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的自我修养》免费试读_西门不熬夜
第一话 只是回来看看?
这里不是轰炸现场,大家先不要慌。
这里确实是有点破,咱得承认。但是,你知道,如果一个地方非常破,竟然没有被强拆,那我只能说,你的破里有你的故事。在这一点上,工大永远不会让你失望。是吧,建校都快一百年了,讲话儿了,谁还没个拿手的段子?不是,故事。
咱说,老人们常念叨,说现在的工大,已经是出道以来的颜值巅峰了,你还想咋地,当初建校那会儿,更没法看。
据说当年,小RB儿派王牌飞行员来这轰炸,带了足足一千公斤炸蛋。那是什么概念啊,就狂得没边儿。心想,这把我高低能翻好几倍……不是,心想,你工大不是牛北么,我这回高低给你炸平了,让你明白我实力。
然后刷刷刷就飞过来了。
到这儿一瞅,就懵比了。
“哪尼?在哪呢?工大在哪呢?我咋瞅不见呢?”
“这不明显轰炸过了么?”
“艾妈,太有排场了!”
“炸蛋不要钱是吧?”
“说实话,我要是知道谁干的,我高低带他吃鸡。”
……
就这样,在盘旋过程中,飞行员对自己进行了一番灵魂拷问,然后就把自己给说服了。就撤了。
工大于是逃过一劫。
所以说,破,是一种保护色。
工大的破,排山倒海,谁要不服,那也不好使。就这群小趴趴房,蹲在这里快一百年了,一直没想站起来,当然了,也从来没给谁跪下过。就像少林寺里的扫地僧,功夫到家,却又与世无争。
当然这么多年过来了,也不是全都破。
在校园正中心,有一座大楼。乍一看平平无奇,但你要是再看,反复看,跟背景组合在一起看,你就会发现,这特么是一座有态度的楼。坊间戏称“中指楼”。
这个有态度的楼,后来也被用作实验室,你知道,就是那种很普通很普通的实验室,做一些很普通很普通的项目,小卫星啊小飞机啊小导弹啊什么的,非常普通!乔山有一次对外媒解释,说大家不要慌,我们这个洲际导弹呐,就是随便弄着玩的,给同学们练练手,不是针对谁,那谁你不要想多了。
乔山现在是个讲师,毕业留校不到两年,但是你看,小伙是不是很有态度。他主持的项目,在国防部获奖无数,但却鲜有人知。乔山倒也超然,名啊利呀神马的太招摇,还是破点好,身为大国重器,咱得表现得有分寸。
但是乔山的分寸,就在刚才,在他打开宿舍门的一刹那,就没了。
“卧槽你咋来了?”“哎你塔马洗脚了么就敢上劳资的床?”“哎你回来干啥啊?”“哎你这几年给外企混的挺牛北呗?丫一个电话都没有。”……
乔山关上门,一连串的问题就像加特林机关枪,突突突个没完,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乔山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赶紧冲上前去,耳朵凑近那人的鼻子,看看还有气息没有。
“滚!”
“哎呀妈呀!”乔山被吓了一个趔趄,“干啥玩意儿,装死啊?”
“几点了?”那人睁开眼睛,慢慢坐起来。
“十一……哎不是我说你塔马招呼也不打就咔嚓一下出现完事儿躺劳资床上是不是得给我个有分寸的理由让这事儿合理一下子啊?”乔山突然清醒过来,一口气分析了下当前局势。
“都这么晚了么?”那人倒是会抓重点,眼神往那边一挑,“把我电话拿过来。”
“哎,好嘞!”乔山下意识答道,循着视线看到一个手机在充电,“不是,西神,你这咋不提前说一声啊。外一我这屋里藏个姑娘,你说尴尬不?”乔山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他决定调戏他一下。
“刚瞅着了,帮你放气儿收起来了,手感偏软啊。”西神毫不示弱。
“卧槽!你少来,”乔山笑着递过手机,“赶紧地,干啥来了?”
“你还记得,当年咱毕业哪会儿么?”西神若有所思。
“毕业咋地了?”
“穿错了你的袜子,今天特意给你送回来。”西神幽幽地道。
“啥袜子?给哪呢?”
“我脚上啊。味儿都是一样的。过来闻闻。”
“你滚!”
乔山也不在追着问了。同班同寝6年,他太了解西门,他不愿说的事情,任谁也问不出来。严刑拷打没有用,威逼利诱没有用,国足出线也没有用,简称国足没用。
“哎你都几点睡啊?”西神一本正经问到。
“后半夜吧,咋了?”
“那你睡沙发吧,床归我。本神准备睡了。”
“卧槽?不是吧。西门大神不熬夜了?”乔山一脸不可思议,睡觉这词儿从西门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嘲讽。
“你懂个屁,哥要长肌肉。以后叫我西门不熬夜。”西门秀了一下肱二头肌。
乔山贴近一瞅,嚯,确实有点大。当年的弱鸡,一米八不到一百斤,浑身上下剔不出二两肉的选手,现在……少说也得涨了三十斤吧,肌肉。:手臂很结实,线条也不错,胸肌有了肩膀宽了,远看还真有点儿倒三角的意思。这家伙这几年究竟经历了什么呢,乔山心想。
说话间,西门手机骤然响起!两人四目相交,空气瞬间凝固,气氛即刻紧张。
女朋友查岗?老板查岗?那谁谁查岗?乔山心里迅速给出了一百种合理猜想……但是,等一下!为啥要说查岗?这什么奇怪走向。
……
西门这边却一点也不慌。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关掉手机,闭上眼竟然不再说话了。
what?!
“卧槽这也可以?”乔山回过神暗骂一句,看了下手表。
下午 11点23分。
我可不像你这么闲,乔山心想。
第二天。
乔山是被一阵饭香给逼醒的。他用力揉着那双睁不开的眼睛,试图确认自己是不是还没醒。眼睛在抗议,鼻子和胃却很诚实,说,你醒了。豆浆小笼包,熟悉的味道。哈哈哈,不用猜也知道哪里来的。
“哎我说,客气了吧?”乔山起身环顾四周。
没有回应。
……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早餐在茶几上冒着热气,西门不见踪影。
见鬼了么,乔山给这寻思。
西门不熬夜此时此刻很煎熬。
他坐在一个大理石窗台上,姿势难以描述,但我可以试一下。首先左腿自然下垂到窗外,右腿半盘着,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托腮,胳膊肘拄着大腿,左手摆弄着一跟树枝,眼神迷离……。窗户是开着的,在一座老旧的俄式建筑六楼,走廊的尽头。
这场面不像是在吹风,更像是……
跳楼!
楼下是一片开阔地。
人暂时还不多,有几个眼尖的,应该已经发现了状况。他们在小声议论着,不时抬头瞄一眼,可能是在商量对策。太阳寻思这么热的天儿我钻云彩里歇会儿去吧,光线有些暗,微风时不时吹在脸上,有一点凉。
这个姿势,西门已经保持了一个小时。截止目前,他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打算。
他在问自己最后一个问题:再向前一步,真的就可以一了百了么?
西门突然感觉背后有东西贴上来!
非常软!他的身体就下意识的往前倾斜,不好,他有点失去重心,眼中一阵晕眩!……
“啊!……”,感觉要凉!
就在这时,腰上突然多出两个胳膊,从后面把他死死抱住。西门感觉自己经历了一个向后转体半周然后抱摔的动作,最后一个趔趄,两人重叠着瘫在了地上。
“啊!起开!”对方大叫。
西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像玩偶一样,被人狠狠地推到一边,屁股和后背非常疼,就像一万根蜡烛在灼烧。
半晌,西门才咬着牙睁开眼,转头一看,慌了。
对方竟然是个妹子!
妹子早已站起身,观察着躺在地上的人。
卧槽,胸真大啊!这是西门的第一反应。刚才身后一阵软绵绵……等等,wait!你在想什么!良知在哪里!西门赶紧控住自己,重新打量着救命恩人。
小姑娘应该二十出头,有点高,还有点白。这么好看的妹子,肯定得姓苏吧,西门心想。嘿嘿嘿。
“失恋了?”妹子率先发问。
“没没没……”,西门突然很慌乱,口不择言道,“你失恋了跳楼啊。”
“我?我可没失恋……过。”妹子说。
“别再跳了啊。”说话间,妹子转身探出窗外,把手伸向了窗角。不一会儿,手上就多了一个巴掌大的花盆,里面是一颗半死不活的仙人球。
“本仙可不会救你第二次。”
妹子托着花盆走了。
西门不熬夜傻站在这里,突然有点想笑,开怀大笑的那种。这段日子以来,他心里一直很压抑,说不清为啥。现在想笑,也说不清为啥。生活这么难,咋会有这么多的事都说不清呢。就像这会儿,一片乌云溜走,阳光无处可躲,直直的晒在他脸上。说不清楚,不过呢其实也挺好的。
西门看了一下时间,上午7点28分。
约的八点见面。
半小时后,他敲开了离窗户最近的那扇门。
“李老师。”
“进来吧。”
第二话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西门进了屋。
这里一切都没有变,还是老样子。依旧简单的陈设,一桌一椅一书架,书架上面零星的放几本书,电脑被拆解八块,扔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尘。一个七十多平的大办公室,竟然再找不出别的东西来。
“留白挺多呀?”
西门环顾四周,空空如也,忍不住打趣道。
“有意见?”
李副教授关上门,笑着说,嗓音有些沙哑。
“那倒没有。只是想不到你这么老顽固。一个办公室,硬生生让你用出了篮球场的感觉。也是没谁了。”
西门转过身,屁股一抬,坐在了办公桌上,一边调侃,一边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多年的相处,早已让师生二人感情甚笃,而且不到十岁的年龄差,更让两人情似兄弟,说话口无遮拦。西门毕业这几年,两个人联系虽然不多,但是你看,一见面,又习惯性的掐起来。
然而此时的西门不熬夜,却是另外一种心情。
他感觉李建军变了。
之前身材跟个维尼熊似的,胖胖的那叫一个喜感,但你看现在呢,分明是一只跳跳虎,但是却没有跳跳虎的精气神儿。
“郑师姐的事,……我听说了。”西门直入正题。
郑师姐是李建军的爱人,年龄只比西门大三岁。当年西门没毕业那会儿,她正在隔壁课题组读博士,所以叫师姐正合适。
“这鬼天气还真是阴晴不定啊。”李老师咒骂道,起身去关窗户。
外面有点起风了。刚才还是亮瓦晴天的,转眼间就阴下来了,太阳刚升起不久,就被一望无际的黑云瞬间吞噬殆尽。
“确诊了么?”西门追问道。
接着一阵沉默。
“恩……省医院看的,乳腺癌……”
李建军颤抖着放下手,视线却仍然停在窗外,不愿收回来。这段日子折腾得他,早已心力憔悴,疲惫不堪。
“……要是手术的话,还有希望……前天就送京城去了,那边医疗条件好一点。等……过两天我的假条批了,我也过去。”
他无奈的苦笑着,满眼尽是自责。
“哪个医院?”西门随即问道。
“肯定协和啊,但是你知道……专家号根本就挂不上!连黄牛号都弄不到……别的医院也去了,都是一个鸟样!”
李建军终究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此刻的他,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现在师姐在哪呢?”
“宾馆呢,在等我请假过去……”
说话间,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这会儿又突然转急。雨点在玻璃上肆意地拍打着,毫无头绪,没有一点节奏感。李建军怔怔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你收着。”
西门低头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了桌上。
李建军收回视线,转头看到桌上除了一张卡片,再没有其他东西了。
“你这干啥呀?不缺钱!赶紧收起来……”李建军并没有细看,就把卡片推了回去,嘴上说着,心里甚为感动。
“知道你不差钱。你看看这是啥。”
西门不熬夜重新又把卡片推到李建军面前,这次他顿了一下,才松开手。
李建军突然怔住,在他低头看到内容的那一秒钟,简直就要哭出声来!
上面赫然写着:周丽莎,主任医师,乳腺外科,协和医院。132XXXXXXXX。
“去找她吧。师姐的事,都说好了。”西门淡淡地说。
李建军盯着名片,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周主任是协和医院乃至国内,都首屈一指的专家!“千金易得,一号难求”,用这句话来形容她,一点都不过分!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以他对西门的了解,事情肯定不会像他说的这么轻松。对于这一点,李建军心里很清楚。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就立即拨通了电话。
搞定这件事只用了不到两分钟。
那边的回应是,随时可以入院治疗。李建军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没有人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说实话,这件事已经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哪怕再多一点儿重量,他都有可能打开窗户,直接跳下去。
李建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肆意的吐出来,就像一个几十年的老烟鬼,在动车上憋了整整一站地,终于等到停车,抽上了那一口儿。
他并没有注意到,外面虽然大雨滂沱,但是太阳已经悄悄地漏出了小半边儿。
他注意到的是,西门不熬夜,竟然也是心事重重。
“遇到啥事了?”李老师也是不墨迹,直截了当地问。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肯定不是什么好问题。”
“你说,从这里跳下去,真的就能一了百了么?”
西门指着窗户,眉头微锁,面色凝重。
“你应该不是那种……会用跳楼解决问题的人。”
李建军虽然很了解他的学生,但是毕竟几年未见,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小心慎重地遣词造句。突然间,一阵疾风催雨,太阳正在云海里苦命的挣扎。
“是一个姑娘。”
“我不认识。”还没等李建军开口,西门不熬夜叹了口气,补充道。
“你是说,峰城那个跳楼的小姑娘?”
这事儿李建军似乎有点印象。说起来,他也是性情中人,对各种“人间不平事”那也是非常的敏感和气愤的。
西门不熬夜瞪大了眼睛,这都也能猜到?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这可是李建军啊!不奇怪,不奇怪,西门心想。
“不知道为啥,总想为她做点什么……”
李建军深表赞同:“说吧,要我干啥?”
西门不熬夜凑了过去,突然有种坚定的感觉。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雨终于由骤转疏。风差不多是停了。太阳也跳出了黑云的禁锢。你甚至可以看到几块湛蓝色的天。有几个不知愁的鸟,不知道躲在哪里,在大声的叫。
“网络安全?……”李建军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没有?”西门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你找这人干嘛呀?”
“你就说有没有吧?”
“这个……还真有。”
李建军搜肠刮肚大半天,突然想起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了。说起来,这人还是他的远方亲戚,现在也在工大,读博二,叫李发明。
“现在我就带你去找他。”李建军拿起外套就要走。
“不急,”西门拦住了他,“等下我还有别的事。把寝室号告诉我吧,明天我自己过去。”
没过一会儿,雨就停了。
“赶紧收拾一下,去京城找师姐吧。”
西门不熬夜决定,不坐电梯下楼。他选择从六楼“散步”下去。
为什么要说散步呢,因为整个过程耗时长达半个小时。普通老太太都不敢走这么慢。但是西门不熬夜做到了。
他当然还是在想那个小姑娘,想她在落地前,会不会有哪怕某一个时刻,是想继续活着的。他把自己置身于那样的境遇中,试着感同身受一下。所以,可以说,他并不是下楼,而是在放慢了几千倍跳楼。
这个实验以毫无结果而告终。
雨停多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时值六月,空气温暖而湿润,仿佛吸一口就想恋爱。校园里人头攒动。西门也已经走出了材料楼。
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掏出电话:
未接来电,18个,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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