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用另一种方式来爱你》免费试读_榆林子
上卷
对于我而言,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我要结婚了。长跑了五年的爱情,是时候修成正果了。
阳光很正点,不热也不刺眼地透过车窗洒在我的脸上,三九天看到这样的太阳可是很难得的,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北方小镇,虽然没有极夜那么夸张,但是看见太阳还是很令人奢望的。
“看来这真是个好日子啊,居然太阳都出来了。”
我轻轻地附和着笑了笑,迎合车内喜庆的气氛,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特别是在车里这种狭小的空间。如果不是她一定要邀请几个朋友,我除了双方父母根本不想见到任何人,非常讨厌。
“新郎官,活跃一点啊,平日里你当个闷棍也就算了,今个儿你可是主角啊,别这么死气沉沉的,开心点。”
“是啊,你这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赴刑场……”
话音未落就听见了两声清脆的耳光响,紧接着传来不堪入耳的惨叫声。
“你!干什么啊!”
“让你嘴巴不干净,大喜日子的。”
随即便是众人的一阵欢笑:车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我没有跟着笑,我讨厌在他们面前笑。
会场并没有订的很远,如果不是结婚步行就可以到,风格也偏向简约,不是我抠门,而是她喜欢。
没有什么大红大紫的海报,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请柬,“一切从简”,这是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虽然她不关心会布置得怎么样,但我相信那只是嘴上说说的,我可不想让她失望。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推开了会场的大门。
厅不大,眼能所见的不出五张桌子,中央的墙上一个大大的“囍”字,背景是大红色,墙上挂着的电视正播放着最近的新闻:“近日,某持械抢劫组织活动频繁……”看着那新闻记者镜头下的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我顿时觉得,我和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还好,应该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我暗笑道,一会她来了我应该……
“你!怎么现在才来!”
冷不丁的一声略带怒气的娇嗔在身侧响起,我循声看去。
那还是她吗?我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怎么?我有这么漂亮吗?眼睛都绿了。”
她打趣道。我急急忙忙地收回自己出窍半天的灵魂。
“你今天确实很漂亮。”
“所以你还不赶快去换衣服?打算穿成这副乡下农民的土鳖样来和我结婚吗?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说着,她便一脚把我踹进了更衣间。一套西服静静地躺在椅子上,像一枚定时炸弹。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还不错,西服很合身。我正了正衣角,重新摆好领带的角度,只不过……
我这面瘫的神情,是再怎么也改不了的吧。
我推开门。
就十分钟光景,刚才还空荡荡的椅子已经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PG(抱歉,请允许我和谐),脸上都是堆着喜庆的笑容,互相问候着对方,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
我心里暗自冷笑,我的婚礼?分明是某个大型交际舞会的模样。祝福?他们所关心的无非就是一场又一场的交易,以及各自红包里的分量。
呸。
“我知道你讨厌,可是我没办法,”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父母执意要请,我没法违背。”
“没关系,这些还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
只要能看见她,我才会发自内心的笑。
似乎是有人终于想起来了这是一场婚礼,也许是一两个人注意到了这边。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一双双眼睛一个接一个的朝我这边盯来。
真漂亮……新郎真帅气……从没见过她这么漂亮过……一段又一段的称赞传入我的耳膜,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恨不得用棉花把耳朵堵上,再用木板钉上钉子以防一丁点声音透进来,听见这些我只会感到恶心。
“亲爱的,你还好吧?”
她看出了我的忍耐,关切地问道。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牵着她的手步上会厅正中央的T台,即使我觉得恶心,但是我不能丢面子。
司仪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没有什么多余的过场,没有什么冗杂的花束,能省的都被我省去了。当然,下面那些人头我可省不去,我没那个能耐。
我无心听司仪讲的是什么,紧紧握着她的右手越握越紧,丝丝汗珠从手心沁出,热乎乎的,滑溜溜的。
“请新郎新娘互接戒指!”
我机械地转过身,不知道此刻我脸上是怎样的大汗淋漓,反正很吓人。我也不在乎她和其他人是否看出了我是在强颜欢笑,我只想赶快结束这一切,简直是一场闹剧。很可笑不是吗?居然认为自己的婚礼是一场闹剧。
——如果不是那一声枪响。
玻璃和着凛冽的寒风就这么灌了进来,碎片惹的几个客人惊声尖叫起来,但是没有给他们呼叫服务员来清理的时间——几声枪响,应声倒地。
整个会场已经乱作一团,刚刚还仪表堂堂的几个富贾商人现已慌不择路,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一地,只顾着吱哇乱叫的逃命。假绅士,我在心里冷笑一声。
终于,我看见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几个头戴盖伊•福克斯面具的人持械冲进了会场,丝毫没有理会那几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用枪逼着其他人聚成了一堆,唯独我们俩,被他们晾在了一边。
我正想动嘴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劫匪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图,顿时转过身抬起黑洞洞的枪口,示意我闭嘴。
失控的场面,两分钟便安静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解救了我。帮我解开了这难以应付的,确实属于我的“饭局”。
只是,真的如此吗?
大门处,一个身影缓缓的现了身。
“又是一对佳人啊,啧啧啧,恭喜恭喜。”
他拍着手进来了,带着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面具,黑色的大衣直至膝头,腰间别着一把漆黑如墨的手枪,一样漆黑的长裤,不得不说这身装束将他匀称的身材勾勒得完美无瑕。
我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是冷漠的,一手将她护在了身后,我能感受到她在发抖。
“你想干什么?”我尽力使我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噢,很简单的,我想玩个小游戏。”
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莫名的磁性,面具里似乎是带有变声器一类的东西,虽然听起来正常,我依旧听出了电流的声音。
他轻盈一跃,站在了一张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我。我很好奇他是怎么透过面具找到我的方向的,明明看上去面具密不透风的。
“规则么,”他顿了一下,“你们站在我指定的线外,并列站好,然后在我示意开始之后——”
他又故意拖了一个长音,跳下桌子,并且在我们面前划了一条线,然后站在了T台末端。
“便互相指出你们不满意对方的地方。每指出一个便可以前进一步,步伐你们随意,我也不在乎。直到有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游戏结束。”
我捏紧了拳头,真的很想一拳招呼在他那张看不见表情的脸上,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这个混蛋。我暗自骂了一句。
“这么简单?”
我不相信一群亡命之徒劫持这里只是为了玩这么一个无聊且缺德的游戏。
“当然——”他的语气似乎带着讥笑,“不是。”
“走的慢的人当然是要接受惩罚,而惩罚是——”
砰!
我甚至没有看见他拔枪的动作,他的手里就已经多出了一把正冒着硝烟的手枪。那一声响,在白花花的天花板上留下了一个漆黑的枪眼。
“明白了吗?”
我的心里紧紧的缩了一下,刚才电视新闻里的一幕幕在我脑海里突然出现。
我明白了。
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去问那种“我凭什么信你”的睿智问题了,估计收到的回答也是什么“一分钟杀一个人质”之类的。
我从刚才就一直没有看见她脸上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我想不会太好。但是,我转过身的时候……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我的背后,站在了“起跑线”的位置。
“也就是说,我们两个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对吗?”
她居然……
我甚至能看见她的双腿正微微发抖。
我想,我已经摸清楚了一切,只是我所疑惑的是,她不会也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吧?
我得做点什么。
“开始啦!”
微笑面具人略带轻松地说道。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不知道有多少对情侣被他如此羞辱。
——为了活下去,对吗?
我自嘲的笑了笑,转头看她。
果不其然,她的镇定都是装出来的。头上的汗珠已经濡湿了刘海,双腿的颤抖都已经控制不住了。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她感受到了这份温暖,也看向了我。
“不论待会发生什么,你都千万别动,明白吗?”
她略带疑惑的看着我,“你什么意思?没听清规矩吗?”
“你相信我吗?”
我很少有对她如此严肃,但是时不我待,我的声音不容拒绝。
……
空气变得更加安静了,只有众人的呼吸声传入我的耳朵。她的气息似乎也稳定下来了,我能感受到她的安心。
“嗯。”她轻轻的答应了。
也就在那一瞬间——
“她脾气不好,经常闹脾气乱摔东西。”
是的,我直接就踏出了第一步。
我仿佛看见了那个躲在面具后的男人脸上浮现一抹阴笑,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可以吞噬掉我们内心深处所有的求生欲望。虽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但我得加快速度了。
我知道以她的智商一定没有办法理解我的所作所为,我也没有时间去和她解释我为什么这么做了——踏出这一步,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她败家!总是不听我的劝告乱花钱!”
“她不爱收拾!总是把家里搅得乱七八糟!”
“她懒得可以数天不洗一次澡!”
“她……”
一口气吐出这么多,我已经不知道我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了,或许有些是真的,有些只是莫须有的事。但是我没有办法,只能尽力装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语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咬牙切齿,似乎数落的并不是自己的未婚妻,而更像是几代人的世仇。
啪嗒,啪嗒。
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越来越频繁,而且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似乎是很决绝的。我知道她肯定是瞪大了双眼,而且绝望的忍住泪水,随时都会决堤,在心里已经把我问候了无数遍。
估计她也不会想到,我会做得如此决绝。
两年啊,哎。
今天这个罪人,我是做定了。
“她……在外面……有了其他人……”
我强忍着良心上的谴责,艰难说出最后一句话。
是的,我站在了面具人的面前。
我也感觉到身后的目光,锋利到可以把我剁成肉酱。
“你这个混蛋!这就是你让我相信你的后果吗?”
她带着哭腔,歇斯底里的吼出,泣不成声。
面具男没有任何动作,我知道他看的见我。
“我赢了,是吗?”
少顷,他拍起了手。
“不错,你的确赢了。”
他的语气却一反往常,充满了愤怒与不耐烦。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且慢,我还有话……”
砰!
硝烟弥漫,我应声倒地。
“你没有资格再多说一句话,人渣。”
下卷
沙沙,沙沙沙沙……
天下着小雨,淅淅沥沥,声音很密集,不怎么悦耳,泥土的气味混杂着小草的芳香传入了我的鼻腔。
我撑着黑色的雨伞,一袭稍微不合身的黑色长裙包裹着我,脚下蹬着黑色的高跟。
牧师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前方,按着程序念着悼词,但是念的什么,我完全没有听清。现在盘踞在我脑海里的,只有那天在婚礼现场枪响后的一幕,好似那永不停转的放映机。
恍惚中的时间是过的飞快的。牧师赶场儿般念完悼词就匆匆地离了场,连默哀都没有。是接了另一场葬礼的活吗?我不知道,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想知道。但是周遭“亲友”的快速离去,才让我明白这红白喜事在这个世道是多么的苍白,真正肺腑来伤怀的,恐怕只有一厢情愿的那个人。看来,我很不幸。
竭力忍住自己满腔的愤懑与面临决堤的泪水,我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地听着人们的皮鞋踩过湿漉漉的草地离去的“沙沙”声,努力的压低伞沿以藏住自己此刻难堪的五官。还好,在场的人都比较赶时间,没有多余的空闲来继续陪我在这里浪费感情。
遥想当初……不,我摇了摇头,人还没有走完,还不是在人前失态的时候。我反复叮嘱自己,不可以。
但是那思绪一旦涌上来,真不是人可以控制住的。
那一年,在我们学校唯一的一棵樱花树下,他向我告白了。我羞涩的点了点头,被他拥入怀。
那一年,是大三。
那一年,是他亲自挽着我的手奔向远方,奔向我曾和他说过那一个我一直向往的地方。也是他,信誓旦旦的说会陪着我一辈子。
那一年,我们毕业了。
那一年,是他把我从失控的轿车前推开,独自一人躺在了病床上,医生说,很可能变成植物人。那天晚上我哭了一夜,可当我醒来时他却怜爱地擦过我眼角的泪,说让我受惊了。
那一年,我们订婚了。
那一年,那一年,那一年……
过去的点点滴滴犹如关不掉的水龙头,一点一点的涌入我的脑海,将外界仅剩的一两点雨声也隔绝掉了,那么多的一切我们都挺过来了,可为什么这一次……又为什么偏偏在这时……
想哭,就哭出来吧。
在眼泪即将断线的一刹那,不远处的树下传来了低沉的男声。
人不是走完了吗?我暗自思忖着。
不可以,我再一次叮嘱自己,不可以。
轻轻的抬手带走眼角的泪花,我抬起头。
雨还在下,可树下的那人却没有打伞。一身黑色的装扮,将衣服后的连衣帽戴在自己的头上,双手就这么随意的插在自己的衣兜里,个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至于相貌,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借着小雨和帽沿,让我刚泛过泪的眼镜看不太清。
你是谁?我强忍喉中的哽咽,镇定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
这是在电影里才有的台词吧,何必装模作样。
我喜欢。
用时下流行的词来说,这完全是在“尬聊”。
我的事,不用你管。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走吧。
如果我不走呢?
那就请便,我还有事。我转过身,将就甩给他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你就那么不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吗?
这该死的家伙!我心里早已在我做出行动之前骂出了这一句,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你还是很在意的,对吧?
嘀嗒,滴答,时间,墓碑。
我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腿已经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但我没有晕倒,男人的话依旧在我耳边萦绕。
他说的,是真的吗?不,我不信。
但是,枪响后,他所说的话……我分明听的一清二楚,即便他被子弹贯穿了心脏。
哦,原来,他让我相信他,是真的……
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歇斯底里的吼出这句话时,雨停了。
对不起,这一下我真的忍不住了。
真相好残忍。泪水夺眶而出。
我穿着婚纱,站在原地。
我本以为,他也会像我一样。可是……
他让我相信他?我怎么相信他?让我站着不动就是相信他了吗?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踏出了第一步,虽然我无论怎样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但是他就是踏出去了。
这个……骗子,混蛋。
一条又一条,一步又一步,他的双脚正一点一点的接近终点线。即便我心里再怎么无助绝望,我也没办法在那黑压压的枪口下做些什么。
而且,他说话的声音,每一次都令人无法拒绝,像是某种魔音。
“我赢了,是吗?”
“不错,你的确赢了。”
是啊,他赢了,我输了。
那么,是我要死了吗?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且慢,我还有话……”
什么?他想说什么?我睁开了眼睛。
可是,当他的嘴刚刚张开,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枪响了。
他应声倒地,可是……
他似乎用尽全力,把话说完了,我也听见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听见的那一刻,居然怀疑了自己的耳朵,以至于到葬礼结束的时候,我依旧想不通。
可那个树下的男人一番话,让我彻底解脱。
原来如此。
他用尽全力都要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三个字而已。
“我爱你。”
阳光依旧没有洒下来。我哭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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