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剑笑江湖》免费试读_慕容bai
第一章 风雪客栈生死局
北风呼啸,鹅毛雪飞。肃杀中遍地积雪,静籁中寒气逼人。四野空旷,世界皆白。天,尽显着飘雪的灵动;地,被包裹着却只剩无情。天地之间,一片虚无,却也处处是灵动和无情。
雪是今天的主角,跟他作伴的只有北风。可是风雪之外还有一人,他一身破旧的黑衣,围巾随风飘动,背上的大剑格外显眼。他走的极轻,踏在雪上却不留痕迹,像是卸下了一切包袱、一切羁绊。
寒气,总让人想起火;雪,总让人想起酒。在这风雪之日,还真有一处地方有这两样东西。那是一家客栈,客栈虽小却是附近几十里唯一落脚的地方。他推门进入,嘈杂的声音立即平息,屋内的人都扭头来看他。他并不好看,可他奇怪的装束和背后的剑确实值得注目。他穿过前堂,在众人的眼光中,来到唯一空余的桌子,要了一壶酒、一盘花生。
那张桌子本不该空余的,让它空余的原因是桌子旁的人,确切地说是三个人,他们的桌子上摆着一桌酒菜,一把双环刀、一炳长剑还有一对判官笔放在桌上,三把武器上还淌着血。他们神态自然、武器各异,一看便不是泛泛之辈。而用判官笔的人本就是少数,敢拿出来的自是有几分本领。
即便如此,他还是坐过去了,他并非没有看到他们,恰恰相反,他一进门就把所有人都看过了,还知道那三人是谁。可他还是要坐过去,因为他想坐到那里,一个空闲的地方,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半晌,一壶酒已过半,花生却颗粒未动。如此冷天,酒总是比花生要讨人喜欢的。旁边的三人一直在看他,确切地说是他背后的剑。他不喜欢被人看,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可是他忍住了,岁月的沧桑已教会他忍耐往往比武力更重要。
此时,客栈的门“吱呀”一声响了,走进来两人,一老一少,身上被雪覆盖几乎成了雪人。二人抖了抖身上的雪,他们的样貌才显现出来。老人面容沧桑,脸色却红润,头发胡子已尽成白色。少年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一脸稚气,脸蛋被冻的发红却显几分可爱。他们都背着药箱,这暴露了他们的职业,就像拿琴的是艺人、拿剑的是剑客。可是这也不尽然,纷繁复杂的世界中,外表又怎会就是一个人的内心。
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人注意,周围还是一片嘈杂声,毕竟他们太平凡太普通了。老人环顾四周,拉着少年坐在靠近火炉的地上。店小二没有招呼,他们似乎也并不想吃东西。
他走向火炉旁,也坐在地上烤着手。过了片刻他说道:“阁下果然有眼光,还是这地方暖和。”
老人并没有说话。
“可是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没有酒,阁下不妨到我那里喝几杯?”他接着道。
“美酒固然好,可性命价更高。”老人淡淡地说。
“人生在世须尽欢,生死本就不在我,何必看的那么重呢?”
老人还是不说话。
他站起身来说了句“贪生怕死之辈”便走开了。
“你对死的我说‘英雄豪杰’倒还不如对活的我说‘贪生怕死’。”老人淡淡地道。
他突然停下来,笑了笑便又走回了座位上。
此时冻的瑟瑟发抖的少年在炉火的温暖下终于恢复了生气,他活动活动手指,舒展了下筋骨,站起身来向刚才那人走去。
“回来。”老人用平淡的口吻说道,不是命令,更像一种建议。
“爷爷,我想去。”少年停了下来,也很平淡地说。
“你想做就做吧。”老人说。这些年来,这句话他不知说过多少遍。他从不会阻止少年想做的事。少年也知道爷爷不会阻止他,可每次他做事之前还是要请示一下。这,似乎已是他们爷孙之间的默契,更是一种爱的方式。
少年走到他的桌旁,来时气势汹汹,可看到他的面容时,他突然手足无措了。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黝黑的面庞下一道伤疤自额头滑到下巴,眼神里则充满了空洞与绝望。
“我就知道你这个小鬼头贪嘴。”他说着将半壶酒递给了少年。
少年手里端着酒,不知该怎样。他本想替爷爷讨回公道,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只好喝了一小口酒,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一口酒下肚,顿时感觉喉咙、胃全都火辣辣的。少年咳嗽起来说道:“酒怎么这么难喝?”
他笑了笑,这一笑眼神里又有了活力。他接着道:“以后你就会觉得这酒好喝了。”他顿了顿,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事,他道:“你叫什么名字?”也许名字就是一个人的标签与特征了。
“我叫李清月。”
“好名字,好名字。”
“你呢?”
“我没有名字。”
李清月正疑惑着一个人怎么能没有名字,突然眼前惊现一柄飞剑,他慌了,可是反应还很快,正想躲时,发现飞剑已在那人手里,他不知何时连人带椅子移了位置并接住了飞剑。李清月不由得更疑惑了,这世上怎有这种速度,他看不清,别人却已做出来。
毫无疑问,这飞剑是后面那三人发出的。这三人看见飞剑被接住也并不着急,反而慢悠悠站起来,将那人和李清月围起来。
“好快的手法,可是你若接不住,这娃娃怕是要遭殃了。”其中一人说道。
“我既闪开,便有十分把握接住。”那人沉着地道。
“朋友也不简单,大雪天无甚意思,不如赌一局?”拿长剑的人道。他一身白衣,身躯笔挺,一副俊秀模样。
“我只想喝酒。”
“你以为我真杀不了你?那把飞剑我只用了五成力。”拿长剑的人道。
“可我接飞剑只用了两成力。”
“哈哈,哈哈”拿双笔的人连笑了两声,这一笑带动他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块。他接着道:“你看我笔上的血,你可知道这是谁的血?”说着他抬起了他的双笔。
他没有说话。拿笔的汉子反而沉不住气了,道:“附近就是北冥山,北冥山上天门派掌门何青峰就死在这双笔下。”
此话说完,客栈里人无不发出惊叹,何青峰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天门派在江湖上早有威名,当年他只身前往匪帮,一人杀七虎,后又创立天门派。众多邪派强盗正是忌惮他才不敢来这里,是以这里十分太平。这时李清月才发现众人都退到客栈的角落里,毕竟他们不想趟这趟浑水,只有爷爷还在火炉旁。他十分害怕,但爷爷表情却很镇定。
汉子的话说完,众人中走出一位白衣男子,他拿着一把剑,将剑横于胸前道:“凭你们怕是还杀不了何青峰,笔上的血是血,可是是不是狗血、猪血也未可知。我说的对吧,玉峰三盗,长钢剑戚白凤、双笔齐越、双环刀莫屠。”
三人一脸诧异,他们并有发现还有一个剑客,并且还知道他们的名号,可是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他道:“兄弟说的有道理,我也不信。”
戚白凤问道:“敢问阁下是?”
“天门派七弟子林北枫。”白衣男子说道。
齐越和莫屠脸色铁青,他们两个本想用何青峰的名号吓一下他,却不想这里还有何青峰的弟子。戚白凤则很镇静,他缓缓地道:“今天朋友这么多,我们不妨赌一局如何?”
“我不想赌。”他说道。
“我倒有几分兴趣,你们想怎么赌?”林北枫说道。
“可是我们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戚白凤道。
“哦?”
“你们想要我的剑是不是?”他突然道。
“没错,而且这赌局你非来不可。”
“为何?”
“因为,我们赌的是这娃娃的命!”
此言一出,众人皆吓了一跳,李清月更是身上直冒冷汗,戚白凤就站在他身后,剑尖离他后心口不足一寸。
“好,我跟你们赌,输了我的剑你们拿走。”
“爽快。”戚白凤道。
“那若是赢了呢?”林北枫在一旁反问道。
“这孩子不死就是赢了,还要什么呢。”他说道。
人人心里都清楚,这赌局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因为杀一个人远比救一个人简单得多。
一阵沉默后,戚白凤问道:“你不出剑?”
他缓缓地道:“剑一出,人必亡。可我今天只想喝酒,不想杀人。”
“好,那咱们开始。”
“随意。”他抬手道。
“且慢”这时林北枫突然说到。
“阁下有何高见?”戚白凤问道。
“这孩子离你如此近,杀他岂非太容易了些?”
“那你想如何?”莫屠提着嗓门说道,显着十分不悦。
“依我说,由我将他带到边上去,那时我们再一齐动手。”林北枫说道。
“好,阁下请。”戚白凤退出一步,让出位置。他虽为盗,却不失该有的风度。
林北枫一个箭步冲过来,提着李清月便上了房梁。这一下干净利落,一看轻功就知其武功不弱。李清月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在房梁上了。他望了望下面,心里不知什么感觉。
“现在可以开始了吧?”戚白凤道。
“当然。”
此话一出,莫屠和齐越立即冲出,牵制住了林北枫。而戚白凤则飞上房梁,站在了李清月旁边。他长剑在手,但并没有出手。他在等,在等他出手。若是戚白凤毫不顾忌他,他便能在自己出手时袭击,这时劣势的就是自己了。戚白凤的江湖经验已很足,面对他更不敢掉以轻心。
片刻过后,林北枫一人对两人却已占了上风。戚白凤依旧不敢动手,他叹了口气,从房梁上下来。走到他面前道:“我输了。”
“果然今天只适合喝酒。”他笑道。
莫屠和齐越见戚白凤下来,便也退了出来。他们早已气喘吁吁,此刻才松了口气。
“你们输了,还是坐下来喝酒吧!”他接着道。
话刚说完,几支飞刀已向房梁上的李清月袭去。戚白凤大喊一声:“莫屠,你干什么!”可飞刀已出,声势极快,眼看就要穿过李清月。这时“叮叮”几声,这几支飞刀竟被花生米打飞。不用说,花生米是他扔的,可谁也没看见他如何拿起、如何扔出,手法之快令人难以捉摸。
又是一阵沉默,李清月在房梁上早已冷汗直冒。戚白凤向他鞠一躬道:“我已无面目在此,就此告辞。”转身对莫屠和齐越道:“走!”
莫屠此刻脸涨得通红,他小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有真本事。”说着莫屠冲向他,双环刀做着声响砍来。一刹那间,莫屠连人带刀俱已飞出门去,雪花从莫屠撞开的门处飞来,屋内又多了几分寒意。
戚白凤长叹一口气,走出门外,带着二人离开了。
屋内又是一阵平静,这一刻空气仿佛凝结,又仿佛重若千金压的人喘息不得。门依旧开着,风似乎小了,也似乎是这巨大的压力使人们忽略了风。天不知何时蒙蒙亮了,雪确实乎停了,因为视觉总比其他感官更真实、更灵敏些。
林北枫一跃跳上房梁,将李清月带了下来,他这一来一回动作虽已很轻却还是发出了声响。这一声响将所有人唤了回来。他们陆陆续续地走出客栈,无垠的雪面于是便多了杂乱无章的脚印。
李清月走到他面前躬身道:“谢谢你救了我。”
“你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何来谢字。”
“那我是否可以喝前辈一杯酒呢?”林北枫问道。
“我的酒已经喝完了,下次有缘再请你喝酒。”他笑道。
“看来前辈不是一个喜欢交朋友的人。”林北枫说道。
“朋友一两个就够,有些人自诩朋友遍天下,到头来却发现却是孤家寡人。”这回他的表情很平静。
“那前辈为何认他为朋友”林北枫指了指李清月。
“我不知道为什么认他为朋友,我只知道你的话有点太多了。”他表情依旧平静。
林北枫一愣,随后道:“如此,晚辈便告辞了。”说罢他回头走出门去。李清月朝他叫道:“谢谢你。”林北枫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不必言谢。
李清月回过头来,咬了下嘴唇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为什么不能呢?”
“你不嫌我话多?”
“你是朋友,自然不会。”
“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
他笑了笑,道:“我没有名字,你就叫我无名吧。”
李清月心里疑惑却还是答应道:“好,我记住了无名前辈。”随后他回到火炉旁,这里只剩下他爷爷一人。老人很平静地烤着火,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回来了,爷爷。”李清月小声道。因为这次他确实不该去,生死之中他捡回一条命,可是他不后悔,就像以后他不知要选择多少次比这更危险的局面,他都不曾后悔。
“天亮了,我们也该走了,不然该迟了。”老人说道。
“嗯,那我们走吧。”
“先吃点东西。”老人从包里拿出一块干粮递给李清月。
吃完东西后二人便走出了客栈,他依旧坐在那里,目视着二人远处,消失在雪面上。
太阳缓缓升起,一缕阳光穿过云层投到大地,照的雪面闪闪发光。这样的雪似乎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完全没有了昨日的凶狠。风,也变得温柔起来。可微风带着雪化的寒气吹来,不禁让穿着单薄的李清月一阵发抖。他用双臂抱紧自己,尽可能地暖和,可他穿的实在太少了,颤抖着走完剩下的路。
临近傍晚,他们走到了城里。虽说这不是李清月第一次进城,可他从小在山里长大,这样的场景着实少见。天渐渐黑了,已有几户人家点起了灯。一条大路周围全是叫卖的小贩,包子出炉的蒸汽扑面、烤红薯的香气入鼻,李清月早已饿了,可他还是低着头不向周围望一眼,因为他知道这些东西不属于他。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一扇大门前,李清月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大门,门足足有三个他那么高,全都涂满了朱红色的漆,显得十分气派。一张大匾上写着两个字“沈府”。老人在门前停下来了,显然这就是他们要到的地方。门前一人着急着左右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见到他们二人,他立刻走下来很恭敬地道:“请问可否是冥崖先生。”
“正是老夫。”老人缓缓地道。
“快快请进。”他显得很激动又很着急。
老人和李清月于是跨过这大门进入院中,这院中更让李清月惊异,他自小从山中长大,看过森繁叶茂、树绿花香,可这里俨然是一个小型的花园,比山中的更美更整齐。
走进前面一个院中,一位穿着华贵的人走了出来,他黑色的头发带着几分斑白,面容虽白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气质在外。他也很着急地迎上来,一个深鞠躬道:“沈仲卿拜见冥崖先生。”
老人赶忙将他扶起道:“你我也算有交情,救死扶伤是医者之职,不必多言。”
沈仲卿起身道:“先生请。”
他们跟随沈仲卿来到一间大厅,李清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屋子,跟他们山中的小屋简直天差地别。大厅中央摆着一桌子菜,还在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备好。沈仲卿道:“先生请入座。”
“我们还是直接去看病人吧。”
“磨刀不误砍柴工,不能怠慢了先生,饭菜都已备好,先生怎有不吃之理。”
“我并不甚饿。”老人还是不想吃。可这时李清月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已一天没吃饭的他确实饿了。李清月低下红着的脸。
“先生不饿,孩子也不能饿坏了。”沈仲卿笑道。
“那就却之不恭了。”
入座后,李清月更是目瞪口呆,从小到大他只吃过白菜萝卜,肉估计只吃过几次。而这桌子上有各种各样的菜,全是他叫不上名字的,色泽鲜艳、香气扑鼻,面对这样一桌菜,李清月的口水不知咽过多少回了。可是爷爷和沈仲卿只顾喝酒却不吃菜,他也不好意思大口地吃,现在的李清月很煎熬。
不知何时,旁边走来一个女孩,她一来,直接将李清月的注意力从饭菜中移开。他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穿的如此干净、发髻高耸、身上还散发出阵阵芳香。他以为女孩子都和他家周围的女孩子一样,挖野菜弄的一身泥、织布将头发扯乱。今天他见了太多没见过的东西了,他本应高兴,可现在他却很难受。他不时抬头望望那个女孩子,若是她也望了他一眼,他就立刻红着脸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这破烂的衣衫,不由得自惭形秽。面对她,面对这桌饭菜,他突然举足无措。这一刻他想离开,虽然他还想再看她一眼,还想再吃一口饭。
李清月听沈仲卿说这是他的女儿,名叫沈韵寒。他低头想着这名字很好,却没有听到沈仲卿问他问题。只觉得头上一痛,他才回过神来。爷爷问他:“你小子想什么呢?”
“没有……饭很好吃……嗯……就是这个。”
沈韵寒噗嗤一声冲他笑了一声,李清月脸上又是一红,三人都望着他让他感觉更不好意思。
沈仲卿一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使他解放了。
“我叫李清月,清风明月的清月。”
沈仲卿愣了愣,望向老人,脸上浮现一阵疑惑,他叹了口气道:“好名字。”
沉寂了一小会儿,沈韵寒突然道:“你这名字好像女孩的名字啊。”
李清月楞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沈仲卿笑道:“这孩子也蛮有意思的。”
吃完饭几人便来到另一间屋子,屋里同样有着一股香气,里面一张床上躺着一位妇人,面色惨白,一看便是抱恙已久。
“这便是拙荆,劳烦先生了。”沈仲卿又深鞠了一躬。
这时李清月早已把药箱放在桌子上,熟练地拿出各种东西来。老人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收起来吧。”
“为什么?”
“非常病走不得寻常路。”老人道。接着他给沈仲卿使了个眼色。沈仲卿恭敬地道:“是。”他呼喊佣人离开,对沈韵寒道:“寒儿,带清月出去玩吧。”
沈韵寒转身对李清月道:“走吧,带你去转转。”李清月却不愿离开,问道:“爷爷,我为什么要走?”
老人回过头来道:“别多问。”李清月真的没有多问,径自走了出去。反倒是沈韵寒追过去道:“等等我。”
走出院子后,李清月停了下来。沈韵寒追上道:“你走这么快干嘛?”“爷爷让我走,我就快点走了。接下来去哪?”
“去我房间吧。”
李清月一愣,小声道:“我虽没读过书,但我知道女子的房间不能随便去的。”
“你怎么跟那些人一样啰嗦,最烦这些条条框框了。”
李清月一看她有些生气,赶忙道:“我去就是了,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啊,我才没那么小气呢!”
走了一小段路,来到沈韵寒的房间,房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跟她身上的相同。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看到沈韵寒走进来,起身道:“小姐你回来了,夫人的病怎么样?”
“娘的病一定会好的。我相信老天不会亏待好人的。”
“是的,夫人做了那么多好事,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李清月在后面说道:“我从不相信老天,我却相信我爷爷,我从没见过他医不好的人。”
“这是谁?”她问道。
“他叫李清月,是个小大夫。”
“你好,我叫小玉,是小姐的丫鬟,从小跟小姐一起长大的。”听小玉这样说,李清月突然又胆小起来,小声道:“你好。”
小玉咯咯地笑起来道:“这院子里难得来了一位朋友,总算该有点意思了。”
“这是什么意思?”李清月有些疑惑。
“这里平时就我们两个孩子,大人们实在是太无聊了。”沈韵寒解释道。
李清月若有所思,问道:“你们觉得怎样才算朋友呢?”
“朋友就是可以说话的人吧。”小玉马上说道。
沈韵寒想了一会儿道:“朋友也许就是可以真心相待,相处很轻松的人。”
“以前我对朋友没什么概念,几天前我突然觉得朋友也许就是为了对方可以连命都不要的。”
两人楞了一下,小玉说道:“你这个人好奇怪啊。”
沈韵寒看李清月没甚吃饱,叫人做了一桌饭菜,三人就这样聊了半天光景。
一柄剑指点天下,一壶酒诉说浮生。这里没有剑,却有天下之志;这里没有酒,却有浮生之语。少年之心,面对知己,当倾诉所有。此刻,李清月对朋友又有了另一种理解。只是久筵必散,这一别似是永久。站在沈府的门口,沈仲卿以黄金相赠,李清月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在想既是朋友,为何只有一面之缘?若不是朋友,何以诉说天地、何以以命相赠。这个答案,只能用一生来回答。
走在回去的路上,雪已完全化了,可天气依旧寒冷。来时一片雪白,回时却是色彩斑斓。就像李清月的心由一片空明到阵阵波澜,经此波澜,他的心能否回归平静还是未知。但是他想平静下来,像以前那样,平平淡淡地活着,没有任何烦恼。可身处一个乱世,谁又能听由自己,独善其身。他越是想平静,生活就越是波澜不断。
沿原路返回,二人又经过了来时那家客栈。此时老人依旧是面无表情,而李清月则一脸怒气。时值乱世,强盗猖狂,而他们——老人与孩子,则是最好的下手对象。临走前,沈仲卿硬塞给他们的一些黄金被洗劫一空,连他身上唯一值钱的烤红薯都拿了去。李清月面对这一切却束手无策,那时他突然想到那个奇怪的人,想到林北枫,他不想承认自己弱小可他确实需要保护。有时他想不通,医者善心、济世救民却为何要经受这些。
不论如何想,他还是带着怨气进入了那家客栈。此时的客栈反倒没有几个人,完全没有了那日的情景,也许这家客栈就靠着雪天维持着。虽然只有几个人,李清月还是看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莫屠。李清月和爷爷坐下片刻后,才发现了他,可是他身边并没有齐越和戚白凤。李清月知道以他的性子,知道自己在这里,非收拾自己不可,当下也不敢妄动,只是默默低下头免得他看到自己。可是莫屠一直望着窗外,像是在等什么人,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别处。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果然有人来了,准确地说是一批人。带头的人身穿蓝衣,后面一批人全是黑衣提刀者,匆匆向客栈奔来。嘎吱一声,门开了,黑衣提刀者迅速进来站在四周。面对这突发情况,众人都吓了一跳,坐在座位上不敢动弹。
“无关人等速速离开。”蓝衣人声音洪亮地说。众人一听,赶紧向外跑。店小二也甚是慌张,向外走去,他还未出门就被就莫屠一把提了起来。莫屠道:“你哪去,还不去上酒上菜。”说罢将他掷到地上。店小二慌张地站在起来,颤声道:“本店没有多少东西了,恐怕……恐怕……”话还未了,他又被莫屠提了起来,这次直接被掐住了脖子,不一会儿就喘不上气来,只听见小声的“饶命”,到最后已基本没有声音。这个关头,一壶酒飞来,正好砸中莫屠的头,酒壶碎开,酒水混杂着血洒了一地。头部一阵剧痛,莫屠放开了掐住店小二的手,捂住了头。怒气正盛,莫屠回头一看,扔酒壶的不是李清月是谁。本来他对李清月就生存芥蒂,这一来,直让莫屠想杀了他。莫屠手伸向李清月,李清月吓了一跳,这时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本能地做了一件错误的事。
莫屠的手还未触及李清月,蓝衣男子说道:“够了没,连一个孩子扔的酒壶都躲不开,还有脸再动手?”
莫屠听到,赶紧缩回手来低头道:“属下无能,请堂主恕罪,只是这个孩子与在下有恩怨,属下想……”
“闭嘴,我时间有限,不想浪费时间,赶快汇报情况,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莫屠一阵哆嗦,道:“是,是,属下探查到两月后是天门派创派二十年,何青峰已派人相邀各派参其盛会,派去的人是八弟子薛北霖。”
蓝衣男子沉默一阵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莫屠还未回话,李清月反倒大声叫出来:“你们要害天门派吗?我要……”话还未完,李清月已被蓝衣男子抓了起来。
“你认识天门派的人吗?”
“我认识林北枫。”他不知道撒谎,即使此刻也是如此。
蓝衣男子面容严肃起来,右手伸出一支虎爪来,道:“下辈子别知道那么多。”他抬起右手,这时嗖地一声,一支筷子飞来,方向却是地下,蓝衣男子望了一眼,只见筷子已有一半深入地下。
边上一个男子从长凳上坐起,接着又站起来走向那支筷子处,拔起了它道:“夜虎,久闻大名,今日终于见到,幸会幸会。”
李清月一见,大喜,他,就是那个叫无名的前辈。而蓝衣男子则是一愣,疑惑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号。他接着道:“早就听闻堂主飞爪无双、迅如电光,今日一见果是不同凡响,其名不虚。只是有一件事却是让我失望。”
“哦,还请赐教。”
“那就是你也太笨了。”此话一出,周围人无不大惊失色,夜虎依然不动声色道:“为何?”
“敢问他是否天门派弟子?”
“不是。”
“他是否知道你们的计划?”
“不知。”
“他一个孩童,手无缚鸡之力,天门派远在北冥山峰,他可否登上?”
“不能。”
“你是否会相信一个孩子说这种子虚乌有的话。”
“不信。”
“既是如此,他并没有威胁,杀了他只会多增麻烦。现在你还想杀他吗?”
“话虽如此,可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丝威胁的机会,成大事者应明白这一点。”夜虎缓缓地道。
他沉默了一会,将背上的剑抽出,宽大的剑上闪着寒光。他道:“现在你还想杀他吗?”
夜虎笑了笑,对李清月说:“你今天不用死了,但也要你长个教训,该闭嘴的时候就要闭嘴,没有人可以护你一辈子。”说完一掌将李清月击飞,李清月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夜虎随即离开,一句话也没多说。他又冲夜虎道:“多谢你给面子,给你提个醒,背叛的人千万别相信,别跟戚白凤一样傻。”夜虎也没回话,但却一切都明白。
待夜虎走后,他走向老人,老人此刻已扶起李清月,替他检查伤势。
“你还是你,果然沉得住气。”他缓缓道。
“不是我沉得住气,是你没有自信在他出手的一刻阻止他。”老人道。
他沉吟片刻道:“其实你又何必如此,表面好似淡然了,其实内心还是有些期盼的吧。”老人不说话,他接着道:“李清月,这真是一个好名字。”老人还是什么都没说,走向李清月,带着他走出门去。
第二章 北冥山阴不归路
微风潇潇,山间树木环绕,松林茂密,跨过冬日显得更加葱郁。松林的遮蔽下,穿透的光芒也不得不停下,纵使天气晴好、阳光普照,山里依旧黯淡无光。
北冥山,身处北方,白日无光,故曰北冥。黑暗不是其可怕之处,山崖之陡、山峰之险,才真正让人不敢踏足。可在这北冥山巅,却是天门派的所在地,山峰入云,天门派仿佛一处仙境。风景虽好,可北冥山巅非常人所及,对于天门弟子,这上山下山,亦是一次修行。
北冥山非常人所及,可这里却一直有一个身影徘徊,瘦小却不乏活力,这个人就是李清月。北冥山山高入云,越是凶险的地方,越是稀有药材的生长之地,因此李清月十岁开始就踏足这里,逐渐越登越高,这里的地形他也越加熟悉。上次他挨了夜虎一掌,这一掌,夜虎是用上了内力,却又把握得当,一掌打断了李清月三根肋骨,让他受伤虽重也不至于要了性命。李清月被爷爷背回家后,躺了足足两个月才恢复过来,这是他受伤最重的一次。两个月时间,虽不能动倒也让他想了好多,明白了好多。
这一日,他再次上了北冥山,名为采药,可他的心根本不在采药上面。他一直想着一件事,就是夜虎说的要谋害天门派。之前他想了好久夜虎究竟要怎么做,可他根本没有江湖经验,对天门派又不了解,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什么。之前夜虎警告他不要插手此事,但他的心里实在不安,不知是为了林北枫的搭救之恩还是纯粹为了心中的正义。不管怎样,他决定去一趟天门派,告诉他们此事,他们也好有所防备。
天门派远在北冥山巅,方位不易寻找,登顶又极为困难,对李清月来说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夜虎也因为这个缘由,放过了李清月。可是这次他失算了,李清月小时就攀爬北冥山,至今少说也去了几百次,加上他身体强健,登上北冥山巅并非不可能。
话虽如此,李清月心里也清楚,对于他这种平常人,要登上北冥山巅乃是极为凶险之事,这是一步险招,却也是他唯一的机会。
李清月从清晨上山,晌午时分,他终于登上了北冥山顶峰。此时他的腿已受伤,多次的滑倒让他流着血,可他还不能停。北冥山顶峰,只有登上的人才知道上面有多空阔,云海缭绕、平野山原,也难怪天门派以这里为基。
又是一个时辰,李清月终于找到了天门派的所在地,巨大的石门上刻着“天门派”三个大字。大门紧闭,围墙四立,听不见一丝声音,宛若一座空宅。李清月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包扎好腿上的伤口,休息片刻,起身去敲门,可这石门甚厚,敲不出声音反倒弄得手疼。
傍晚时分,围墙内有了响声,李清月起身从门缝看去,一群人整齐排列,像是在练功,他看着看着不由得走了神,思索着他们的招式,以至于有人站在他身后,他都丝毫不知。
“你是谁,为何来我天门派偷学武功?”背后的人突然说道。
李清月吓了一跳赶忙转过身来,看着他面露凶狠,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不再说话,提起李清月,一掌推开石门,向院内走去。原来这石门纯粹要靠蛮力推开。听到石门打开,院内的人都停了下来。
人群中走出一人,到李清月身旁道:“二师兄,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正是天门派二弟子路正亭,说话的则是四弟子萧楠。
“没什么,鼠辈偷学武功。”路正亭道。
“那要不要上报师父。”
“不必了,废了他的武功。”说着把李清月扔到了萧楠旁边。
李清月还未站稳,萧楠一只手已搭在他的肩上,李清月瞬间感觉一股热气穿过胸膛,让他承受不了,他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好了?”路正亭有些诧异。
“他根本没有一点武功,这一点内力都抵抗不了。”萧楠道。
路正亭沉默了一会儿道:“多管闲事的人怕是要来了。”
他想的没错,内院中确实走出来一人,确切地说是飞来。他也是一身白衣,面容清秀却不失几分成熟稳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是可以洞穿世间。他停在李清月旁边道:“正亭,这是怎么一回事?”
“偷学武功,教训一下,没想到如此扛不住。”路正亭冷冷地说,未透出一丝情感。
“这只是个孩子啊,下手未免有些重了。”
“若是七师弟下的手,大师兄怕是不这样说了吧。”萧楠道。
来的这个人原来是天门派大弟子楚湘鸿。楚湘鸿听到萧楠如此说也未生气,平静地道:“四师弟言重了,这件事还是交给师父处置比较好。”
“这种小事我们处理就好,何必还……”萧楠话未说完就被路正亭拦住,他道:“大师兄既然觉得交给师父处理,那就交给师父好了。”
楚湘鸿笑了笑道:“二师弟果然气度不凡,四师弟可要多学一学。”说完他就带着李清月走了。
楚湘鸿走后,萧楠不解道:“二师兄你为什么让他带走那个小子。”
“他有心维护,我便不能强求,此事本与你我无关,可他既已知道,我若依旧独断专行,日后师父知道必定怪罪。这其间厉害关系你可知晓?”路正亭接着道:“这些东西你确实要多学一学。”
“二师兄教诲的是。”萧楠恭敬道。说罢二人也前往大殿中去,看看师父如何处置这件事。
步入正殿,一位留着不长胡子,有一丝皱纹的中年男子正在给李清月推拿,不久李清月悠悠转醒。这中年男子就是天门派掌门何青峰了。
李清月醒后,身体还是不舒服,望着一群人围在周围,心下惶恐,赶忙道:“我认识林北枫,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坏人。”
听到李清月这么说,他们都是一惊。楚湘鸿蹲下道:“孩子你别怕,你来这里何事?”
听到楚湘鸿的话后,李清月情绪稳定下来,起身道:“有人要害天门派,我是来告诉你们的。”
听到这话,众人更是诧异。路正亭道:“此人来历不明,不如叫七师弟一来,也好看看他所言是否属实。”
何青峰此刻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很少说话,他把说话的时间用在了思考上,所以他总是显得很严厉。但当他开口的那一刻,他的话语却充满了慈祥又不失威严。
他吩咐萧楠叫来林北枫。片刻后,林北枫进入大殿,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女子,那是五弟子杨珊,也是何青峰唯一的女弟子。李清月一见林北枫来了,心里顿时欢喜好多,这时他也见到了杨珊,她不是十分漂亮,却也很耐看,目光里透着温柔,看见她总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林北枫还没忘了李清月,一眼就认出了他。
“呀,小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李清月想说话却没有力气,林北枫也看出他有点不对,走上前道:“又是谁欺负了你,告诉我。”李清月摇摇头,小声道:“没有。”
“既然北枫他们相识,相必这孩子所言不假。”楚湘鸿道。
“也许他有所图也说不准,你说他们要怎么害天门派。”路正亭很严厉地说。
李清月吓了一跳,杨珊走过去摸着他的头说:“没事的,二师兄素来严厉。”
李清月抬起头缓缓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人叫夜虎,我来是因为林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恩人有难我不能不管。”
“我知道了,珊儿,这几日你照顾他一下,待他好后领他下山吧。”何青峰说道。
“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要防备。”李清月大喊道。
“我相信你,只是这不是你该参与的。”
“可是……”李清月话还没说完就被杨珊拉着走了,她小声道:“师父自有决断的。”
随后何青峰叫众人离开,只留下了林北枫。
“你知道这孩子的身份吗?”何青峰问道。
“不是很清楚,但他好像是一位大夫的孙子,也在学医。”
“如果你没有武功,你觉得你能登上北冥山巅吗?”何青峰继续问道。
“应该不能。”林北枫思索了一阵道。
“可是他却能,刚才我给他推拿发现他没有一点武功。”何青峰道。
“师父的意思是?”
“或是阴谋,或是惊世之才,无论怎样我都不敢放松,你下山一趟,去查一下他的身份。”
“是。”林北枫随后退了出去,径直往山下走去。
李清月在天门派待了五日,期间都是杨珊在照顾他,从小没有母爱的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情,有时候他甚至不想离开,可他不得不走了,天门派不能留他、爷爷想必也很担心。杨珊带他下了山顶后,李清月辞别了她,一个人下山了。
内伤虽好,外伤难愈,李清月越走腿越发疼痛,也愈来愈慢。临近傍晚,他躺在一个草丛里休息。以前在山里过夜时,他总是躺在树上,可这次他爬不上树了,只有躺在草丛里防止有一些野兽的出现。李清月抬头,目光穿过树梢,在树叶间隙处望着星空,时而有几颗星星闪烁,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一切都那么静谧,静的让人有一丝害怕。李清月闭上眼睛,静静地听风吹过耳边。疲惫的他渐渐入睡,可这时他感觉眼前有了亮光,他赶紧睁开眼睛,起身蹲下,前方的光越来越亮,待近了发现是火把,一队人往这边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待到要靠近时他们转了个弯,向另一方走去。
火光照在刀上,在李清月眼前一闪,汗从他脸上流下,凭着直觉他知道有事情将要发生,而这件事情一定跟天门派有关。于是他跟着火光,悄悄地走在队伍后面,他忘记了自己不会武功,自己还是个孩子,也没去想被发现了会怎样。
约莫半个时辰,到了一处林高草茂之地,这些人停了下来,为首的人打了个手势,随后火光突然熄灭,周围又暗了下来,原本些许的嘈杂声也骤然停止,一切回归平静,像正常的月夜,可谁能想到前面有一大批人拿着刀在伺机而动!
李清月原本还想再走近一些,可现在敌也在暗,他趴在草地上动也不敢动,现在他只有仔细听,他听力本是极好的,但现在他什么都听不到。
近一个时辰,李清月感觉他四肢都要僵硬了,可周围处处都是危险、处处都有一把不知何时插下的刀指向他,心里的压力要远胜于身体上的不适。此时他甚至有些怀疑是否真有事情发生,但是这个疑虑马上消失了,因为远处又有火光出现。李清月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急促,火光愈近,他越是慌张,他真的想大喊前方有埋伏,可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出来,长时间的伏地,他的腿早已酸麻,此刻站都站不起来。
待更近一步,李清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在火光中也看见了他们的模样。最前面是一个白衣男子,看这装束是天门派的人无疑。后面则是一个老年人留着长的白胡子,后面的队伍全部身着黑衣。
“还有多远啊,这北冥山也太高了些。”老人抱怨道。
“马上就到了,到时必定安排好各位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男子恭敬道。
“路上若不是遇上麻烦事倒也不至于夜里赶路,明天天门派创派二十年大会还望你师父不要怪罪我们天义帮。”
“前辈说的哪里话,天义帮行侠仗义为江湖人所敬仰,且与我天门派素来交好,前辈肯夜晚登这北冥山已是很给晚辈面子,您乃是我派贵客,好生侍奉还尚且不及,何来怪罪呢!”
“别多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老人道。
“是。”白衣男子接着带路。
他们继续往前走,在李清月身旁经过,李清月还是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白衣男子走到前方,突然停下来。
“少侠,怎么了?”老人问道。
“我们到了。”
“到了?”老人旁边一个青年男子道。“这是什么鬼地方,难道这里就是天门派不成。”他接着道。
“阿木,不得无礼!”老人斥声道。“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不是天门派,但是是你们的终点。”白衣男子道。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他抽出剑来指着天义帮的众人道:“现在还不明白吗?”
阿木见状,迅速抽出两把短剑,栖身到老人前面,从动作就知道他是个好手。阿木是天义帮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年纪轻轻武功已有造诣,因此作为老人的护卫前来,盛会期间若发生什么也不至于失了天义帮的气势。
这时天义帮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草丛里却冲出一群人,火光下双方站立着未说一句话。
“赵元,你到底要干什么?”老人上前道。
“天门派要你们死,你们又怎么能活,刘义前辈,我们可不想做一个小帮派。”赵元道。
李清月这才知道,白衣男子是天门派六弟子赵元,这他听杨珊说过,至于刘义他则完全不知。可是他心里有很多疑惑,天门派创派二十年盛会是二十天后,不是明天;根据杨珊的叙述,赵元的表现与他本人并不相符,难道不是他本人还是另有隐情?李清月思考中,又听见刘义的声音。
“我不知道何青峰还有这样的野心,往日我还真看错了他。”
“老眼昏花的你又能看出什么呢?”一人用轻蔑的语气说道。他也是一身白衣,走上前来接着道:“像你这种无能、混吃等死的人早该死了!”
听到他的声音,李清月心里一震,那个男人的声音他不会忘,,他赶紧伸出头去,望向那个男人,李清月睁大眼睛,那个男人正是夜虎!此时他没有流汗,没有加速心跳,内心的害怕让他忘记了一切。
夜虎的话刚刚说完,阿木立刻冲上前,手中的两把短剑旋转着袭来。
夜虎微微一笑,心想: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可瞬间他的笑容就停止了。阿木虽然急躁,可他表情没有显示出丝毫慌张,这种冷静的表情出现在这个少年的脸上让夜虎十分惊讶。
短剑袭来,夜虎抽出剑,一剑直接震飞阿木右手的短剑,阿木迅速退了回去,他的虎口被震得生疼。随着二人的交手,双方也展开争斗。阿木退回去后又再次冲上前,他短剑横起,朝夜虎胸口袭来,夜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顺势抬起剑来。就是这一瞬,短剑由阿木的左手到右手,插向夜虎腹部,他的左手则握住了夜虎的剑,不让其有回剑机会。短剑剑尖马上就要触及夜虎,夜虎手指一弹,弹飞了这一把短剑。阿木不得不向后退,左手已淌着血。
现在夜虎再也不敢小瞧阿木了,这招曾是夜虎自创的一招,名为“虚冥虎断”,是短小武器的招数,左手假意进攻,封住对手,实则右手出击。而阿木在先失一剑的情况下,瞬间换手,自伤来封住对手,这反应与冷静的出手着实让夜虎震惊,若不是他实战经验丰富,又对这一招太过熟悉,说不定真的会栽在这一招下。
夜虎走向阿木,对他说道:“我很欣赏你,再过十年你会超越我,所以今天我不能留你。”说罢,他冲向阿木,这次他认真起来,只有一招阿木便已身中数剑,他接着一掌将阿木打飞,然后静静观看这边的战斗。
夜虎立在一旁,不出所料天义帮逐渐败退,再看刘义,他和赵元打的甚是激烈,刘义杀红了眼,赵元一时竟无法接住他的刀。夜虎微微一笑,心里想:七娘果然好本事。在他走神的那一刻,刘义将刀插入赵元身体里,而他自己也因筋疲力竭倒了下去,刘义又勉强着支撑起来,环顾四周天义帮竟只剩他一人,他拿起刀后背突然一阵疼痛,接着就晕了过去。
阿木被一掌击飞后,倒在一个草丛里,他身受重伤,伤及筋骨、伤及内脏,可他并没有晕过去,体会着这疼痛也并未叫一声。巧合的是他正好倒在李清月身旁。
阿木望着他道:“你是那边的人吗?”
“不是。”
“那你赶快走吧,他们会杀了你的。”
“我走了,你岂不是要死?”
阿木突然笑了笑道:“你在难道能救我?”
“能,我是个大夫。”
阿木眼睛里突然有了光亮,但也只是一瞬,他缓缓道:“我手上沾满了血,不值得你救。”
“你不怕死吗?”
“生死有命,死不过是一个词而已。”
“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认为值得。”李清月也不待他再说什么,撕开衣襟,包扎阿木的伤口,进行止血。李清月越包扎越是惊讶,夜虎只一招,却在阿木的身上留下七处剑伤,处处深入寸许,虽不致命却可让人无法行动、血尽而亡,不得不说是毒辣的招式。
包扎着伤口,李清月再抬头一看,天义帮的人全都倒下了,在火光映照下,尸体陈列,他不由得想吐。突然他包扎地重了,阿木叫了一声。夜虎立刻转向这里,他一双眼睛盯着这里让李清月很是慌张。
“你看,我说生死有命,强求不得的。”
“别说话。”李清月小声却是命令的语气说道。“你不会死的。”他接着说。然后他径直从草丛里走了出来,跟夜虎四目相对。
片刻之间两人都没有动,李清月先道:“你忘了我了吗?”
“当然记得。我想杀的人却逃掉的,你是第一个。然而今天你却跑不了了。”夜虎说完大笑起来。
“那可说不准。”李清月镇静地道。
夜虎的笑容突然凝住,冷冷地道:“胆小鬼,你今天死定了,不管有谁会来。”
“谁是胆小鬼还说不准吧,你敢跟过来吗?”说罢李清月快速地跑向树林深处。
夜虎回头冲他们说道:“你们先上山,我杀了那个小鬼就来。”直到这时他依旧在装作天门派的人,因为刘义只是倒下,可能尚存意识。他向来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可他不管前方是否有诈,还是追了过去,因为李清月的挑衅已深深引起了他的兴趣,就像猫将到手的老鼠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已经丢过一次猎物,再次遇见便不会轻易放手。杀人,在一定意义上已是一种乐趣,这对一个杀手来说是最可怕的。
李清月在树林中穿梭,夜虎施展轻功,在树枝之间追赶,他本可以快速追上,却始终跟李清月保持一定距离,看着他逃命,直到倒下。李清月本以为凭借对地势的熟悉可以甩掉他,可夜虎的内力颇深,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听见,更何况他那奔跑的声音。
李清月身体虽健硕,可体力毕竟有限,他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夜虎在他身后十几米处停了下来。
“你还有什么话说,你的时间不多了。”夜虎冷冷地道。
李清月喘着粗气道:“我死不了。”之后又继续跑,比原来更快,这次他似乎有目的地,并非漫无目的地跑。
一段时间后,他停下来了,面前是一道悬崖,在雾气笼罩下,不知其有多深。夜虎此时也赶到,看见此景,开始大笑了起来,笑了许久。
“你敢跳吗,像你这种胆小鬼怎么可能会跳!”
“我宁愿死在山野,也不愿死在你的剑下!”李清月义正言辞地说道。然后背对着跃下山崖。
夜虎瞪大双眼,剑也随即出手,十米开外冲向李清月,一招七剑。李清月虽下落之势,依旧被刺了四剑,他颤声道:“你果然厉害!”
夜虎拿着剑停留了许久,然后把剑扔下山崖。
“我以短小兵器为长,剑法我只会这一招,可还没有人能躲得过我这七剑,你是第一个;我想杀却没能亲自杀了的人,你也是第一个。我记住你了,李清月。”夜虎平静地说道,却透露出一丝哀伤。
惊魂的一夜过去,一切又变得那么平静,这里还是北冥山,树木还是那么茂密,生物还是那么活跃,一场雨冲刷了所有的痕迹,一切似乎没变,可变化的却是人,生死、意志,这一夜正在决定未来江湖的走势。
几日过去了,这里确实什么都不剩,只有赵元还在那里躺着,雨水冲刷、阳光照射,他的尸体已开始腐烂,空气中散发着腐臭味,他的周围甚至还有鸟在衔肉,那一把刀还插在胸口。若是一直无人来,他的尸体怕是会快速腐烂消失,可是还是来人了,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元的师弟林北枫。
林北枫调查完李清月的身世上山,经过此地,闻到浓烈的腐臭味,停下查看,这身形、这衣服,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六师兄赵元,他跑向赵元的尸身,几近模糊的脸仍是平静的表情。这一瞬间,林北枫的眼泪夺眶而出,趴在赵元身上哭了好久。
林北枫带着赵元的尸身回到天门派,他终究回到了自己的家。天门派的大殿上,何青峰和其他六名弟子围在赵元身边,空气仿佛凝滞,没有人说一句话,杨珊跪在地上,泪水自她的脸颊上流下,平时她对师兄们尊敬,只有六师弟和七师弟最调皮,也和她玩的最好。她抬头看了看大师兄,他紧闭双眼,脸上满是悲戚。
何青峰站在那里,他心里明白天门派分为两派,大弟子楚湘鸿、五弟子杨珊、七弟子林北枫为一派;二弟子路正亭、三弟子秦胜、四弟子萧楠为一派。只有赵元为人和善,哪边也不站,这些弟子中,只有赵元和林北枫最活泼,最讨他喜欢,可就是这样一个友善开朗的弟子竟如此惨死,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在一片悲戚中,何青峰埋葬了赵元,就在北冥山的顶峰,那里的风景最好,也最静寂。天门派挂上白幅,停斋三日。十几天后的天门派创派二十年庆典,自然也是取消了。众人还是聚在大殿,却也是静的只剩呼吸声。
“现在你们在想什么?”何青峰突然问道。其他人愣了愣,似乎在睡梦中惊醒。
“报仇,我不会原谅那个人的!”林北枫握住拳头道。
“现在首要的是调查凶手是谁。”秦胜道,他无论出什么事都很镇静。
“北枫带回的插在六师弟身上的刀就是突破口,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天义帮的武器。”路正亭道。他们平日里虽分为两派,争强好胜,但遇到这种事却分为团结。
“这把刀应该是刘义的,刘老前辈,天义帮开创者之一,前任帮主龙天的结拜兄弟。”楚湘鸿接着道:“几年前我刚能下山,曾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大师兄怎么能断定这把刀是他的?”杨珊小声道。
“龙天、刘义,天义帮就是他们名字结合起来的,又意味着以天为基、广布恩义。”楚湘鸿解释道。
“难道那把刀刀背上的‘义’字……”路正亭疑惑道。
“没错,当年龙天以一柄钢枪,七十二路天星枪法名震江湖,人人都知道他的枪背上有一个‘天’字,而刘义如今在天义帮地位极高,能刻‘义’字的只有他一人。”
“分析的很对。”何青峰道。一阵沉默后,他又道:“这其中又有什么缘由呢?”又是一阵沉默,没有人说得出缘由来。
“湘鸿,你觉得刘义这个人如何?”何青峰又问道。
“够朋友、够义气、作为长辈也没有架子。”
“那武功呢?”
“年轻时他武功本就不高,年老后身体大不如前,武功并不好。”
“他能杀了元儿吗?”
“不能,六师弟武功不弱,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师父的意思是,杀六师弟并不一定是刘义。”路正亭突然道。
“对,武器是他的,人却不是他,我实在想不出天义帮与我天门派为敌的理由。”何青峰镇静的道。
“如果是这样,那刘义岂不是……”林北枫有些慌张地道。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明天湘鸿和正亭启程去天义帮一趟,查看一下。”
“是。”楚湘鸿道。
“大家都早些休息吧,元儿的仇我们一定会报。”何青峰这句话更像是命令。六个弟子道别回到各自的房里。夜半,灯光还未熄,谁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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