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烬之歌》:序
序
这是大陆被诅咒的第513年。依旧是,漫漫长夜。
自永宁末年那一声惊雷、那场大雨、那声悲壮的咆哮,大陆已经被分裂了500多个年头。黑夜笼罩着大陆每一个角落,到处是发狂的幻兽,到处是横死的人类与精灵......至此,精灵与人类被划分为两个世界,两个仅被一条毫无光亮的甬道连接的世界。从那天起,精灵不再是大陆的主宰。
那场浩劫旋风般席卷大陆,幸存的种族各自建立城邦,偏安一隅。这里,不再有沟通与贸易,但凡敢离开城邦深入黑森林的物种,无不成为了这片土地的尘埃。
这片土地,被诅咒了......
新纪元,人族,东辰王国513年。
“王后陛下,再用点力,再用点力就出来了。”
“王后陛下,使劲儿!”
“啊——”
“出来了!出来了,王后陛下!王......王后陛下?”
接生婆抱着新生儿呆在了原地,眼前的女人高贵地位尊崇,可此时依然没有了血色。
“王后驾崩了!”侍女尖叫一声,和着新生儿的哭喊声响彻了整个寝宫。
轰——
一声惊雷。
雨,如同513年前的某天一样从天幕上倾倒下来。
“吼——”
响彻整个大陆的咆哮,再次降临了。
巨大的声响令这个世界为之一颤。
也不知是被这惊雷这咆哮吓得,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倒,墨台御晃了晃身子,竟咳出一口鲜血,这东辰境内最尊贵的帝皇之躯就瘫倒在这片磅礴大雨之中。
“陛下还没转醒吗?”
“可是我有要事要奏!”
“关乎大陆气运,我必须要立刻面见陛下!”
樗里笙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以他那宠辱不惊的性格此时脸上竟布满恐惧。他赤红着双眼,手脚毫不体面地挥舞着。若不是守卫腰间配着利刃,这位樗里丞相非得用拳头说翻道理不可。
“何人在外喧闹?”就在守卫与樗里笙纠缠不清之时,一个虚弱的声音适时响起。
守卫不敢怠慢,连忙朝房间内拱手:“回禀陛下,是丞相大人有要事禀报。”
墨台御咳了咳:“那就让他进来吧。”
樗里笙闻此,立刻从守卫身边挤了过去,那不宽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老臣樗里笙,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樗里笙慌不迭地跪倒在地,以他的身份表现得如此慌张着实有些不妥。
墨台御动了动,左右的侍者连忙将他扶起。
“樗里大人,王后怎么样了?”墨台御的声音很平静,可他那饱含泪水的眼睛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境,“樗里大人,朕的王后怎么样了?”
樗里笙心中亦涌起浓重的悲意,后为国母,丧母之痛不敢言语。樗里笙双手放在头顶,朝着墨台御重重地拜了下去。
尽管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真真切切得到消息时,墨台御还是感觉体内逆血上涌,包住的眼泪终究夺眶而出。
墨台御颤抖着抬起了手:“那......那朕的王儿呢?”
“陛下放心,三公子康健,此时奶妈正照看着呢。”侍奉的左隐与墨台御关系极好,墨台御经此大变,左隐的心里一点也不比他好受。此时他紧紧握住墨台御的手,仿佛这样会让他好受一点似的。
“公子?好好,王后又给朕添一只小老虎。”墨台御仰着头眼睛紧闭。左隐甚至觉着,墨台御此时的笑比哭更令人心酸。
樗里笙慢慢将头抬起,但他却丝毫不敢直面墨台御。
“陛下,惊雷、大雨、咆哮,异变再起,是为不祥之兆。臣斗胆占卜其吉祥,三殿下......”
墨台御只觉一只大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瞪大眼睛:“朕三王儿如何?”
“陛下恕罪!”樗里笙再次仆倒在地,“三殿下大凶,非唯国之患,恐为大陆灾星。”
“丞相大人!”左隐见墨台御又一个踉跄,不禁责问道,“难道丞相要劝陛下放弃三公子吗?”
樗里笙道:“陛下以大局为重,请陛下恕罪。”
墨台御望着窗外的天空,沧桑的眼眸中尽是悲凉:“天意......难道,真是天意如此吗......”
暗夜精灵族,墨峒。
墨峒距咆哮声的中心仅二十公里。声音所到之处,所有的幻兽无不匍匐在地,修为低者更是口吐白沫,径自昏迷。
奥莉维亚搂住一脸苍白的艾菲,轻轻抚摸她那不算太长的头发,尽管她也战栗着,可她只想抚平妹妹的恐惧。
“姐姐,我们会死吗?”艾菲将脸贴在奥莉维亚怀里,略显稚嫩的声音颤抖着。
奥莉维亚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不会的。有父王在,谁都无法伤害我们的小艾菲。”
“奥莉,艾菲!”低沉威严的声音穿过门房,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此人生得一张英俊的脸,厚实的肩膀给人以顶天立地的感觉,他的双眼喷吐着摄人的精光,但他看着女儿的眼神中却又是万般柔情。
“艾菲别怕,父王回来了。”奥斯丁宠溺地摸了摸奥莉维亚的脑袋,“辛苦你了,奥莉。”
奥斯丁王妃早亡,家中之事都由奥莉维亚打理。在艾菲心中,奥莉维亚是姐姐,也是母亲;在奥斯丁心中,对奥莉薇亚有爱有亏欠也有感谢。
在精灵族中,一百二十岁算是成年,三百岁为中年,超过七百岁的精灵才能自称老身。奥莉维亚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刚过一百年不久的精灵。看着父亲宽厚的臂膀不由得眼圈一红,与艾菲一同投入奥斯丁怀中。
奥斯丁轻拍着女儿的后背道:“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陛下!”就在父女三人沉浸在天伦之乐中时,急促的呼喊声打断了这暂时的宁静。
“陛下不好了!”
奥斯丁也算是个英明神武的王,并未因为被打扰而动怒,他知道这个时候更当以国事为重。他轻轻推开女儿,递出一个歉然的表情,这才转身道:“讲!”
“祭坛传来消息,亚瑟已经自尽。”
奥斯丁心跳漏了一拍:“那幻兽们情况如何?”
“各方守卫都禀报说当地幻兽躁动不安,恐怕......但是陛下,亚瑟死后留下了一颗蛋,只是被亚瑟生前最后一丝力量给送走了,现在不知所踪。陛下,我们是不是应该尽快寻到那颗蛋?”
奥斯丁眼中光芒一闪:“传我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找到亚瑟的蛋!”
“是!”
“父王。”奥莉维亚握住奥斯丁那已经青筋暴起的手掌,“放心吧,暗夜精灵族应当获得永生。”
奥斯丁看着女儿,叹息道:“亚瑟一死,幻兽恐怕再无法为我们驱使,这五百年的诅咒怕是走到了尽头。对东西大陆来讲,是好事;对我们暗夜精灵来说,恐再无宁日。”
“战乱,就要来了——”
第一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东辰王国,532年。
一柄剑,一支笛,一袭白色华服的青年略显懒散的走在永安城中。
永安城位于东辰国东部边境,即与通往精灵世界的禁忌甬道接壤。这里本少有人烟,可不知从何时起,黑森林外围不再有成群结队的幻兽部队,黑森林外围不再是人类与精灵的禁地。天下熙熙,皆为利驱。人类贪婪,从幻兽身上得到巨大利润后,猎兽使应运而生。因为猎兽使的活跃,边境城市反而成为商人等的聚集之地,永安这曾被遗忘的城市,渐渐繁荣起来。
跟在青年身后的,是一支浩大的商队。青年走得很慢,可商队中却没有人去催促,只是恭敬地跟在其身后。青年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有如此威严,也使得这永安城中人对这位新面孔产生了一丝好奇。
“老伯,你们商队就绕着这诺大的东辰国走一圈吧,别管我了,今年这些货物足够你发财了。”青年双手抱着后脑勺,头也不回,就任凭他那不大的声音飘到身后。
老伯暗自松了一口气,要照之前这样的速度,何时才能走出永安城啊!虽然心中这么想,表面上确实丝毫不敢显露。老伯快步走到青年身边,讪笑道:“楚公子,这次出猎还是多亏您了,这是您的报酬。”说着,老伯从怀中掏出一袋重重的包袱递给楚离。
楚离瞥了老伯一眼,也不见他清点数目,径自将包袱收入自己怀中:“我就在这永安城中,明年开春时就在这儿来找我吧。”
见楚离果然没有清点数目老伯偷偷冷笑一声,这才向楚离“恭敬”地行了行礼,招呼着车队离开永安城,朝王城天临城进发。
目送着商队远去的影子,楚离嘴角这才涌现一抹玩味,把玩着刚收的银子,笑道:“一车赃物的车队又能走多远呢?老伯啊老伯,你不该玩我啊。”
四下打听一番后,楚离走进永安城中最高档的酒家。
“小二,上酒。要上好的。”
见来了贵客,小二搓了搓手,一脸献媚地上前问道:“这位公子,咱们家的酒不同寻常人家的酒,要这个数。”说着小二伸出手比划比划。
楚离笑了笑,也不看小二,径自从怀中讲钱袋重重地拍在桌上。
也不愧是最好的酒家,这里的小二果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沉甸甸的银子,小二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拱了拱手,讪笑道:“是小人多嘴了。”说着便下去准备了。
东辰善酿酒,在边境之地更是如此。打开酒壶,一股浓浓的酒香便被楚离吸入鼻中。还未品尝,只是深吸两口,楚离的脸上便生出两抹潮红。这自不是楚离不胜酒力,是这酒太烈,是这美酒让楚离心生激动——好久没有喝到美酒了。
楚离刚刚把酒倒在碗中,正摩拳擦掌舔嘴唇呢。一声巨响令酒家中所有人心咯噔一跳。只见一两米的大汉赤裸着上身,手中提着尺余的大刀,锐利的目光环视酒家像是在寻找什么。
掌柜被这剽形大汉吓得半死,只是看着那被踢出一个窟窿的门框有些心痛,不禁说道:“什......什么人敢在我潮香阁撒野?”
大汉瞥了掌柜一眼:“你再给老子说话,老子先劈了你。”说着朝掌柜舞了舞手中的大刀。
掌柜被吓得又往墙角缩了缩,这次他真不敢说话了。
“哟,这不是那天被我揍的兄弟嘛?怎么,追了我三天?”楚离一脸平静地直视大汉,甚至端起手中的碗向大汉敬了敬酒。
“你这个小——混——蛋!”大汉越说越气,说毕便满脸涨红地提刀砍来。
楚离不慌不忙,提起酒壶向碗中倒酒,口中说道:“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头上不长草的大哥是南边村落的村霸。”说到这儿,大汉的刀已到了楚离的头顶,大汉脸上已经露出狰狞的笑容,酒家中的女子更是捂住了眼睛,生怕看到血腥的一幕。
楚离抬头与大汉对视一眼,自信一笑,只是一个优雅地转身便躲过了大汉这第一刀。右脚一抬,楚离重重地往大汉屁股上踹了一脚,同时端起碗品尝起酒来。
“好酒!”楚离赞叹道,仿佛刚才经历生死一瞬的不是他一样。
当然不是他。
“这位大哥三天前抢了人家老婆。诶兄弟,人家老婆愿意吗?”楚离笑道。
被踢得脚下踉跄的大汉大喝一声,转过身来又是一刀。
楚离叹了一口气,继续叙述道:“在下不才,正好路过,帮忙收拾收拾,让他以后再也无法行禽兽之事。”说着楚离一个回旋踢,不仅躲过了第二刀,更是狠狠地踢中了大汉肚脐下方。
大汉咬死嘴唇,剧痛使他的脸都已经变形。
楚离摆出一脸茫然的表情:“咦,都被我卸了怎么还会疼啊?”
卸了是卸了,可有伤口啊!
“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蛋!”大汉骂道。
看着楚离如此戏耍那比他高大不少的大汉,又听了楚离的讲述,酒家的客人都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有妹子为其加油助威。废话,谁会为禽兽喝彩啊?
大汉从腰间抽出第二把大刀,这下他是要来真的了。
面对第三次扑过来的恶霸,楚离将碗中酒喝尽,不舍地放下酒壶,竟赤手空拳地迎了上去。
举刀,落下。
楚离身子微侧,右手抓型直取大汉脖颈。
刀毫无悬念地再次落空,楚离也牢牢地抓住对方的脖子。大汉痛苦地嚎叫两声,还未来得及骂出口,只觉自己胸口一痛,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也同时软了下来。
楚离偏了偏脑袋,好让血液不沾染在自己身上。此时他的膝盖正死死地抵在大汉胸前,正是这一击,瞬间令大汉失去了意识。
大汉瘫软在楚离那不算太高大的身体上,楚离嘴角牵动了一下,暗骂道:“遭了,好沉。”
“小心!”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楚离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正有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正拿着匕首像自己捅来。换做正常情况下楚离有无数种方法化解眼前的危机,可此时身上耷拉着两三百斤的大汉,想要移动简直是痴人说梦,甚至连转身都做不到。
就在匕首已经来到楚离面门时,一柄剑鞘恰如其分地出现在瘦小男子脚下。男子被这一绊,身体已是失去了平衡,正好倒在楚离脚下。
楚离愣了愣,只见一名一身黑袍头戴黑纱斗笠的神秘人正平静地坐在旁桌喝酒,那柄剑鞘,正是握在他的手中。
酒家中如此大的动静,竟还能事不关己地品酒。大气量,大人物啊!
楚离踢走瘦小男子手中匕首,从大汉身下挣脱,这才拍了拍华服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向黑衣人拱手作揖:“谢兄台出手相救,敢问兄台大名?”
黑衣人也不说话,只顾喝他的酒。
看着黑衣人面前的黑纱,楚离好奇心起了意,蹲下身子试图看清黑衣人的脸。
黑衣人头一偏,躲过了楚离的目光。
这一举动无疑令楚离好奇心更甚,抬手便要去摘对方斗笠。
也不知道黑衣人的手是如何动的,一双筷子正好夹住楚离的手,阻挡楚离的动作也巧好不让他感到疼痛。
“好!”楚离的好胜心也成功被唤醒,另一只手甩出,直奔黑衣人面纱。
黑衣人冷哼一声,身子从座位中弹起,扬起大腿朝楚离的手扫来。
手臂的力量怎能和大腿相比?无奈之下,楚离改抓为握,试图抓住黑衣人的小腿。
可楚离还是小看了黑衣人的力道,手脚相触,楚离根本来不及动作就被一股大力掀飞,退后几步才稳住自己的身体,再看黑衣人那如鞭的大腿时脸上已经充满忌惮。
黑衣人心中也是一惊,为了打压打压这个不懂礼貌的小子,这一脚他可是用的全力,可对方仅是退后两三步仍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真是不打不相识。想不到,小小的永安城内真是卧虎藏龙。”楚离展演一笑,再次迎了上来,大有不见真容不罢休的意思。
黑衣人不说话,不代表心中没有赞许。只见他将身边长剑拿起,虽未出鞘,但也足够显示对楚离的重视。
楚离虽不用剑,可他的目的只是掀黑纱摘斗笠,二人也算是五五对半开的形势了。
楚离右手前抓,黑衣人不慌不忙地用剑鞘挡住,随后剑柄迅速点在楚离胸前。
楚离哈哈一笑,这一回合无疑又是他输了。
“掌柜的,等下损毁的,全算在我头上。”楚离招呼一声,眼神锐利地盯着黑衣人,“小心了。”
酒家中碍手碍脚限制着楚离发挥,可此时的他就如同争抢的孩子,哪还能顾及地了其他?
楚离右腿一勾,一盏酒壶就这样朝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显然也是想不到楚离会如此胡闹,轻笑一声,脚踏虚空躲闪。在如此情况下他竟还不忘手接住酒壶再小心地放回桌上。
做完这些黑衣人再次抬头时却已经失去了楚离的身影。
“兄台可不能走神啊。”楚离幽幽的声音从黑衣人头顶传来。等黑衣人有所反应,楚离已经抓住了他的斗笠。
晚了。
情急之下,黑衣人狠狠地踩了楚离一脚使得楚离动作僵了僵,就这会儿功夫,黑衣人在以楚离为圆心旋转一周来到其身后,手中长剑架在楚离脖间,将剑鞘抖露半尺。
一道精光随着剑的出鞘而迸发而出,虽然只是露出了一半,甚至剑锋都还在鞘中,可那仿佛能割裂一切的锋锐气息还是令所有人呼吸困难,仿佛空间都被切开了一般。
“好剑!”楚离赞叹一声,此时他才是真的认输了,只要对方持有这把剑对方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见楚离不再反抗,黑衣人这才收起宝剑,也松开了对楚离的束缚。打到这份儿上,他仿佛也无心喝酒了,带着剑往酒家外走去。
“兄台,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吹埙戍楼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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