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神者们》免费试读_千燈

第一章 天空岛上有神明居住

阴雨连绵着来自大洋深处的高温，将一个阴沉的六月如期带到了这座城市。

程呈惬意的坐在公交车窗边的座椅上。周末的这个时间段，公车上只寥寥可数坐了一些准备返校的住宿学生。较之平时，周末下午的公交少了熊孩子嘈杂的打闹，没有夏季里人群散发出的古怪味道，对于常坐公交的人来讲，这无疑是最令人欣慰的。身着同校校服的女生把双手叠放在格子百褶裙上，扭头安静看着窗外，长发散下来遮住了她的侧脸。空调的冷风安静吹过她的身旁时，车厢里弥散着淡淡的香味。

窗外的云黑压压的，市政局提前开启了路灯。抬头望去，天空上大片大片呈现出奇异的纹理，一层叠着一层，蔚然壮丽宛如末世的警告。在这种天气下，竟听不到一丝风呼啸的声音，整个城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与浪漫。程呈有些困乏，想到一会儿还要面对的事，他就不由感到心烦意乱。明明这种浪漫神秘的氛围，就该一个人躺在公园的草坪上对着天空发呆。

“国纪路，到了，请做好下车准备”

程呈的高中坐落在这个城市的边缘。这片安静宛如世外桃源的净土，曾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来到的地方。除了教学环境良好，校园的设计更是漂亮的让人想不到这仅仅是一座高中，当然，分数线也很高就是了。几乎每个人幻想过自己会在这所学校开启自己的青春路途，程呈也不例外。可是，学习到几乎昏迷才考上了这所高中的他，如今站在学校的大门前，心中却只有无限的烦躁和莫名的忧伤。今天是高三学长们结束高考的日子，零零散散有几个学生提着行李正在离校。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程呈心底翻出一阵阵涟漪。毕竟才即将升入高二，还要再忍受整整两年的时间。

“喂喂喂！避雷针同志！一会下雨了不怕打雷啊！”

一股力量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袭来，推了程呈一个踉跄。虽然从对方俏皮的嗓音中可以听出，对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程呈还是被吓到尖叫了出来，门卫大爷随即投来鄙视的目光。

“你才是避雷针，你们全家都是避雷针。。。。哼。。。”程呈假装无视了身后女生的热情，边小声嘟囔边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噗嗤”身后的女生捂着嘴笑了。

“你还笑！”

“我笑你像个女孩子！”

跟在程呈身后的这个女孩名叫郑楠楠，是程呈进入高中以来的第一个同桌。这个16岁，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女孩，虽说不上特别漂亮，但身上始终散发着神秘的气息。一瞬间，程呈觉得今天这种神秘的天气和她很相配，黑色的云层隐隐约约露出灰蒙蒙的天空，和她黑色蕾丝连衣裙下雪白的肌肤。就好像她是这天空的使者，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晕。

“笨橙子，我虽然上个星期没来学校，但是我可是听说了您的光辉事迹啦！说说看，从三楼跳下去的感觉如何？”女孩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程呈的腰，条件反射让他再次差点摔倒。

“你。。。。。，算了，你上星期到底为什么没来学校?”程呈不愿意提起女孩所说的事，比起这个，他更在意郑楠楠整整七天没来学校到底去干嘛了。

“不！许！岔！开！话！题！”郑楠楠一个箭步夺在程呈的面前，一手插着腰，一手用食指抵住的程呈的嘴唇，鹅蛋小脸微微仰着，嘟着嘴，眉眼轻皱着。橘子糖的香气顺着对方的呼吸飘散到程呈的脸颊。这是一个极其俏皮可爱的姿势，小小的身子赌气似的歪着，就好像程呈刚才做了什么令她生气的事。

程呈的脸越来越红。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郑楠楠正飞快的跑向教学楼的大门，前一秒还在谈笑风声，下一秒就不知所踪。她就是这样一个随性的女孩。

“快跑啊笨橙子！”程呈看到郑楠楠站在教学楼的屋檐底下朝他大喊。

“唉？”

天空终于兜不住这漫天的乌云，雨水倾盆而下，程呈被淋成了落汤鸡。郑楠楠在屋檐下捂着嘴笑个不停。

换上了新衣服后，程呈回到了教室。前脚踏进门，闷热感就扑面而来。这种天气下，就算开着一百台风扇，也只能是从四面八方吹来热风罢了。空调早就坏掉了，根据班主任“学习就是吃苦”的理论所以一直没有人来修理。四处充斥着脚臭和汗臭味，也不会有人把窗户打开。垃圾桶的垃圾一如既往的溢了出来，无论程呈去倒多少回，总是有人会在几小时内将其填满然后任其散发着腐臭而置之不理。这种室内景观，和校园里世外桃源般的景观完全搭不上关系。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罢了罢了，再熬过三个小的晚自习噩梦，就可以回寝室睡觉了。无心学习的程呈随意的望向窗外，那景色让他吓了一跳。一整片天空竟看不出一丝丝光的影子，黑色，只有纯粹的黑色。程呈感到胸口一阵闷，这宛如梦魇般压抑的天空让他很不舒服。也许不仅仅因为天空，每一个同学似乎都在暗自嘲笑着他。啊对了，一定是因为上周自己出的糗。当时，他在英语课上看着小说，一双手突然用力将他的书拽了出去，英语老师在确定程呈看的不是课本之后，愤怒地把书扔出了窗外，当时不知是怎么想，也许是下意识，他纵身跳起来要去抓住那本书，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是在三楼。在旁边的同学看来，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动作，近乎完美地从窗户中钻了出去，丝毫没有碰到窗沿，动作流畅造型优美，就好像马戏团里跳火圈的小狗。

然后就是，扑通！掉到了水池里。

此事一出，震惊校园。英语老师从此再也没敢上课管过程呈，当然，程呈也被校长拎到礼堂的高台上当众批评。程呈记得当时台下是笑的一片欢乐祥和，如果郑楠楠来了，笑的最欢的肯定是她，她最爱看自己出糗，程呈这样想。

郑楠楠正俯身在课桌上，虽然样子很认真，但程呈知道她绝对不会是在学习。

他伸脖子瞅了一眼，“郑楠楠，今天带来的又是哪部动漫的贴纸啊？”

郑楠楠扭头对他甜甜一笑说“k啦，里面黑狗特别帅！”说着，她做出花痴的表情。

“。。。。话说，你就不能有点别的爱好么？整天收集贴纸会变傻的。”

“哼”郑楠楠嘟着嘴，故作奶声道：“人家才不要嘛！人家就是喜欢贴纸！再说了，”郑楠楠表情突变，用犀利的眼神盯着程呈。“你除了会发呆。。。还会干吗啊？”

“我。。。”程呈无语。对于郑楠楠来说，学习之外的事情就是收集贴纸，而对于程呈来说，在学校时发呆就是一切。什么社交啊，社团啊，竞赛啊，统统与他们无缘。让人无法理解的是，这样两个闷葫芦竟然坐了同桌并且还能聊得来。

“郑楠楠，你出来一下，有人找你。”班主任推开了教室后门。

“嗯？”她装作疑惑地回头看向班主任，同时用手猛掐着程呈的大腿。程呈赶忙从书堆里抽出一套厚卷子，摊开盖住了郑楠楠那花里胡哨的书桌。

“有什么事嘛，老师？”郑楠楠收敛脸上的表情，做出认真的模样，一手捉笔，另一只手按在卷面上，歪着头问。

“你的家长来找你了，说有急事，”班主任看了一眼她桌子上的数学套卷，又撇了一眼程呈桌上那始终没有翻开过的课本，推了推眼镜。

“没关系，练习题等回来了再写也不迟，快去吧。”

“嗯！谢谢老师！”郑楠楠夸张地点了点头。看着她的模样，程呈在一旁做出鄙视的表情，郑楠楠也悄悄对程呈摆出鬼脸。

“略略略。。”

郑楠楠起身，朝后门走去，程呈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惆怅。在这个期末分班考试的节骨眼上，没有人愿意在学习之外事上多浪费时间，更不会关心一个和班级绝缘的女生被家长叫出去这种无聊的小事。但程呈不同，他被郑楠楠所谓的急事深深吸引。郑楠楠不是第一次像这样被交出去然后无故失踪了，以往即使她回来后程呈问她，也只能得到沉默的回答。

“学你的习吧。”班主任无奈地拍了拍程呈。

无奈，目送郑楠楠从教室后门离开以后，他只得继续发呆，班主任在通知过郑楠楠之后便坐在讲台上看管纪律，就算程呈想要偷跑恐怕也只是徒劳。

从窗外传来阵阵琴声，程呈不用猜也知道，在这个考试的节骨眼还能痛快练琴的，除了高天临，别无他人。那个从头到脚都透着贵气的高家少爷，刚刚代表了本市参加过亚太青少年领袖会议，是同龄人中绝对的佼佼者。前不久听说他已经开始着手留学海外的考试，所以这种学校举办的考试他一概不在乎。即使不复习，也能轻易取得年级前十的好成绩。他这的人，就是一放学老师们女生们便围着团团转，上个厕所回来书桌里都能塞满情书的家伙。像程呈这种小喽啰，即使和他共处一班，也根本连和他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明天就是高三学长们的毕业典礼，高天临此刻应该正在为明天的演奏练习。

程呈仔细听了一会儿，是《山楂树》的钢琴伴奏，他很喜欢这首歌，只需听着这首歌，再想象着自己就是电影里面的男主角，就总能把程呈感动的泪流满面。但其实，这种生死离别的曲子并不适合在毕业典礼这样充满青春回忆的舞台上演奏。大概音乐教室关上了窗户的缘故，琴声突然变小了。不让我出去，连个音乐也不让听？程呈默默的抱怨。他望了一眼教室里同学们的背影，一个个手忙脚乱的翻着书，不论动作多大，绝不抬头，几只苍蝇落在了前排男生的脖子上，惬意地搓着前肢，也没有人把他们赶走。对这群人而言，窗外的音乐也许只是一种干扰罢了。程呈心里越发的烦躁，郑楠楠那样个人事务繁忙的出去办个人事务，有钱的阔少爷在下空调房悠哉弹着曲子，而自己只能够在这样一个污浊闷热的环境里忍受着老师的监管。

“老师！我要上厕所！肚子疼！”程呈站起来对老师说。前排一个男生低声咒骂，朝程呈投来仇视的目光，可能程呈刚刚打搅了他的解题思路。

“给你五分钟，快去快回。”

程呈快步走出教室。仰起头狠狠地呼吸着走廊内的空气。薰衣草香薰的味道弥漫了整个走廊，让程呈的心情瞬间平复了下来。他悄悄走到办公室的门前，向里面探头。郑楠楠并不在里面。外面下着大雨，这样的天气她能去哪儿呢？程呈想不到。失落感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程呈漫无目的的在教学楼里转悠着，每到一个房间就留意郑楠楠是不是在里面，虽然这样很蠢，但程呈还是会情不自禁。外面的雨渐渐小了，透过观景平台巨大的落地窗，若干轮廓分明的乌云各自占据了一片天空，紫色的空隙间好像有暗流正在涌动。程呈看的有些入迷。

“洗净了天幕的灰尘后，天空岛会如巨兽漂浮，上面有神明正在居住。”模仿着小说里的语气，程呈编了这么一句话。

走廊尽头的音乐教室在停歇了一阵之后，又一次传出乐声。不同于《山楂树》生死离别般的旋律，这次的乐曲听起来神秘而浪漫。见鬼，郑楠楠的身影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此刻她在做什么？管她呢，就算她现在正在拯救世界又怎样，没能在高天临优美的琴声中欣赏这片天空，也一定会遗憾的。

程呈坐在教学楼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天空的浮云发着呆，随着阵阵琴声传入脑海，程呈的脸颊竟一阵酥痒。有什么东西从云朵的缝隙间飞了过去。眯起眼睛仔细辨认时，耳畔的琴声变得越来越不正常，神秘的旋律开始变得庄重雄伟，仔细听，好像还有女声在吟唱。

怎么回事。。。。。。头好晕。。。。。

天空在顷刻间化为了碎片，一片一片，尖尖的碎片。这些碎片在短时间内聚集成对称的复杂图案，旋转在天空中，令程呈越发眼晕。琴声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天际传来的赞美诗咏唱旋律，震耳欲聋。

“额啊啊啊！！！”程呈双手紧紧的按住自己的耳朵，巨大的声响还是不停地摇撼着他的大脑，紧箍咒一般让他无法行动。头痛欲裂过后，就是一片黑暗。

“别动，会跑针的。”一双手将正要翻身起来的程呈按回了躺椅。程呈这才发觉左手边传来一阵刺痛。

“你乱动什么，我叫校医来给你重新扎吧。”那人无奈地走了出去。程呈环顾了四周，自己躺在一张躺椅上，身旁不远处摆了一架钢琴。刚刚那个，是高天临吧？想到自己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等上流人物居然还是以晕倒为代价，程呈心里不禁暗自嘲讽。

一丝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自己好像，刚做了什么可怕的梦？程呈拼命翻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却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过一会儿，高天临便领着一位染着黄色头发的校医过来了。

“怎么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

“没事了，我这是到底怎么了？”程呈发现自己的双腿酸软无力，根本不能支撑自己站起来。

“有点低血糖，”校医边说，边将新的输液针头扎进了程呈的手背。

“给你输一瓶液，记得以后好好吃饭啊。”校医无奈的、地摇摇头。

也是，自己差不多连续吃了三周的方便面了，程呈心想。为了买一台ps4，程呈几乎榨干了自己的每一滴血，吃穿住行用，全部挑战了人类的极限。其实，这台ps4本是爸爸承诺程呈考上这所高中就奖励给程呈的。

高天临拍了拍校医的后背，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谢谢你了王大夫，程呈在这里休息，等针打完了我会把器材送过去的。”

校医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高天临和程呈两个人了。高天临没有和程呈搭话，而是坐回了钢琴边，好像在研究谱子。看着高天临的侧影，程呈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有大批女粉丝成天围着他了，结实的胸膛和挺拔的身姿，一身仿中山装学生服坚韧成熟。空调的冷风吹过他的额头时，宛如一个欧洲宫廷的帅气管家。程呈回过神来，发现现在他们两个一个在努力练习音乐，一个能坐在躺椅上无所适从，这种对比使他感到无比尴尬，他迫切想找些什么话题来缓解。

“我为什么会在音乐教室？”

“今天周日，校医处断电。”

“。。。。。。。”

“那个。。谢谢你帮了我。。。”程呈拼命才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没关系的，都是同学。话说，你到底是怎么照顾的自己，才能落到这种地步的。”

高天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冷漠，虽然仍然保持着那一副严肃的脸，但语气却意外的热情。

程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么晚不上晚自习，出来做什么？”

“出来。。散散心。”

“是为了郑楠楠吧。”高天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那个女孩，最好离她远点。”

“啊？”心头如同攥紧了一般。他仔细辨认着高天临此刻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回到宿舍的程呈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时不时发出沉闷的呼吸来舒缓胸膛的沉闷。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音乐教室里高天临的那一话。

“那个女孩，最好离她远点。”

为了能和郑楠楠保持朋友的关系，程呈私底下不知使了多大的力气。在同学眼里，程呈是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学酥典型，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起床的他，得罪了不少睡眠不好的同学。

“程呈啊，你看你总是起的那么早，成绩却并没有提升，依我看，你是睡眠不足，不妨晚起来一点，说不定成绩就提上来了呢？”室友们总是这么劝他。但程呈懒地搭理他们，这帮家伙，脑子简单到除了学习就放不下其他东西。一开始的时候，程呈从各种领域找来话题试图和他们建立友谊，却无奈和他们所感兴趣的挨不上边。在这所重点高中里，大部分学生关心的无外乎竞赛，考试，分数线三大件。且大部分人都是从初中开始就是学习上的佼佼者，和程呈这种靠前两个月才临时抱佛脚的家伙完全绝缘。久而久之，程呈也就不再靠近他们，甚至鄙视他们。谁也都不知道，他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时是去干什么。

程呈依稀记得有一天下着雪，5点钟天还是黑的，在操场上，他第一次碰到了同样早起的郑楠楠。在这之前，虽然他们是同桌，却还没说过一句话。她拉着程呈躺在操场中间的雪中。一开始有些抗拒，但郑楠楠递给他了一件雨衣。至于为什么郑楠楠会特地带了两件雨衣，程呈猜不出。

他和郑楠楠并肩躺在雪地。郑楠楠那天对他说过些什么程呈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那片天空很美，没有多余的灯光照射，片片的雪花伴着微风从淡紫色的天空中落下，落满了脸颊。郑楠楠起身用积雪给程呈堆了一个小胡子，然后捂着嘴咯咯的笑。身旁厚厚的积雪暖热了程呈闭塞的心，一种许久未有的暖意涌上心头。从那以后，程呈每天都要早起，并且盼望着冬季到来。他不求能够和郑楠楠再次并肩躺在雪地上，只求能在清晨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也许这世上每个人都在为了不同的目的努力着，这些目的或小或大，无不是每个人起床的动力。对程呈而言，无非是这一点小小的期盼罢了。

而如今，却突然有人告诉他，“离郑楠楠远一点”。好像在告诉他郑楠楠是一个深不可测不可靠近的危险人物。而这个人物，可是程呈在这所学校认识的第一个甚至唯一一个朋友，更甚至是这几年来唯一一个朋友，程呈为此付出了心中压抑和积淀的全部的感情。

可仔细想想，郑楠楠真的带给过自己什么？除了每个课间偶尔和自己搭上几句话，让自己欣赏和夸赞她的动漫收藏册之外还有什么？她们没有像朋友那样一起吃过一顿午餐，没有一起打过羽毛球，对了，郑楠楠也从不愿意把联系方式告诉自己。还有她经常性地莫明其妙地失踪，询问原因也只能得到沉默的回答。这么看来，她身上似乎还有着自己所不了解的更多的神秘，就算她真的是什么不可靠近的大人物也未可知？被抛弃的感觉再一次刺痛着程呈，无形中郑楠楠给了他人生中第一缕光明，现在这缕光明又开始疯狂地摇摆不定，程呈拼命想要抓住，到最后却也只是一片虚无。好似被扼住了咽喉的猎物，只能小心翼翼的服从，永远得不到主动。

抓不住的，即使是柔软温暖如旭日下的云朵，还是终究会在手掌留下或多或少磨损的伤痕。

第二章 舞台上从来不缺小丑

无论这世上有多少不幸发生着，第二天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在一些人眼里，那象征着新生和活力，对他们而言，一晚安眠会带给他们朝阳般的活力，足以让他们在新的一天中实现人生的价值。无论天空是否阴云密布，阳光也还是会穿过云层照进心底。高天临就是其中的一员，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

清晨5点，高天临第一个从寝室的床铺上起来，奋进者总是幸运的，他们不必和别人抢夺浴室的使用权，至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独占宿舍内的所有资源。对于高天临而言，清晨的时间他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所以这一小时显得尤为珍贵。洗过澡，高天临对着镜子认真的刮了胡子，梳了头，剪掉了几根过长的头发，又在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喷上了淡淡的男士香水。即使是那群从来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也不只一次的被他阔气的使用香水的方式吓到过。

打理完自己，高天临从衣架上取下校服外套，铺在床上用便携式熨斗烫平。完成了这一系列事之后，他并没有向其他早起者那样抓紧时间前往餐厅用餐。而是从他那比其他同学的大不止一圈的行李箱中取出来一个袋子，再次进入浴室，反锁了门。

五点30分，还没有人起床。高天临安静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套衣服。不是校服，也不是平常的便服。那是一件华贵的古欧洲贵族风格礼服。外套从垫肩到胸口，绣着金丝的花纹，多层设计的v型领口尽显了皇家的风范，一朵金色玫瑰镶嵌在胸口，下摆尖尖的燕尾，和看不出一丝瑕疵的纯白色面料，不论是谁穿上它都会显得哗然若神仙，更别提本就长得一副古风美男脸的高天临，可以想象若是他穿着这身出去，会有多少女生当场腿软。然而袋子中可不仅仅有这么一套衣服，摆在架子上的袋子，漏出了一小节白色金色相间的剑柄。

今天是高三毕业生返校参加毕业典礼，有高天临一场钢琴演出。他重新换上校服，把礼服另装到袋子里。

上午十点，毕业生们进入了体育馆。参加演出的同学都已经换好衣服在后台候场。

本该是万事俱备，只差开场。

高天临坐在后台的椅子上发着呆，只见一个男生满头大汗的推开了门，闯进了后台

“郑刚在不在！有谁看见郑刚了！”

喊话的是主管本次毕业典礼的学生会主席毛洛洛，胖胖的身材，短短的头发，平日习惯带一副黑框眼镜。此时着急起来看起来更是憨态可掬。而人不可貌相，他和高天临一样，是学校学生领袖界的一把手，可靠自是不言而喻。

“老大，”一个男生说到。“郑刚他。。。刚才跟一个女生出了校门。。。”

“那你怎么不拦住他！”毛洛洛着急的剁了一下脚，眼镜掉到了地上。

高天临上前捡起眼镜，递给了他。毛洛洛接过眼镜，用手抹了一把汗。

“高天临，你认不认识什么合适的主持人人选？”

“认识倒是认识，随时可以叫来，要我找他来么？”

“谢天谢地！”毛洛洛像看见救星一样握住了高天临的手。

“不管是谁，拜托你马上请过来，还有30分钟就要开场了。”

“没问题。”

毛洛洛没有注意到，高天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

十点15分，大课间还没有结束。班里大部分人还在操场上蹦跳。除了几个爱学习爱到痴狂的好学生外，只有程呈还在座位上坐着。他正望着窗外的体育馆发着呆，偶尔看见几个穿着毕业服的学长和穿着表演服的漂亮女生，程呈心里生出一阵羡慕。他们不用上那枯燥无味的课，就算表演完了可能也是出校门开庆功宴，总之轻松自在。

郑楠楠的座位始终是空着，桌子上一本翻开的课本还没有合上。罢了，她不来更好，不来自己也心静。经历了昨晚的思想斗争，现在的他只要一想到郑楠楠，就好一阵的心慌心悸，更别说看见真人了。

“等我也发迹了，我也要天天跑校外。”程呈小声嘟囔。

“想出名吗”耳畔传来一句幽幽的声音。

“哇啊啊啊啊！”

程呈猛地回头，发现高天临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礼服，站在自己的身后。

高天临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你说，你想出名，我这有个机会，你敢来吗？”

“出名”程呈心里有些迟疑，自己挫了这么多年，有人主动给他出名的机会就只有一次遇上传销。

“你。。。不是有什么阴谋吧”程呈认真的盯住了高天临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高天临低头摆弄着手表。

“机会只留给幸运儿和又准备的人，现在，这个幸运儿可以是你，我不强求。”高天临说完，只瞥了程呈一眼，转身便朝外面走去。

“想好了，就来礼堂后台找我哦。”

“礼堂？”高天临走后，留下了一脸蒙蔽的程呈。成名？去礼堂？莫非是让我参加高三的典礼？可自己既不会表演，有没有管理能力，也没有人缘，就算去了又能干什么呢？当吉祥物？当吉祥物能出名么？程呈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兴奋和迟疑两种情绪交融成了大量的肾上腺激素。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典礼的开始时间是十点四十五，现在已经快要十点半了，再不做决定，也许以后永远也不会碰上这种机会。想想那些艺术生体育生，那个不是被发现天赋后才被送去学习专业的呢？要是自己被发掘了艺术才能，成了艺术生，到时候就也可以每天深处鬼没地朝校外跑了啊！就像，就像郑楠楠！想到这里，程呈觉得自己的血压至少升高了50，这种热血冲脑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了。他看了看郑楠楠的书桌，下定了决心。

程呈疯狂摆动着双臂奔跑在去礼堂的路上，摆臂时他的手掌绷得紧紧的，像是热血动漫里男主角跑步的姿势。

“唉程呈你去哪啊？马上上课了！”班主任看见他，远远地朝他大喊。

“参加典礼！”程呈头也不回地大声回答，引来了校园里很多同学的目光。第一次，程呈感到被注视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好。此时此刻，阳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云层，照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就是命运选中的勇士，正奔向充满未知的冒险。

礼堂后台里熙熙攘攘坐满了化着妆的演员们。高天临似乎早就猜到了程呈会来，推开门时，他就已经抱着胳膊等在门口了。

学生会长站在一旁，似乎有些惊诧。

“高天临，他就是你请来的帮手？”

“有问题么？”

“可。。可他不是。。。”毛洛洛有些难堪。

“什么节骨眼了，你还计较这些。”高天临佯装生气道。

正在程呈揣测这二位的对话意味时，从后面走来了两个提着衣服的女生，站在程呈面前上下比划着，似乎在对比衣服的大小。

散头发的女生认真端详了程呈的脸。

“这身蓝色的正好，他娃娃脸，不适合黑颜色的，就这件了。”散头发女生说完，就一把把程呈推进了更衣室，然后把装着配套裤子的袋子胡乱塞给了程呈。

“高天临，你别愣着了，趁他换衣服，跟他说一下一会儿注意事项。”另一个马尾辫子娇小女生对高天临说。

程呈进入更衣室的空档，高天临从控制室取来了一个麦克风。从门缝递给了更衣室里的程呈。

“一会到底让我干嘛啊！我还一头雾水呢！”程呈的语气紧张中夹杂着兴奋，声调激动地几乎要喊出来。

“今天你是主持人。”

“哎！！？？？”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牛突然见到了进食的老虎一般，程呈瞬间就被吓傻了。主持人？自己幼儿园上台说三句半都被吓得哭了一个上午，更别提主持人了。程呈本以为自己是来当吉祥物，最多也就上台当个调音师什么的，好歹自己还有点电脑功底。可这一上来就给自己来个主持人，就算自己真的台风稳健，气质非凡，他也没排练过一分钟，怎么当主持人？让自己即兴发挥的话不得尬死？

“不当不当不当不当不当，我走了走了走了走了。。。。”

然而，纵使受惊的小鹿何意识到危险，对于狩猎的老虎而言，也只不过是进食前的小插曲罢了。高天临一个箭步夺门闯入更衣室，反手锁上了门。如此霸道的情景，引得两位女生一阵偷笑。

狭小的更衣室勉强能容纳两个青春期的大男孩。高天临艰难地扭动着胳膊，才掏出了准备好的麦克风，递给了程呈。

高天临把嘴唇凑近了程呈的耳畔，一阵阵热气吹得程呈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你想干什么。。”程呈红着脸，羞答答地说。

“白痴啊你。看着程呈红透了的脸，高天临万般无奈道。

“认真听好了。一会儿你上台，只管模仿主持人的动作，对口型，我会在后台为你配音，听懂了么？”高天临在程呈耳边悄悄地说。

“对口型？得了，只要不让我真的去主持就行。”有了高天临那样充满魅力的浑厚嗓音为自己配音，就算自己再挫也一定能一炮走红的。高天临的这个计划，不仅让程呈松了一口气，还让他心里乐开了花。

“好了，快上台了，记住我说的话。”

程呈从更衣室里出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那两个给程呈试衣服的女生看到后，互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开玩笑般叹了口气。

此时宽敞的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毕业生中的女生们大部分都穿了小裙子画了妆，即使从远处看去也是十足地赏心悦目。几个学生捧着鲜花，准备献给辛勤耕耘的老师们。程呈缓缓从舞台左侧踏上舞台。礼堂里几台大功率中央空调安静地吹送着冷风，将程呈心里的最后一丝顾虑一扫而空。这样令人感动的氛围，一定要好好发挥不将它破坏才行。此刻他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中午好。”音箱里传出高天临充满魅力的嗓音，将众人的视线一瞬间拉到了舞台上。

“声音好好听啊。”程呈听到台下有人在小声议论。程呈压抑着心中的得意，尽可能认真地做出表情，对着口型。

“六月的烈日，晒不化我们年轻的朝气，六月的酷暑，蒸不透我们心底的希冀，在这充满着青春活力的季节里，让我们为自己这三年来的汗水，为我们这三年来的耕耘，鼓掌！”

台下哗啦啦一片传来热烈的掌声。程呈还是能听见有人在讨论“自己”好听的嗓音。

“他是几年级的啊”

“是不是学播音的”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

“这不是跳楼哥嘛！”

唉？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台下的掌声在瞬间停息，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盯着程呈的脸。

“真的是他唉，跳楼哥！”

台下的众人乱成了一团，无不指着台上的程呈交头接耳然后哈哈大笑着。程呈这才想起，原来自己上星期还被校长拎到台上批评过，而那时，高三还没有离校。

冷汗很快就浸湿了程呈的衣襟，身后的音箱不再传出高天临的声音。任凭他在台上如何不知所措，后台的那帮家伙却迟迟不肯站出来维持场面。

后台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礼堂的空调声突然变大了，和杂着台下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嘲笑，逐渐撕裂着程呈的耳膜，头越来越晕。程呈手持着话筒，在台上慌张地东张西望。双腿不由自主地加紧，如一个害羞的女孩儿般扭捏着。汗水一滴一滴搭在舞台的木质地板上。一个人影走上舞台，终于有人来救自己了么？那个人伸出手，程呈下意识朝他靠过去，可是那个人并没有像程呈想的那样好心接住无助的程呈，而是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似的侧身躲开，并且一把夺走了他的话筒。由于失去了重心，程呈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我是郑刚，今天的主持人。”

台下响起欢呼声。

而程呈的世界安静了。

我不是来出名的么。。。。。

我做错了什么么。。。。。

怎么会变成这样。。。。。

巨大的愤怒侵蚀着程呈的理智，但又好像有无数双手一起攥住了程呈的心脏，他呼不出，也走不动。反胃感涌上来，他几乎瘫在舞台上，污浊物从口中喷涌而出。没有人扶他起来，靠近他的几个毕业生都嫌弃地把凳子搬到了别处。刚刚还狂跳的心脏放慢了，紧绷的肩膀也松垮了下来，就连求生欲似乎也消失了，程呈只感到巨大的倦意。他放弃了思考，放弃了反抗，沉沉睡了过去。

“喂，师哥，我们这样真的好么？”身材娇小的马尾辫女孩双手托着下巴，坐在显示器跟前，懒洋洋地说。

学校礼堂的后台，除了毛洛洛他们几个负责管理的学生，不见了演员们的踪影，是毛洛洛同意他们提前去解决个人问题，免得一会快上台了着急。然而，他没有想到，身穿各种演出服装的演员们，正各自挤在学校地下车库里的几辆箱式车上。黑色的依维柯面包车内，高天临和两个女孩儿正在车里盯着显示器不敢吱声，这辆车的后部舱室已经完全被改造成了一个充满各种专业设备的实验室。显示仪里，程呈被校医抬上了担架。台下坐着的学生没有一个上前帮忙。

“试验编号，0987，成功。”高天临摘下耳机，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地下车库里从不同的车上走下来很多人，不约而同地互相击掌庆贺，像在开派对一样.好像高考结束的学生们一样，如释重负地庆贺着。

唯有高天临仍然绷着那张严肃的脸。一旁的马尾辫女孩见状，非常夸张地叹气。

“唉，师哥还是这样，沉稳得让人心疼。”边说，女孩边捂住自己的脸，装作害羞般扭着身子。

“哎哎哎别打我啊姐姐！”散头发的女孩重重敲着她的头。

“雪莹姐姐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师。。”

“别贫嘴！”

“哎哟哎呦哎呦！”

“高天临，还不下命令么？”女孩没有停止敲打她的动作，转头对高天临说。高天临拿起了耳机，将麦克风抽出来，用冷峻而威严的声音发出命令：

“所有人员立刻回到礼堂，进行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