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仙门》：一 帮主的裤子

一 帮主的裤子

黎明时分，天边放射出一抹红光，暗云被涂上绚烂的颜色。一轮朝阳逐渐显露出真容，温暖而耀眼的光芒洒下大地。广袤的古森林泛起一片片青光，仿佛是为其披上了一层名贵的丝衣。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两样奇幻的事物，一曰日，一曰月。

有人说，日与月是两位“神”，守护着这片世界免遭外敌侵犯。也有人说，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在小洛儿眼中，神仙是最神秘的事物。这世间到底有没有神仙呢？神仙是不是就不必受冻挨饿呢？神仙无论是怎样的，都比人要好吧…

他知道，这个世界的人们异常崇拜神仙，民间从不缺乏有关神仙的传说，每逢节日都有向神仙祷告的仪式，所以这里才叫仙土。仙土人认定大仙们是存在的，在默默守护着仙土的安宁…

此刻，小洛儿仰躺在一处缓坡上，他的小手抓着一条男人的裤子，里面有不少银两，想到这里，他是既兴奋又忐忑。

他是一名弃婴，被一个盗贼捡到并养大。小洛儿管那人叫爹爹，在其调教下，他很早便学会了一身偷盗本领。

三天前，爹爹命他潜入一位贵妇家中，为爹爹偷取她的裤衩。虽然不知爹爹要女人的裤衩干什么，但他不敢违抗命令，否则，那人会狠狠地让他长一道记性。

殊不料，那女人兴许不是头回遭贼了，竟在家中养了七八条狼狗。小洛儿偷不到裤衩，便不敢回去见爹爹，在街上流浪了整整两日。

掐一叶嫩草，用两指轻轻搓了搓，鼻子狠狠一嗅，一股清香立即袭来，使小洛儿顿觉清爽，一夜的紧张和疲惫顿然缓解了不少。

昨晚，他潜入一处富贵人家，本来是打算偷拿点美味充饥，却没想到，竟会碰上这样的事…

五个时辰以前。

绵烟城，不夜园。

“帮主大人，别慌，别慌嘛…”

在这间装潢华美的客房内，一男一女独处一室。女子妖娆妩媚，姿色诱人，艳红小嘴不住发出娇弱的呼声。

男子正值壮年，身材魁梧，一只黝黑而满是老茧的熊手，正搂住那纤细滑腻的蛮腰。

“小美人儿，春宵苦短，大爷今晚带你上天做神仙！”

两人倒身滚作一团，将周围的一切连带衣裤一同抛之脑后，因而没能发现，床底之下有一个小脑袋探出。

原来，床下还有着一个孩童，这人正是小洛儿。

“唉…这对大叔大娘原本还挺恩爱，怎么忽然扭打起来了？”他摸摸后脑勺，疑惑道。

“不过，也正好让我趁机捞点饭钱。”

小洛儿年幼无知，尚未萌生欢欲，以往爹爹只叫他偷拿吃穿之物，便以为吃饱穿暖已是人生中所有的事，反而不染尘污，心思纯净，全然不懂男女之间那点事。

他开始在床下大肆摸索，一把抓过从床上掉落下来的物品，细细探查起来。

“咦？这是什么东西，为何要用绳子把两块圆布连起来呢？”

“这条裤衩好特别，竟然能够摆成一个丁字。”

最后，小洛儿抓到了一条男人的裤子，当他那沾满污泥的小手探入裤子的口袋中时，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

“这么多银子！”

……

在这间客房的门外，几个黑衣男子同在观赏着房中的一举一动，露出满脸的憧憬之色。

“这娘们还真有点资本啊。”

“是啊，从帮主那满意的神情中就不难看出。”

“要不，等帮主舒服够了，咱们也进去快活快活吧。”一个左面带着狰狞疤痕的男子说道。

旁边的一人提醒他：“你小子自从上回被人砸了脑袋后，时常发昏，这样要命的话你也敢说，小心被帮主剁成肉泥。”

男子闻言，露出一副深以为然的神情。他当然清楚威震绵烟的砍刀帮帮主的手段，心中暗暗为自己适才的愚蠢言语感到后怕。

“快看，床底下有个小孩！”突然，一个先前还在聚精会神观赏着床上激战的男子，无意间发现了床下的小洛儿。

随后，其余几人均将视线转向床底。

只见那小屁孩约有十三四岁大，身披一块破抹布，全身脏兮兮的，骨瘦如柴，稍长的黑发凌乱不堪，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惨白，毫无血色，现在却面带兴奋，正欢快地搜刮着帮主的裤子，从中拿出不少银两。

“小贼娃!”疤面男最先反应过来，他猛然一脚踹向房门。

帮主正沉浸在那飘飘欲仙的舒爽中，经过一番长久的酝酿之后，他就要开闸防洪。在这紧要关头，他愕然听见房门被人极其粗暴地踹开，立马转过头去看。

可还不待他大发雷霆，疤面男已大喊道:

“帮主，捉贼！”

言毕，疤面男伸直手臂，扑向床底。后面的几人见状，也快速跟来，企图将小洛儿围堵在床下。

帮主与那女子则是赶忙扯过被褥遮羞。那女子原本已是神色迷离，经这一吓，也立刻清醒过来。

不过，小洛儿的反应显然更为灵敏。他一见情况不对，暗叫一声“糟糕”，然后抓起裤子，从床底爬出，撞开一扇木窗，翻窗走人，丝毫不给那几名黑衣人逮住他的机会。

“我的裤子!”

“快给老子追！”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却被帮主看得真切，他当即暴跳如雷。

见识过帮主暴怒的可怖，在场几人孰敢怠慢，迅速冲到外面，召集了几十名打手，朝小洛儿逃跑的方向追去。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人群涌动，摩肩接踵，正是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段。

绵烟，一座邻近帝国西方边境的小城，紧挨着数座半入云天的暗青色大山，山下有一整片茂密的古森林，将其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夜幕渐渐落下，山中的雾霭侵袭而来，使这个本就处在蛮荒僻壤之地的边城，更添几分冷寂。然而，在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天间街，最精彩、最欢乐的时刻，此时，才算到来！

……

小洛儿经过一番折腾，所剩的力气已不多，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得并不快。幸而这大街上人多，他撞开几名行人后，轻松地混入了人群中。

此处离绵烟城的西城门最近，他准备从那里出城，逃进城外的山林中。路过一个包子铺时，他还不忘买几个肉包子充饥。

小洛儿已干了不知多少起偷盗之事，因此，他的逃跑本领也早就练至大成。虽说这次出了点的意外，但好在有惊无险，这样，他最终顺利出了城。

借着夜色以及丛林的掩护，小洛儿向着大山里逃去。他自信只要进了山，换作神仙也休想捉住他。只是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他尚处在绵烟城的地界，砍刀帮的人虽蠢，但他们帮众甚多，要在绵烟城周边找到一个人并不难。

吃这一行的饭长大，小洛儿从小就养成了谨慎的心性，他习惯使自己身处绝对安全的环境，因此，要头也不回地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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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逆流之水

“唉…”小洛儿回过神来，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本来只是想随意拿点食物，却不慎将绵烟的地头蛇都给得罪了，如何还敢回去？

小洛儿愁容满面，思虑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却没有任何主意。

闭目养神良久之后，他缓缓睁开双眼。

他蓦然瞅见，晴空之间，有一张纸状物飘落下来。

“咦？”

仔细一看，那原来是一张符纸，不知从何处飘来，诡异地荡了几下，落在他岔开的两腿之间。

此纸呈现淡紫色，上面画着一根栩栩如生的羽毛，以及纷繁复杂的纹路，显得分外精致。此外，它的左下角还有两个笔路遒劲的古文字——羽门！

“羽门？”

小洛儿将之拾起，仔细打量。他心想，不知这羽门是什么存在，听名字，倒像是个仙家门派，可这世上真的存在仙？

转念一想，倘若羽门真的是一方仙门，自己要是能够找到它，并且加入其中，岂不妙哉！

他与仙土众生一样，对那些神秘的修仙传说，有一种仿若与生俱来的迷恋与渴求，想去追寻超凡的力量与灵明。

过早接触生活的艰辛，使他深深的相信：

要做有大本领的人，才不至于穷困潦倒，才能自由自在的活着，才可去追求一番异彩人生。

而羽门，或许能够使他成为这样的人。

可是，该到哪儿去寻找羽门呢？

小洛儿从小生活在绵烟城，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他将自己对于仙土世界的所知尽皆整理了出来。

据说，仙土大地广阔无垠，有绵延万里的群山，有浩瀚深广的海域，开阔坦荡的平原，苍翠葱郁的古森林。

但是，却仍有许多地方不为世人所晓。爹爹喝醉时，时常念道：

山之阴，海之涯，穹之扉，地之藏，非仙不可至极也。

此话讲的是在群山包围中，在大海的尽头，在天空之上，在大地之下的地方，都唯有神仙才能到达。

而有仙土人的地方，就会有传奇的诞生。这里曾是一片战火连绵，纷争不断的地域，一度分裂为数十个国家，后来，有一个国家猛然崛起，在百年之内迅速统一了仙土。

小洛儿知道，这个如今统治着这片广阔地域的庞然大物，便是仙土大地上唯一的帝国——大岳帝国。

虽说仅有这么一个国家，却不意味着这片土地上就很太平。帝国内部，各种矛盾尖锐得不可调和，暗地里从事反叛活动的人数不胜数，小洛儿就亲眼见过叛军在绵烟发起暴动。而帝国之外，还有异族时刻侵犯扰边，烧杀抢掠。

绵烟地处帝国的西方边境，距离大海遥远不已，扼守着关山月，防范异族入侵。这里常常有异族出没，往来贸易，纵然有大量边军驻守，亦混乱不堪。因此，对于小洛儿这样一个孩童而言，仅仅凭借一张符纸去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仙家门派，是既困难又危险的。

小洛儿当然清楚其中的不易，不过，他还是愿意去尝试。哪怕仅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把握住这万分之一。因为只要获得仙力，他从此就将免受风餐露宿之苦，能无惧恃强凌弱之辈，能逍遥世外。

他仿佛生来就如此渴望自由地活着，此刻更是愈想愈通彻。

他决心要去寻找那传说中的仙家门派，一旦做出这个决定，便再不会有丝毫动摇，无论它到底存不存在，无论这要花费一年，还是十年，或是更久的时间。

小洛儿从地上站起，扫落一身垢土，缓步下坡，望见林中有一条小溪。

他来到溪畔，饮一捧清凉甘甜的山泉水，又略做洗漱。将身上的污渍洗净后，他顿然变得白净许多。稚气未脱的小脸上虽有几颗微痣，相貌倒还算俊俏。

洗漱完毕，正打算出发去寻找羽门，小洛儿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溪水有些怪异，可却又难说有何怪异之处。

他附身静静观察一通，但见溪流绵绵缓缓，水面波光粼粼，如慵懒的老头在散步。他察觉到，其中有数股水流流速明显快出不少，与这气氛不符。

片刻之后，小洛儿恍然大悟，脸露惊奇之色。他抬头望了望小溪的上游，那里林木更加茂密，甚为幽深。回头又了看一眼小溪，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发现。

那几股水流，竟在逆流而上！

小洛儿之前几次偷盗，也曾来到附近暂避，却从未发现如此异象。他心想，今日怪事连连，反正如今也无其它去处，干脆上前探查一番，也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若是寻到仙迹，从此前途不可估量。

于是，他沿着小溪，向溪水上游进发。

这林中的溪流蜿蜒曲折，每遇陡岩还须艰难攀爬，加之愈往上游走，密林更盛，周遭绿植荫蔽。小洛儿有些担忧自己会迷路，被困死在这深山野林之中。

不过，溪流接连不断，只要顺着它走，想返回倒也不难。一念及此，他随即安然了不少。

一路上景色奇佳，但见碧水深潭，激流白湍，溪旁黑石青苔，溪上乌木横斜，溪底锦鲤空游……小洛儿大饱眼福。

他渐渐涉入一处幽深晦暗的山谷中，几缕阳光堪堪射入，清晨好似傍晚。四周极度的阴森与诡异。小洛儿毕竟尚是一个孩童，不由得有些害怕，甚至渐渐开始后悔来到此地。

他只得将注意力放在那数股逆流之水上，才稍稍压下惧意，浓浓的好奇心再度升起，想要知晓这溪水逆流的缘由。

再向前行，又走了约半个时辰，小洛儿发觉那数股水流从小溪中分离了出来，向着另一个方向流去，隐约可见，那里有一个暗洞，逆流正是进入其中。

他跨过枝蔓，来到洞前，望见这洞口刚好可容一人通过，可洞中漆黑一片，不知危险潜在。小洛儿有些犹疑要不要进去。

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吸力自洞中袭来，他还未做反应，弱小的身躯不由自主，转瞬间便陷入黑暗中。

他只觉强烈的睡意涌入脑海，意识迅速模糊，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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