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鸦》——笑默行

第1章 记忆里的往事

十二年前。那座大山里

“二蛋”从小生活在那，对山里的每一处沆洼，每一棵树木都熟得不能再熟了！熟到他能发现，从学校往家回的路边，那第二十七棵树上，最后一个果子没了！

换作以往，他指不定又会给山脚下的玩伴安个盗窃的罪名。抓他到自己家里“劳改”一番。

不过那天，“二蛋”，不，他从那天起，有了个更好听的名字，那个城里来这支教的老师。送了他一个名字叫“牧！”。

“周牧，嘿嘿嘿……

余老师说州牧可是个老大的官！

“男子汉，打江山，肩扛五岳，脚踏连环……”，哼着不知哪听来的野调，装模作样的‘二蛋’倒也有了两分豪情。

山里孩子长得壮实，分不清颜色的衣服下，皮肤被晒得油光发亮。脸上的稚气未褪，走个路都是三步两摇，正是最跳脱的年纪。

得意过瘾了，才一甩家里唯一一个可以当做书包的袋子，朝着家里奔去。

（“好了，现在二蛋同学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那我们大家一起来，听他接着自我介绍好不好？”

“好……”

“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周，周牧，今年九岁，生日，生日我也不知道……”

“哈哈哈哈……”）

那天下午同学们的轰笑，他现在还有些印象，可能就因为在新来的老师面前，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一丝难为情吧。所以，他从没像那一刻般，在意过自己的生日。那时他就在想：如果谁能再送给他一个生日的话，他觉得他的生活也就圆满了。

周牧从地上拣起被人转手扔掉的传单，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的笑容！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

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大大小小的事情，在脑中汇集如潮，有些想记住却总记不住，而有些未经刻意的瞬间，却总能在不经意间涌现心头。

“你好，半球健身，有需要可以了解一下……”

人的思绪和记忆一样，大多时侯很难被控制。街头擦肩而过的路人，走着走着就笑了起来。

旁人无从想象，他又在回忆着什么！就像周牧，站在街头机械式的发着传单，脑子里却正回响着久远的记忆。

——他家住在山腰。山脚往上，一眼就可以看见葱郁的树木间，沿着小道，几根朽败的木头竹子、突兀地杵立着，架起两根电线送到半山腰处。

房子东边的大半已经塌了，草草地用几根木头撑在墙头，算是保住了西厢的部分，其实也就两间屋子。

裸露在外的泥坯砖上，被雨浸过后长满了青苔。下面用纸糊起的窗户那，通过残缺处，倒是看得见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靠里一张床上，妈妈躺在那里。

“妈，妈……我们新来的老师今天给我取了个新名字，叫周牧，嘿嘿嘿……”

他兴冲冲跑到屋前，扔掉书包后便喂起了鸡。这些鸡是他们家的全部收入来源！

喊了几句，屋里却没有回应，他似也毫不意外，不过手里顿了顿，还是走到窗户处往里瞧了瞧，待看到床头桌上的饭碗空了后，才又露出了个满心踏实地笑容！逗鸡声中又夹起几句野调忙活了起来。

“咯，咯咯咯。”“男子汉，打江山！……”

三公里外的村小学，一连排的七间教室只有三间被利用了起来。村里大多数孩子都被外出务工的父母接了出去，剩下的十几个孩子从一到六年级，都安排在了一间教室，还多出了一块正好给老师办公。

另外的，一间被当作新来支教老师的宿舍，一间被改造成了厨房。日落时分，那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厨房里，土制的灶台旁，住附近过来帮忙的顾大姐，手里头炒着菜，脸却看向正往灶肚里添材，那气质穿着，与这里一切都格格不入的女孩。

周牧的记忆里不会出现这些。

但记忆也是一种证明，证明你曾经的的确确存在过。这种记忆包括你自己的，当然还得包括别人的。

“余老师，也不知道你们城里人是怎么想的，你看这大家伙都巴不得一股脑地从这爬出去，你怎么还傻愣愣地跑来受这份罪呢。唉，我看你啊，估计也熬不了多久，呵呵。”

这话听似调侃，其实更多的还是想探探底。

山里人不知道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知道村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去年回来过年的时候，衣着光鲜。听说刚参加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就能顶得上一个庄稼汉半年。

上个月自己村子里的教书匠，丢下了这些个半大小子走了。这一个外人，能吃得了这份苦？莫不是心血来潮来这当好玩了！

这些天，孩子们的高兴劲，顾大姐可是看在了眼里。就怕到头来又是白高兴一场！

这人呐，本来结果出来了，咱认命就行，可要是在这之前又给你莫大的希望，如果结果还是一样，怕是要把这心摔得更惨！倒不如趁早断了这念想。

余小珊其实听出了这些道道，但不得不装傻，因为说实话就连她自己都很难说服，说到底，她来这里好像更多的只是为了一种体验，与媒体上那些纯为奉献的人相比，似乎少了些纯粹。

“顾姨，嗯，我要怎么和您说呢。呵呵，就当我傻吧。我们城里像我这么傻的人其实蛮多的。”

“对了，顾姨，那个二蛋家是什么情况？今天他居然连自己生日都不知道！”

“二蛋？”顾大姐手上动作下意识的停了下来，“怎么老粱头没和你说过？这不着调的，看我回头怎么数落他……”

余小珊本意是叉开话题，没想顾大姐却这般反应，一时也好奇。

“唉！这二蛋啦，你别看这孩子整天乐乐呵呵的，其实是真的命苦呀。也幸亏了这缺了根筋的性子。不然……唉！”

…………

几近半夜了，余小珊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傍晚顾大姐说的，她始终无法把那种遭遇，和那个有着阳光般干净笑容的男孩重叠在一起。直到后面又说了好些二蛋的‘缺了根筋’的事，她才又被深深地震撼！

往门口望了眼，这一刻，她好像对这乡下夜里的黑暗不那么畏惧了！索性翻身起床，披上外套推门走了出去。

山村的夜里，没有车来车往，但不缺热闹，蛙鸣狗吠，还有各种各样的虫子不知疲倦的叫着。却神奇地，能让人体味到一种不一样的寂静！

夜风微凉，她将衣服拢了拢，抬头便看到了整片的星空，那般的深邃。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那一刻正在接受一番洗礼。

前面半山腰处，好像也有一盏灯亮着，和这星空完美的融和在了一起，可能，也只有在这片星空下，才能孕育出这样一份宽厚豁达！

“我要做些什么！”

低下头沉吟的时候，余小珊又发现，从房子里看着漆黑的夜晚。置身其间，原来也能看得清路。亦如那盏灯下正忙碌的小小身影，你不靠近，就无法去领略这个生命的真实。

回到房间，她打开电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改变某个人的人生轨迹……

第2章，冯胖

生活的路有无数条，但人一多了，就不可避免的会有人重复一段别人走过的路。

于是便会有人感叹：他们的经历、何其相似！

千多公里外的海城，作为一个国际大都市，她的活力在入夜时分才刚刚苏醒。

“白天，属于工作，属于忙碌，属于老老老板板板板！只有夜晚，才属于自己。”“大家好，这里是‘越夜越风’，我是您的好朋友小月，非常高兴能在每天的这个时间段和您在空中相遇……”

一段开场白伴随着广播词，作为海城的一档明星广播栏目，主持人小月极富魅力的嗓言，准时响彻夜空。

“不管您是行走在拥堵的路上，还是通过我们的XXXXApp在收听我们的节目，这一刻，让我们先做一次深呼吸，然后给身边的人留下一个微笑。别让一天的忙碌，麻木了我们心灵！”

“此刻与你擦肩而过的，都是一个个……‘怒放的生命’，正努力地在这片土地上谱写着属于各自的乐章，就让我们的笑容化作彼此生命中的一个音符吧。”

“今天的第一首歌，相信大家也都猜到了。那么在音乐之后，我想为大家来讲一个故事，一个正在发生的故事。好的，为您带来汪风老师——‘怒放的声名’！”

播音间里，程小月话音刚落，助手就走到近前问道：“小月姐，这样好吗？会不会……”

程小月确认关闭了话筒后，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没事的，咱们偶尔客串下夜话栏目，说不定呀，大家早就听腻了咱们的按部就班，台长不也说了嘛，要变通，咯咯咯……”

“那不是……”助手还待说些什么，但见小月姐用手指了指耳麦，不得不悻悻地止住了话头。

心下腹诽，会听腻了吗？听腻了咱们栏目的第一收听率可不成了笑话，还有台长是说变通，可就算是头猪都听得出来，那是说给别的组听的好吗！！！

助手心里还是感觉不踏实，于是又打开了那篇微博。

三天来，这篇微博以连载的方式上传，现在已被大量转发。

讲的是博主一开始是为了体验生活，才去的山区支教。

她遇到了一个男孩，这男孩身上发生的故事，异常波折。

但即使命运的诸般愚弄，非但没有在小男孩身上留下任何阴影，反而像打磨一件珍器般，突显出了他身上很多珍贵的品质。

但但这些品质在世俗里，又被周围的人认为是‘脑子缺了一根筋’，细数桩桩件件，有无奈，有讽刺，更多的，是对自身价值观的审视，还有就是一种找不准位置的心疼……

虽然看得她很感动，但在互联网络发达的今天，她感觉自己的同情心太过疲劳了，不，这样的表述不准确，应该说是现在许多事情都有被过度包装的嫌疑，让她习惯性地对事件的本身，会去打些折扣。

而且，她怎么老觉得自己曾经在哪听到过这样的经历呢！使劲的摇摇头，心道，不管了。

……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像矗立在彩虹之颠

就像穿行在璀璨的星河

拥有超越平凡的力量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

入夏时分，晚上八，九点，迎着风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某个红灯前，并排的两辆车听着彼此收听的同一旋律，还有后面的哪位哥们，音量也似乎调得过大了点。两人很默契的点头笑着。

这一幕，被人行道上横穿马路的一个女孩看到，伴随着一路响起的旋律。没错，这就是记忆里，这座城市的印象。

她忍住了把手张开去拥抱这座城市的冲动，却忍不住露出了充满幸福的笑容。

殊不知在街口对面，她的笑容，也成了旅行者对这座城市的回忆！

………

女孩过完马路，目光不经意间扫向路边某两个年青人，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连续两天了，他们肆无忌惮的目光着实让人生厌。

“周牧，周牧，她过来了，过来了。”

周牧手里拿着传单，看着冯大胖瞬间满血般，眨眼绕到了自己的前面。他稍侧身子，便看到了那个折身朝这走来的女孩。

和昨晚的一袭长裙相比，今天身着白色T恤，扎在淡蓝色的七分牛仔裤中。虽少了份娴静，却将堪称完美的身材展现了出来。这是一种更直观的美！

但很快，他还是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因为，这怎么看着，明显是来者不善啊！

胖了却迎了上去：“你好美女，嘿嘿，需要健身吗，我们半球健身会所现在正在做活动，只要1998.”

女孩没有接传单，而是扫了他俩一眼，有些气愤的道：

“你们，你们发传单就发传单，别跟个流氓似的乱看行不行，很影响市容知道吗！一点素质都没有。”

冯胖当场傻眼。

周牧也有些懵。但感觉无辜受辱，有些不乐意了！

“喂，我说妞，你说谁流氓呢，我们要怎么你了没素质？哪招你惹你啦！”

“说你怎么啦，跟那发情的什么似的，一双贼眼尽乱看……”

“我，，，”

“噗！”冯胖闪到一边，让出火力范围，他刚刚听到了女孩说的是你，不是你们。很没义气的让到一旁看起了热闹！

周牧瞪了他一眼。同时也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你不能因为自己是美女，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了吧。顿时也火起：

“对，我是跟那发情的公狗似的。”

朱月失笑，正想说这可是不是我说的时。周牧的下一句、让她的笑容瞬间垮掉。

“只盯着母狗看，汪，汪汪……”

周牧说完还毫不要脸的学了两声狗叫！

……

看着被气走的女孩，冯胖不无担心的道：“周牧，没事吧，她不会真去叫人去了吧！”

周牧从上到下看着胖子，满脸的鄙视：

“你没事吧，就一个女孩子说了句让咱等着瞧，你这吓成这样！属熊的吧？赶紧的，发完回学校！”

胖子叫冯立桢，和周牧是同学兼室友。大二刚结束！

家庭条件的原因，周牧几乎从小就是半工半读状态！用冯胖的话说，他已经成了社会老鸟。

原本早就不接这种零散派单的活，但为了让冯胖知难而退，才有了这两天的街头体验！

至于刚才的那个女孩，周牧也是无语。

这不无聊嘛，他就和胖子吹牛，这街上的人，行行色色，他只要一看，就能把这人的性格特点，职业爱好，什么什么的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咱们虽然只是发个传单，但也不能盲目地见人就发，不然人家当面一扔，还得咱弯腰一拣是不？”在冯胖深以为然的眼神中，周牧顺手就往人群中的朱月一指，没办法，人家最漂亮！

“你看那个女孩……”

好巧不巧的，美女这时也朝这边望了过来！

不过挨到最后，胖子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走过去，发出一张传单。

当然这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

女孩叫朱月，这次放暑假回家，得知以前的一位老师住院了，这两天就过去陪她一下，谁会想到竟会在同一地方，连着两天碰上这么恶心的人。这一刻她委屈得想哭。

一路生着闷气！也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附近堂哥开的一家俱乐部。待看到正在擂台上练拳的堂哥后。更觉委屈，气呼呼地就说了句：

“堂哥，有人欺负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