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之旅》——网络说客
序.旅人的归处﹣﹣布鲁威尔
我们,一人一车。从布鲁威尔驶向塔伦加油站,空气里弥漫着紫色牵牛花的香味,一切还好。
……
你好,如果你看到这本日记,那么说明我还活着,并且我已经回到了布鲁威尔,一切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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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雨,奉雨!”
“怎么了?”我问,有些迷茫。
“该你上台了。”他(她)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啊,我知道了,抱歉。”我如梦初醒,如是说,在课堂上走神实在不是好习惯,有时也会让周围人感到困扰,这可不符合我的作风。但这一切都因为我极度兴奋的海绵体和大脑,他们让我有些胡思乱想。
为了让他们冷静下来,只好想些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我叫奉雨,是一名光荣的威尔高校高二生……”
由于我成绩不错,并且与班上的同学都没有交恶,他们都对我感官不错,毕竟没人会在学校里对一个成绩优异的人恶言相向,所以他们对我报以认真的注视,尽管这个演讲只为了庆祝我马上就要过十七岁生日这种与他们并没有多大关系的事,他们的态度已经很让我感激了。
我也不知道这个演讲的意义何在,我站在这里的大部分理由是因为老师让我这么做,就这么做了。我并不是没有主见,只是不想把脑细胞耗费在“为什么我非得演讲啊?”这种费力不讨好的问题上,所以我写了一篇小学三年级水平的演讲稿。
这种妄图反抗权威和恶心人的点子也许是来自我那奄奄一息的叛逆精神,像一个思想上稍有觉悟却又郁郁不得志的人为了无意义的嘲讽而编出的又臭又长的段子,扔进见怪不怪的海洋里,激不起一片浪花。
而那一小部分理由来自于我的信仰,我信奉卡列班(全知全能的灵魂之神),这种仪式感很强的演讲我姑且要参与一下,算是对得起我家里买的三口香炉。
读这种没什么水准的文章简直是在浪费我的耐心,虽然是我自己写的,但我早就在无聊枯燥的学习生活里悟出了一种绝技﹣﹣就算心不在焉,嘴巴自己也能读下去,就像是我的嘴进化出了自我意识。
我曾怀疑这种能力是不是我即将觉醒的超能力,但思索再三,如果是那岂不是太废了,在权衡了数个夜晚后,我放弃了去医院检查的想法。
虽然不像其他能力者那么花里胡哨,但也意外的耐用啊。
告诉了同桌,被批判无聊。
或许这种无聊的技能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刻的到来而出现,无聊的技能发挥了用处,让我用以逃避。
眼前的景观像昏黄的胶卷被无限拉长,延伸至记忆深处。
回忆潮水般涌来,翻滚奔腾。
记得两岁时我得了绝症,那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治好,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治好。”
医生这么说。
“他的病很罕见,以现有,嗯……未来三十年的医疗技术都不可能治好,除非取得重大突破,不然他……”医生犹豫再三,告诉了我的父母一个坏消息,“不然他只能活到二十岁。”
接着他告诉了我的父母一个好消息:“这种病不会在短时间内发作,而且不会让患者感受到太大痛苦,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生命活力将会逐渐丧失,这并不只局限于肉体,也会对他的灵魂产生影响,按照以往的病例,外在表现为肌体逐渐萎缩,精神逐渐萎靡,但这都只是患者生命的最后一年的表现。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孩子前十九年的人生与正常人不会有太大差别,我想你们也不需要太大负担,北边的国家好像研究出了新型的治疗方案,还没通过临床试验,我建议你们将孩子留下,说不定还有希望。还有一个好消息,我看了这孩子的检查报告,他能在十七岁时觉醒能力。”这算是卡列班对我最后的告慰吗?
父母站在我面前,背对着窗口,我记得妈妈蹲下来对我说了许多温柔的话,他们的的身上洒满了阳光,而我看他们就好像镶了一层耀眼的金边,面貌却模糊不清。
“不用了。”我捧着一本《瓦尔汀诗集》,面目平静对他们说,“我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我至今还为这事骄傲不已,过早的成熟成了我吹嘘的资本,虽然我很少吹嘘,但这至少让我在与他人的闲聊中有了谈资。
我含糊不清地对他们说:“我在仅仅两岁时就做出了那你们这一辈子想不到也做不到的决定。”哪怕被追问,我也是闭口不谈,装出一副大人看小孩的不屑神情,显得“高深莫测”。
尽管有些滑稽,但这也确实让我在一群心智幼稚的孩子里建立了威信,一度成为孩子王,然后这成为了我上小学后的谈资。
令我想不到的是爸爸不顾妈妈的反对,居然同意了我的提议,接着不知他对妈妈说了些什么,妈妈竟也不再反对了。
也许是他们看到了我眼里的决绝,也许是因为家庭并不富裕,爸爸担忧于高额的治疗费用,听到我不会遭受到太多痛苦,再加上我的话刚好给了他的一个台阶,也就顺坡下驴了。
好吧,我开个玩笑。
过了两年,我四岁时,爸妈办了绝育。
我有时幻想,如果当时没有拒绝,是不是就有可能不用死了。然后猛然惊醒,扇自己耳光。
小学时光平静的像一片永远没有小舟划过的湖面,波澜不惊。身体没什么异样。
初中的时候没什么朋友,像个孤独听歌的文青。灵魂也好好待在原来的位置。
记得十四五岁时有喜欢的女孩子,但想到自己的身体,就压抑住了。然后在最后一学期当过一段时间同桌,最后竟不喜欢了,她跟普通女孩也没什么不同。接着上网冲浪学了很多知识,我才明白自己只是想在她身上喷洒蛋白质来安抚我蠢蠢欲动的荷尔蒙而已。然后我找到了心仪的对象。
有时会对自己即将获得的超能力有所期待。
在我的腋毛还未长出来时正流行着超级英雄,城市也有许多人穿上紧身衣依靠自己的超能力惩恶扬善,最后小巷子里的垃圾桶里被发现尸体,这断绝了许多乖乖少年的梦想。也激起了许多坏坏少年的叛逆精神,于是死了更多的人,也有人成为了艺人专门作秀。我讨厌他们。
但这丝毫没让我的热情减弱,于是我买了一套轻质皮甲和一副防风镜,穿了几次就被妈妈看见了,原因是我上厕所上的太久了,我只是想多欣赏一会。然后被揍了几顿,妈妈先揍了一顿,爸回来知道又揍了一顿,姐姐回来看到笑话我,我把她揍了一顿,爸妈回家看到又一人揍了我一顿,我觉得自己没亏。
我想自己当不了超级英雄,就选择第二理想职业﹣﹣作家。
于是我去写小说,写一本扑一本,我问业界大佬这是为什么啊,业界大佬说一个问题五块,于是我果断把他拉黑,然后业界把我拉黑。大佬永远是大佬。
我去求另一个大佬能不能帮帮我,大佬说陪他打盘游戏,我陪他打了,大佬说给他介绍个女朋友,我给他介绍了我姐,大佬说能不能让我当他男朋友,说是姐弟双收……
我可去你的吧。
然后我成了一只混日子的咸鱼,就这样一直混到了高中。虽然过日子浑浑噩噩,但还是充满希望。我还有个超能力能指望,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换不来的东西,想到这里,我手中的《瓦尔汀诗集》似乎又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我。我能怎么办,我也很倔强。
啊,不知不觉我又回忆了自己的(真)大半辈子。
感觉就和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一模一样,感觉挺不错。
我的眼眸逐渐明亮,由托管转接到人工需要点过程,我放慢语速,让自己不至于回神的时候念错。这时我才有空用余光扫视台下:眼神放空的同学和近乎睡着的班主任,我在每一个人的脸庞上停留半秒,想将他们的面孔记住,这同时让我的语速愈发慢了下来,也让他们的神情愈发生无可恋。或许有几个同正在暗暗交谈,要不要把台上这“鳖孙”给揪下来。呵。我轻笑着念完最后一句话,想着我也许和台下这群人再无交集,虽然我才高二,但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地让我仿佛看到了未来。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他们的脸上洋溢起劫后余生的笑容,这让我的小目的达到了,至少他们给我的掌声是真诚的。我看了下表,读了半个多小时。
在下台时我对上了班主任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在说:“好家伙,你又费我一节课。”
显然我已经是个惯犯了,所以并没有什么愧疚,毕竟作为一个卡列班教徒我当然要让这个仪式显得庄重一点,这也合情合理吧。
“好!让我们再次祝贺奉雨同学即将成为一名超能力者!”班主任提高了她的语调,率先鼓起掌。
然后便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与上一次形成鲜明对比。
我有些想笑,最后忍住了。
第一章. 出租车里的二十分钟
2月14日下午晴转阴不悲不喜
我出了学校大门,因为只有我一人提前放学的缘故,大街上显得十分冷清,只有少数社会混子或是还未开学的小学生为这条街道添一丝人气。
流浪汉们则蜷缩在布鲁威尔最阴暗,最潮湿的“墙角”,所以大街上很少有他们的身影,这样整个城市便可呈现出繁荣又美丽的景象。
布鲁威尔的流浪汉大多都曾拥有超能力,或者这么说,他们曾滥用自己的超能力造成很恶劣的影响,然后便被另一批主持公道的人废了“手脚”,并把他们驱赶到黑暗深处以维持正义。而那些没有能力的流浪汉大多是依附那些强者“谋生“的亲属朋友,剩下的则是一些毫无作为的懒人而已。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连带着地上的尘土飞向天空,将大厦染成了灰色。飘扬的尘土仿佛连成一根根丝线,近处仰面看时形成了大厦碎掉的奇特景观。
我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走进后座时顺手拍下司机大叔的侧颜,彼此都没太过在意。
“去哪?”司机大叔的声音比想象中要更加沉稳,听起来是个不多话的人。
“研究所。”我放下车窗,空气里弥漫着紫色牵牛花的香味,不一会便被令人作呕的汽油味替代。
真想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没有异味的车啊,这股味道还真是令人受不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不能当着车主的面做出嫌恶的表情,毕竟好像自从我说出研究所三个字后,这大叔就一直偷瞄我啊。
我大概知道原因。
我倚靠在窗沿,隔着校服,所以并不是很硌,但时间久了皮肤也会淤青吧,我这么想着。
我摇了摇头,将杂绪抛诸脑后。
这时汽车经过布鲁威尔唯一的一家医院,记得小时候会经常来这里复查,虽然病情没有变化,但父母总是不放心,因此来了很多次。
提到医院,就会想起研究所。
不知何时我已经将二者联系在一起,正如我15岁时将没有自由和学校联系起来一样,没什么深刻的故事,只是在记忆里给它们寻了个相同的位置。
研究所位于布鲁威尔的最南边,小时侯去过几次,大致是为了什么测试。
从我家步行到那里需要两个小时左右,而坐车只要二十分钟。
偶尔会在网络上一睹它的风采,资料里附有图片。
图片里研究所的外部装饰相当华丽,让人以为是什么酒店的宣传照,因此会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我对研究所的记忆相当模糊,关于其中的细节记不太清了,但也可以肯定十几年前的研究所还是很平易近人的,不像现在这么夸张。
研究所的内部照片是保密的,但有时其内部员工会在社交网络上发布工作照片,但都是一些没什么用处的自拍,背景是一堆不明觉厉的瓶瓶罐罐,上面没有标签。
这倒是为其添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有时会被闲人编成怪谈,但没什么人气。
或许在学生和卖菜大妈的心里多经营一下自己的社交账号才更有意义吧。
啊~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怎么都改不了呢?
但仔细想想,我好像除了胡思乱想没什么事可做。
发动机造成的轻微摇动感往往能让人很快酣然入睡,有人说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妈妈的怀抱一样。
所以为防止交通事故的发生,刚上任的监察设计了许多弯道,让转弯时的失重感缓解驾驶员的疲劳。
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多了一种比车内的混浊空气更有效的催吐剂而已。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远处最高的大楼的顶层竖以中指,他的盲目自信比他实行的政策更可恨,所以我决定下次把选票投给他的对手。
过了七八个十字路口,周围的建筑物低矮了许多,我已经可以可以望见那心心念念的研究所。
只有两层楼高,因为研究所更出名(布鲁威尔市范围内)的是它错综复杂的底下研究室。
名不虚传的酒店式外部设计,深红色大理石砌成的外墙,自动玻璃门上悬着几个镀金大字,如果再加几层高,就跟市里的那些小旅馆一模一样了。
唯一令人满意的是它四周的居民楼都被推平了,改成了农田,在遥远的山丘的苍翠间可以看到几家农舍拖着几道飘渺的炊烟,这让本就人数不多的地段倒更显得荒无人烟了。
夕阳被大楼遮掩,只能瞥见几片灿烂的红霞,急促地向远处逃走。
萧瑟的风里带来紫色牵牛花的香味,金色的阳光将田野染成深秋。
笔直的公路一路延伸至那栋小楼前,没有转弯,没有停留。
不得不承认,我喜欢这里。
我仿佛感到什么在背后闪烁,于是回头,凝视着渐行渐远的城市,心中竟感到无比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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