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古遗族》：楔子:古蛊遗族

楔子:古蛊遗族

我叫李枫（“李”姓对应的苗族“古老姓”为“jait”），出生于1992年8月13日，那天正好是农历七月十五。

中国有四个鬼节，分别是三月三、清明节、七月十五、十月初一。清明节、十月初一，都是扫墓祭祖，表达对祖先、对亲人的怀念与敬重，祭祀，表达哀思的节日。七月十五，六道出，鬼门开，孤魂野鬼游走，是阴气最盛的一天。

而我正是在那天的子时出生，是阴气最重的时辰，据我外婆说，女性身体本就阴气重阳气少，容易吸引污秽之物，那夜母亲生我时百鬼围屋，又是被阴气缠身入体，外婆虽然设法挡住了屋外的百鬼，我母亲还是被阴气侵蚀，为了保全我独自承受了所有的阴气，撑到生完我便魂归天外。

我被顺利的生了下来，但是命格受到影响变得捉摸不透，外婆怎么也推算不出我将来的运势，只能独自将我抚养长大。我的父亲，他是一个普通的生苗（苗族人也分生苗熟苗，熟苗大多依旧隐居在十万大山之中）一生安分守己，娶了我母亲后也是每天下地干活养家。而我外婆，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人，而且还是一位蛊师，她老人家在文革之后，就隐居回了山里，父亲母亲留在山外。

外婆自我三岁起，就开始培养我学习苗蛊，学古苗文，白天将我带入更深的山里训练，要求做各种身体素质训练，打坐、挑水、打桩、俯卧撑等等来训练我的身体素质和耐力，每天训练的伤痕累累，但晚上外婆拿出一罐药膏一抹，一会儿伤痕全部没了，然后教我学习古苗文字和发音，让我对蛊术越发好气与向往。

六岁时，我虽然还是孩子，但身体素质远超同龄人，外婆突然和我说已经可以入门学习蛊术了，那天晚上很平常的夜里，刚过凌晨十二点，我被外婆叫醒带到山里，这是比我训练的地方还要深的山里，到处是巨大的老树，爬满青苔。外婆在前提着一盏红灯笼走着，我在后紧紧跟着，外婆年纪大了却依旧走得很快，甚至显得急匆匆的，枯瘦的身躯仿佛依旧有强大的力量。

行进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多，终于和外婆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内，三米高，不规则的洞壁上雕刻着各种虫鱼鸟兽，我看着那些壁刻出神地望着，最上面还有很多外婆和我形容的蚩尤手下，九嶷族、龙族、夸父、晏紫苏、赤松子、风伯等。

“枫儿，这里就是我们李家时代传承的地方，蛊术传承起蚩尤时代，昌极一时，后来与皇帝一战败后退至湘西，由‘姜’改姓为‘李’，族名改为古苗族，传承至今，只有我们家族还在继承古蛊术，外婆年纪大了，本该托付给你娘，但是她……唉，只能提前托付给你了。”外婆打断了我，将我带到洞里中心，其实洞里除了壁刻外空空如也，整体幽暗昏惑，只有外婆带来的灯笼在散发光亮。

“跪下，伸出左手手腕。”外婆一改平时慈善的语气，非常严肃的和我说，“古苗族第84代传人李芸，带86代传人李枫入祖籍、传正统！”一把把我伸出的手腕处用指甲割开，真想不到外婆的指甲那么锋利！血液涓涓流出，滴哒滴答落在地上，我刚想叫就被外婆一个眼神瞪吓住了。

我的血落在地上，却没有散开的痕迹，仿佛被土地吸收了，这时我才发现，随着我的血液不断融入地面，外婆渐渐展开笑容，“枫儿，这是先祖同意你接受传承，收入祖籍的表现啊。”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黑罐，打开后将里面的药膏抹在我伤口处，止血效果显著，没一会儿血就止住了。

“从现在起，枫儿你就是我们古苗族第八十六代传人了。”外婆将我扶起，给我一份纸笔，然后在我血液落下的地上徒手挖着，地面土块潮湿，很容易就被挖开了，一个石盒露了出来。外婆小心翼翼打开石盒，里面有一本用古苗文纂写的古书，《蛊经》看起来年代已经非常久远了。外婆让我今晚就在洞里翻译完这本古书并记下来，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熬夜翻译成白话文，然后记在纸上。

《蛊经》不厚，但是很难翻译，到了五点多，天边微亮起来，我总算翻译完记录下来，随后外婆将《蛊经》收回石盒埋回地下，带我拜别谢过先祖，才下山回家。外婆盯着我一夜，不断为我指出翻译错误的地方，翻译完这本书，全是我没听说过的蛊术，应该是古代蛊术，神乎其神。

回到了屋里，我已经是困到不行，回到床上倒头就睡。到了午间，外婆将我叫醒吃饭，同时给我两本手抄书给我看，让我随身带着，同时叮嘱我把抄录下来的《蛊经》背下来，必须牢记，之后就马上烧掉，非常严肃的和我说着。我乖乖记下外婆的话，吃完饭就打算去背下书。

“枫儿你也不小了，该下山跟你爹生活了，进入社会学习知识啦。”外婆叹口气，背过身和我说着，但声音微微颤抖，年幼的我没能看出外婆背过身是为了不让我看到她流泪，“你不可能跟着我一辈子，现在不比以前了，你必须进入社会学习才能生存下去，吃完饭就下山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些练习蛊术的工具，你且带下山去，早上已经托人和你爹说了你的事，应该已经安排妥当了。”

“外婆，你不要枫儿了吗？”我惊的手抖掉下碗筷，是外婆把我从小养育长大，跳下椅子扑向外婆，外婆一挥手臂，我便被一道大风卷出屋子，趴在地上，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个大包裹，转瞬屋门便被关上，外婆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声音越发的颤抖，“枫儿啊，外婆没办法继续陪着你啦，而你也长大了，该下山了，去人世间历练历练，外婆再送你一个礼物，不要打开它，但它能关键时刻救你，快快下山吧，外婆有些累了。”

屋门打开一点，一个小竹筒飞出落在我面前，我强忍住眼泪，在屋外站了很久。一直没听到屋里有声响，屋门也是紧锁，只好听外婆的话背上包裹下山去找我父亲。

屋内，靠在椅子上的在外婆的本命青虫蛊被逼出体外后，身体便不断萎缩，本就如鸡皮一般的皮肤，更加的失去光泽，转化为死皮，些许苍白头发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一头白发，了却心事地闭着双眼，心跳悄然停止，静静结束了她的一生。

而我李枫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伊始

我叫李枫，离开外婆是在十年前了，一直跟着我父亲住在黄山村，白天老老实实上学，晚上按外婆给我的书和教我的知识学习蛊术和修玄学。每年我都会去给外婆上香，却怎么也打不开屋门，也不愿去砸开门破坏这满载幼时回忆的小屋。

我终于明白外婆当年的急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格，从外婆的命格来看，哪怕她修玄身体素质强大，命理延长，也应该在我三岁时没多久她就会去世，而外婆付出了某种代价，掩盖了天机，强行拖到了我六岁的那一天，终于是无法继续付出某种代价，离开了人世间，至于有没有阴间地狱，我也不知道。

对于普通人来说，命格就像是铁板钉钉的命运，而对于修玄的人士来说，随着修为的增长，可以延长命理，追求长寿也是修玄的目的之一，而长生理论上说是不可能的，那是彻底改变了命理。

住在黄山村十年之久，偶有异事发生，都被我私下偷偷当做实战练习解决掉，有几个解决不了的就取出外婆给我的小竹筒吓跑它们，起码吓出我生活的地界。不是我自私，而是我无法控制这小竹筒里的东西。

在我十一岁那年，学习了五年蛊术的我解决了十数只邪崇，都是轻松用蛊术解决了，年少轻狂的我自然自大了，认为邪崇很好解决。可那时黄山村突然出现一只强大的毛僵（《子不语》记录僵尸有八个等级，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到了毛僵这个层次已经有了些许灵智，那时的我无法对付毛僵的。它将整个黄山村屠了个遍，包括，我的父亲，那时我正在山上祭祀外婆，免过一劫。

傍晚我回到黄山村，村里血溅满地，到处都是干尸，“砰”，脑中一声巨响，震得我脑袋发懵，连忙奔回家中，看到几年来养育我的父亲惨死的模样，身上没有丝毫血色惨白惨白，皮肤褶皱包在骨骼上，血肉全被吸食个干净，眼珠外瞪，满满的惊愕与绝望，哪怕是娶了母亲他也没见过，没听说过邪崇一类的事，这次却被邪崇所害。我身体不住地颤抖着，一身都快不稳了，伸出手为父亲抚闭上双眼瞑目，“父亲，我一定会替你报仇，一定灭了那个邪崇！”

挖了一个个尸坑，葬下所有逝去的人们，我打定决心进山灭了害死村民的邪崇，为他们报仇瞑目。自小到大，陪伴我长大的，外婆、父亲、村民们，一个个全部离开了我，外婆曾说我命格琢磨不清，看不懂命理，但也许我是天煞孤星一类的命格吧，渐渐的克死了我身边亲近我的人，我失去了所有对我好的人。

夜里，天空没有云彩，月亮挂在空中熠熠发光，一股萧瑟凄凉笼罩着我，顺着邪崇遗留在路上淡淡的气味，果然是躲进了山里，看方向是山腰上的乱葬岗。在我踏入山里的时候，还未发现邪崇，它就在盯着我了。山里比平时更加阴冷，这种冷源自于阴气，这阴气应该就是来自于那只毛僵。阴气直逼灵魂，让人打心底的颤抖，我双手交叉微微摩擦手臂，却没有任何变暖的感觉，又不会让我冷的打喷嚏之类的，只让我感觉异样的难受，体力迅速流失，感知渐渐模糊。

山腰上的空地就是黄山村的乱葬岗，按照僵尸的习性，会选择阴冷的地方修养生息，乱葬岗就是不二选择，这里不同于坟区，乱葬岗葬的是无人认领的尸体。踏入乱葬岗的时候，我就有一种陡然心悸的危机感，不，那是一种绝望感！瞬间让我感到绝望，死定了的感觉，被阴气影响已久，我的感知早就变得迟钝，被毛僵从背后近身了也没发觉。

在觉得我要死了的时候，我只能闭上眼等死，怀里藏着的外婆送我的小竹筒一抖，传出一声低声的尖锐虫鸣“呲”！这小竹筒是我用玻璃瓶密封了的，现在瓶身破裂，一丝气息透出，虽然微弱，但是丝丝缕缕就如此强大，是我几年来感知到最强大的气息。

我身后的毛僵在空中还未落地，感知到了这丝丝气息后，尸身临空一抖，为了退开强行打了自己一掌，尸身向后倒飞远离了我落在地上，死死盯住瘫坐在地上的我的胸口，爬满蛆虫的嘴巴微微张开起伏，有一字每一句的，大概算是说着，“我……无意……杀……他，以后我……绝……不踏入……此地。”说完猛的一踏地面，远远跳飞走了。这是这个小竹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动静，我痴痴的掏出小竹筒，看了许久，终究是起身回家了。

我大致猜到了这是外婆的青虫蛊，它微微散发出的气息普通人闻不到，但是邪崇感知非常强大，就算是没有灵智的邪崇，也会有趋吉避凶的本能，遇到这青虫蛊会逃跑。这只青虫蛊已经被外婆养了几十年，虽然它对我没有敌意，但其气息也让我觉得胆寒。

那次毛僵差点被杀之后，我就更加勤奋地修行，明白了我还是太弱小，外婆说了这个小竹筒只能破开竹筒救我一次，也只是一次而已，我只有学会更多，才能保证自己再遇到邪崇不会遇险。

如今的我已经十六岁，即将离开黄山村，黄山村是我人生的一个驿站，也是改变我人生心态的一站。祭祀告别了外婆与黄山村的大家，我独自一人离开了黄山村，但是也放弃了高中学业，开始了漫无目的的穷游，一路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