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与诸夏》——雨落半岭

第一赋

“什么时候毕业典礼呀？”

“6月6号，你会和妈来看我吗？”

“这还有一星期呢，我和你妈还不能确定有没有事，没事的话一定去看你。”

“四年前的高中成人礼你也这么说，最后还是没来，只有姑姑来了。”

“那也是事出有因，突然来了工作安排，这次我们答应你，只要没什么大事，我们一定会到现场的。”

“真的？那你可要说话算话，这次要是不来，可没有给我买台电脑这么简单了，当初年轻被一台电脑给安抚住了，现在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欲望是很恐怖的，你劝你最好履行你的承诺，不然你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哟，还成年人呢，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要一台更好的电脑？”

“你怎么知道，以前的台式机不行了，现在玩游戏都用笔记本，卡的不行。”

“我是你爹，我儿子什么样我还不了解吗？这样吧，不管那天我们有没有来，这台电脑我们都给你添置上。”

“这可是你说的，现在的高端电脑可贵了，到时候你别反悔。”

“我跟儿子承诺我还能反悔吗，敢保证就做得到。”

“那行，你忙吧，妈那边我就不打电话了，你和她说一声我想她了。”

“好，那我先挂了。”

这下可以好好玩游戏了，放下手机的时候我笑得很开心，和四年前一样。

“江桦，你傻笑什么，跟捡钱了似的。”弓常坐在凳子上玩游戏还不忘歪头嘲笑我一下。

“没什么，就是我爸妈说要给我买台新电脑。对了，毕业那天你爸妈来不来？”我看他玩游戏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随口问了一声。

他瞟了我一眼。“还没和他们说，没什么好说的，毕个业而已，又不是什么歌舞会，把他们叫过来还嫌折腾。”

我看到他皱了一会的眉头，也就没继续问。“墙那边有人，你小心啊。”

“哪呢，哪呢？”

“冲过来了，哎呀，第74名真的出色，好好磨练自己。”

“去你的，都是你在干扰我，不然这把肯定第1的好吗。走开走开，看你的比赛去，别来烦我。“

”哈哈哈，恼羞成怒的弓大师。12点了，我准备去吃饭了，你要不要一起？”

“不去，这么热的天，去食堂吃饭是在探讨生命的末路吗？我点外卖了要去你自己去。”

“也是，被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想去了，那我也点外卖好了，你点的什么，有没有推荐？”

“黄焖鸡啊，遇事不决黄焖鸡。”

“又吃黄焖鸡啊，吃吐了都，大学四年我吃了几百只鸡在肚子里了，就没别的推荐了？”

“华莱士的蜜汁手扒鸡还可以的。”

九湖的夏天真的很热，虽然九湖有九个湖，但是都不在我的大学附近，所以正午12点的气温是真的让人很痛苦，特别是我的宿舍离食堂还比较远。在夏日阳光下徒步10分钟是可以让一个出汗量正常的成年男子满身大汗的，我已经在这条路上无数次证明了这个结论。

好烦啊，本来还不打算洗澡的，这样晚上又要洗澡了。

食堂还是一如既往的菜色，不至于让人吃不下，也不会让人觉得很好吃。不过便宜已经是最好的优点了，食品安全也不用担心。所以我还挺喜欢学校食堂的，能吃食堂基本都会来食堂吃饭。我最喜欢的食堂打饭团队成员是冷菜窗口的大叔，因为他打的饭菜，量真的很足，冷菜的味道也还不错，所以一般家常菜窗口要是没有我最爱吃的三巨头，我就会去吃冷菜。家常菜三巨头就是韭菜炒蛋、红烧肉和炒苦瓜，只要看到我就必点。

可能是临近期末了，食堂的窗口少开了几个，这样出现三巨头的概率就更低了。我走到旁边观望了一下，嗯，不出意料确实没有。所以今天的午饭就毫无疑问是冷菜了。随便找个离餐盘回收点比较近的地方坐下来，开始享用大餐。

“听说九湖大学出现了一个灵赋者，好像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我也看到网上的视频了，后来好像被灵监队的人带走了。”

“那个视频你也看到了？我看的时候已经被删除了，视频内容是什么？”

“就是那个灵赋者，本来好好的走在路上突然倒地不起，看起来是头痛，过了一会路边有几棵树突然就着火了，然后视频就没了。我觉得可能是路灯上的监控摄像头拍的，说不定是连摄像头也烧着了，所以一下子就没了。”

“这么说这个灵赋者是能让东西着火咯，是男是女你看清没有？”

“好像是个男的，这么说我们沽阳以后会有个灵赋者外号叫火男了。”

“哈哈哈，和我想的一样。”

他们说的视频我前几天刷微博的时候也看到了，内容和他们说的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人后来被灵监队带走的。可能是九湖大学的人传出来的吧，不过也不一定属实，我还是比较相信我眼里看到的。我当时看到在视频结束之前又有一个人从旁边往这个灵赋者身边径直走去的，看上去不像是身穿制服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当我想看第二遍的时候视频已经被删除了，应该是灵监队想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灵赋这个东西虽然大家都知道它的存在，但和我们普通人距离很遥远，我看到之后也没有过多惊讶。这种事在整个诸夏其实并不少见，沽阳、天源、武碑、秦封、东黎、锦屿六国的军队里都有他们本国自己培养的灵赋者，是很重要的战斗力。不过最近的一次大战也在一百年前结束了，这些灵赋者虽然不能上战场，但是他们在抗震救灾和反恐行动中的表现是很卓越的。很多电视台都把他们使用灵赋的样子直播出来，所以我们并没有觉得灵赋很陌生的，反而有一些网友喜欢给灵赋者们起外号。

灵赋虽然杀伤力大，但也只是有极个别的灵赋者可以做到以一杀万，而且这类人基本上都已经被六国收入麾下当官去了。剩下一些零星灵赋比较厉害的也被黑道招走当王牌打手了。那些强大的灵赋者就像网红明星，很多人都认识他们，但是基本没有人能在日常中接触到他们。最后留下一些灵赋一般的灵赋者在平时生活中和一般人完全一样，何况他们都被灵监队禁止随意使用灵赋。很多灵赋虽然有惊人的威力，但是灵赋者在觉醒灵赋的时候理智还是在的，很少有觉醒之后暴走的灵赋者，因为灵监队的效率可以说是诸夏第一的。灵赋监控大队是六国联合组织的高强度部队，是帝联的直接下属部门，有堪比帝卫的精锐武装，入队的最低门槛是三年以上兵龄的特种兵或是较强的灵赋者。他们行动迅速，在每个区里都有基地。标语我记得是“十分钟到达，五分钟解决。”所以哪里出现灵赋觉醒的事件直接打电话就能迅速解决。虽然我觉得是吹牛的，但事实是目前六国确实没什么失控灵赋者的新闻。

吃完午饭回宿舍的时候弓常也已经吃完他的黄焖鸡了。他还在绝地岛上厮杀，想当那个最强的男人。宿舍的另外两张床已经空了，他们很早之前就出去实习了，和我们两个闲鱼不一样，他们已经开始自己养自己了。说实话我很佩服他们。

弓常和我一样，是个小康家庭的孩子，没有特别富有，也没有穷到吃不饱穿不暖。我们还挺臭味相投的，一直觉得没毕业大家都还是宝宝，没必要东奔西走。但是我最近觉得确实该考虑一下以后了，总不可能永远让父母养。我以前也和弓常聊过以后的出路，他的想法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人到了那个阶段就会去做那个阶段该做的事，他要做的是顺其自然。我当时一听还觉得挺有道理，于是就和他混到了现在，离毕业只有一个星期的现在，只能当最后一星期学生的现在。

我承认我有点慌乱，对未来。就像没有舵的船，不知道往哪漂。

第二赋

一个星期对我这样的废物学生来说是一眨眼的功夫。

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干，光坐在寝室里的凳子上等着时间一点一点从自己身上流过去。因为大学的时间基本上全是自己控制的，有人忙碌奔波四年；也有人不动如山四年。我就是后者，弓常也是。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我和弓常对恋爱是没有需求的。没错，就是这么夸张，就是没有。因为我觉得电脑和手机带给我的快乐已经足够了，每个人都是24小时一天，你要是花了5小时谈恋爱，那你就少了5小时玩游戏玩手机的快乐。也许你从恋爱中得到的快乐更多，不过我不这么觉得，所以从主观上讲，我得到的快乐和你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说，宅男和现充的幸福感是对等的，只是来源不一样罢了。

我对自己的这个观念非常满意，因为这是我幸福感的源泉，我还经常向弓常推销我的这个想法。但他都只当个笑话听，他虽然和我一样不需要恋爱，他的想法和我还是不一样的。他不需要恋爱的原因只是因为游戏更好玩，他是那种玩角色扮演游戏都认真看剧情的人。于是他经常在贴吧里指出哪个游戏里的剧情又出现矛盾了。像他玩的那种自动寻路游戏，游戏厂商怎么可能会好好地做剧情内容呢，风景好，装备贵，能结婚就行了。于是他在大四最后一个学期暂时离开了这种游戏，和我一起征战绝地岛。不过他很菜。

“衣服穿好了没啊，典礼要开始了。”我站在寝室阳台上，楼下的毕业生都穿着各自的毕业装往体育馆赶。弓常赖床是国际惯例。

“急什么，开幕式缺了咱俩还能开不了？”弓常一边穿着50元一套的标准毕业装，一边吃着他妈给他寄的小蛋糕当午饭，这小蛋糕还挺好吃的，只是现在都两点多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午饭。我当然也不急，只是嘴上催着他而已。

“我先去倒垃圾了，你快点。”

“行，我马上追过来。”

我扔完垃圾在楼下等着弓常，脑子里都在想爸妈今天到底会不会来。昨天微信上聊的时候他们是说过自己没工作的，但是那也只是到昨晚我们聊完那一刻为止，从昨晚到现在的这一段时间说不定又有什么工作安排下来。我的爸妈是做制药研究的，也就是科研人员。这几年一直在做一个项目，好像是九湖制药的零副作用安眠药计划。我也不明白这种药的必要性到底在哪，安眠药又不是一天吃三次一次吃三片的药，有一点副作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好像也不明白这个项目为什么能批下来，这一两年他们的研究小组都在做这个项目。不过这个项目的补贴他们好像很满意，不知道有多少，反正应该不少，我看他们之前清明扫墓的时候还买了新对戒。

这么说我的新电脑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太好了。

“你怎么又在这傻笑，跟个弱智儿童一样。”弓常总算下来了。

“没什么，想到自己的新电脑，高兴。”

“那我们快走吧，典礼三点开始，这都两点五十二了”

“还不是因为你赖床，走走走。”

沽阳的大学联盟在几年前硬性规定了大学生的运动时长，估计是因为天源有一个民间调查组织在几年前发布了一组名为“六国大学生平均身体素质”的数据。调查显示沽阳在六国里垫底，以第一的秦封为100%的话，沽阳在67%，离倒数第二的锦屿的80%还差了13个百分点。虽然是民间组织，但却是六国著名的以样本数最多为特色的数据调查组织，可以说是能比肩官方的。所以这份数据图的影响力极大，那一年的沽阳大学生被贴上了“无力缚鸡”的标签，更有一则“用打不过鸡的双手撑起祖国的未来”的帖子被疯狂转载。我们大学生虽然受到的实际影响不大，但是沽阳学联面子确实有点挂不住。于是发布这个“大学生运动管理条例”就成了学联的解决方案。具体成效还不清楚，不过连我和弓常这样的游戏宅男都能一千米轻松跑进四分钟内，引体向上也能拉十个左右，想必每个大学的体育部应该都没有偷懒，毕竟每年一次的达标运动会有一个人不及格就要扣老师工资的。

学联作为大学最大的联合组织当然不是光打雷而已，发布了就要好好落实。学联也是在帝院教育部管理内的，当然也有申请国家财政支持的权利，所以当年的教育支出直接翻了一倍。基本上全都用在运动器材和体育老师的招募上。还有就是学联结合沽阳的天气情况，后来又规定每个学校都要有一个露天400米操场和一个室内双层400米体育馆，用来保证大家下雨也有地方运动。

没错，我们都很感动，想流眼泪。因为到现在为止每个星期都有四节体育课，还是那种不会因为下雨就不用上的。

体育馆下层是四百米操场和篮球场，上层就是排球羽毛球之类的小球场。基于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上层就成了我们的室内礼堂，所有院级及以上的活动都可以在这里举办。

由于体育馆就几个大型排风扇，所以人一多就特别闷热，我们几个学院商量好每天分成上下午举行自己学院的毕业典礼，安排好了之后人就不会多，这样就不会流汗，拍照也能好看一点。各个学院毕业典礼都是由各学院自行组织的，我们信息学院就订在了六号下午。

找好自己班级的位置后坐下，就是经典的院长演讲，院长是个中年地中海。我看到他的脑袋突然有点担心，因为我最近掉头发也掉的很厉害。很快这份担心就在我心里消失了，并不是因为院长讲完了，而是姑姑打来的一通电话。我拍了一下额头，我居然忘了姑姑，我虽然不想她来，但怎么也要和她说一声。

“小桦，是不是在参加毕业典礼啊？”

我没有告诉过姑姑这件事，我心里一沉，因为这就说明是我爸妈告诉她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这样你就也有时间来了。”

“我已经在你学校门口了，马上就进去了，你在哪呀？”

“我在我们学校的体育馆，这几天是毕业季，门口会有专门的路标的，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出去接你进来。”

“行，那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心照不宣是这么多年姑侄的默契，因为那年初中毕业也是这样，高中毕业也是这样，大学毕业也理所当然是这样。可能是因为我的一次次毕业并不重要，我自己也觉得没什么重要的。

“喂，小桦，我到了，你出来接我一下吧，我找不到入口。”

“好，我马上出来，你在楼下椅子上坐一会。”

姑姑今年也五十岁了，从韶湘到九湖两个小时的飞机我还是很心疼的，因为年纪大的人出远门都很累。我忘了通知姑姑这个是主要原因，毕竟我以前读的初中高中都在韶湘本地，驱车一个多小时也就到了，现在来九湖坐飞机都要两个小时。

“你堂哥还有工作就没来，你也知道，他最怕麻烦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关系好着呢。我先带你进去休息吧，外面太阳大。”我接过姑姑的包就带她往二楼走。

“我本来都不知道你今天的毕业典礼，还是你爸今天早上告诉我的，说他临时有事，叫我过来，连机票都给我买好了”姑姑笑着对我说，还拍了拍我的背。

“主要是太远了，我就没和你说，我怕你奔波得累。而且今年我爸妈答应我要来的。”

“呵呵，他不是忙嘛。先找个地方坐吧，台上的人好像快讲完了。”

说是典礼，其实就是来互相拍照的。等院长讲话完毕，先组织整个院拍一张照挂在信息学院的教学楼里。再每个班自己拍一张集体照。最后就是自由拍照，和关系好的人拍几张。

“阿姨好，我是江桦的室友弓常。这两个是方玄礼和陈旭也是室友。”

“阿姨好。”方玄礼和陈旭就是另外两张床的，他们是两个学霸，大三结束的时候就找好了实习单位，一直干到今天，听说毕业就转正了。

“你们好你们好。你们的父母都没来吗？”

“父母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点小事自己能处理。”方玄礼是我比较不喜欢的同学，他是沪上的。家境殷实，人很独立，很有想法。只是他的生活方式和我不一样，甚至有点犯冲，所以我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人不好，单纯的由于三观不同。

“呵呵，真是成熟的想法，阿姨很欣赏你。”

陈旭只是点了点头，他一直都不常说话，也不和我们说他的想法。不过这倒也无所谓，这大学四年也没少被他关照过考试，反而因为他话少我才很喜欢他。

“我的话讲完了，下面请同学们坐好位子拍毕业照。”院长的话总算是讲完了。

“姑姑你先坐一会，我去前面拍个照。”

“行，你去吧。”

我和弓常并排走到事先就排好的位子上站好，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个不认识的陌生号码，看前缀好像是韶湘座机打来的。

“喂，哪位？”我以为是打错的电话的，打算接起来就挂的。

“请问您是江陆的家属吗？”