏蝉与夜风一道奏鸣出夏夜，而他却在发呆。其实他走出大山还有另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就连他爷爷也不知道。

他无数次梦见一个场景:一个女子一身红衣背对着她，在昏黄色的地平线上唱着一首歌，歌声苍凉悲壮，勾起磅礴似海的悲哀，天空中烟云疯狂聚散，像一场硕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每当这时，他都有一种莫名的心痛感，发自心底，空洞无助！

年少的踌躇满志与梦中的只有背影的女子，这一切都深深吸引着它踏往那个漩涡般的天下！

爷爷曾告诫过他:幻想诗联邦和深蓝鲛族领域是最和平的地方，千叶树联盟出人头地的机会最多，神圣帝国最缺魔法师……

可他想来想去都没想好要去那个国家，虽然说出来了，但目前无头苍蝇的状态也是挺可怕的。

缘分就是这样来的。

深夜的树林，极其适合隐秘行踪，但同时黑暗往往也是危险的代名词，恶意的的爪牙时刻做着一击必杀的准备！

在东北角三百米处传出了三名魔法至尊以及不下七名的魔法王级别的魔力波动，气息紊乱复杂，充斥着恶意。

有人在搞事情！

幻想域魔法师由下至上等级:魔法士、魔法王、魔法至尊、魔法御帝、魔法幻想主！

筱笙眯了眯眼，果断去凑个热闹，即便这有可能会令他刚出山便身死于此。但好奇心往往难以抑制。尤其他才刚刚出山，才不管什么好奇害死猫。

顺便一提筱笙的魔法等级是至尊，毕竟他有一个超级厉害的爷爷！

筱笙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身的魔法气息，在确保不会被发现的前提下一点一点向战斗中心靠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幕:

只见一男一女后背交叠，与八个十分厉害的刺客样的黑衣魔法师对峙，不过双方都受了伤，所以都没有轻举妄动。

被包围的两个人都衣着华贵，即便是筱笙这种山里娃也认得女子的衣料是享誉幻想域的凤凰锦，那是筱笙爷爷在山里养一辈子猪都买不来一尺的极品面料，很明显这个女子的身份十分尊贵！

而旁边的男人则要稍微逊色一点，类似军队里骑士的装扮，不过赫然是一位魔法至尊！筱笙猜想他应该是这个女子的随从护卫之类的。

“究竟是谁派你们来的？”她突然抬头，双眸杀气凛凛，令众人心尖为之一颤。一股贵族与生俱来的傲气瞬间就把场面的角色改换，好像她不是被围困身陷险境而是她在盘问八个犯人。那一句问话好似表达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拒言即死！

“哼！虚张声势！”一个年轻的男人上前一步，赫赫的魔力威压铺散而下，像百万狂风吹袭，凶猛异常，顷刻之间气场碰撞，战火一触即发！

果然，这也是一位魔法至尊，只不过他的魔法气息有些急促，好像很勉强的样子，筱笙猜想可能是受伤的缘故。

那么另一位魔法至尊在那儿？筱笙可是感应到了三个魔法至尊的波动。要知道第三位魔法至尊可是可以左右此战局的存在。

筱笙瞅瞅，哦，原来是那个女人。刚刚筱笙光顾着看衣服去了，没注意探知实力。

“不对！”筱笙一惊，心想两位魔法至尊对一位魔法至尊，在一定数量范围内，其他至尊以下的战斗力都可以忽略不计，还对峙什么，直接强抓再严刑逼供。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筱笙想的这么简单，他在深山里修行，虽然爷爷教了他很多东西，但他的实战经验近乎为零，假如和树林里的大老虎之类的兽类或者混沌（幻想域的生物，性恶，喜杀戮，长侵扰人类。）打架也算交战的话，他的实战经验是满点，可那明明就是他单方面虐杀好不好。

要知道，世间最危险的生物可是人类！

就在筱笙出神之际，一阵微风掠过眼前，那一瞬间，他看见了犹如实质的“剑锋”划过自己的眼球！

“额……”筱笙险险稳住身体，没想到刚出山就遭此惊吓。

紧接着他赫然发现整座森林都有气流向战局中央聚集——能量提取！

筱笙愣了愣，这不是魔法御帝才能开的大招吗？集结四方魔法能量对敌方实施碾压性打击！

他发现“包围圈”的八个人都握了一个蓝色的球，森林里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汇入球内，而后被持有者炼化吸收，甚至在一瞬之间将自身提升到至尊级别，如此一来，八位至尊！

聚能球:传奇宝具。能吸收四方魔法能量助使用者短时间内突破自身桎梏，提高战斗力，且无任何副作用。

宝具由下至上等级:幻想、精英、传奇、史诗、神话！

原来之前出头的魔法至尊是“假的”。

筱笙怔了怔，心想那两个人能坚持到现在也是顽强！接着他摸摸鼻子，心想外面居然有这种宝贝，外面就是好。

“那接下来姑娘怎么办呢？毕竟，这可是死局！”筱笙嘴角微扬，一脸自我陶醉的表情，他急忙准备爷爷教给他的风遁魔法，准备带着那两个人一起跑路。

为什么要帮她？筱笙凭直觉来看她不像坏人！

仅凭直觉，对，山里娃淳朴的直觉。

而且，就在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又响起那首歌谣！

像多年前的风铃微微摇曳，吟唱着未知的人事。

……

“愿为吾主效忠！”护卫一样的人忽然单膝跪地，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

“你的名字？”她顿了一下，而后敛起心神冷冷道。

她的阴沉是对于他们的，饱含着杀气与愤怒！

“至云澜！”他笑了。

“我将亲自为你雕刻墓碑！”此刻她语气平淡，却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充斥着无可预计的危险。

“我去！”筱笙不禁失声，开始筱笙还不明白他们生死诀别的是要闹哪样，现在他看见那个女人竟然凝结出一把长剑，贯穿了男人的心脏。

“献祭魔法！”

将某种物品献予神灵从而获得魔力加持称之为献祭，其中生命的价值最大，获得的魔力加持也最强。

他忽然对那个男人升起一股崇敬之情，那一刻，他是一个真正的骑士！

不知不觉地筱笙手里的施法动作也停了下来，转而为他默哀！

但骑士所守护的公主却依然陷入了绝境，因为她先前受了伤，那强大的魔力加持她无法完美掌控，隐隐有魔力膨胀而自爆的迹象。

那一刻，三个选择摆在筱笙面前。

一:静观其变。女子魔力不稳定必将全力攻击继而两败俱伤，他成为最大赢家:能量提取的宝具，奄奄一息的美人！

二:帮助黑衣人。倘若杀手胜了，他或许能得到一点回报，但更大的可能是被灭口。

三:帮助她。筱笙有引导魔法帮她稳定魔力，赢了的话得到报酬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他站命运的十字路口，每一个选择都将影响他一生一世！

第二节:臻开心

筱笙最终选择了帮她。脑子一横冲出掩蔽物施放爷爷教给自己的引导魔法，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女子感觉通体一暖，身体轻微地怔了怔，魔力疏导瞬间完成。

筱笙好歹也是魔法至尊，在这种危急关头速度快也正常。

至此，一位魔法御帝对……额，有魔法御帝在战场上，在一定数量范围内，所有御帝以下的战斗力全部忽略不计，现场八个的话，显然是忽略的。

……

然后，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八人团灭！是真的死了！

……

战场瞬息万变，强弱双方不断对调角色，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她赢了，也输了。

她看起来很悲伤，施法火化自己的骑士时一言不发，双眼通红，看来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与刚才战斗时的冰冷截然不同。

当然筱笙此时是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战场扑克脸的，战斗时即便内心剧烈动荡，但脸色却要始终维持平淡，威慑敌方。

而筱笙则在一旁悼唱了一段悼词。

爷爷曾领着他在星夜下悼念，无边的旷野之下，数千数王的黑色幡旗迎风起伏，仿若黑色巨浪。沙哑苍凉的吟唱飘向遥远的亡灵之国，未亡之人的悼念悠悠回荡在岁月深处。

爷爷曾说假如以后筱笙遇见什么人让他感到崇拜，那在他的葬礼上他可以念出这段悼词，没有谁会阻止。

“哪来的呀？”女子跳上树丫，把自己骑士的骨灰小心地收到一个锦囊里并小心翼翼地塞进上衣口袋，然后悠然地荡起小腿，语气轻快地询问筱笙。

她的心里承受能力和恢复能力都极为强大，此时看上去轻松不少，隐约地还给筱笙一种调皮的印象，但她一开口，赫赫的傲气就压制了筱笙，令他六神无主。

筱笙本想着豪气干云吼一句老子来自神圣帝国准备闯荡天下，路见不平，姑娘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什么以身相许也不用了，咱们就此别过从此天涯是好友……

吼吼，内心丰富多彩，真正开口却蹦不出几个大字。

“我叫筱笙，四处游历碰巧路过，呵呵，呵呵……你好……”

他还傻傻地挥挥手示好。

“哈哈哈！”她当即笑的前仰后合，及腰的长发随风起落，像一簇黑色玫瑰盛放！

美得令人窒息。

当然，主要是对筱笙这种见到隔壁二表妹就觉得美若天仙的山里娃有窒息一般的杀伤力。

“呵呵呵！”筱笙摸摸后脑勺，一时手足无措竟被她带着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问。

“没笑什么。”

“哈哈，蠢货。”又过了一会儿，她总算恢复正常，并平身一拜“筱笙，极乐之国二公主致谢！”

“不用谢啦，小意思！”筱笙有些不好意思。

“小意思？那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她忽然冷了脸，逼问道。

“额……”筱笙下意识地向后退退。沉默了，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他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他以为胜负早定。

“别误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明哲保身没有错！”看见筱笙脸上略有讪色，她又恢复温和，解释道。

“不对！”筱笙忽而变得严肃，没办法，山里娃的一根筋和群山一样坚固，亘古以来不变不移，是是非非一定要讲清楚“我不是明哲保身，我准备帮你们跑的。”

他摆出还残留着余温的风遁魔法的道具，一脸激动。

“扑哧！”她又笑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还真有趣。”

其实她真的没有怪他，饶他一个魔法至尊的实力没有在远处坐收渔翁之利她就谢天谢地了，刚刚真的只是随口开个玩笑，顺带试试他的反应，结果发现是个一根筋，还挺有趣。

“刚刚你说你在四处游历，刚好我在四处流浪，不如结个伴吧！”

她满脸真诚，令人难以抗拒。

彼时的筱笙尚且不知，和他结伴而行的人，将彻底贯穿他整个生命。

多年以后他站在世俗王权的宫殿里俯视下方如潮水般涌动的战旗，内心毫无波澜，执起她的手时眼中仿若盛满这世间所有温柔，他说我就知道陪在我身边的人一定是你，很早以前就知道。

……

“好。那你叫什么名字。”其实筱笙还有点小心思:那个背影总感觉和眼前的女子有关系。

“我说了你不许笑。”

“不笑。”筱笙认真地点点头。

“臻开心！”

“嗯。好听！”

“嗯？你怎么不笑？”她无缘无故地怒了，玉手叉腰，皱眉道，“以前别人听了我的名字都会笑的打滚。”

“哈哈！”筱笙后知后觉地笑起来，就是笑的有点假。

臻开心要的效果就是我让你不笑你却笑了，这样他就可以怼你了，顺便试试你的深浅，结果呢，呵呵，臻开心的额头缓缓拧成井状，心里表示你这样不配合自己真难受。

“你为什么会被追杀？你真的是公主吗？你接下来要去哪里？你知道哪里有预言师吗？你知道……”

“停！”她吓的退后，抬手示意保持距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耿直的山里娃表示有疑问就要讲出来，一口气讲完避免拖沓！而且不是你邀请我一起上路的吗，为什么不说。

臻开心一愣，好像有理，然后回想自己怎么会拉他一起上路呢？奇怪！

在遇见筱笙前的三年里，臻开心身边只跟着两号骑士，而且还不是那种形影不离的随身护卫，是那种召唤魔法一开，千里相救之类的。但臻开心鲜少遇见危及性命的敌人，所以绝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走到哪里都随随意意，但今天却突然主动拉别人同行。

魅力！

臻开心想了想，再细细打量筱笙一番，发现这娃纯天然无污染，心思单纯……

呸呸呸，讲哪儿去了。是魔力的吸引力。

筱笙的身上缠绕着一股古老而强大的魔力，一种来自洪荒太古的庇佑。而他自己却是涉世未深，气质单纯，两种气息纠缠在一起，像风遇见了火！

她喜欢有故事的人！

所以情不自禁地就勾搭上他了，哦不，公主的话应该是恩赐！

“我是一个流浪的人，要寻找我心中的远方，你确定要和我一起颠沛流离吗？”臻开心故作深沉地讲。

不过由于她与生俱来具有一种凌逼他人的傲人口气，再故作深沉，得到一种负负得正的效果，听起来更像是熟人间的开玩笑。

“我也要去寻找一个答案。”筱笙脸色平静，却有抑制不住的欣喜，他感觉自己找到了知己。

“哈哈。好呀，真是缘分呀！”此刻的臻开心看上去实实在在一个小姑娘，似乎能够完全信任筱笙一样。

“那你为什么被追杀？你真的是公主吗？你知道哪里有预言师吗？”

筱笙眼眸里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微茫，于他而言，追杀、公主都是忒刺激的名词，说不定能牵扯出一系列宏大的世家纠葛，或许千百年的血海深仇也说不定。

她隔空扇了扇筱笙的脸，他那副呆滞的样子实在很让人怀疑他在脑补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画面。

“我是公主，只不过杀手是谁派来的我也不知道，毕竟仇人那么多。至于预言师……”臻开心顿了顿，忽然变得严肃，空间里的气温竟陡然下降几度，“你找预言师干什么？”

“解梦。”筱笙满怀希望地看着臻开心，因为从她的反应来看很可能知道哪里居住着预言师，“我有一个梦境想让预言师帮我解一解，或许预言师能帮助我靠近我想寻找的答案。”

筱笙在爷爷炕头的藏书上看到过预言师可以解梦但爷爷却说预言师他们都是骗钱的。

“我就是呀！”臻开心侧过身体，双手抱胸斜视着筱笙，一脸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