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霄梦觉,江山万里》免费试读_勿度
第一章
天元六三二年,秦国泽州都城,皇宫。
正凌殿嘈杂一片,宫女与内侍穿梭不断,打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当今秦国国君少襄背着手站于内庭,底下跪着一群太医。而少襄面露怒色,大声呵斥:“一群庸医,你们要是治不好朕的爱妃,朕诛你们九族。”底下的太医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上,不知该如何应答。“还有那些侍候端妃的宫女们,朕要你们何用,普通的风寒感冒,到现在浑身发热、水米不进,侍候不周难辞其咎。端妃要是有个好歹,你们通通陪葬。”少襄迁怒于众,但一国之君,无人敢言。
正房的床上躺着的就是端妃,她是秦国丞相李聿林之女,也是少襄最疼爱的妃子。此时的端妃昏迷不醒,浑身发烫,冷汗淋身。早在一月之前,端妃初始症状只是若偶感风寒,稍有咳嗽,经太医查验之后,也只是服了些祛风寒之药。不成想风寒之症还没退,症状又慢慢向发烧转变,不出三五日,便两种症状同时在身,苦不堪言。群太医束手无策,医书、药书翻遍也没能让病情有半点好转迹象,反而愈加严重。端妃半个月前还能进些清淡之食,随着病情加重,已不能正常进食。至今日,便昏迷不醒,已有病危之状。
一旁的光禄卿杜正尧施礼上奏:“启禀陛下,现今端妃娘娘已病入膏肓,不容再拖。臣恳请颁布圣旨,召全国能医之圣手进宫,为娘娘治病,以解陛下之忧。”
秦君听罢,面色稍缓,低头沉思。俄而,秦君面向众人说道:“就依光禄卿的法子,马上命尚书令拟旨,传令各州。各州刺史令下各郡,直至县止,召全国神医进宫。以令到为始,两日之内若各郡县无主动接旨之人,则从县始,察举能医之人,汇至各州。在此期间,官道行驶必让予进宫之神医。能医好爱妃者,赏金千两,地千顷。”随后看向众太医,说道:“此次若能召到神医,命尔等左右参谋,定要爱妃痊愈。否则,别怪朕狠心。”
众太医早已汗如雨下,唯有点头谢恩。
秦君降旨正值卯时刚过,未及辰时,传令之人已将圣旨带出泽城,传往各郡。
不出一日,中尉(都城行政长官)陈凌便上奏,已有人在中尉府毛遂自荐,称能治好端妃之病。
秦君听此消息时,早有内侍带至禁宫九阳门外候旨,急忙宣召觐见。不多时,内侍官带人入端妃殿中。
“草民拜见陛下”来人低头进来,跪于殿中。秦君转身,急忙下阶扶起。“快快请起,神医敢接皇榜,想必必有妙手,还请快快为爱妃诊治,朕定有重赏”。
来人抬头起身,只见此人约摸而立,头戴束冠,一袭灰白衫,剑眉朗目,身形矫健,身挎一紫檀药箱,虽着装朴素,却器宇不凡,令人侧目。秦君虽与此人年纪相仿,纵有天威加持,气度却也稍显不及。
“神医”话不多言,只问端妃现在何处,随即被引入内室。
一番问诊之后,神医收拾家什而出,还没行跪拜之礼,秦君早已上前询问。
“免礼免礼,敢问神医,爱妃究竟所患何症,可有医治之法。”
“启禀陛下,贵妃多症齐发,若按单症依次而治,则其余诸症愈烈;若猛药齐下,以贵妃之体质,势必会损其根元,如此才令众太医束手无策。”
“原来如此,那爱妃病因为何?神医可有妙方?”
“神医”微微欠身,抬头看了看秦君,似有难言之隐,旋即又拱手答到“草民恳请陛下清退左右”。
秦君看“神医”面露难色,立马侧脸看了看一旁的光禄卿杜正尧,抬颌示意。光禄卿领会,命殿中众人拜退。
光禄卿刚想一同出殿,被秦君留下。
“神医现在可说”。
“恕草民直言,草民观贵妃之疫,不似难治之病,却……”“神医”有所忌讳,故不敢说全。
“却什么,神医有话不妨直说,朕不怪罪”
“却有中蛊之状”“神医”说完便低头不语。但殿中其余两人却闻之色变,巫蛊之事向来为内宫所忌,如今听闻与此有关,秦君和光禄卿面色凝重。
殿内空气顿时凝固起来,有一阵都不知三人心里所想,或是所想该如何说与他人。
秦君思衬良久,威严尽显,打破沉默:“神医细细道来,是何种蛊毒?”在他眼里,下蛊之人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与己为敌。
“神医”拱手:“启禀陛下,依据草民之诊断加以所知,贵妃所中的乃‘虿蛊’。此种蛊毒,以南疆为主。《巫医传》中记载:南疆有水,名巟。此水流于南疆岩洞之中,穿于森莽之下,随地之形势,时之春秋而变,无形而又独立于暗川隐流之中,随波而行,似有生命。其中聚居群虫,大小如甲盖,形如虫卵,有口无肛。南疆之戎族有曰‘趾’者,依法寻虫之根源,收而养之。每日杂以五毒之干末而喂养,养之愈久,蛊毒愈强。若要用时,取虫于午时始晒,至申时而止,之后碾碎以用。此蛊并不致人于死,而是会令患者苦不堪言。此时贵妃应为中期之症,不出几日便会醒来,于平常无恙,而后会于每日午时至申时毒发,似有无数孑孓于体内啃噬爬动。中蛊之人会知其每日午时开始有此灾祸,然无可避免。”“神医”说完,看着秦君,见其若有所思,故待听其后话。
秦君听的入神,越听越怒:“胆敢有人如此对待朕之爱妃,岂有此理。待朕查明真相,定要严惩元凶。如此恶毒的蛊,不知神医可有医治之法。”
“依草民愚见,贵妃所中此蛊毒,其毒性尤弱,否则,人若中此蛊,七日之内便已毒发全身,此不幸中万幸。此虫生于地下,喜凉恶温,可将贵妃置于冰窖之内,身披貂绒以御寒,而令其头脚外露,在颈后和脚踝各开一芝麻小口,已五毒之粉末为饵,将蛊虫诱出。第二日午时在将贵妃至于阳下,未时即可回。再置于冰窖,如此反复三五日,可将体内之虫尽数诱出。”
秦君一听,大喜,即宣内侍和太医进殿,依法而行。果不出三日,端妃好转不少,再无病情加深之迹象。
半月之后,端妃体内蛊毒尽除,加以调养,已无甚大碍。在这期间,宫中人知此“神医”名秦墨丞,凉国人,行医云游天下。
至于端妃因何而中蛊,秦君早已令宗正府严查内宫,命中尉陈凌总督此事。
一日,秦墨丞觐见秦君,请辞。秦君国事繁忙,却也没忘赏赐。即在书房接见,秦墨丞一进门,秦君即命赐坐。
“秦大夫果不负神医之名,朕有意留你于宫中,命你为太医丞,不知意下如何。”秦君有意留下秦墨丞,经过此事,反衬出宫中太医的平庸。
“回陛下,草民自幼随家父漂泊惯了,为官并非草民平生所愿。况且宫中太医都乃奇才,此次亦是草民凑巧,贵妃所症为我所治,更赖陛下鸿福,才能令贵妃痊愈。“秦墨丞推辞不已。
“朕也应该猜到,像秦大夫这样的人,更愿意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否则以你的医学造诣,在任何一国宫中任太医令也绰绰有余。既如此,朕便依诺赏你田千顷,金万两。”秦君有些可惜,但也不愿强人所难。
“草民之天职便为治病救人,何德何能受此厚爱,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如若陛下不吝赏赐,请于都城西南30里处,赐草民草庐一座,。草民新至上国,未及遍游,即进宫。草民愿于草庐内研习医学,以此为根据,游历秦之江山,若陛下再有召见,亦能朝令夕至。“
秦君听罢,难掩喜悦之情:“好,好,好!秦大夫,果有不同于常人之风骨,难得你有此心,就依你所言。朕即命人为你打理一切,敬请宽心”
秦墨丞谢恩而退,秦君着人依墨丞之言打点一切不提。
不出一月,秦墨丞的草庐已经在秦都30里处一名为九川岭的地方建好,名曰:术仙斋。因为是秦君亲命打造,虽然名叫草庐,整个院落也不是平常人家能比的。此处平坦如磨石,但竹子郁郁葱葱,望不见太远。离术仙斋不到半里路,有一条宽五丈左右的河,河浅且水清,此河上游共有九条小溪汇聚,故当地人叫此地为九川岭,离此最近的村庄也不过一里路。
秦墨丞在术仙斋建好之后,便在此住下,一切都已打点好,倒也乐得逍遥。
时光飞逝,不觉已是一月之后。长公主由封地长丰邑进宫面君,商量长公主女儿的婚事。长丰邑距秦都约百里,秦君和长公主约定期限后,便着令泽州刺史丁无忧加强州内治安,沿途加派巡逻军士,以保护长公主一行。
在离秦都五十里里左右有一驿站,一行人酉时一到,便抓紧休整,早早入睡。不曾想睡至丑时,有贼人来。这一队人马约莫三十人,一律黑衣蒙面,骑马而来。贼人来时,动静也不小,却没见护卫之人起身,八九个放哨的军士早被有备而来的刺客放倒。原来这伙人在饮食中放了药,一旦睡着,没个一整天根本睡不醒。
这伙贼人顺利进入长公主及其女儿的房间后,将两人就着被子裹着,扛至准备好的马车上,金银细软皆没碰,骑着马、驾上车就往东边赶。
及至第二日众人醒来,已是申酉相交之时。地上趴着几具死尸,左右寻不见长公主及郡主,急得带头的县尉直跺脚,急忙派人快马赶往都城求救。
不细说县尉的人如何通知丁无忧长公主及君主被劫走,丁刺史一面上报朝廷,一面下令向驿站附近扩散搜索,单说那伙贼人一路向东,不想着被人撞见识破之事。
那一伙人自劫了长公主及郡主之后,向东走到天微微亮,便将装束换下,统统换上平民百姓的衣服,分作三队,每队七八人,十一二人不等,装作结伴赶路的货郎或商人。其中的马车由中间一队驾着,那马车表面看平平无奇,内里有门道。马车里面分为两层,座位上坐着经商老爷装扮的贼人,下面还有一层,平放着长公主母女,只留下底部通风透气的口,单从外头看不出猫腻。
一伙人只做简单休整,便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及至中午已离驿站两百多里路。中途怕长公主母女有闪失,还停下探其鼻息,见一切良好,喂了些加了药的水之后,没多做停留。
行至正午左右,恰巧路边有一卖水的小摊,一行人借此休整,三队人马不约而至,装作不识。
一刻钟不到,从南面路上来了一行五人。最前面三人中,两边人都乃学士模样,衣冠楚楚,气宇不凡,年纪相仿,一人着青衫,一人着灰衫,两人中间为一白衫少年。还有两人紧随其后,着束身黑缎武士服,手里各执一着鞘鱼头刀。
五人似长途跋涉,面有憔容,但不难看出五人皆有气功修为,只其中少年略弱,其余四人较强,身疲而呼吸匀称不乱。五人一路向水摊走来,见此处人不在少,虽易了外观,但与普通人还是难以尽同,由此五人更加谨慎。
五人离众人四十步路左右,择一干净处,给少年铺上小块方布,其余以地为床席地而坐,其中一名执刀客向摊贩讨了水给了钱而返。
烈日炎炎,清风不断,这一处因为被摊贩选作贩水地,倒也有其缘由。这里地势开阔,只有几株老树,正好遮荫,庇护旅人免遭太阳曝晒。
少年几人谈了几句,目光随即被那辆马车吸引,但也只是眼角余光打量。如此烈日,马车中的商户只出来喝了一口水,便直返车内,况且那人下马车之时,全然不似寻常商家,慢悠悠、细细哉,他从马车左前,直接跳下,身手矫健。若说车上还有其他人,他只是其中之一,下车解渴还好说。可他返回时并未带上解渴之物,由此甚是可疑。
正思衬之时,两骑官骑而至,两位快快下马,奔向摊贩讨水。
“两位官爷,怎如此匆忙,慢慢喝,别呛着”摊贩向官爷谄媚,边说边拿蒲扇上下晃动。
“唉!别提了,昨天秦王陛下的姐姐长丰长公主和郡主在驿馆被人掳走了,刺史大人接着消息,急忙派人四处搜寻,又命我等快马向前赶去,通知其他关哨兄弟,密切关注这一路来往行人,誓要找出长丰长公主和郡主的下落”其中一年纪稍大的官爷边喘口气边解释。
两人一喝完,刚要掏钱便被摊贩拦住手,称“免了、免了”,两官爷也不客气,说了声“担待”便急忙走去骑马。
就在两人快要跨上马时,年长的官爷余光瞟到马车,心生怀疑,步子慢下来,稍作停顿之后,向马车走去。
“兄长,怎地不上马?”另一官爷问道。
那官爷手向他一摆,继续向马车走去,年轻的官爷赶紧跟上脚步。
只见为首的官爷走到马车前,前后打量了一翻,贼人警惕起来,手也慢慢挪向藏匿武器之处。
“马车里面是谁?打开我瞧瞧”为首的官爷问赶马车的。
“嘿嘿,官爷,里面是我家老爷,感了风热,怕有传染,所以即便天气炎热,便也匿于车内”赶马车的满脸堆笑,手连忙往袖中掏钱财孝敬。
“嗯,行,慢慢赶路,可别慢待了你家老爷”两人见钱眼开,也顾不上要检查。当地经常会有些见不得人的买卖,不被发现官府也不会主动追查,若遇见官爷盘查,塞些银两遇上贪图的也能过关。
官爷拿了钱,准备返身走,突然一声女性咳嗽声响起,惹得官爷停下脚步,细细听,寻找声音来源。原来那长公主虽然昏迷中,但天气炎热,又滴水未进,难免口喉干燥,呼吸时喉咙一痒,咳了出来。
那些贼人刚一放松,见此情形,心里一紧。其中一首领模样的人急中生智,连忙吆喝起身,准备上路。但咳嗽声还在,那为首的官爷摆手让他们别动,自己俯下身去听声音,越来越接近马车底部。
众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喘一个,,炎热的空气渐进凝固一般,虽然在荒郊野外,但那咳嗽声在这一刻十分清晰。
“刷”一下,为首的官爷拔刀而出,另一人见状也拔出佩刀,在马车面前比划着,两人让赶车那一伙人把马车打开,瞧个究竟。
赶马车那贼人一看快要露馅,冲两人后面的同伙使了个眼色,那同伙从货担下抽出一片刀,照年轻官爷身后一劈,直接毙命。正待砍杀另一官爷时,已反应过来,当即侧身躲过。其余贼人本着斩草除根的想法,直接奔向摊贩和白衣少年一行。可怜那摊贩,本道今天难得来了那么多人,可以好好赚点,不曾想,搭上性命。
那边为首的官爷临阵的经验稍微多点,但也架不住对方人多,且都是好手,几招之下已经毙命。
白衣少年一行见这边起了冲突,还出了人命,早做好了架势。拿刀那两人把刀拔出,护在其余三人面前,那三人见对方人多,倒也没有害怕,直起身做好准备。随着人渐渐聚来,他们被围在中间,贼人中的首领发话,让其中一半人护送马车先行撤离,其余人等留下解决这五人,自己也随着撤走。剩下的人仗着人多,不由分说上前杀去。
两边立刻交手起来。两名黑衣护卫虽己方人少,但毫不胆怯,极力将来犯之刀剑挡于其余三人之外。偶尔有近身的,也被少年和其余两人虚晃两招,黑衣护卫就上前解围。突然白衣少年趁对方不注意,借助护卫的掩护,跃上身后的土坡,向马车撤离的方向追去。
敌人看跑了一人,急忙分出三人去追。着青衫的学士一看不妙,喊一声“你们小心,少爷我去保护”之后,也追了过去。霎时间只剩下两护卫和灰衫学士和敌人对峙,虽然对方人众,却不能近身,本想速战速决,不能如愿。反而众贼人心中慢慢有了顾虑,如此下去,只会愈拖愈久。当即心有灵犀一般,招式更加凌厉、狠辣,出手更加勇猛,两护卫虽有金刚之躯,也架不住十多人轮番上手,打了将近一刻钟,体力有些下降。原本看似固若金汤的防卫,慢慢有些松散,三人索性和两护卫共同抵挡,怎奈手无寸铁,只能避开,难以还手。
那当头,白衣少年一路追赶,因为走的山路,马车反而不好走,加之时间逃走时间不久,竟被少年追上。那少年赶在众人前面,拦住去路,嘻嘻笑着:“看来你们就是劫走长公主的贼人”。
为首那人也不多话,冲底下人使了个眼色,除几人护住马车外,其余人全上去砍杀少年。那少年年纪虽不大,身手却不凡。没有兵器在手,亦能在众贼人之间闪转腾挪,真真是矫若游龙。
正此时,青衫学士赶到,加入战局,助力少年。贼人首领看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方没有能力杀退自己,却在左闪右躲,拖延时间,当即暗施冷箭,从怀中掏出毒镖三枚,手腕一抖,向两人射去。二人虽在缠斗,也察觉毒镖向自己飞来,急忙躲开。意想不到的是那贼首掏了三枚,竟藏了一枚,待两枚先射出,顺势将藏匿的那枚紧随而出。主仆两人躲过两枚之后,没料到还有此着,眼见就要射到青衫学士,白衣少年眼尖,反应更快,一个转身挡在了青衫学士之前,毒镖正中左臂。两人低头一看,流出的血霎时变黑,知其有毒,赶紧虚晃一招,跃向高地逃生。
众贼正待追时,听远处传来一声“他们在那,快上”,紧急关头来不及多想,马车上的人要紧,贼首带领众人急忙撤退。
主仆两人听到喊声,想着应是救兵,正见贼人撤退,也无法追赶,就地对白衣少年包扎。包扎时白衣少年已经有些恍惚,嘴唇发紫,可见毒在扩散。青衫学士边止血,边封其手臂伤口上行学位,延缓毒性蔓延。不多时,却见喊声处出来一背着药箱的大夫,原来时秦墨丞在此采药,刚才见情况危急,故施此计,吓退敌人。
白衣少年见一中年大夫模样的人俯下身,咧嘴笑了笑,随即晕了过去。
究竟少年伤势如何,长公主被劫往何处,下章揭晓。
第二章
前章说到白衣少年被毒镖伤着,秦墨丞撞见,施计救下。眼见少年昏死过去,秦墨丞二话不说,蹲下身来撕开衣物检查伤口,略做沉吟之后,从随身小药箱里翻出一小瓶,倒出两粒药丸喂下。
青衫学士急迫之情显于脸上,又夹杂着自责与难过。见秦墨丞喂药,也只能干看着。
药喂下后,秦墨丞对青衫学士说:我给他吃了延缓毒性发作之药,此处不宜做进一步诊治,你背上他跟我来。
青衫学士并无异议,把少年背上跟着秦墨丞。
三人穿过一片林子,来到一条小路,路边有两匹未栓上的马。秦墨丞自己骑了一匹,青衫学士和少年骑上一匹,马鞭一挥,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小路这头。
一路颠簸,秦墨丞带上两人来到术仙斋,把少年放下之后,秦墨丞拿出檀木箱,吩咐青衫学士去烧热水,自己开始为少年解毒。
良久,秦墨丞合上檀木箱,转身出了门。看来已经解毒完毕,静待少年醒来。
青衫学士已经在院子里等着,见秦墨丞出来赶紧迎上去问问情况。
“先生,少爷情况如何?”青衫学士毕恭毕敬问道。
“毒已经解了,以他的体质会恢复的很快,大可不必担心”
“没事就行”青衫学士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秦墨丞还在想着什么,青衫学士开口问到:“先生,然柏他们能找到这吧?”
“放心,我去救你们时,引了一路兵士过去,这会他们应该趁乱跑了。我在附近留下记号,他们会找到这来的,别担心”秦墨丞回过神,看着青衫学士,眼神里多了些安慰与关切。
“现在想来,我们的法子还是有些冒险,若少爷有个好歹,我们万死难辞其咎”青衫学士想起刚才少年受伤那幕,仍然心有余悸。
“然松啊,弃羑受伤是意外之事,我们无法预料。如今他良人天佑,已无大碍便好。像今日之事,以后仍然会发生,我们唯有做好完全之备即可。”似乎秦墨丞与青衫学士,也就是然松,还有那白衣少年(弃羑)认识,并且渊源颇深。
“先生所言即使,既如此,当下该如何?”然松请教。
秦墨丞背过手朝屋里走去,边说:“眼下我俩边下棋边等,弃羑醒来之后再说”
然松也不多话,对秦墨丞言听计从,跟着进了屋。
约摸过了三个时辰,屋外有了动静,下棋的两人对眼看了看,秦墨丞落子的手悬在空中,静下心来听了听。
随即两人放下棋局走出门外,然松站在院里喊了声“是然柏吗?”,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黑暗中走出三人,正是少年其余三名随从。然柏笑着迎了过去,两手扶着为首的然柏说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然柏回头点了下:“良让手臂为我挡了一刀,好在伤的不重,我们都无大碍。”
秦墨丞闻言,上前查看情况,众人向他施礼,然柏说了声“良久不见”,随即大家进了屋。
秦墨丞边给唤作“良让”的护卫上药,边说道:“大家今晚将就吃点,明天我们进城里吃去”。其余几人并未明白秦墨丞的意思,以为真的是大家明日一起去城里吃饭。
“秦先生,何必将就呢,伙房在哪?我去给大家弄点吃的”然松脸上挂着笑,大家都平安无事,自然轻松不少,主动承担了晚上伙食。
“那再好不过,也很久没尝过然松的手艺。伙房在左起第二间,里面还有些东西,你看着做一些,之后咱们边吃边从长计议”
然松闻言出去寻伙房,其余各人在正厅内闲叙。
一个时辰后,大伙围着桌子准备吃饭。一天之内,除了秦墨丞之外,其余诸人都打斗过,早已累坏。此时弃羑还未醒,秦墨丞中途检查过他的状况,过度劳累加上中毒,一时半会醒不来。
桌子是圆桌,主位坐着秦墨丞,两侧左边是然松,右边是然柏,两人是异性兄弟,受战乱迫害成了孤儿,被人收养后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然松下座是良让,然柏下座唤作张迁,两人是弃羑的家臣,武艺不错,此行特地护卫其余三人的。
“你们一路北上,带着弃羑,着实辛苦。”开吃后,秦墨丞打听起来。
“哪里,秦先生此话折煞我等。护卫少爷是我等使命,又何来辛苦。”然松听闻此言,赶紧谦让。但他此话也是事实,然松两兄弟自幼被弃羑家收养,待其如自家儿孙,学业、武艺与弃羑一辈兄弟无二样。而良让、张迁两人也差不多,虽说是“家臣”,但弃羑的家族并小看为其服务的各色人等。
“我等为慕氏一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弃羑的家族是凉国的望族—慕氏,良让和张迁见然松表了态,停下筷子双手抱拳道。
“好,好。吃饭就别这么多礼数了”秦墨丞满怀笑意对众人说。“今晚大家好好休息,不出意外,你们在此处的消息秦国校尉令已经收到,估计天亮前便会有人过来。”
“来了也好,我们就照计划进行,秦先生切勿担心。”然柏让秦墨丞宽心。
“我信得过诸位。吃完之后各自歇息,养精蓄锐。你们来了之后,我便省心不少。”
众人还闲扯一些琐事,快快吃完后便各自回房休息,一夜再无他话。好在秦君给秦墨丞建这术仙斋的时候不吝啬,房间够数。
果不出秦墨丞所料,临近卯时,术仙斋外头开始有动静。凉州刺史丁无忧带着校尉令庞士翔,还有三十甲士,二十校尉府军士来到。校尉府为秦国的情报机构,直属秦君所辖,专为秦国行驶暗地监督百官、民众舆情、敌对方情报刺探诸事。秦墨丞引着兵士去救然松他们时,那一队人里有校尉府安插的人,虽然然柏他们趁乱逃脱,但寻找记号来到术仙斋的路上,还是没逃过校尉府的眼睛。
秦墨丞早早就起来,立于院门,等候丁无忧一行。丁无忧还未到,早有人隔着一定距离,把术仙斋团团围住。这伙人皆是校尉府的人,骑着高头大马,锦帽貂裘。此时天还微微亮,竹林里凉风习习,更衬出校尉府军士的威严和冷酷。秦墨丞虽在等候,见到术仙斋被围,并不诧异,也无任何举动。而是继续闭眼养神,调整呼吸节奏,像是在练习呼吸吐纳之类的气功。
没多久,丁无忧也来到此处。丁无忧作为凉州刺史,自然是武将出生,他时年四十有三,国字脸,脸上一副虬髯客的造型。长时驰骋沙场,令他精气神很足,且本身一派江湖气,很好相处,对部下却是赏罚分明,恩威并施那一类。
丁无忧一到,见秦墨丞立于院门口,大老远就喊:“嘿!秦墨丞秦大夫是嘛?”一旁的庞士翔撇了他一眼,两人来到离秦墨丞十五步之外下马,交给副手后,向秦墨丞走来。
秦墨丞并未马上回话,而是等了一会,慢慢深呼吸,调整到最好的状态,睁开眼看着前方的两位秦国重臣。随即他恢复常态,笑着向两人走去。三人相见,各自行礼完毕之后,秦墨丞才接上丁无忧的话说:“正是在下,不知丁刺史和庞校尉来此有何贵干”。
“嘿嘿!早就听闻秦大夫年纪尚轻便有仙风道骨之形,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不过你从未见过我,怎知是我丁无忧?”丁无忧也不直接进主题,打着哈哈。
“虽未见过丁刺史,但耳闻还是有过的。况且放眼整个凉州,除了秦君,还有谁有丁刺史此种风采”秦墨丞也奉承他,气氛稍显活跃了一些。
“停停停,你俩初次相见怎么相见恨晚起来。丁刺史,我们还有正事”说话的正是庞士翔,秦墨丞在秦宫治病时,与他见过。虽然他是秦国最冷酷的机构——校尉府的统领,但是却一副憨厚老头的样子。庞士翔时年已近花甲,眼神谈不上犀利,却是炯炯有神,你看他的眼睛像是无底洞,他用眼睛看你,却能看的“清清楚楚”。否则,秦君也不会将校尉令一职交予他。
“对对对,说正事。想必秦大夫也已经听说长丰公主及郡主在驿站被劫一事,我和庞校尉此行正为此事而来”
“啊!有此事?这般贼人竟如此大胆,敢在凉州犯案,劫的还是长丰公主。”秦墨丞的表情告诉两人他对此事刚才是才听说,很是诧异,随即关切的问道:“不知两位大人莅临寒舍竟是为长公主的事而来,但在下不知有何可协助二位大人的,还请吩咐”
“哈哈哈~秦大夫不必谦虚,现如今只需术仙斋里的五人加上秦大夫随我们走一趟即可,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丁无忧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话里多了几分威严。
“原来与在下的客人有关,我这就去叫他们起来,随丁刺史和庞校尉走一趟”秦墨丞恍然大悟一般,转身就要进屋,不过被丁无忧给拦了下来。
“等等,秦大夫,屋内那几人是你的客人?”丁无忧像是在质问,但表情还是一副交朋友的样子。
“正是。昨日我在离此处四十里路远的山上采药,忽然听见有打斗声,我循着声过去,远远望着一伙人在围攻一白衣少年和青衫学士,那一伙人手里皆有兵器,而另两人手无寸铁。我当即大喊‘他们在这儿’,好让那一伙人以为有一群人要过来,吓走那伙人。不想还真有了作用,那伙人听到喊声立马撤走,倒是他们走时还赶着一辆马车,不知里面是何人。他们走后,我上前去查看,发现白衣少年倒地不起,像是中了毒,当即给白衣少年用药,随后将两人带至我这术仙斋。”秦墨丞边左右走动边说,不时看着两人眼睛。
丁无忧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此时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扶着腰间的剑柄,细细品味这些话。而庞士翔则没什么太多的动作,从来时开始,就是双手背在后面,现在即便听完秦墨丞的话,也无太多表情,好像说到这些他并不关心一般。
秦墨丞见两人并不说话,继续说下去:“将两人带至术仙斋后,开始给白衣少年解毒。随后便有人敲门,得知是白衣少年手下,便也安排住下。对于在下而言,相逢不如偶遇,既然来到术仙斋便是我的客人,至于其他也无多想”。
“秦大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在是好汉所为。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就请秦大夫带上你的客人和我们走一趟,如何?”庞士翔和丁无忧对视一下,庞士翔执意要带走他们。
“既如此,就遵庞校尉之令。只是那白衣少年中毒未愈,行动不便,该如何奉命行事?”
“无妨,我见你这竹林一片,我叫手下人砍些竹子做成竹排,抬着走就是”丁无忧似乎对自己的主意很是得意,说这话的时候环视一周竹林。
“还请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来”秦墨丞告辞,向院内走去。进了院子,除了慕弃羑没在,其余四人皆已起来,站在中厅等着,想必外头的话多少听到一些,秦墨丞一进来,然松迫不及待过来问:“就这样跟他们走会不会不妥?”。虽然这一步在计划之内,但一入秦都,会发生些什么皆未可知,不得不小心为上。
“无妨,无妨。你们收拾一下,良让、张迁你们的兵器放在此处,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即可启程,一切依计而行”秦墨丞踱着步子,面露微笑,慢悠悠的吩咐,说完便自顾自端起桌上的水喝起来。
然松还想问什么,被然柏使了眼色,就此打住。四人没什么行李,稍微梳洗之后,便坐在中厅等候。
还未半个时辰,丁无忧的手下便将竹排搭好。此时慕弃羑还未醒,由张迁和然柏移在竹排上。丁无忧没让然松他们抬竹排,而让手下人抬上,然松几人则护在竹排周围。
丁无忧和庞士翔带着秦墨丞几人向秦都行去。
路上有病人,走的并不快,丁、庞两人也没有催,走了两三个时辰才到秦都。入了城,走的方向却不是去校尉府,而是向刺史的府上走去。然柏他们未来过秦都,不知去往何处,只跟着。秦墨丞对秦都较为熟悉,但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刺史府后,丁无忧吩咐手下将慕弃羑抬进客房,其余几人也被请了进去。秦墨丞一路跟着,仿佛一切了然于胸一般。丁无忧偶尔瞥向秦墨丞,总希望他问几句,但对方一言不发。
进了府,安顿下慕弃羑,众人聚在正厅,早有下人看茶。丁无忧坐在主位上,其余按尊卑坐下,但张迁和良让并未坐,而是立于然柏和然松后面。丁无忧见两人装束是武装,又见两人虽连日疲惫,但一股精气昂立,威风凛凛,不由心里佩服。
丁无忧客气的让了让茶,众人喝了之后,说了起来。
“秦大夫这几位客人一路无话,一直护着那少年,观其神色,至此方才放下心来啊!”丁无忧还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态,开着玩笑。
“这几位朋友对主忠心,在下也十分佩服”秦墨丞抱拳回道。
“不知几位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庞士翔在旁留心几人的神态、举止,插话问道。
“庞校尉、丁刺史在上,容某禀报。我等乃凉国慕府家臣,那少年是我家少爷,此次远行至此,是受主公所托,保护少主游历天下,增长见识。我等皆是慕氏一门,故姓慕,我是慕然松,这位是我兄弟慕然柏。两位护卫,手臂受伤者名良让,另一位叫张迁,只因他有渊源,故主公允留其姓”然松是兄长,于是都是他代其余三人回答。
庞士翔和丁无忧对对眼,惊奇道:“哦!竟是凉国望族慕氏的少主及家臣,难怪有此风采。我大秦与凉国素来交好,今又有凉国大姓少主来我国游历,遇上这等事,实在惭愧”。
“是啊!实不相瞒,秦大夫、慕家兄弟”丁无忧冲几人各自抱拳行礼,接着说:“此次长公主被劫,多亏各位拔刀相助,我等才有机会将贼人拿下”
秦墨丞与然松几人互相看了看,不明所以。秦墨丞问道:“还请丁刺史明示,我等不知所言何意”。
“我手下军士在搜寻长公主下落,一路追至一贩水摊处,见有人打斗,当即上前制止。不料众人见乱逃窜,将士们便分头追上。其中一路人马见一泥路上有马车痕迹,又有许多脚印交错,便顺着马车行驶的方向追去,还真追上。对方武艺高强,好在我手下将士出入沙场,经验丰富,加上后援来的及时,围住了那伙赶马车的人。那伙人见寡不敌众,留下几人断后,其余皆逃去,剩下人等力竭被抓,本想留个活口,但那些人嘴里藏了毒药,见脱不了身,立马服毒自尽。将士们仔细搜查那马车,最后在马车内的夹层里找见了长公主及郡主”丁无忧将过前因后果描述一遍,秦墨丞听完立马抱拳施礼道:“看来我等误打误撞,倒还助了丁刺史一把”。
“欸!秦大夫和慕家兄弟这忙可帮大了,就是令丁某不明白的是慕家兄弟如何与那伙人打上了?见着我的手下,怎么一起跑了?若不是庞校尉神通广大,他府上的认出一路往都城赶的慕良让等人就是和贼人交手的人,还真不知道他们来到了秦大夫的家里。”丁无忧嘴上说的轻巧,明里一听,这要不说清楚,这刺史府是别想出了。
然松将打斗之前的经过说了一遍,然柏又补上说他们见官兵追来,心里又念着少主安危,故不愿多纠缠,逃遁而去。丁、庞两人听了之后,对视一眼,似乎这也符合心中的揣测,当下说了些“忠心耿耿”之类的话,再无多言。
丁刺史又说道:“我等救出长公主即送回皇宫,又和庞校尉一同向陛下禀报,中间提及慕家兄弟在秦大夫的术仙斋。陛下念秦大夫救回端妃之情,怕手下人惊了秦大夫,着令我俩去请,这才有了我和秦大夫相识。”
“秦君念情,在下惭愧,还要劳烦丁刺史与庞校尉出马。”秦墨丞自谦道。
丁刺史刚想回话,底下家仆上来禀报,说那慕家少主醒了。然松、然柏向丁、庞两人及秦墨丞一施礼,说声“我等去看看少主”,也不等同意,便奔向慕弃羑下榻的房间。那三人知其挂念少主,也不多说相视一笑,继续说了起来。
一段风波告一段落,慕家少主已无大碍,似乎一切都已趋于平静。但秦墨丞与慕氏是何关系?慕弃羑一行真是一路游历、增长见识吗?丁、庞两人又真的对秦墨丞与慕氏一族充满信任吗?下章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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