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灭为一》: 周老汉
第一章 周老汉
已经是初冬的天气,背后依靠着连绵大山的许多个小村子在凛冽的寒风中略显寂静和萧瑟。散落的村子也没有名字,或近或远,或大或小,村子里的人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劳碌繁衍。背后的连绵大山黑黑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就像一条沉睡的巨兽,怀抱着他的幼崽,而村子的人们也倚靠大山而生存,虽然不知道这大山密林之中有什么,也不愿去想这连绵大山之后是什么,就单单这大山的哺育之情任凭多少岁月流逝都不会让村子的人们失去一丁点的亲切感。
在这些小村子的大体中间位置,是一条比较宽阔的街道,多少年来这些个村子的人们自发的形成了集市,隔天便有许多人来买或卖,热闹不已,给平时这静谧的小地方增添了些许繁华之气。在集市尽头便是一条破旧不堪的官道,已经不知道多长时间了,砂土碎石到处都是。已经不知道这官道如何用处,村子既没有府衙,也没有官吏,唯一的用途就是人们知道那是通往外面的路,需要走很远。在官道不远处,集市边缘一个包子铺,不大的门面干净整洁,门上挂着一个周记字样的牌匾。
这天清晨,周老汉穿着蓝布褂子打着围裙又开始忙碌起来,他六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已经开始发白的短胡须如同官道上被风吹折的野草一样。周老汉生来良善,古道热肠,和老伴儿在这街上打点包子铺也有几十年,口碑甚好,生意自然也不赖。许多生意人来不及吃早饭的话大都会光顾周老汉的门面。门面外已经开始热闹起来,那些做着小买卖的生意人也开始吆喝,不论是瓜果梨枣,还是铁器锄头,还有一些兽皮、酒水这些杂货,甚至一些装饰的小件如手镯之类的也有,各有需要的人们穿梭其中,来来往往。在集市的边角处,一些个行乞的人裹着厚实的草苫继续酣睡。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像是自然在给予可怜人的抚慰,这寒冷的天气,能挺过一个晚上便是莫大的幸福,又岂能错过这温暖的一缕晨曦。几条散放又或是流浪狗也从乞丐旁边的狗窝里蹿出来在集市上四处晃荡,偶尔这里衔块肉,那里偷个包子,人们又都朴实纯善,并未伤害他们,只是略加驱赶,狗子们自然也欢快的逃奔,加上早起的淘气孩童追逐打闹声,集市上也是充满生气活力。
忙碌地周老汉经常会是这么经历,他很满足这样的生活,店面不大,和老伴儿却也能衣食丰足,而且身子也健朗,只是看到嬉闹的孩童时眼神之中多少会有些失落,周老汉膝下无子,陪伴自己和老伴的就只有后院拴着的一条叫大黑的黑狗。每天忙碌之后,客人散光,周老汉就会解开黑狗任他撒欢。后院是周老汉两人生活起居之所,虽然不是太大,但是住他们两人绰绰有余而且显得冷清,平时周家婆子便在后院缝缝补补,日子平淡倒也安稳
上午集市逐渐散去,而且这时候也不大会再会有客人,周老汉两口收拾了一下店面关上店门便回到后院,忙碌一上午也有些劳累,坐在藤椅上的周老汉端起手边的茶水一口喝光,然后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在一旁颇具灵性的大黑看到周老汉忘了给自己解开绳套,不满地挣着绳子叫了几声:“汪汪,啊呜,汪。”周老汉无奈地睁开刚刚眯起来的眼睛起身走到大黑旁边便解绳子便笑骂道:“黑崽子,多拴一会儿就有脾气。”大黑似乎听懂一般神气的昂着头,狗嘴里呜呜的响,煞是有派头。正当周老汉解开大黑脖子上的绳套,洗涮完锅屉的周家婆子走过来。周家婆子年岁和周老汉一般,生性柔顺,这么多年和周老汉在集市这经营也不觉辛苦。周家婆子走到木盆旁解下围裙丢下然后对周老汉说道:“当家的,该去砍些干柴了,都快生不起火了”。“这就去”,周老汉拍了拍大黑的头回道,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拿起斧头,带着大黑出门去了。
因为背靠着连绵大山,所以村民们也是吃穿不愁,生火做饭大都去后山砍柴,洗衣淘米,后山也有泉水,而且很是香甜。一路上大黑撒了欢,甩着肥厚的大舌头跑前跑后,一会追逐着路边刨食的母鸡,一会跑到光秃秃的树底下施施肥,就像是憋了多年委屈的小媳妇终于解气了一样舒心。周老汉慢悠悠的拎着斧子,在和村民的几个招呼声中就到了后山。说是后山,其实就是连绵大山的最边缘而已,这里到处都是脱了叶子的果树,有一些干枯的树枝杂乱的散落在地上,村民们大多数是靠这些柴火维持。周老汉就这么捡了一些碎柴充作日常做饭所需,砍一些粗大干枯树枝当做包子铺的平时耗用。周老汉砍着柴,大黑自然也没闲着,虽然它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从来不敢往深处去,但是这最外面的地带,大黑可算是霸王了,跟在周老汉后面机警的眼睛闪闪的,就像门神一般,四周都没了蛇虫鼠蚁。
半晌之后,虽说是初冬天气,毕竟周老汉年纪偏大,才砍一半就已经汗涔涔的,周老汉把斧子一丢,长长舒了一口气,便倚在树下休息,大黑则伶俐的把黑脑袋一伸,让周老汉捋捋皮毛……
正当大黑伏在地上闭目享受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嚯的一声站起,朝着林子深处低吼:“呜呜,啊呜呜”,周老汉也是一惊,知道大黑很有灵性,不会没有缘由的这样,应该是林子深处有什么情况,周老汉一迟疑,因为林子往里走很危险,都是村民都知道的,之前许多年轻的小伙子要往深处去打猎一些值钱的野兽,都没有成功。正当周老汉犹豫要不要去看看时,大黑停止了低吼声,张嘴咬住周老汉的裤脚就往里面拽。周老汉惊讶之余一咬牙暗自道:“去看看到底什么稀奇古怪”。然后在大黑的带领下往里面走去。走了没多远,便看到在一棵粗大的树下,有一个水潭,水潭旁边有什么东西。大黑一步蹿过去,跑到那件物事那里,一边轻呜,一边舔舐。周老汉也快步走到前,看到大黑正在舔舐的,赫然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见那婴儿小脸虽然冻得通红,却是不哭不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大黑,大黑一舔,他便一笑,丝毫没有在意大黑和四周陌生的环境。此时周老汉却是异常迷惑,他四下张望,并没有什么脚印之类的痕迹,是谁把婴儿丢在这里,看样子时间应该没多久。是不是野兽把谁家的孩子衔来的,但是如果是野兽孩子早就被吃掉了,怎么会丢这里呢。还有这襁褓质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面料上周老汉不甚明白,但却是十分好看,上面绣着一朵莲花托着一轮金日,附近的村子谁家也没有这种东西,这孩子是谁家的到底,从哪里来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婴儿唬的周老汉不知所措。“汪,汪”,周老汉心下思量之计,大黑两声把周老汉打断,然后又见大黑轻轻咬住襁褓中间的丝带,慢慢地将婴儿叼起来,然后示意周老汉意思是离开,周老汉一叹,也不再多想,从大黑嘴下接过婴儿,也不问其他,径直回家去了……
第二章 周渊
周家婆子正在后院忙着,忽然就听到门外周老汉急慌慌的声音:“婆子,快弄点米粥,快点”。周家婆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周老汉抱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和大黑一前一后的跑进来。“咋回事,这是谁家的孩子,咋哭成这样”,周家婆子也急忙问道。“先别管这些,去弄点米粥,孩子兴许是饿了。哇哇哭了一路了”,周老汉边进屋子边催促道。周家婆子也没再问转身到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小碗米粥来,“把孩子给我,我来喂一下试试。”周家婆子说道。周老汉这辈子也没喂过婴儿,正要尝试着端过粥来自己喂,脚下大黑不客气的咬住裤脚拽了拽。周老汉无奈的起开身,看自家婆子用汤匙一点点的往婴儿嘴里喂,并一脸的慈爱之色。兴许婴儿是真饿了,一丁点的小娃娃吃下小半碗米粥之后,安静下来,开始安然沉睡。
婴儿睡去之后,周家婆子迷惑地问道:“当家的,这到底咋回事,这娃娃是谁家的”?周老汉叹了口气,坐在凳子上点上一袋烟,一手抽着旱烟一手捋着大黑,把去后山砍柴遇到的事情给自己婆子说了一遍。周家婆子听完之后沉默半晌,对着也沉默的周老汉说道:“当家的,要不你去附近村子问问,是不是谁家丢了孩子,这要真是被人偷去的,家里人不得急坏了。”周老汉也不言语,看了看睡熟的婴儿,起身往外走去。此时的大黑却没有跟着出门的兴致,兴奋地围着睡着这婴儿的床沿打转转,就好像是自己家的娃娃似的。周家婆子就呆在婴儿旁边,细细打量一下,觉得很是俊俏,然后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做起来针线活。
周老汉这两天挨家挨村的打听是不是谁家丢了娃,致使附近的几个小村子都知道了。这可是多少年来的稀罕事,要知道这穷乡僻壤的山村,既没有府衙官吏,也不知条例律法,全是凭着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道德标准处世为人。咋一听谁家孩子可能被偷走丢弃了,被周老汉在后山捡到,可真就是炸了锅了,生来纯朴的村民们也免不了想看看热闹,找找乐子,然后也不管远近的三三两两的都赶去周老汉家看看热闹,一时间周老汉家人声嘈杂。
这两天周家婆子看娃醒了就和大黑逗着他戏耍,哭了就给喂点米粥或是看看有没有该换尿布,完全就像待自家娃娃一样贴心仔细。赶来的村民们看着水灵灵的不哭不闹的娃娃,都是十分怜爱的这里刮刮鼻子,那里捏捏脸,特别是一些妇人,更是抱起来亲热的不行。说来也奇怪,小娃娃只要吃饱喝足,就是不哭不闹,也不怕生人,谁逗一下他都会乐呵呵的笑,似乎和周老汉两口一样,对这些朴素的同胞有深深的认同感。只有大黑看着这一堆人十分不满,仿佛都在欺负自己的崽儿一样,“呜呜,呜呜”,大黑龇着牙几声低吼,意思是你们离远点,妇人们自然不会去理会,一个劲儿的夸到:“周大嫂,这孩子这么水灵俊俏,也和你们有缘分,要不找不到孩子爹娘,你们就自己养吧,反正你们也没有孩子,可能上天可怜好人,送给你们的吧。”妇人们一言一语叽叽喳喳聊的甚是欢快。周家婆子听到此话也是十分意动,却又不好意思接话头,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注意到在一旁正不满地低声吼吼的大黑,于是一巴掌照黑狗头拍过去,大黑被拍的一愣,又呜呜了几声,才委屈的伏下身子……
几天过去之后,附近的村子几乎所有人都来看过热闹,既没人丢孩子,也没人知道孩子来历,加上这个男婴也能吃喝、乖巧,也没有什么毛病,热心的村民们开始商量,给周老汉两口说道:周大哥啊,这孩子一看就聪明伶俐,以后养大了保准能做大官,有人也附和道:是啊周大哥,就算以后不做大官,也能把这包子铺做红火,以后您老两口就等着享福就可以了。“是啊周大哥,这孩子这么乖巧,肯定也不会让你们操多少心的……“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大都出于一番好意,纯良朴素的他们也没有多措辞,就连伏在地上的大黑也是直翻白眼,似乎想说就这丢只鸡喊两嗓子就能找回来的地方还做大官?当然是不是这么个想法谁也不知道。此时周老汉叹了口气说道:“我和你们大嫂年岁大了,就怕养不大这孩子我们就先去了”。话音刚落,村民还未来的及应答,就听外面传来一声:“游方道士路过贵地,乞讨一碗水喝,贫道感激不尽。”众人一听,大为惊奇,多少年都没见过这等人了,连忙去开门迎了进来。只见这道士是个瘦高的中年人,面容清癯,仙风道骨,这么冷的天身上只穿着一件略有污渍单薄道袍。周老汉连忙请道士入座,忙倒了碗水,到厨房端了两个馍放桌上给他。道士也不理会众人,径直坐下吃馍喝水,没一会道士便吃完喝完,然后起来欠身谢道:“多谢施主”。周老汉还未应声,一村民插嘴道:“一看道士便是方外之人,正好给孩子起个名字,沾沾仙气”。道士忙回道:“不敢不敢,贫道一介苦修者,何来仙气一说,但若不嫌弃贫道这一身污浊,可将缘由与贫道一说。”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道士解释一番。听过之后道士略一思索,然后看周老汉不言语,于是拱手说道:“施主,可否听贫道一言?”周老汉不语,点了点头。道士也不以为意,说道:“人世茫茫,此子能避开芸芸众生而独与施主相遇,岂不是命中注定?至于施主所牵挂之事,更是缥缈,且我观众人皆是纯善朴素之人,又岂会施主百年之后而让此子沦落街头?”众人听此话也是连连附和。此时周家婆子接话道:“那请仙家给孩子起个名字吧。”道士说道:“此子既是后山所遇,可得一谦卦,日后定是谦逊柔和而又坚毅自强之人。”“但此种人性,大都坚忍深沉,缺少中和之气,为避免日后此子成长过于木讷,可单名一个‘渊’字,可使其多一份灵动之气。”道士说完,朝周家婆子问道:“不知周渊二字可否?”周家婆子大喜,“好,好,多谢仙家给孩子赐名。”然后也不理会周老汉如何说道:“当家的,要不今天咱就置办一些酒菜请一下乡亲们和这位仙家,就当给咱孩子的庆生酒?”周家婆子瞬间就改了口。周老汉也不再墨迹,应承道:“行,大伙今天别走了,随我去把猪宰了,今天我周老汉有了儿子,大家都赏个脸。”众人也是大喜,然后各自分工,男人们杀鸡劈柴,妇女们架锅摘菜,一时忙的不亦乐乎。而后周老汉摆正桌椅对道士客气说道:“仙家请上坐。”“不敢,贫道道号灵虚子,有劳了……”
几天之后,村民们复归平静,灵虚子也离去继续四方云游,周家两口和大黑除了包子铺,每天别的事情便是照看小周渊,毕竟算是老来得子,两人也是十分用心呵护。大黑成了小周渊的护卫,天天几乎是寸步不离,除了周老汉两人,就是一只鸡仔靠近小周渊大黑都会龇牙咧嘴。温暖慈祥的周老汉两人,加上大黑这条通人性的黑狗,陪伴着小周渊一天天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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